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筱筱:“二表哥往日那个时辰起来的,他特意来交代了一声,让我们不要来打扰你,让李叔今早同我们一道出摊。”
虞凤翎听闻后,在心里算了一下时辰。这人怕是没怎么休息,便带着郭飞出发了。
那日王淑兰突然找到林氏,让她制作一些竹筒出来说自己有用处。虞凤翎她们在渡口那头摆吃食摊子的事情,林氏是知道的。两人一拍即合的都想给虞凤翎一点颜色瞧瞧,林氏一直在暗处观望,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发生在渡口那头的事情。
她一脸笑意的看向王淑兰,“侄媳妇,那闹事儿的人你从何处找到的,演起戏来有模有样的,倒真像个走南闯北的客商。”
王淑兰没同她说起虞凤翎同李家有过节的事情,对方自然不知道那客商和李元悟在关外的时候有过合作的事情。听闻她这话,王淑兰便随口糊弄道:“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倒是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这种大好的机会却出了茬儿,日后她们有了防范,想要在闹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在竹筒上雕刻图案本就不容易,谁能想到她会在盖子上做手脚。”林氏觉得这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两人到底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道:“怕什么,只要有心有的是办法对方她。她那摊子不开便罢了,若是接着开,定让她日日不得安宁。”
王淑兰见林氏对虞凤翎的恨意不比自己少,心里十分舒坦,有对方在,自己带着胞弟去成都府也不耽误给虞凤翎找晦气。
入夜时分,虞凤翎沐浴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有些睡不着。
她看了一眼平日里崔明宣打地铺的地方,对方把骡子留在家中,也不知道夜里宿在什么地方,可别是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只有在野外对付一宿。
虞凤翎摇摇头,觉得自己对崔明宣过于担心了,强迫自己入睡。
第69章
崔明宣和郭飞去车行租了一辆马车出行, 路程不算远,两人轻车简从,无非是辆不起眼的青篷小马车, 一路上免不了要风餐露宿。
郭飞发现, 从他们出城门的时候便有一辆马车不近不远的跟在他们的身后。那马车看上去比他们这个青蓬小马车豪华不少,本以为在官道的时候会和他们分道扬镳,却不想一直跟到现在。
日影西斜的时候,崔明宣架着马车驶入了一座大山,山坡陡峭马车难行,荒僻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行了几个时辰才发现一间破窄歪斜的土堡。
这里杂草丛生,不见半点儿人际。夜风习习, 吹动着底部生锈的铁门, 吱吱嘎嘎的响声不绝于耳。
师徒二人坐在铺着旧草席的石墩上,靠着墙壁,两人吃着虞凤翎准备的香辣猪肉干。
郭飞见有人进来, 压低声音朝着身旁的崔明宣说道:“师傅,这三人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该不会是来者不善吧!”
崔明宣一早便发现对方跟在自己的马车后面, 一行三人中那名身材挺拔的男子,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另外两人虽以男装视人, 但从其身形来看十有八九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中间的那名男子, 头顶帷帽, 帽檐薄纱垂落,遮住了他的面容。夜风袭来时, 对方生怕帷帽被风扬起来, 伸手轻拽着薄纱,低头闷声走到了离两师徒最远的位置。
对方倒是半点也不讲究, 见地上铺陈着枯黄杂乱的茅草,便席地而坐。
几人什么路数,崔明宣一时半会儿没看明白。但可以肯定的是,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便没有出手。
郭飞见远处的三人,靠着墙壁,闭着眼,像是在休憩。便又凑到崔明宣的耳畔小声的嘀咕道:“师傅,要不要我夜里去试探一番对方的底细。” 崔明宣看了他一眼,冲他摇了摇头。随即压着声音道:“无事,咱们有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多此一举,夜里谨慎一些便是了。”
两师徒嘀嘀咕咕,角落里的几人也在小声的交流着。
那名随行的男子对着中间的少年说道,“小姐,我看还是给其他护卫发个信号,把咱们的位置告诉他们。若是有个万一,大人也好派人来接应咱们。”
靛青色衣裳的少年眸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不用,此事我自有主张。我若是没看错的话,对面那人是前禁军副统领,咱们跟在他的身后若是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想来他不会置之不理。”
随行见少年坚持,便不在多言。
翌日一早,不用出摊,用过早膳后,虞凤翎便带着几人朝着农庄的方向去。
崔明溪原是打算跟着去的,但她今日要去锦绣坊交绣活。出门前,从虞凤翎嘴里问了问农庄的位置,打算从锦绣坊回来后,便去农庄上帮忙。
崔明溪这次接的绣活是一副百鸟朝凤的屏风,崔明溪学习女红的师傅,是从织染局出来的绣匠。织染局的绣匠是各地选拔出来的人才,教她的那名绣匠更是织染局里的佼佼者,对着她没有藏私,倾尽全囊。
崔明溪数年下来,逐渐形成了自身的针法特点和韵味风格。
锦绣坊自然是看中了她的绣计,这才会把这次的绣品交给她来完成。
刘管事对着崔明溪也是老熟人了,见绣品花纹线条流畅,色调柔和,还具有光洁透明的质感,一看便是上上品。他让崔明溪等一等,说雇主就在后院,等对方验过绣品后,便把余下的银子付给她。
去农庄里帮忙,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崔明溪便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静候对方。
刘管事来去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拿着绣品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
崔明溪一见他这幅面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立马站了起来,出声问道:“刘管事,莫不是对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刘管事看着她叹了一句,一副为难的说道:“崔姑娘,我念着你绣计了得这才把这桩好事交于你,你怎会这般不小心,这不是存心害得我得罪人?”
崔明溪近段时间都把心思放在绣品上,中途虽然因为裴钰陵的事情短暂的分过心,但也很快的收拢好情绪,一心铺在绣品上。
她自认为这幅绣品挑不出半点儿错处,听闻刘管事的话后,便道:“刘管事,绣品一事我自认为是尽心尽力,何故会你这么一说。”
刘管事连连叹气,他道:“崔姑娘,你这绣计自然是没得挑,雇主也很是欣赏。可你选用的丝线色彩过于艳丽,这和对方要求的地方出入不少。我当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你这不是诚心让我难办?”
崔明溪那日去集市上买丝线,确实是对方要求的色泽,可后来因为出现了一个小插曲后,便没有再去集市上重买。
百鸟朝凤图她不是第一次绣制,以往都用的是色泽艳丽的丝线,色泽艳丽的丝线更能体现绣物的光,色,形,使绣物看上去更加的惟妙惟肖。
到底是自己的失误,崔明溪一脸歉意的看向刘管事,她道:“刘管事,我亲自同雇主去解释一番吧。这幅百年朝凤图历来都是用色泽艳丽的丝线,我此番采用的是双面绣,从背面看的话出入不大。”
锦绣坊有自己的绣娘,双面绣也算当地的一项特色,会的人却不多,绣计出神入化的更是少之又少。崔明溪这幅百鸟朝凤图依着刘管事的眼光来说,当真是一点儿错处也挑不出,便接受了她的提议,把人带去了后院里。
刘管事同候在门口的人表示了一下此番的来意,对方让两人等着后,便进屋去禀报了。
崔明溪一靠近,便觉得侯在门口的男子有些面熟,走近一看发现这人正是那日在主街上差点儿酿成事故的那名车夫。
刘管事见她脸色有异样,便道:“崔姑娘,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对方同我们锦绣坊来往挺多,倒也还算好说话,你待会儿进去好好说道说道,想来对方不会为难于你。”
崔明溪本对着刘管事没什么好印象,眼下见她替自己着想,真心实意的朝着对方道了一声谢。
这个时候,那名车夫走了出来,示意崔明溪可以进屋。
崔明溪朝着一旁的刘管事点头示意了一下后,便抬步走了进去。
看到门口的那名车夫,崔明溪估摸着屋内的男子十有八九是当日马车里的那人。她一进屋,便见到一个气质出尘的男人,对方一身竹叶青绣云纹绫袍。
男人也在看她,见她身着素净雅致的布料,却难掩那一身的气度,眼眸微微一亮。
只一瞬,男子便收回了视线。他道:“崔姑娘,听说你有话同我说。”
男子一开口,崔明溪便听出对方的声音。她默了一下,把自己的来意和对方说了出来。
后者听闻后,拿起桌上的那副百鸟朝凤图细细的看了看。崔明溪的目光一直在对方身上,见他眼眸不时变化,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片刻后,男子放下了手里的绣品。他一脸愉悦的看向崔明溪,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崔姑娘,你的绣计果然了得。这幅绣品不仅双面异色异形,正反两面的图案和颜色也截然不同。这种气韵连贯的艺术效果,当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崔明溪听闻他的话后,有些忐忑的心情终于松弛下来。她道:“过誉了,只要你不怪罪于我擅自改用丝线,我便安心了。”
男子此番来西南之地,除了访亲之外,也是存了挖掘绣娘的心思。这幅百鸟朝凤图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意之举,却不想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还要在此地逗留一些时日,男子开口道:“崔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我预在定制一件双面绣的挂屏,会不会有些为难。”
崔明溪本以为能说服对方已是不易,却不想,还有意外之喜。当下眉眼染笑的道:“不为难,不为难。你何时要,图案和色泽方面有没有什么要求。”
男子道:“我会在此地待上一段时日,绣品方面没有什么要求,你拿出自己最高水准来对待便好。”
对方不说,崔明溪也会照办。她忙道:“那是自然,你尽管放心。”
崔明溪走后,守在门口的那名车夫走了进去。
男子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有话要说。”
那日男子并未掀开车帘,故而不知晓和崔明溪有过一面之缘。当下听了车夫的话后,立马想起了那日他在车轮上发现的那些丝线。
虞凤翎她们为了节省时间,午膳没有回去,而是打算在农庄的小院里对付一下。农庄出手后,老刘头自然而然的成了虞凤翎的人。他早早的去小溪里捞了一些新鲜的鲫鱼,预备午膳弄来给大家尝鲜。
崔明溪到的时候,虞凤翎她们刚从地里回到院子里。见她手里拎着排骨和西墙那块地里的蔬菜上门,虞凤翎便知道她这一趟很顺利。
崔明溪近来因为裴钰陵的关系,情绪一直都不稳定。虞凤翎难得见她这般高兴,便道:“明溪,瞧你这般高兴,莫不是有什么好事不成。”
崔明溪便把方才在锦绣坊的事情道了出来,虞凤翎听闻后也很是替她高兴。
“你吃过午膳后,便回家去忙自己的绣品去,农庄这里用不着你。”
崔明溪有心帮忙,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便朝着虞凤翎讲了一下雇主是个很好说话的男子。
虞凤翎听闻后,笑着打趣道:“听你这般说,那人对绣品倒是了解,你俩倒是合拍。”
崔明溪耳根子有些发热,“虞姐姐,你莫胡说。”
第70章
崔明宣一路风餐露宿的, 第二日暮色西斜的时候到了土匪流窜的交界地段。马车被他停在一旁,带着郭飞去虞凤翎出事的地方查看情况。
出事的地方是在崖边一片倾斜的草坡,当日的马车早已不见了踪迹, 但还能看到沿路的车辙痕迹。崔明宣细细的查看了一番, 崖边的石块有松动的痕迹,显然是被人提前做过手脚的。
他往下探了探,满是生满苔藓藤蔓的石壁,看不清深浅。人从此处跌落下去,轻者重伤重者丧命,总之凶险得很。
如此看来, 虞凤翎在此处发生意外,显然是有内情在里面。
此刻, 一队人马骑行在崎岖的山道上。马上的一名脸上带疤的男子看向满目陡峭的山峦, 有些不解的看向身侧的同僚。
“大将军未免多虑了,北地饥荒严重。他们的食物即便不够,想要南下侵扰的话, 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西南地界。”带疤男子指着那一座座延绵起伏的山峦,说道:“这地界也就土匪喜欢扎堆, 胡人可不会舍近求远的来侵扰此地。”
“大将军亲自拟定的巡防路线,自有他的用意。”身材魁梧的男子一脸凝重的看着他, 说道:“胡人若是南下, 江南一带的防御线太长, 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如今分成小队模式在各地巡防,就算不能在第一时间抵挡住南下的胡人, 也能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出去, 方便各营地驰援。”
带疤男子头脑简单,闻言后说道:“咱们日日在此地巡视, 胡人若是敢来,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身材魁梧的男子睨了他一眼,“若真是这般简单就好了。就怕胡人倾尽全出,大举南下。那时避免不了要发动战争,一旦发动战争,朝廷的军饷粮草支出就要扩大,朝廷那批蛀虫历来奢靡无度,负担一场战争可是不易。”
带疤男子听闻后,气恼的开口,“战乱时,军营的战士大多饥一顿饱一顿的,他们倒好,顿顿大鱼大肉的。”
身材魁梧的男子叹了一声,“希望只是咱们多虑了,胡人改去侵扰其他草原部落,而不是南下。”
崔明宣在崖边探查了一番后,带着郭飞去崖底看了看。日前春雨连绵,淅淅沥沥的几场雨水下来,许多痕迹都已经被掩盖了,两人在虞凤翎滚落的地方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两人回到崖上的时候,崔明宣发现自己的衣裳满是尘土草屑,往日在家中的时候,日日穿的衣裳都透着股淡淡的皂角香,现下不过是一日没有沐浴,崔明宣便有种嫌弃自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