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被关着，就是劳秋的安排。”
“至于你，先活下去，未来还有很多债，需要你去偿还。”
沐晴不愿再待在这里，这里已经空荡荡，只剩下一个成婵，已经没有继续待着的价值。
她会特意到这里来，也不过是因为劳秋说，有个惊喜要她查验。
惊喜吗……？
勉强算吧。
沐晴缓缓离开牢房，心绪并没有太大起伏。
也不知是时间过得太久，曾经的苦痛回忆，已经被岁月抚平。至少看见曾经践踏她、折磨她、伤害她的成婵，现如今如此落魄，心底却没有半分高兴。
反jsg倒是怅然。
果然，古往今来，只有权利才能助人完成一切。
当自己一无所有，只是beta，那便任人欺辱责骂。
而当她只是变了个身份，拥有权势，那她就能将自己所遭受的痛苦，悉数奉还。
可是这样做的自己，和成婵之流，有什么区别呢？
沐晴叹了口气，突然很想回基地看看。
也不知道，黑洞探索计划进行的如何。
也不知道，这么久的时间，他们日子过得怎样。
沐晴缓缓离开地牢。
斑驳灯光像是被揉碎了般，落在她的身上。沐晴独行于漆黑冗长的甬道中，孤零零的，在沉默之中，留下长长黑影，自她脚下，落到成婵的眼前。
成婵似有所感。
她缓缓抬头，似乎是着了魔一般，看着沐晴的背影。
好眼熟……
不是模样、不是身形……
而是那双眼睛，好眼熟。
她曾经似乎在哪里看过这双眼。
不过在当时，好像那双眼只能含着愤怒、屈辱和不甘。
而不似眼前这般，藏着疲倦和冷淡。
成婵知道，那是同一双眼。
她的记忆力比机器还厉害，AI或许会出错，但是她的记忆不会欺骗她。
可是，是谁呢？
自己很早之前，就和秋少爷一拍即合，接下了看守地牢的工作。
她能接触的人，少之又少。
更别说是身份如此尊贵的星舰总指挥。
是在哪里曾经见过吗？
可若是对方身份尊贵，为何她印象里面的眼睛，是藏着屈辱和不甘的？
可若是对方在自己手下艰难求生过……不、不可能。
成婵立即掐断了自己脑海里面的念头。
SSS级别的alpha，就算是秋少爷也不会任性地将之囚禁折磨。
那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记忆不会骗她，可是现实发生的一切，又在告诉她，一切都与记忆不相符。
……痛。
大脑传来钝钝的疼痛，过度用脑导致成婵精疲力尽。
她已经无法思考，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只是将这个疑惑，深深埋藏心底。
等见到秋少爷，再将一切禀明。
成婵力竭，垂下头去。
空旷的地牢里面，只剩下沐晴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到最后，连沐晴的脚步声，也消散于此。
沐晴离开了地牢。
一出地牢，就看见等在门口的沐晴。
他的身后空空荡荡，眼球状的电子眼们，没有继续在院子里乱窜。它们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已经进入休眠状态。
沐晴往外走，漫不经心询问，“怎么过来了？”
劳秋笑着搂住沐晴胳膊，极尽亲密，“劳家这么大，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说着说着，又突然笑起来，“恰好我现在想见到你，就过来找你咯。”
沐晴并不习惯同劳秋如此亲密。
毕竟刚刚叫她想起来的回忆，还在脑海停留，久久不曾消散。
但她没有推开劳秋。
她只是可有可无地点头，“这地牢留着也没用，拆了吧。”
这种充满污秽不公的地方，可以拆除。
劳秋却有些为难，“可如果我以后缺乐子，怎么办？”
他无辜发问：“要是拆了，生活未免无趣。”
听得沐晴心底直叹气。
缺乐子。
是啊，其他人的不甘痛苦，不过是劳秋的乐子。
他并不是故意要去报复谁，折磨谁。
而是这些人对他来说。
不过是虫子，是石头，捏死一只虫子，踢飞一块石头，不过只是人类一时兴起罢了。
纯粹的恶，极致的傲慢。
和永远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一切，造就了身边这个，美人皮，蛇蝎骨的人。
沐晴微顿，但还是说道：“你不会无聊的。”
他不会有机会无聊的。
沐晴面无表情地想，也不知劳秋领会了什么，心情居然是难得愉悦。
“有你陪着我，我自然不会无聊。”
他嘴角的笑容灿烂似春花，与沐晴并肩同行之际，还不忘愉悦地，偶尔哼几句不知名的调子。
一派天真烂漫。
沐晴却沉默着，只是往前。
他们并肩穿行在劳家花园里面，巨大的树木遮掩身形，鸟儿啼叫，声音清越，泉水叮咚，经过小石桥的时候，还能看见黑白色系的锦鲤，在清澈泉水之中，游来游去。
如何和谐，像是一对平凡小情侣，在悠闲散步。
可惜，难得的和谐，被某道不耐烦的声音打破。
“我当时不是说了，要你亲自去杀她吗？怎么到最后，她又回来了？！”
是楚叶律的声音！
沐晴挑眉。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她瞥了眼脸色突然难看的劳秋，毫无心理负担地想。
是时候结束这令人不适的旅程了。
而且，听楚叶律谈话的内容。
总感觉，她可以背一点点黑锅。
说是黑锅也不准确，毕竟自己在太空里面，确实遭到了暗杀。
那楚叶律不过是，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罢了。
沐晴淡定地想着，不过片刻，又听见楚叶律的声音。
“你既然收了我的好处，那就要为我办事！”
“你忙？你忙你收我两百万星际币？！孟澈昕，你可真是好样的！！”
沐晴敏锐捕捉到了对方的名字。
孟澈昕——若蚕星舰总指挥。
看来当时针对自己的围剿，就是若蚕做的。
只是可惜，一切没有按照楚叶律的意思来。那孟澈昕和当时的楚叶律一样，过于轻敌，只派出了舰队里面的一点小势力，自己并没有出动。
不然的话，凭借对方的军事力量。
自己可能真的有去无回。
不过他们失去了如此好的机会，之后，可就没有这种好事。
沐晴眸光冰冷，却在这时候，楚叶律又说话了。
“我告诉你，现在委员长已经在查这件事，沐晴那乡巴佬也变成五大指挥之一，现在更是拥有了劳家的最高权限，要是她知道当时是你围剿她，能不找你算账吗？”
“早知道你这么不靠谱，我就该自己去。”
楚叶律愤愤地断了通讯。
她随手将耳麦收起来，却在下个拐角，遇见了一脸淡然的沐晴。
对方显然不是刚来，正懒散站着，甚至在看见自己的时候，还有心情同自己打招呼。
她听见了一切。
楚叶律眯起眼，笑了起来。
那又如何？
她笑得恶意满满，甚至于颇为可惜地将沐晴上下打量一番，故作轻松，“这次活着回来，下次就不好说了。”
沐晴冷淡回应：“没有下次了。”
她说：“我已经是五大指挥之一，你动不了我。”
“嗤。”楚叶律直接笑出声来。
“五大指挥？不过是骗小孩的把戏罢了，我可没有听过，哪一家总指挥，只能窝在主星，用别人淘汰掉的兵和废弃军舰。”
她缓缓逼近沐晴，杀气翻涌，“下次对上，就是在太空里面。”
“你，不会有半点生机。”
楚叶律高傲地瞥了眼沐晴，刻意用肩膀狠狠撞击沐晴的身体，相撞的痛感从肩膀处传来，楚叶律只觉得畅快不已。
真正的alpha，自然要在太空分个高下！
她就算精神力比不上沐晴，但是论太空作战能力，十个沐晴，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楚叶律嘴角扬起自信的微笑，可在下一瞬间，笑容成功僵在嘴角
——在旁边的柳树下，身影绰约，是她魂思梦想的人儿。
而现在，对方美丽的脸颊上，充斥着对自己的鄙夷和厌恶。
美丽的湛蓝眼眸不愿与她对视，那花瓣似的唇，一开一合，说出的话，叫楚叶律如遭雷劈。
他说：“楚叶律，原来一切都是你干的！”
楚叶律直面劳秋的厌恶，恍然片刻后，蓦然笑开来。
她朝着劳秋缓缓走去，共同站在一片树荫下，缠绵缱绻地凝望对方。
“是我干的。”
楚叶律伸出手去，试图抚摸劳秋的脸颊，却被对方厌恶地躲开。
见状，她也不继续尝试，而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叹息道。
“你看，你对我总是如此冷漠，怎么叫我不嫉妒呢？”
她直勾勾地看着劳秋，“你如此美丽，应当属于我，而不是被这穷乡僻壤里来的土包子占据。”
“跟着我，不好吗？”
第55章 送您府上？
事情已成定局。
毕竟楚叶律对自己做的事情,“供认不讳”。
劳秋不知是失望还是愤怒，他猛得拍开楚叶律的手，愤愤然,“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爷爷！”
楚叶律瞳孔紧缩，面色受伤。
“你为了她,愿意这样对我？”
楚叶律如何也想不明白。
就算这么多年来,是自己单方面地追着劳秋跑,可是jsg就算对方并未接受自己的心意,那多年陪伴,青梅竹马之情，难道是假的吗？
对方的脑子里面，难道就只装得下一个爱情吗？
楚叶律眸光闪烁,但不过片刻，便扬起嘴角，火红的头发拂过她的面庞,因为过于凌乱，连归顺整理都做不到。
她笑着问：“我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眼前的这个劳秋,令她如此陌生。
楚叶律无所谓地笑笑：“要说就去说吧，从我朝她出手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毕竟这些天以来，她反复经历着,自己真心被无情践踏的场景。
已经有些累了。
现在也只不过是,侧底死心罢了。
她不想去解释,也无意多说些什么,甚至于看向劳秋的视线，都变得冷冰冰,像是陌生人。
“我就是多次策划，要杀了沐晴。她现在是指挥员之一，这项罪名，已经可以送我上星际法庭。”楚叶律往后退了一步，那总是朝着劳秋的向秋葵，终于因为阳光不愿照耀于她身上，而主动扭头。
她和劳秋之间的空隙陡然放大。
就像他们原来亲密无间的关系。
只可惜，曾经的亲密，也不过是自己苦苦支撑、追求。
从始至终，劳秋都未曾向自己走一步。
楚叶律又笑了，她的笑容和发色一样，像是燃烧的火焰，灼灼耀耀。
她说：“但至少，孟澈昕是无辜的。她只是拿钱办事，要审判的话，问我的罪就好。”
如此耀眼，坦荡。
叫沐晴不由得高看对方几眼。
但也仅限于此。
毕竟不管楚叶律表现得多么洒脱，在沐晴的眼里，始终是欺辱折磨她的贵族少女。
她现在如此卑微。
只不过是，无法靠权势来胁迫劳秋罢了。
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做任何事情，都需要维持体面。
而身份地位比他们低的人……不好意思，那不能被称之为人。
沐晴冷眼看着眼前缠绵悱恻令人动容的场景，心里面想着的，却是家里面的花花儿。
也不知道那小姑娘有没有按时吃饭。
现在面黄肌瘦，看起来一点都不健康。
还有钟镜儿，给她安排的任务也不知道落实得如何，被劳秋关押起来的人们，现在可是颠沛流离，人人喊打。
有如此多的事情要处理。
沐晴叹了口气。
又看向自己面前的风花雪月。
但是他们两人的恩怨纠缠，自己又实在不好出手。
她只能像个木头，置身事外，冷眼看着另外两人的爱恨情仇，激烈冲突。
劳秋在听见楚叶律的话后，显然有些吃惊，不过片刻，傲气又重回眉宇，他轻蔑嘲笑：“我早就告诉你，我们不会有结果。”
“是，是我自己不信邪。”楚叶律无奈地将头发往后捋，露出自己光洁的额头。
她眼神疲惫，“现在我信了。”
“从今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
告别的话已经说出口，楚叶律索性别过头，不再看劳秋一眼，而是直直朝着沐晴走来。
她笑着。
笑得心碎且疲惫。
“沐晴。”
楚叶律第一次如此平和地喊对方名字。
沐晴正在走神，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突然感觉到破空声响起，她依靠直觉，身体往旁边偏去，躲过了毫无杀意却又实实在在的拳头。
“你真的很强。”楚叶律看着拳头落空，并没有太失望，只是看着自己的手，失落感叹。
倒是叫劳秋不满。
“你在干什么？！”
“放心，我不会再朝她动手了。”楚叶律并没有回头安抚劳秋，只是随口一说。
她定定地看着沐晴，似解脱般，“你很强。”
沐晴并未回答。
楚叶律也无所谓，自顾自地说：“有你陪在小秋身边，我很放心。”
她叹了口气，似乎将一直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担子，给卸了下来。就连视线，也不再流连在劳秋身边，而是遥望远方，凝视浩瀚宇宙。
“而我，要去更需要的我地方，做更需要我的事情。”
楚叶律落落大方后退一步，朝着沐晴，行了个军人之间的礼仪。
语气铿锵，姿态干练。
“沐指，以后工作，多多赐教。”
楚叶律，放弃劳秋了。
放弃追逐那无法追逐到的彩色气泡，放弃那努力搭建天梯也无法抵达的云上花园。
这场虚幻又绮丽的梦，是时候醒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