面对玥邪的回应，我忍不住冷笑一声。
“所以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从南海金蚨王手中夺回了我的左眼角膜，可你玥邪，依然会选择挖走我的右眼，是吗…？”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我就后悔了。
我忽然害怕听到玥邪的答案。
一时间，空气寂静得可怕。
破晓的晨光迟迟都没有洒向大地，四周阴寒的冷雾，也变得更加沉暗浓重了。
玥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偏偏在此时，我们脚下的黄土开始震动，一些落叶和石粒，都被震得从地面上跳了起来。
也正是这样，我才发现，这片潜伏着煞气与妖气的黄土，是松动的新土，很明显在之前就被人翻动过！
玥邪的眉峰顿时皱起，几乎是在眨眼间，他就敛了眸中的泪雾，以及脸上的悲哀！
“起来！”
他急声对我说道。
伸手搂住我的腰际，就把我从地上带了起来！
地面震得越来越厉害，一片片枝桠上挂着的树叶，也开始“沙沙”地扇动作响！
“我看到了，这下面有煞气。”
我慌声告诉玥邪。
玥邪终归是修炼千年的狐王，他回应我道：“何止下面有煞气？你抬头看看。”
玥邪的话音才落下，我都没能来得及按照他说的抬头，就见从四周高空的树枝上，齐齐地同时垂吊下来了密密麻麻的无数颗人头！
第68章 非正宗赶尸咒
“啊！！！”
就算我之前见过再恐怖、再恶心的画面，可现在，我还是没能忍住，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口！
就在我的面前，一颗颗面色绛紫、面容腐烂浮肿的人头，被像剥离人体、染着人血的筋带，从上空的枝头笔直地垂吊下来！
人头是真实的死人头颅。
脖子明显是被某种利器横横割断的，断裂的位置还挂着白花花的断骨，以及参差不齐的残皮碎肉。
一股刺鼻的恶臭，肆意地冲进鼻腔！
这一幕，实在太具有视觉冲击力了！
我肌肤上每一寸的汗毛，都炸得快要从汗毛孔里飞出来了！
玥邪却依然寂如苍松地伫立在我的身旁，听到我的尖叫，他朝我偏首望过来，漂亮的长眉一挑。
“叫得这么大声？怎么在我身下享受的时候，就跟个哑巴似的？”
都什么时候了，玥邪居然还能对我说得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来！
我没有理会他，急忙用一只手捂住嘴巴，以防止自己再次失控地尖叫。
放眼望去，那些密密麻麻的头颅在满林的阴雾浓霭中，合着阴风一起左右随风摇摆着。
这时，一阵“叮叮当当”铃铛摇动的声响，从迷雾的深处就此传来。
我和玥邪一起寻声望过去，可惜，这团团的迷雾实在是太浓了，我们没有办法看穿是谁在远处摇铃。
除了能听到清脆的铃声以外，隐隐约约间，我和玥邪还听到了一道语调激昂、尾音怪转的咒语——
“身首归并，活人避让。三魂六魄，回魂返尸。三魂居上，六魄守下。静听吾令，与日合一……”
我听不懂这是什么，目光流转向了玥邪。
我看到玥邪侧首倾听了半晌，才眯了眯幽蓝的双眸，告诉我道：“这是赶尸咒。”
赶尸咒？
之前上高中时，我倒是偶然间在网络上浏览过，关于巫楚文化其中的“湘西赶尸”的传闻。
听说很久以前的战乱年代，有数不清渴死异乡的人，为了能让这些人的尸体落叶归根，一些游走在人间的巫师们，就揉和道教中的方术与巫术，制造了一种专门用于将尸体赶回故乡的秘术。
而这些巫师，自然也就是成为了赶尸匠。
可是，玥邪此时给出的答案非常不可思议，毕竟现在，我们并不是在湘西啊！
玥邪看出了我的迷茫，他简短地再对我说道：“我若是没猜错，这不是正宗的赶尸咒，赶得也不是寻常的尸体。”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叮叮当当”的铃声，伴随着一遍遍重复着的赶尸咒一起，由远而近。
也就是这会儿，我和玥邪脚下的土地，再一次剧烈的震动起来！
脚下的黄土一阵翻动，过后，就见一具具穿着破破烂烂的布衣、早已腐烂得不堪入目的尸体，居然接二连三地破出了地面，摇摇晃晃地耸立在弥漫的阴雾当中！
我又是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一次，玥邪也不再不动声色，而是反手把我搂进了他的怀里。
因为在我们身边，这些打着晃的尸体，它们全部都没有脑袋，包括连脖子也都没有，只有一口口糜肉绞烂的血洞，出现在本该是脖子的位置！
怪不得我的左眼能看到妖气，原来就是这些能自主站立的尸体！
面对眼前无数吊挂的人头与垂立的尸体，我在玥邪的怀中四肢僵硬、动弹不得，连气儿都不敢大喘。
玥邪的指尖也摩挲着我的腰肢，默不作声地思索着什么
“我们先离开这里。”
大概是见我害怕成这样，他突然垂下脑袋，含住我的耳垂对我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玥邪便化作了一束狐影流光，飞身带我离开了这片留给我太大阴影的恐怖树林！
等重新落了地以后，我们已经回到了当时我与妄尧来时的土路旁，我看到妄尧那辆伏地的跑车，仍然安安静静地停靠在路边。
在阴郁的晨空下，没有主人的它，显得格外的孤寞。
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玥邪倒是瞥了一眼他的车，轻蔑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不过，我看到就在妄尧车子的前方，还停着一辆小型的封闭式拉货车。
货车的发动机没有熄火，驾驶位的车窗是落下去的，以我们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光头男子，正坐在主驾的座椅上抽着烟。
我同玥邪对视了一眼。
冥冥之中总感觉，那司机似乎是来送人的？
第69章 猜中了
“那个男的，”我又环顾了一圈，确认在这赤海湖周围、目光所及的一切地方，都没有人影后，我问玥邪，“他会不会和刚才那个念赶尸咒的人，有什么关系？”
这会儿的天色虽然亮了起来，但天空叠叠的乌云堆压，迟迟都没有阳光破云倾照，潮闷的空气更是令人喘不过气儿来。
“恐怕不止有半点儿的关系，”玥邪若有所思地舔了舔唇角，回我说道，“我大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他才说完这句，那货车的光头司机恰好抽完了手里的烟。
他扔掉烟头，关上了车窗后，一脚油门，车子就“轰轰”地扬长而去。
望着那辆货车越来越远的影子，玥邪习惯性地眯起了他那双蓝得深邃的凤眸。
“上车。”
多余的废话也没再说，玥邪回身直接用法术打开了妄尧的车门，长腿一迈就坐进了车里。
我也赶忙坐在了副驾，看着玥邪熟练地按下一键启动的按钮，车子便如冲破牢笼的困兽咆哮着冲了出去！
同是一辆车，即便来时妄尧开得也很快，但就是少了玥邪这种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与推背感！
玥邪的车速太快了，区区几秒都不过的时间，就把刚刚那辆货车甩在了后面，超出了它好远的距离。
我回头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渺小的货车影子，问玥邪是不是打算尾随它？
可玥邪以这么快的速度，又要怎么尾随它？
而且，就凭妄尧这辆炫酷的跑车这么招摇，也很难不被那个秃头的司机发现啊！
玥邪单手控着方向盘，斜斜地瞥了我一眼，回我说道：“这条土路的尽头通向大马路，等上了大路，我们就打辆出租车跟着他。”
“那你现在还有什么必要开妄尧的车？你们狐狸不是就喜欢变来变去的吗？你直接带着我变成光飞到路边，岂不是更方便吗？”
“嗯？方便是方便，”玥邪闻言，舌尖一勾殷红的唇角，梨涡闪露，继而邪邪地笑着对我再道：“可是不开车，就不能这样了。”
我正要问他哪样的时候，玥邪便腾出了他原本握着方向盘的右手，直接向着我的身前伸了过来！
冰凉的手像一条奸猾狡诈的蛇，出溜一下子钻进了我的领口！
“唔…！”我浑身都是一个颤栗，“玥邪你…！”
我感觉到他的指骨紧收，玥邪的手法就像是在和面一样，我里面的吊带都他撑开了！
想起刚才，在赤海湖湖底玥邪杀人的画面，再加上树林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尸首分离，我就抓上玥邪的胳膊，要把他甩出去！
然而，我两只手的掌心，顿时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钝痛，疼得我眼泪都一下子涌上了眼眶。
玥邪看我这样的反应，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反手将我的手掌拉到了他的眼皮下。
他本来还在开着车，得空垂眼看了看我被他的狐火冻伤的掌心，冷嗤一笑。
“让你护着他，该。”
玥邪说得很解气，湛蓝的眸子都狡黠地一闪。
不过，他嘴上虽然这么狠叨叨地说着，却还是拉起我的手放在了他柔软的唇瓣上，轻轻地呵出了一口口含香的气息。
我侧身坐在副驾驶的座椅，咬着唇瓣，凝视着玥邪他目不斜视、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专心致志地为我疗伤的模样。
在我们到了川流不息的大马路上以后，那辆货车，早已被玥邪甩得不见了踪影。
趁着它还没开过来，玥邪将妄尧的车停在了路边，我们又伸手在路边拦截了一辆出租车。
等那辆货车慢吞吞地重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时，玥邪沉着声音，告诉出租车司机道：“跟上前面那辆车，不要让他发现。”
兴许是见玥邪脱俗的容貌和气场都不像我们正常人，出租车司机也没敢说什么，隔着几辆车的距离，一路跟尾随着我们的目标。
大概开了半个小时的路程，那辆货车才驶进了一座大铁门内。
只不过，当我和玥邪一起下了出租车，玥邪望着门前那些进进出出、身穿黑色服装的人们时，他眯了眯沉淀得深了一些的蓝色眼眸。
勾唇冷笑道：“哼，果然被我猜中了。”
第70章 我会陪你一起死
我眨眨眼睛，看着英姿高挑的玥邪白衣裹身，身上干净得沾满阳光味道的白色衬衫，与这里黑泱泱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
闻了闻空气中飘荡着的菊花香气，以及铁门内的上空飘荡着的袅袅青烟，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们跟来的这里，居然是一座火葬场！
大铁门上，端端正正地悬雕着“逝宝山火葬场”六个黑色的大字。
这会儿大概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光景，火葬场早早就开门营业了，成群结队的遗属们游走在这里，送着亲朋好友的最后一程。
“你猜的是什么？”
站在气氛压抑的人群当中，我问玥邪道。
玥邪似乎不屑于正面回答我，他牵起我的手，把我往火葬场里面带。
“找到焚尸房，你自然就明白了。”
焚尸房？
这青天白日下，我不禁还是打了个冷颤。
或许这逝宝山所处的位置，是在海城最偏僻的城郊地带，四面人烟稀少、坐落的村子也不多，所以火葬场的规模相当小。
我和玥邪进了正门，放眼望去，也不过三、四条的林荫甬道，各自通向尽头的遗体告别厅。
大致转了一圈，也就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
看着擦肩而过的遗属们，我突然好奇地问玥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来参加我的告别仪式吗？”
玥邪舔舔唇角，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脱口就威胁我道：“没有我的允许，你敢死？”
“可是我是凡人啊！”我睁大眼睛，“凡人终有寿终正寝，或者不测风云。”
其实我这样反驳玥邪，也别有用意。
毕竟我到现在都还没忘记，当初我拿着蛊母的虫心回到陈旧村时，那墨绝尘的心腹栉风告诉我，说我的肉身并非普通的凡人。
“凡人？”玥邪淡淡地睨了我一眼，银色的碎发在额前轻轻地飘，“我说了，我若不想你死，纵使是逆转地球、倒退时光，我也会把你救回来。”
玥邪并没有说出我想听到的。
“我是说如果呢？”
面对我锲而不舍的追问，玥邪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向我正过身来，牵起我的两只手，湛蓝的双眸垂凝着我，苦苦一笑道：“那应该不会。”
“不回来吗？”
“你若是死了，我会陪你一起死，下面那么冷，我不舍得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那里。”
玥邪说得万分认真，似乎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是这一切，听起来又好像极为的荒谬。
不知不觉，我和玥邪从一开始那不堪的一夜，到我允许他将来挖走我的眼睛，再到现在他居然说会陪我一起死去，我根本不知道，我们一步一步究竟是如何发展到这样的状态的……
一瞬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玥邪终止了这听似毫无意义的话题，他背过身去，面朝前方一排笼罩在阴暗中的小院子，告诉我道：“那里就是焚尸房。”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的确在它的周围，已经没了任何遗属的人影，唯有偶尔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在附近走进走出。
“你的意思是，那些林子里埋的尸体，都是从这里偷偷运出去的吗？”
我困惑地问玥邪。
只是问出了口，又觉得不太可能。
除非这里的领导胆大包天，敢偷天换日，利用动物的骨灰或者其他相似的东西瞒天过海，代替真正的逝者被安葬。
玥邪闻言，他眯了眯眼尾迤逦的长眸，神色幽诡地反问我道：“你听说过‘裁五阴’么？”
第71章 裁五阴
“没有。”
我摇摇头，实话实说。
这一次，玥邪并没有嫌弃我，反而抬手将落在我发丝上的碎叶，轻柔地捻了下去。
“裁五阴，是缝尸匠最基本的一项手艺。”
“缝尸匠？是那些修复遗体遗容的工作者吗？”
我以为我猜对了。
可玥邪却挑起了长眉，否定了我。
“缝尸匠是和赶尸匠一样，同属于巫师的一种，只不过缝尸匠相对更邪恶得多，自然裁五阴这项手艺，也就成为了民间最邪恶的巫术之一。”
玥邪的解释，似乎让一切变得更加复杂难懂了。
他见我仍然一脸云里雾里的，就继续对我讲解了下去：“裁五阴的‘五阴’，是指阴尸的头颅、双臂、双腿，以及躯干和臀部五个部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