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绫布将她的脖颈紧紧缠绕，勒出触目惊心的伤痕，她的脑袋低垂着，就像折断了翅膀的蝴蝶。
她竟为了那愚蠢无用的陆二公子自缢。
封屹舟的瞳孔微深，他的身体中还残留着幻境三公子的情绪，他还记得当他抱住她冰凉的身体时，他内心被无穷无尽的绝望压垮，心像被割破、剜开、碾碎，疼痛到无法呼吸，好疼好疼，在那一刻，即便世界毁灭，也无所谓，没有东西比她重要了。
……他不能失去她。
封屹舟皱了下眉，恼怒掠过。
封屹舟突然推开黎啾啾。
“主人？！”少女的身体被崩坍的混乱幻境裹挟，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封屹舟。
少年的身体被妖力托动，朱红色衣袍翻飞，像艳丽的血一样，鎏金色的光辉中，他唇红齿白，乌色的发披垂，眉眼绝色。
四周破碎，唯有他安然无恙。
少年嘴角笑着，望向坠落的黎啾啾，眸光温良，他笑的多么温润，就像情意脉脉的良人郎君。
可他的气质与良人无关。
他是恶劣的妖怪。
嗜血，残忍。
“黎姑娘，身为我的傀儡，你要学会变得强大。”少年居高临下地说，漆黑眸子薄凉映衬着璀璨的妖力光辉，“自己从幻境里出来找我。”
黎啾啾：煞笔啊！！！
“……”
黎啾啾从地面上爬起来。
四周景象支离破碎，桌几、花瓶、歌楼建筑......漂浮在半空。
还好。
还好。
圣女泪石，她得到了。
黎啾啾指尖抚摸发上的圣女泪石簪子，舒了一口气。
圣女泪石在黎啾啾脑海里浮现信息，像是宣告终结：“幻境的剧情结束了。”
“陆二夫人死亡后，陆三公子跟着陆二夫人离开，而陆二公子因为二夫人死亡的刺激恢复了短暂的清醒，很快也跟着陆二夫人离开了，陆家本来的大公子之前在战场上死亡，现在陆二公子，陆三公子相继离开，陆家受不了如此打击，逐渐没落，陆老爷子和老夫人孤苦而亡。”
“陆二公子死后，我的前契约主清祝的回忆变得不再美妙，所以二夫人上吊后发生的事情没有纳入此幻境剧情的范围。”
闻言，黎啾啾不禁冷笑了一下。
圣女泪石一顿，“怎么了？”
清祝这妖怪只顾自己的意愿，对人类的遭遇视而不见。
因为她想要得到陆二公子的爱，最后，整个陆家都家破人亡。
人类只是她的玩具。
黎啾啾不由得想起大妖。
作为这个世界最强的妖怪，大妖的愉悦犯性格简直是把反派类妖怪的劣质特性放到了最大，他以整个世界的存亡作为他的玩具。
黎啾啾摸了摸发上的圣女泪石，不知道为何，大妖没有再理会这个没有被污染的圣女泪石。
但……不管他有什么新的心机婊打算。
她都得到了完成任务的机会，不是么？
她才不会浪费这样的机会。
黎啾啾赶紧用炼石收复了圣女泪石。
至此，第一个圣女泪石处于安全的范围中，不会被毁灭也不会被污染。
黎啾啾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真不容易啊。
收复后，她感受到圣女泪石与她建立了连接，这是一种灵魂上很奇妙的感觉，甚至有些熟悉，熟悉的原因……大概因为温暖的感觉像是晒太阳一样，身体肌肤被融融暖意包裹，无比静谧安心，异曲同工之妙。
【恭喜您，宿主，您已经顺利收复了第一个圣女泪石，救世任务的第一步完成。】
系统马不停蹄地布置新的任务，【叮！拯救世界的第二个任务开启：顺利收复第二个圣女泪石。】
【第二个圣女泪石在归煞镇，生活在归煞镇的人信奉河中的河神，河神守护着一个宝物，这宝物就是圣女泪石。】
【宿主，请尽快与主角团汇合，主角团要前往的下一个地点就是归煞镇。】
归煞镇的河神……
黎啾啾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黎啾啾回忆起原著关于归煞镇河神的内容，主角团根据前辈的指引寻找圣女泪石，前往归煞镇，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慢慢调查，尽量不引起河神的注意悄悄带走第二个圣女泪石。
但是……主角团中的傀儡黎姑娘受了大妖的指示，疯狂捣乱拖后腿，导致主角团刚进入归煞镇没多久，就被村民们当成祭品，直接送到了河神面前。
黎啾啾：“……”
归煞镇可以说是黎姑娘疯狂拉仇恨的地方。
又因为黎姑娘的捣乱，主角团没有顺利获得第二个圣女泪石，不仅如此，男主古子瑜还被第二个圣女泪石镇压的邪煞气息侵蚀，受了重伤，一蹶不振。
原著的剧情发展那么凄惨，大妖的幕后操作功不可没。
真的不能让人安心。
这煞笔大妖。
不管怎么样，现在先离开幻境，与主角团汇合。
黎啾啾收复了圣女泪石，所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幻境的出口。
如果没有圣女泪石的帮助，她有很大的概率会迷失在坍塌的幻境中。
大妖封屹舟对黎姑娘的考验方式透着冷漠。
似乎，要么有能力追随他，要么就死在这里。
*
在圣女泪石的帮助下，黎啾啾没费力气，很快，看到了幻境出口处的身影。
幻境坍塌着，天空裂开了口子，少年的身影挺拔，幻境里的东西混乱，他的脸庞被飘荡的帘帐遮挡，影影绰绰，阴森淡漠。
黎啾啾的眸光闪了闪，假装气喘吁吁，踩着漂浮的物件，跑到了封屹舟身边。
“主人！”少女清澈甜蜜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封屹舟看过去，眸色微凝。
“我自己找到主人了！”她激动地说，“主人，我是不是很棒？”
帘帐晃动，封屹舟从帐帘缝隙中窥见她的面容。
她的发丝柔软，脸蛋红扑扑的，喘着气，激动地看着他。
眼睛很亮，就好像一点也不记仇，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找到主人，她就会露出这副柔软开心的样子。
封屹舟的眼睫毛垂下，咬了下唇角，隔着帘帐，他温和笑着，声音有些低，“累吗？”
少女睁着眼睛，茫然看他，“嗯？什么？”
“生气吗？”隔着影影绰绰的帘帐，他笑着看黎啾啾一眼，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愤怒、悲伤的痕迹。
黎啾啾内心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装。
被这个行事诡异的大妖扔后面，当然生气呀。
黎啾啾内心想。
越是生气，越是要骗你。
黎啾啾才不想顺着大妖这种愉悦疯批。
如果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他只会为了愉悦做出更离谱的事情。
少女雪白灵动的脸庞上染着疑惑，她眸色乖巧地看着封屹舟：“为什么要生气？”
她露出柔软的笑，“主人刚才是在主动考验我，这说明主人更信任我了。”
“主人这么做，证明我与主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了，我很开心。”
封屹舟喉结轻滑，他睫羽掠动暗色影子。
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厌恶在他的血液中涌动，好像自己的灵魂每次颤动，他都会厌恶如此异样感觉。
封屹舟抬手，不着痕迹按了下脖颈，遏制住失控感，少年脸上挂起温润无暇的神情。
金色的妖力撕碎阻挡视线的帘帐，少年漠然的身影露出。
第26章 荆棘
◎“待在我怀里。”◎
黎啾啾乖巧地看着他, 少女太过温软，仿佛相信他的一切，不管他做什么都可以。
“主人，我在幻境坍塌前找到了你。”她得意洋洋的, 带着邀赏的意味。
封屹舟抿了抿唇, 他忽然拽住黎啾啾的衣领，把她粗暴地拽到了身边, 仿佛将要发泄什么。
封屹舟垂首, 漆黑的长发在肩头滑落, 笼罩出阴影，少年眉眼带着阴郁, 盯着黎啾啾。
黎啾啾乖顺地看封屹舟，内心暗骂无数次。
黎啾啾看到封屹舟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 他的笑有点像那种凝固的面具，白色底子上露出一抹艳丽仿佛要吃人的诡异笑容，好像要将她吞之入腹。
黎啾啾：这变态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他就这么诡异地笑着, 伸出苍白的手。
封屹舟的指尖触及黎啾啾的发丝, 温和轻柔, 黎啾啾的肩膀绷紧，脸蛋的线条绷起，眸光掠过一瞬的紧张，就像麋鹿清澈眸光中的颤抖。
封屹舟观察细致, 注意到黎啾啾的紧张情绪，他嗤笑了一声，“紧张什么？”
是圣女泪石。
圣女泪石被她收复了。
他会看出端倪么？
黎啾啾的发上还戴着圣女泪石的簪子。
收复圣女泪石后, 她第一反应就是要把圣女泪石藏起来。
但是, 与圣女泪石建立契约后, 她脑袋上圣女泪石的簪子就固定着，仿佛长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她只能戴着圣女泪石来见大妖。
现在圣女泪石被神器炼石保护，不会有危险。
但黎啾啾担心她有危险。
该死。
大妖看着毫无污染的圣女泪石，指不定又触景生情，对她这个没有完成任务的傀儡黎姑娘产生杀意。
与其被他怀疑，不如先行将他一军。
黎啾啾抿了抿唇，突然犹犹豫豫，声音忐忑说：“主人，怎么办？这个簪子我取不下来了。”
她的神情带着可怜的求助意味，对象是封屹舟。
身为世人眼中恐怖的大妖，他享受杀戮，创造毁灭。
这傀儡却总是在他面前，如此不知死活。
她不知道，惹怒了他，他会摧毁掉坏掉的傀儡么？
封屹舟眼中笑意消散，阴森地看了眼她发上的乳白簪子，顺着她的话语，有些不愉快，“取不下来？”
“主人……怎么办？”少女可怜寻求帮助。
封屹舟手指试着拽了下簪子，但簪子死死的固定着。
黎啾啾瞥到封屹舟不愉快的神情，她内心有点愉快。这炼石的作用明显，现在封屹舟一点也无法毁灭她收复了的这第一个圣女泪石了。
“主人，拔不出来么……”少女失落地问他。
封屹舟蹙眉，他指尖离开黎啾啾的发丝，神色很不痛快，阴沉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保留着。”
“那我会好好地保护这簪子的。”少女声音乖巧。
她带着满满的责任感，“这是主人送我的礼物，我一定不会让它受到损坏。”
封屹舟歪头，视线在黎啾啾发上的圣女泪石停留，手指突然揉了揉她的头发。
“走了。”他无辜笑着说。
黎啾啾一愣，看向封屹舟，少年莹白美丽的脸庞上带着惯常的温润面具。
变脸速度，实在是佩服。
黎啾啾心想，这狗东西可能又在盘算什么坏计划，小心为上。
*
幻境彻底坍塌，黎啾啾紧紧跟着封屹舟从幻境的出口走出。
少女嗓音小心，“主人，接下来我们又要去见那几个人类了吗？”
封屹舟睫毛微动，一下子看向黎啾啾。
少年漆黑眼睛像没有波澜的镜子，唇瓣笑着，清澈嗓音如兰雪，温和平静，“嗯，怎么了？”
“我不想让主人与人类接触。”少女低头，话语带着依恋和占有，微微咬住饱满的唇。
离开这里后，大妖就要跟主角团汇合了。
这变态大妖每日都在犯病给主角团布置陷阱。
窒息。
黎啾啾的下颌线绷紧。
少女柔软的嗓音缓缓说，小心忐忑，“主人，经过这个幻境后，我知道了人类跟妖怪终归是不同的。”
“主人与那些人类不是同路人。”少女话语透出的情绪倔强，“所以，我不想让主人跟那几个人类见面了。”
少女眸光颤颤，那双大而明亮的眸子像纯洁的宝石，氤氲着黏人兮兮。
封屹舟看着黎啾啾，眸色映着她的神情，扯了下薄唇，“他们不会威胁到我。”
黎啾啾眼眸动了动，当然知道主角团这些战五渣无法威胁到大妖。
但是她就要放弃劝阻了么？不。
封屹舟看到少女一副担忧不能缓解的样子，她语气天真，“那主人为什么要放任他们不管呢，主人好像不喜欢他们，那直接处理掉他们不好吗？”
“主人何必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少女的指尖抓住封屹舟的衣摆，封屹舟看她，她声音氤氲着急迫，“主人，多与我相处不好么？”
封屹舟心魂发出敏感的颤抖，他冷冷垂眼，攥住黎啾啾的腕骨，扯开她温暖的指尖。
“直接处理掉他们，太过无趣。”封屹舟笑了笑，容颜明媚。
“ 黎姑娘，有时候痛苦的诞生是循序渐进的，一步步给予他们希望，再亲手打碎，这样他们能得到最大的痛苦。”
少年声音柔和，萦绕着蛊惑。
“在他们最具有希望的时候杀死他们给予他们最大的痛苦，才是愉悦的事情。”
这就是愉悦犯大妖选择在结局时刻暴露身份的原因。
虽然早已知道，但是大妖亲口说出来时，一种诡异的病态感在他的话语中流露着，黎啾啾感觉毛骨悚然。
这狗东西就是一个报复社会的疯批。
“可是……”少女低头，不高兴地嘟囔，“可我就是想多跟主人待一会儿，不想让主人跟那些人类接近。”
傀儡的声音带着拒绝分享的占有欲。
封屹舟抿了下唇，波澜不惊地面庞下，心情愕然，他竟荒唐地思考了一下与她一直一直独自相处的情形。
“我们要与那些人类汇合，自己跟上来。”封屹舟睫羽倾覆下阴影，漠然向前走。
黎啾啾心中翻了个白眼。
幻境外面是洁白、无边无际的蜘蛛丝洞窟。
虽然乍一看没有任何变化，但黎啾啾明显感觉气氛变的阴森了许多。
似乎一下子充满了凄凉空寂，变成死城。
蜘蛛夫人清祝已经在幻境中被大妖封屹舟杀死了。
蜘蛛丝迷宫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残骸，失去了管理，荒废了。
想起强大的“精英怪”蜘蛛夫人被大妖不费吹灰之力杀死的样子，黎啾啾抬眼看着封屹舟的侧脸，不由得想，如果大妖没那么反派就好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大妖这挂逼一样的实力给人安全感满满。
可惜，这么强的妖怪是个变态反派。
这就很可怕了。
黎啾啾提前为接下来与大妖会面的主角团默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