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流放反派的早逝妻——随阵子【完结】
时间:2023-07-06 14:39:04

第13章
  商铺林立,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的主干道上,王淑兰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期盼了多日的家书让她有种无声的寂寥。
  一炷香之前,她伸手接过信件,拆开后,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信件上的寥寥数语却透着一股冷意。
  母亲信里怪她不该来信的,指责她生于权贵,自小倍受宠爱,享受了常人不能享的荣华富贵,说她不仅不能替家族带来荣耀和权势,反倒不顾家族兴衰,实在是大大的不孝。
  王淑兰这一刻才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是她想得太天真了,从崔家出事的那天起,她便失去了亲族的庇佑,被娘家给彻底的抛弃了。
  蓦然间,瓷器脆裂的声音响起。王淑兰还来不及回神的当头下,就被人给一把推倒在地,“你眼瞎了?走路不长眼睛。”
  呵斥声让王淑兰瞬间回神,她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被摔得稀巴碎的三彩瓷。
  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板着脸吼道:“愣着干嘛,赔钱。”
  围观人群越来越多,王淑兰脸色通红,她摸了摸袖口,有些支吾的说道:“我没钱,能不能宽限一些日子,等我把钱凑齐了再还你。”
  李家是益州有名的富商。李元悟自小便走南闯北的,之前犯了点错,被大哥派到边关一带去照看生意去了。边关待了两年,那边的女子粗狂又彪悍,乍一见到王淑兰这种娇弱柔媚的女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门阀世家出身的女子,身娇肉贵的,几乎每日用新鲜牛乳沐浴,用蜂蜜同杏仁油敷身,皮肤白皙细腻,王淑兰瞧着全然不像是生养过孩子的女人。
  李元悟醒事早,十三岁便有两个通房丫鬟。烟花之地,也曾流连忘返过,王淑兰这种娇弱柔媚的女子最是深得他心。
  瓷白肌肤、柳叶弯眉,盈盈秋目之中盛着粼粼的泪水,看得他心里微动。
  他慢悠悠的晃了过去,“小厮动作粗鲁,这位姐姐,没伤着你吧。”王淑兰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掌给托了起来。
  “我没事。”王淑兰被扶起后,有些不自在的退了一步。
  面前的男子瞧着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张剑眉星目的面孔,不同于恒儿父亲书生的羸弱,眼前的男子俊朗若神,薄薄的唇轻轻抿着,说不出的潇洒俊朗。
  李元悟余光飘到地上的那个包袱,捡起来扫去表面的尘土后,递到了王淑兰的面前。
  “东西拿好了,别丢了。”
  王淑兰潋滟的眸光中透出几分感激,“多谢公子。”
  回府的马车上,小厮欲言又止的几次后,终究还是问道:“少爷,那三色瓷你费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妇人,太不值当了。”
  李元悟嘴角牵扯起一抹弧度来,“她刚才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见。人可没想着赖账。”
  小厮道:“瞧她那身打扮,可不像是能还得起的。”
  李元悟向来骄纵桀骜,见多了殷勤献媚的女人,冷不丁遇上个不假辞色的,便动了几分心思。
  他朝着小厮招了招手,吩咐道:“我瞧着她那包袱里装的是绣品,你去锦绣坊走一趟,问问何老头她的来历。”
  小厮自小就跟在他的身边,一听这话便知道他家少爷这是看上那个女人了。
  另一头,何老头见是个生面孔,本想着压压价格的。但对方手里的绣品用线工整厚重,设色典雅,针法也是挑不出一点儿错处。不仅针脚整齐,线法光亮,绣法更是灵活,把绣物绣得惟妙惟肖的。
  他瞧着绣法有些眼熟,正要问问对方的来历时,王淑兰便把崔明溪的名字报了出来。
  何老头一听是绣坊的熟人,便歇了压价的心思,收了绣品后麻利的付了钱。
  王家世代簪缨,对族中女子的教养自然是颇费心力。诗书礼乐、琴棋书画,必然是要样样精通,王淑兰是家中幼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刺绣,皆无一落下。但她对于女红刺绣的造诣上属实没有什么天赋,不如崔明溪学得好。
  三色瓷得不少银子,怎么也得五百两打底。想靠着刺绣来还这笔钱,也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还清。如今娘家那头是半点儿也指望不上,王淑兰心里直犯难,她甚至有些嫉恨母亲,不看在她的面上,念在恒儿年幼的份上,哪怕捎上几张百两的银票在信件里,也好过她如今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刚刚发生在主干道的事件,无意中被林氏给瞧在了眼里。她本该早早的就家去,但实在抵不过心里的好奇心,便一直在场口的位置等着王淑兰,这会子见她一脸愁容的过来,斜斜睨了她一眼后,挑着眉梢问道:“侄媳妇,刚刚在街上的哪个男人是谁?”
  王淑兰本就心不在焉的,林氏突然冷不丁的挡在她的面前,吓得她微微愣了几秒。
  她这幅反应,落在林氏眼里可就有意思了。她觉得自己像是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盯着王淑兰的眼眸,似笑非笑的道:“你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该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临水镇的集市本就不大,林氏看到刚刚发生的事情王淑兰一点儿也不奇怪。但她这幅话里有话的态度,委实让她有些不喜。
  但态度又不能过于强悍,毕竟稍稍一打听便能得知她把人瓷器摔碎的事情。这事儿不是如今的崔家能够解决的,能瞒一时是一时。她指望着娘家想法子把她弄走的这件事情更是万不能被人知道,毕竟她从嫁入崔家后,婆母一直待她不薄,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心里的小心思,指不定闹出什么事端来。
  “大伯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王淑兰明明恼羞成怒,却还要压着心里的怒气,只尽量的让自己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什么来,她道:“街上人潮涌起,一个不慎被人给撞了一下,怎么到你嘴里却变了一个味儿?”
  林氏是个人精,她那会儿远远的瞧着,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看不到什么,但她眼尖的瞧见了落在地上的那个包袱,便一直等到了人群散去后也没离开。
  她可是明晃晃的看到王淑兰和一个衣着不凡的少年,聊了许久。王淑兰背对着她瞧不见她的神情,可那少年眼底的一片炙热,可是被她给瞧在了眼里。要说两人没什么,她是不信的。
  林氏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后,脸上端的是一副长辈的做派,“我那大侄儿是个苦命的,早早的就丧了命。自你嫁入崔家后,一家老少都待你不薄,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闹出什么笑料来,我崔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王淑兰见她越说越离谱,不怒反笑道:“大伯母你这话说得,好似我不守妇道一般。捉贼拿脏,捉奸拿双。凭你三言两语就想给我扣上一顶不洁的帽子,未免过于无耻了一些。”
  她这幅强硬的态度,让林氏心里有些犯嘀咕,但男女之事本就说不清,即便两人眼下清清白白,可瞧着那少年的态度,谁能肯定以后两人没什么牵连。
  想清楚这些后,林氏一改方才的态度。脸上略带歉意的道:“侄媳妇你别怪我多嘴,我这也是为你好。咱们女人本就是弱者,稍有不慎吐沫星子便能淹死人。”
  这话说得不走心,林氏嘴上看似一副处处为人着想的姿态,心里想的却是近来要盯紧王淑兰,这次没能让她得逞,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
  洗好的淀粉放在一旁静置,中途不用去动它。等时间到了以后,盆地会有一层白色的东西,这就是虞凤翎需要的红薯淀粉。静置的时间里虞凤翎去菜地里弄了些韭菜回来,刚刚过滤红薯淀粉的时候不小心把袖子给打湿了,她把米饭蒸在锅里后,便打算回屋去换件衣服。
  还没靠近的时候,便听到了屋内发出的闷哼声,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不偏不倚的看到了屋内的情况。
  崔明宣胸口的刀伤本就没好,方才被崔之恒不知轻重的撞了一下后,有些结痂的地方眼下正在缓缓地往外渗血。
  他掀开衣服瞧了瞧,发现有些地方正在灌脓,他平日里拿来雕刻木头的刻刀这一刻派上了用场,右手捏着把锋利纤薄的刻刀,刀尖低着伤口的位置轻轻一旋,浊脓与烂肉便落了地。
  他不是第一次剜肉,不过动了一刀,便让他有些受不住,热汗不知不觉中已经湿了衣裳。
  屋外的虞凤翎脸色一白,推门闯进去后,狠狠地照着他的肩头来了一拳,咬牙切齿道:“你疯了?不要命了?”
  挑烂肉的过程中,崔明宣硬是强忍着没痛哼出声,眼下虞凤翎这不轻不重的一拳反倒让他闷哼出声。
  他有些虚弱的看了虞凤翎一眼,扯了扯嘴角,“我是伤患,你出手能不能轻点儿。”
  虞凤翎见他脸色一片惨白,到嘴的那些痛骂只好咽了回去。她没说什么,脚步一转的开门走了出去。
  崔明宣瞧着她走得这么干脆,一时有些愣神。
  很快,虞凤翎便回来了。只见她的手里提着一个酒瓶,崔明宣刚抬眼瞧了一下,就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虞凤翎手里提着的是一罐辛辣的烈酒,崔明宣那伤处本就在灌脓,挑肉的刻刀也不干净,得用烈酒消消毒。
  “给我忍着。”虞凤翎说完这话,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一把拎起烧酒,朝着崔明宣挑出脓腐的伤口处缓慢淋了下去。
  崔明宣气息本就有些不稳,冰凉刺激的酒液冲洗着伤口污浊的滋味儿更是不好受,他浑身的肌肉贲张,青筋瞬间暴起,却愣是强忍着没痛哼出声。
  血腥气冗杂着厚浓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虞凤翎从柜子里找出纱布递给他,面色不大好看的道:“自己弄,我替你煎药去。”
  虞凤翎重新拿了一副药,头次药熬得重。崔明宣把药喝进嘴里后苦得发酸,他皱了下眉,觉得鼻子里全是涌上来的药气。
  虞凤翎觉得他若是敢把药给吐出来,她肯定打得他当场吐血。
  她便撂下一句话:“咽下去。你若是敢吐出来的话,我便再给你熬一副。”
第14章
  崔明宣唇角微微扬起,声音含着笑意,“放心吧,我从不糟蹋东西。”
  这话说得,若是虞凤翎没有瞧见他偷偷倒药的场面,倒是信了他这番鬼话。
  见他乖乖把药喝完,虞凤翎哪里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开始板起脸来说教,“这药挺贵的,好几两银子不说,还得搭上柴火钱和我的人工费,你上次给的金叶子用得差不多了,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崔家家中生变后,崔明宣便造人唾弃,受尽了白眼,性子越发的孤傲,变得难以琢磨。虞凤翎觉得以他的经历来看,若端庄如谦谦君子才是怪异。
  任谁突然间一落千丈,陷入泥潭也会消沉些日子。她思来想去觉得崔明宣偷偷倒药那事儿多少有这种成分在里面。
  她前几日无意间发现屋顶的位置塌了小半边,墙体也出现了不少的裂缝,幸好如今正值春日,若是到了秋雨绵绵的时节,根本挡不住风雨侵蚀。崔家建房一事,该提上日程了。
  这里到底不是她最终的落脚之地,建房的银子还得靠崔家自己来挣。虞凤翎觉得有必要让崔明宣清楚眼下的处境,一味儿的消沉下去不是事儿。
  静默了须臾,虞凤翎道:“我知你从前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是许多闺中少女的心上之人。一朝落难后难免有些难以接受,你完全可以换种思维来面对如今的困境。你就当是犯了错被罚到此地磨砺来了,就当是磨砺一下筋骨。你犯不着一直颓废下去,你若是不想当瘸子的话,以后不要在做偷偷倒药那种蠢事了。”倒药那事儿,虞凤翎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眼下话赶话的她顺势就说了出来。
  崔明宣微微敛眸,他没想到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虞凤翎,心思会如此敏锐。
  大家族中人情历来淡薄,当日崔家获罪之时,族中之人却连情都不敢求。等到他们一行批枷戴锁被押出门时,更是连个送行的人也没有。
  他本以为自己会做一个久经杀场,英勇无畏,久负盛名的大将军。娶一个世代簪缨,诗礼传家的高门女子。却万万没想到崔家会倒在激烈的官场争斗中,士族名门教养出的女儿总将亲族看得比什么都重,被退婚也是预料之中。额头上的那块略显狰狞的刀伤,挡住了被流放时刻下的刺青,却挡不住他内心中那股浓烈的不甘。
  虞凤翎沉默的盯着他,看了半响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声音平平的道:“你如今是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丁,你总不能把养家的担子让你娘和明溪担着吧。”
  崔明宣猛地抬起头来,惊愕的看着虞凤翎,“你怎会如此想我。”他不过是短暂的休整了一下,何故有让母亲妹妹养家一说。
  虞凤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偷偷倒药,腿伤便一直好不了。腿伤好不了,养家的担子可不就让其他人替你担着了?”
  崔明宣微微一怔,看了虞凤翎一眼,“我可没闲着,雕刻了不少木簪。”
  虞凤翎撇撇嘴,不客气的道:“那木簪卖不卖得掉还另说,即便卖得掉想来也挣不了几个铜板。家里开销可不小,难不成就指着你挣的这几个铜板过活?”崔明宣有武艺傍身,身强体壮的,虞凤翎觉得打猎的营生倒是挺适合他的。再不济,把水潭那头的灵芝采下来拿去换钱,也能让家里轻松不少。
  这话说得直白,但却中肯。崔明宣的表情有微微的松动,第一次反思自己是否想岔了,他完全可以在外人面前装瘸,根本没必要一直拖着腿伤不医治,反倒害得家里吃喝都成问题。
  崔明宣有种被她当头棒喝的感觉,虞凤翎见自己的话起到奏效后,便再接再厉,她伸手指了指墙体的位置,“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这房子里外都破破烂烂的,指不定哪天就坍塌了,到时候总不能全家老小都窝在山里吧。”
  崔明宣沉默了一瞬,衡量之下,还是觉得赚钱造屋这件事情更加迫在眉睫,别的事情可以以后慢慢筹谋。
  崔明宣沉吟了一下,直直盯着虞凤翎的眼睛,“抓药这事儿,还得麻烦你替我走一趟。”这事儿拖不得了,他也怕时间拖长了,到时候真的有个什么好歹。
  虞凤翎没想到这么快就说服了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唇畔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意来,“我明日一早便去医馆,顺带买点家禽回来养着,到时候家里就能实现鸡蛋自由了。”
  虞凤翎主要是想知道他的态度,如果可能,顺便商量一下对策,并没有直接将赚钱这事推给他的意思。毕竟在没有找回丢失的记忆前,她会一直暂住在崔家,不仅平日包揽一日三餐,吃穿用度方面她也是能添补就添补。让她厚颜无耻的躺平摆烂,她做不出。
  因为家里有不少现成的东西,中午这一顿虞凤翎相对比较轻松。摊了点儿韭菜鸡蛋饼给裴家兄妹尝鲜,又炝炒了一个土豆丝。昨晚的卤味儿大家都挺爱吃,虞凤翎干脆都捞了起来。卤料汁儿她舍不得倒掉,家里家外不少蔬菜,她打算到时候弄点素菜进去,又能美美的吃上一顿。怕没有下饭菜,她又把罐子里的泡菜弄了一些出来拌着吃。
  左等右等都不见王淑兰回来,虞凤翎便拿碗给她留了一份干净的饭菜温在灶台上。
  裴家兄妹饭后没多待,也是赶巧了,两兄妹前脚刚走,后脚王淑兰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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