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七好说歹说把人拉上了马车,给他递上酒,“主子暖暖身子吧。”
谢云舟像是失了魂魄般面无表情接过,仰头喝下杯盏中的酒,然后又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看着前方。
谢七不知如何规劝,只得递上第二杯酒,谢云舟接过,再次喝下。
谢云舟失魂落魄的回到谢府,到底还是惊动了谢老夫人,谢老夫人见状心疼不已,一边追问是怎么回事,一边命人去打热水,弄成这样,得泡个热水澡才行。
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其他,谢云舟迷迷糊糊中轻声溢出一句话,确切说是一个人的名字。
他说:“阿黎。”
下了们听到了,谢七也听到了,谢老夫人更是听到了。
阿黎?
江黎。
谢老夫人听到江黎的名字便开始不好了,先是捂着胸口大口喘息,随后去摇晃谢云舟,“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还忘不了那个女人。”
“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这晚,谢府折腾到三更天才算消停。
-
江黎睡得安好,一觉到天亮,醒来后荀衍又派人送了吃食过来,是江黎喜欢吃的肉包子,轻轻咬一口肉汤往外流。
金珠银珠也吃了些,频频点头说:“好吃,真好吃。”
江黎笑笑,“好吃你们多吃点。”
这么多包子她自己一人也吃不完,正好一起吃了。
银珠咽下嘴里的包子,说道:“小姐,荀公子对你这么好,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江黎顿住,随后摇摇头,“怎么会,我一直把他当兄长。”
“当兄长并不是真的兄长啊。”银珠道,“少爷可没给你买过肉包吃。”
江黎睨了银珠一眼,提醒她:“在荀衍面前不许乱讲。”
银珠点头保证,“好,奴婢不乱讲。”
不管他人怎么想,在江黎心里,荀衍就是她的兄长。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玉卿最喜欢传这些八卦,一大早便来江黎这蹭饭,吃完把听来的消息讲给她听。
“听说昨日谢老夫大闹谢府,把谢云舟给打了。”
“嗯?”江黎笑笑,“还有这等趣事?”
“不只呢?”何玉卿道,”还打了大夫人。”
“王素菊?”江黎越发觉得有趣了,昔日这婆媳俩可是一直在算计她的。
“王素菊哭爹喊娘的闹腾了很久。”何玉卿勾唇说,“比戏班里还热闹。”
久久后,江黎道:“自作自受。”
-
后来,谢府的“趣事”江藴也听说了,那日,她带着礼物敲开了谢府的门,本以为会受到礼遇,哪成想,谢老夫人听说是江家的人,气便不打一处来,亲自把人赶了出去。
“以后莫要来我谢府,再来,打断你的腿。”随着声音落下的是那些果子糕点,砸了江藴一身。
江藴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辱,当即找去了军营,她要见谢云舟。
彼时谢云舟正在营中操练,看到江藴来神色骤然变得不好,之前怎么没发现她这般不识大体呢。
谢云舟没让她进军营,而是把她带到了别处,风徐徐吹来,他道:“何事?”
江藴几日未见他,想得不得了,加之在谢老夫人那受了气,郁结难舒,哭出声:“阿舟。”
话落,她朝他怀里扑去。
谢云舟后退,避开了她的投怀送抱,拧眉道:“到底何事?”
江藴抽抽噎噎把事情精挑细选说了遍,她的言语无状都未讲,只讲了谢老夫人的,随后,撸起袖子给谢云舟看伤口,“我胳膊也受伤了。”
女子肌肤岂能随意给男子看,谢云舟头偏向一侧,随后高声唤道:“谢七。”
谢七跑过来,“主子。”
谢云舟道:“带江大小姐去看大夫。”
江藴找过来可不是为了看大夫的,她扯住谢云舟的衣袖不松手,“阿舟,我不要大夫,我就想看看你。”
谢云舟看着那张同江黎有几分相似的脸,到底没忍心说出更难听的话,只道:“行了,你若不看大夫那便回吧。”
江藴被晾在了大营外,人被风吹得来回晃,脸上血色尽失。
……
江黎从未想到谢云舟还敢来,那日,她同荀衍外出一起折返,刚步上一个石阶,后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江黎转身回头,视线里男子一身青色衣袍,腰束玉带缓缓走近,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脸色有些许苍白。
细看下,唇还有些抖。
江黎每每看到谢云舟便会想起那些难捱的事,祠堂罚跪雪地里罚跪无端训斥与她,不听她的解释只信谢老夫人说的话。
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她每次忆起都会难过不已。
她不想理他,转身继续走,方行一步,手腕被人攥住,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在她发怒前,荀衍一把推开了谢云舟。
“谢将军请自重。”冰冷的声音悠然传来。
谢云舟仰头看向眼前的男子,想起那日看到的他同江黎在一起的画面,心莫名一痛。
“你是何人?”他问道。
荀衍勾唇浅笑,一双桃花眼分外妖娆,故意气人道:“我?阿黎的人。”
说话间,他手虚虚揽上了江黎的腰肢,垂眸对着江黎笑出声。
江黎眉眼弯弯回他一笑。
四目相对眼神痴缠,落在谢云舟眼里实在碍眼,阿黎的人?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踩了一脚。
作者有话说:
虐男主开始,以后只会越虐越凶。
因为隔壁现言也在连载,本文日更九千的话18点不太能保证准时更新,但我尽量准时。反正一定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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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疼死
那日后来还发生了些事。
谢云舟失魂落魄的回到谢府,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江黎和那男子对视的画面,他说他是阿黎的人。
谢云舟看着那排随风倾倒的青竹,忍不住在心里自问:那他呢?他是阿黎的什么人?
有道声音突然冒出来, 带着嘲讽,你?你是伤害阿黎最深的人?
谢云舟脚步一个踉跄, 身子顺势倒向那排青竹,手按在了树干上, 不经意的被上面横生出来的细小树枝给划破了手背。
长长一道血痕浮现在眼前, 忽地, 他想起了江黎手背上的伤痕, 不是冻疮, 看着也像是被利器所伤。
他犹记得,那日他把她按在身下, 强行做些什么时, 碰触到了她手背上的伤口,她哭着说,别,疼。
那时的他, 因她同大嫂争吵,心烦意乱, 只想着好好“约束”与她, 根本没注意听她说的什么。
其实, 也不是全然没听到,他听到了她的求饶, 听到她说疼, 只是心里气着没在意罢了, 就那样折腾了她许久。
谢云舟心蓦地疼起来, 一剜一剜的疼,为那夜的所作所为,为着今日江黎的淡漠疏离。
疼就疼吧,是他活该。
是咎由自取。
好像,连月光都对他有几分不满,垂射下来时只落到了前方摇摆的树上。
隐隐的,他似乎听到了说话声。
“那件事你得守好了,万不能让二哥知晓。”
“小姐放心,东西是奴婢悄悄放进去的,没人知道。”
“你确定吗?我二哥会不会查出来?”
“不会,当时奴婢很小心的,谁都没看到。”
说话的是谢馨兰和春桃,声音不大,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到。
“可我还是不安。”谢馨兰说道,“近几日一直在做恶梦。”
“小姐莫多虑。”春桃安抚,“将军同二夫人已经和离了,即便将军知晓事情的真伪也不会怪小姐的,小姐可是将军最疼爱的妹妹。”
谢馨兰一听确实如此,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谢府,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即便日后真暴露了,她也不信哥哥会为了下堂的女人责罚她。
谢馨兰道:“这事你便给我烂在肚子里。”
春桃恭敬回道:“是。”
谢馨兰朝前看看,悄声问道:“好了没?”
春桃把最后一捧土盖在原处,又用脚踩了踩,确定不会被发现后,点点头:“小姐,好了。”
“好了快走,”谢馨兰扯了扯身上的裘衣,缩缩脖子,嘟囔道,“冷死了。”
两人刚从竹子后方走出,被眼前的人影吓了一大跳,谢馨兰啊一声,叫了出来,随即躲到了春桃身后。
春桃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将、将军。”
谢云竹从暗影中走出来,银白月光映出他清隽的脸,他唇抿着,侧颜线条冷硬,一双黑眸迸出寒光,沉声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谢馨兰从小最怕的便是谢云舟,咽咽口水,吱吱唔唔道:“没没做什么,在屋里呆闷了出来透透气,是吧,春桃。”
春桃点头:“是,出来透透气。”
“透气?”谢云舟轻抬下颌,眼神落到竹子后面,“在那里透气?”
谢馨兰紧张的抠了抠春桃的胳膊,示意她回答。
春桃已经被谢云舟冰冷的气势吓到,什么说辞也忘了,咚一声跪在地上。
谢云舟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单单一个眼神都能把人吓破胆,他道:“春桃你从实招来。”
“奴婢……”春桃不敢讲,悄悄回看了谢馨兰一眼。
“不说立刻卖给人牙子。”谢云舟声音冰冷道。
“将军别卖奴婢,奴婢讲,奴婢讲,”春桃边抖着肩边把那日她如何偷盗书房的钥匙,又如何偷拿了江黎的金簪,又如何把金簪放进书房嫁祸给江黎的事一五一十讲的清清楚楚。
她红着眼睛道:“是,是小姐要我这么做的。”
谢馨兰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吱吱唔唔道:“二二哥我我只是同二嫂开玩笑的,不不是诚心的。”
“开玩笑?”谢云舟眼睛里的光全部褪去,神情冷的吓人,“你何时这般胡闹了?”
“不是我,”谢馨兰手朝东指了指,“是是大嫂要我这么做的。”
“大嫂要你做你便做?”谢云舟想起了那日江黎红着眼睛问他,你为何就是不信我呢?我没去书房,没去。
他怎么回答的?
他冷声斥责,外加罚她跪了祠堂。
懊悔像纷涌的巨浪一样袭上心头,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胸口,难言的痛感让他身子颤了又颤。
他道:“馨兰你太让我失望了。”
谢馨兰不知晓说什么才好,只能哭,不停的哭,“二哥,二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是同她玩笑。”
谢云舟不想再听她说什么,沉声道:“闭门思过,一月不许出府。”
言罢,他找到春桃藏钥匙的地方,用力一脚踢开了上面的土,书房的钥匙赫然呈现在眼前。
他指着春桃道:“去领罚,十杖。”
春桃跪着哭出声,“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饶你?”谢云舟冷哼,“那日的你们为何没想放过她?”
话落,他一句都不愿多言,转身朝前走去。
谢七迎上来,“主子您这是去哪?”
去哪?
谢云舟冷白指尖用力捏着钥匙,咔哒一声,钥匙断裂,他道:“去祠堂。”
“现在?”谢七不解道,“去作何?”
谢云舟道:“跪着。”
那日是他不分青红皂白不问事情缘由便罚了江黎,是他的错,现下她已经离开谢府了,他不能再为她做什么,那便同她受一样的惩罚。
这夜,谢云舟晚膳都未用,便跪在了祠堂。
燕京城的冬天真是冷,祠堂里没有一丝暖意,谢云舟笔挺的跪在祖宗牌位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睨着前方。
后来谢老夫人听闻了此事,迎着风来到了祠堂,“儿啊,你这是为何?快,快起来。”
她示意谢七去扶,谢七还未动,谢云舟开口道:“是我该罚,母亲不必管我。”
瞧瞧谢云舟那张比纸还白的脸,谢老夫人如何不管,“你已多日不曾歇息了,要是在这跪上一夜,明日会生病的。”
“无妨,”谢云舟心想,若是病了能换来她看他一眼,便是病死他也心甘。
“你啊你啊,你是想气死我吗?”谢老夫人见劝不动,干脆也跪了下来,“你想跪是吗,好,一起跪。”
若是之前谢云舟定会妥协,会亲自把谢老夫人送回去。
但今日没有,他道:“谢七,送老夫人回去。”
“我不走,我跟你一起跪。”谢老夫人道,“跪死得了。”
谢云舟眼睑垂下又抬起,声音又沉了几分,“谢七,送老夫人回去。”
谢七领了命令,一把架起谢老夫人,搀扶着出了祠堂,祠堂门关上,隐约还能听到谢老夫人的哭声。
“舟儿,你这是想要母亲的命啊,母亲真是不想活了。”
“舟儿你怎成了这般样子。”
“老头子,是我无能,是我教子无方……”
谢云舟不但罚了自己,还罚了王素菊,第二日,王素菊便被收回了管家的权。
她去谢老夫人那哭诉,一边哭一边叫着云权,起初谢老夫人还愿意哄哄她,后来心一烦,把人赶了出去。
王素菊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回屋后把屋里的东西狠狠砸了一通,不小心把手还给划伤了。
命人去请大夫时被守门的侍卫告知,没有将军命令谁都不能出府。
王素菊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流淌出来,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不过最后还是给她请了大夫,惩罚和谢馨兰一样,闭门思过,一月不许出府。
王素菊把这笔账记在了江黎身上,想着总有一日见到江黎会给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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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鸡犬不宁时,江黎正伏案画梅,荀衍在一旁认真教着,时不时指点一二,他们两人都是穿的白衫,,不经意看过去,倒越发觉得般配。
金珠银珠抿唇轻笑,放下手里的糕点后悄悄退了出去。
栗子糕,又是荀衍带来的。
江黎耐不住香气,放下笔,伸手去拿,还没碰触上被荀衍扣住了手腕,他噙笑道:“还未洗手。”
江黎手指染了些许墨,点点状状,掌心也有。
荀衍从桌上拿起帕巾,仔细为她擦拭,唇角的笑意一直未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