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看到死去的人出现,不管是凶手还是亲人,第一反应都难免带着一丝恐惧,林家今天来的人中有族长、族长夫人、林父、林母、林家大哥和林相忆,可以说一家人都到齐了。
他们对林千诺的出现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怀疑,也是现场中唯一带有怀疑的一家人——十年前林千诺死亡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找到尸体,最后是林相忆找到了林千诺带血的衣服,做了个衣冠冢。
会不会……十年前林千诺就没死呢?
林家族长沉默地凝视林千诺一会儿,缓缓开口:“这位小姐是人,不是妖。”
得到这个回答,林千诺笑起来:“林族长显然比某些人有职业精神,没头没脑就扣一口不是人的黑锅过来,只能显得你们都学艺不精。”
无论什么情况,被人这般嘲讽都忍不住,新郎忍不住呵斥:“林千诺,你到底想做什么!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没死,那我们之间的恩怨自然不存在,我们之间更没感情,你今天来搅和我的婚礼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听罢,林千诺重新看向新郎,收敛了笑容,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我说了,我来恭祝你们新婚快乐,祝你们……携手共度、生死与共。”
林千诺说完,将花束抛起来,丢进了新娘怀中,随后笑着转身大步走向入口处,头也不回地离开。
整个婚宴厅的人傻了,完全没想过林千诺会这么轻易离开,闹成这样,他们还以为林千诺要做出什么殴打新郎的事来呢,毕竟当年吧……那些事确实是新郎一家做得不地道。
八卦是人的本性,不少人都嘀咕,当年林相忆的养父母,也就是林千诺亲生父母的死,有人怀疑跟新郎一家有关。
加上林千诺自己都死了或者说失踪十年,几乎可以说新郎一家就是林千诺的灭门仇人,林千诺怎么这么轻易就走了呢?
林家那一桌上的英俊青年,也就是林家大哥皱着眉头看向林家族长:“爷爷,我去看看?”
“别管闲事。”林家族长扫了他一眼,压低的语气中全是警告。
青年还想说什么,被林相忆按下,她微微摇头,示意先不要急,林千诺既然这么高调出现,那日后想要联系还是容易的,没必要急在一时。
林千诺出现的插曲到底对婚礼产生了影响,后面的流程跟鬼撵一样,能取消的基本都取消了,新人敬酒的流程被改成了只敬长辈,本来盛大的婚礼,闹剧一样结束。
婚礼安排了两天,第一天是婚礼,第二天是宴席,是以新郎一家安排了到场的所有亲眷暂住酒店一晚,可以说他们几乎包下了整个酒店整整两天。
当天婚礼结束,新郎新娘没了心思招待,跟家中长辈们商量接下来怎么办,经过商讨,觉得不能取消第二天的宴席,总不能让人觉得他们家怕了林千诺,不过是一个死人而已,十年前能让她死第一次,如今就能让她死第二次!
另一头,林千诺从酒店出来,直接打车回到家中,刚好可以吃午饭,她是不会做饭的,于是打开楼下的大门,摆出水果摊,一边摆水果一边等外卖送来。
人生在世不能没有钱,衣食住行样样要钱,不然今天去参加婚礼,林千诺就得走过去。
回到临城后林千诺选好房子,就在一楼开了个水果摊,卖些应季水果,维持日常支出不成问题。
老城区比较混乱,刚开始很多混混看她是个漂亮女人,家里没个男的就过来收保护费,林千诺拎着西瓜刀对他们进行了几次人生教导,现在混混们对她非常恭敬,每周都记得来买水果。
林千诺的生活其实很单调,每天早起摆摊,天气热,她可以抱着各种水果啃,自由且散漫,过得比无所事事的混混们还潇洒,因为她不缺钱,早早就进入了退休养老生活。
一般来说早上到下午四点都不会有什么生意,要等到下班后才会有路过的行人过来买点水果回家吃,下午到晚上几乎是林千诺一天收入的大头。
无人打扰的日子过得慢,林千诺在店铺后看着电视剧,手里抱着一整个冰镇西瓜用勺子挖着吃,偶尔有人来买东西她才过去看一下称。
天色逐渐暗下来,太阳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火烧云的颜色跟湛蓝的天空混在一起,形成了好看的紫蓝色,明明是燥热的天气,在这样的光线下都会觉得有一丝清凉。
林千诺重新摆放好被客人挑选乱的果子,再一抬头,水果摊前多了个高大的男人。
“林先生。”林千诺直起腰,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并不意外林森泽的到来。
站在水果摊前的人是林千诺曾经的大哥林森泽,这个哥哥只比林千诺大一岁半,林母生下这个儿子比较早,年轻时候跟林父没有太注意,所以刚生下大儿子半年多又怀上了。
林母生林相忆的时候出了意外难产,后来林父就去做结扎,这才没有再多弟弟妹妹出来。
林千诺在决定去婚宴厅的时候就知道林家人反而会比新郎一家先找过来,比起新郎一家要先观望她到底什么情况,林家其实没这个顾及。
比起林千诺是否死亡,他们或许更在乎这个复活的林千诺到底是真是假。
说到底,十几年的相处,总不会一点感情都没有,只是林千诺的存在于两个林家而言,都太尴尬了。
假千金就是如此,无论怎么说,她都是代替林相忆享受了十七年富裕生活的人,而林相忆又是在一个温馨的小康家庭中被养大,跟养父母其实感情更好。
如果说林千诺跟玄门林家的感情更好一些,抱错再换回来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偏生林千诺其实跟养大自己的林家关系好似……也没那么好,总隔着一层似的。
他们或许不会愿意主动接触林千诺,但在林千诺出事的时候,却也不会袖手旁观,就像当年他们发现了林千诺一家出事,就过来帮忙,只是没有赶上,最后也帮失踪的林千诺办了葬礼。
林森泽对林千诺而言是个沉默的哥哥,从小到大他都非常闷,林家父母也带他去给心理医生看过,并不是自闭或者别的心理疾病,他就是这个性格。
说实话,林千诺并不能完全了解到林家每个人对自己到底有多少亲情,只是从他们的行为习惯上推测,林家的人会过来质问她到底是谁。
两个人都互相打量着对方,林森泽过了会儿开口道:“我看不出你到底是真是假,可你当年要是没死的话,你去了哪里?”
没想到林森泽会先问这个,林千诺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了声:“林先生,真的假的这个事情,太难分辨了,我只能说,林千诺,确实死在了十年前。”
话音落下,林森泽脸色瞬间变冷,原本放松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所以,你就顶替了她的身份吗?虽然她不再是林家的大小姐,可也不是什么山精野怪能随便顶替的!”
林千诺扫了眼林森泽青筋凸起的拳头,轻叹一声:“林先生,我是人,还有,世界上每个人都可以叫林千诺,我并不觉得我拥有了近三十年的身份是顶替别人的。”
闻言,林森泽脸色更难看了:“林千诺已经死了,你若不是顶替,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还到婚宴上捣乱。”
“不算捣乱,受人之托,我当然得去送上应有的祝福,林先生您再回想一下,我对新人的祝福语。”林千诺说着,随手拿个袋子捡了一些水果装进去。
修道之人记忆力再差都不至于忘记当天的事,林森泽听后下意识回想了上午林千诺对新郎新娘说过的所有话。
最后一句才是她对那两人的祝福。
她说的是“携手共度、生死与共”,原本不是很奇怪的祝福语,被林千诺忽然点到,林森泽再迟钝都明白这话肯定有问题。
一般来说,祝福新人会说一些“百年好合”、“天长地久”之类更注重感情长长久久的话,所以乍一听林千诺的祝福好似没什么问题,可细究起来,“生死与共”这四个字排在“携手共度”后面就很微妙。
祝新人白头偕老至死不渝着重点在于两人可以相濡以沫走过生老病死不离不弃,而林千诺的话更像是在说——
“你们要一直携手走下去啊,如果其中一个人死了,另外一个也不能苟活,得生死相随。”
作者有话说:
【此章完】
林千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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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观看,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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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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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正常祝福语,林千诺的话听起来就好像在期待新郎新娘出意外死亡,更算不上是真的祝福,诅咒还差不多。
林森泽意识到这个事情后对林千诺更警惕:“你受人之托,还借用林千诺的身份,怎么?人如果真的出事了,你打算推到早就死了的人身上吗?”
没想到林森泽会这么说,林千诺愣了一下,表情略微有些诧异,她是怎么都预料不到林森泽会想到这上面来,问得她措手不及。
一时间林千诺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显得自己不那么“居心叵测”,思忖半晌,将装了不少果子的袋子递给他:“算我免费给你的,你回家洗洗脑子?”
林森泽瞪了林千诺一眼:“有话直白说,顾左右而言他不就是心里有鬼吗?”
见对方没要自己送的水果,林千诺也不勉强,收回来放在身边:“你就没想过,我做的这些事情,是那个十年前就死了的林千诺委托的?”
因为林千诺方才一直否认自己跟死去的假千金林千诺是同一个人,林森泽下意识就觉得已经死了的人不可能跟还活着的人有关系,便没有怀疑是林千诺本人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天色逐渐变暗,最后一点照亮大地的紫色都没有了,道路上的光亮就只剩下林千诺水果摊子里头的灯光。
好一会儿时间过去,林森泽艰难开口:“林千诺她……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林千诺对林家不知道事情细节并不意外,应该说,当时她一家人都死了,凶手自然得掩盖一切才能逍遥法外至今,不然她又何必等了十年才回来呢?
“人死了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不过她死的地方有点偏僻,所以没有人可以救她。”林千诺说起这件事,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不出她对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样的感想。
“所以,你当时在林千诺死前遇见了她,还被她委托代替了身份跟容貌,就等今天去找新郎的麻烦?凶手是他?”林森泽眼睛蓦地睁大,总算反应过来林千诺暗示的因果关系。
林千诺没有否认,却没给出肯定的回答:“不重要,新婚大吉,至少给新人欢渡春宵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说到这个份上,林森泽还听不懂林千诺的意思他就白长岁数了,对方的想法很明显,那对新人肯定是个不得好死的命,对方迟早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那又何必脏他们的手?
不过事情没有发生,终究咽不下那口气,林森泽闷声继续问:“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死?何况,如果他们真是凶手,那总不能到今天还让林千诺死得不明不白!”
林千诺的死亡过去太多年,要说林森泽他们一家想要给林千诺讨回公道这个心情也随着时间慢慢消散,只是每次想起来,都会想另外一种可能——人没找到,万一没有死呢?
说实话,林家当年不是没找到厉害的警察查找林千诺的踪迹,甚至生辰八字都算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没有任何线索跟痕迹,仿佛就是某一天林千诺从学校回到家就消失了。
没有线索,林家父母死亡的痕迹经过调查又很像是意外,警方调查了半年后按照了意外跟失踪暂时结案,日后若在起诉期内发现了新的线索才会翻案重新立案调查。
人遇见事情的时候就怕有结论,一旦下了结论,就很难再生出坚持下去的想法。
林家对十年前那个案子的调查也是,一次次调查、一次次失望,警方给出一个结果,他们不接受也得接受,更是默认了林千诺的死亡,因为林家父母死亡现场有她的一些血肉。
警方还有个猜测,就是林千诺可能在父母死亡那天遇上了人贩子,想跑回家求助父母,结果到家发现父母也出了意外,最终没有人救她,跟人贩子经过一番打斗,还是被抓走了。
被拐是很难找到的,男孩还好,任何一个女性被拐,死亡的可能性很高。
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刚开始抱有多大的希望最终都会给失望买单。
林森泽今天知道凶手是新郎,除了震惊,更多是给连尸骨都找不到的林千诺讨回公道,人终究是死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将凶手绳之以法而已。
然而林千诺很快对林森泽摆摆手:“倒也不用,你们跟林千诺关系其实也没这么好不是吗?既然以前选择当陌生人,现在这副作态……很奇怪。”
不是林千诺嘲讽林森泽,而是她曾经在林家的位置确实很尴尬。
在换回身份之前她没有修炼的能力,一个年龄有限的普通人,将来还会嫁出去,林家自然不想在她身上投注太多,这让她在林家仿佛一个边缘人,与每个林家人的关系都很淡薄。
后来到了另外一个林家,林森泽他们明显就是不想再跟林千诺有牵扯的样子,不然新郎一家又如何敢对林家关爱的孩子下手?
她这样的尴尬状况,有没有林家的庇护很重要,后来她的死亡让林家愧疚,却无法改变林家就是不太想要她加入林家的事实。
林森泽本来因为可以找到凶手激动的心情被林千诺一盆冷水泼下,凉得很快,他艰难开口:“不管如何,有人在林家眼皮子底下做了这样的事,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随便你吧,”林千诺妥协了,既然劝不动,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没有证据的事,你怎么说都可以,就是别被当成造谣就好了。”
闻言,林森泽顿了顿,他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林千诺既然知道凶手是谁,一直没动作,会不会就是凶手把痕迹处理得太干净?
没有证据,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所有凶杀案都靠一句“对方就是凶手”来断案,那还要律法做什么?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想要让凶手付出应有的代价,大概只能祈求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了。
林千诺见林森泽冷静下来,重新将水果袋子递过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喏,这个给你,回去洗洗睡吧,别想太多,就当……你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递过来的袋子里有水果摊上的大部分水果,不过都很小,比如说橙子火龙果这些的,每样一个,挺大一个袋子被装了半满。
犹豫了一下,林森泽还是接过了,刚想说什么,就听林千诺说:“四十,谢谢惠顾,扫码还是现金?”
顿时进退两难的林森泽:“……”
被这一袋四十的水果打岔,林森泽原本要问的事情就不好再问出口了,他跟林千诺其实不是很亲近,本就是非常沉闷的人,对自己的妹妹的遭遇,同情心反而多一些。
看着林千诺不是很大的房子,林森泽还是付了钱,走之前问:“林千诺……死之前还跟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