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啾啾却感受到，清祝不是在说醉话。
清祝作为一个妖怪，是真的在比较陆二公子好吃还是这个侍从好吃。
回忆里的清祝叹口气，对侍从说：“虽然你不好吃，但是没关系，我太饿了，你也可以凑合。”
她抱怨着，“除了酒，人类的食物都太难吃了。”
侍从对自己被妖怪当成食物、即将被妖怪杀死这件事一无所知，只是配合地傻笑，“是，小姐，你说的是。”
接着，圣女泪石的话语忽然浮现在黎啾啾的脑海中：“接下来的回忆并不是什么有意义的回忆，对于妖怪屠杀人类的回忆，我并没有纳入幻境的范围，主人，我的机制会自动让你跳转到下一段回忆中。”
所以，蜘蛛夫人吃了这个侍卫。
黎啾啾感觉到恶心。
“......”
回忆幻境转场的间隙，黎啾啾对封屹舟产生了一丝夸赞的心情。
幸好，大妖当时果断地杀死了蜘蛛夫人清祝。
黎啾啾回神，她坐在镜子前。
回忆中的清祝对着磨的光亮的昏黄铜镜竖着青黑发丝。
一位女子从清祝身后探出脑袋，笑嘻嘻，“姐姐，人类的皮囊真美啊。”
“是很美。”清祝没有看那女子，对她的存在习以为常。
黎啾啾感受着梳子梳过头发的触感，还有女子贴在她背上的柔软触感。
她从昏黄的铜镜中看到背后女子的样貌。
是被关在宁永道观的那个女妖怪。
“姐姐，我也想戴这些饰品。”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玩弄着蜘蛛夫人清祝发上的繁琐发饰。
“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下人，这些东西对你而言太过华丽了，你应该穿的朴素一点，避免惹人注意。”清祝气定神闲地说。
闻言，女子捏着清祝发上簪子的手微顿，她悻悻松开手指，指尖下垂。
“我就非要做你的丫鬟吗。”女子嘟囔。
清祝无奈，她看着镜子里女子的倒影，说：“谁让你总是闯祸呢，上次你直接把原型露出来了，要不是我在，帮你处理了那个人类，否则，这里就要传出闹妖怪的事情，我们就不得不离开这里了。”
女子咬了下唇，说：“我、我刚化形，还不熟练。”
“我跟你化形的时间接近。”清祝莞尔一笑。
“姐姐，我跟你比不得。”女子的胳膊搂住清祝的脖颈，神态撒娇。
刚刚化形的妖怪姐妹一起体验人世，黎啾啾倒是想起了在现代看过类似的故事。
不过，那故事里的妖怪姐妹可没有吃人。
因为蜘蛛夫人清祝与她妹妹对待人类的轻蔑态度，黎啾啾觉得这对妖怪姐妹有些瘆人了。
蜘蛛夫人清祝对身后的妹妹笑了笑，接着，她从首饰盒中拿出几个饰品，作势往头上戴。
“都戴那么多了，还戴呀。”身后的女子嘟囔，不过殷勤地从蜘蛛夫人清祝手中抢走了饰品，开始帮蜘蛛夫人清祝戴头饰。
女子哼着小调，心情不错。
过了一会儿，女子正从首饰盒里拿新的饰品时，她忽然惊呼一声。
“姐姐，你怎么把这个东西带出来了？”
女子的嗓音里带着寒颤，像是对发现的东西感到惊慌不安。
相比之下，蜘蛛夫人清祝很淡定，“想带出来就带出来了，你我出门在外，若是遇到意外，这宝物应该能保护我们。”
蜘蛛夫人清祝将掩盖在数个首饰下方的“宝物”拿出。
乳白色的簪子，雕刻着神圣美丽的花朵，正是圣女泪石凝聚成的簪子。
黎啾啾能透过清祝的动作感受到圣女泪石的乳白色簪子躺在她手上的冰凉触感。
这时，圣女泪石的无声话语在黎啾啾的脑海中浮现：“因为你是我的主人，而清祝是我的前契约主，所以你的灵魂附着在了清祝的身份上。”
“知道了。”
黎啾啾问：“那大妖封屹舟呢，他现在是谁？在体验谁的记忆？”
“我不得而知。”
黎啾啾内心嘴角微抽。
“那之后怎么办呢？”
“你这个幻境的作用是什么？能帮助我阻止大妖吗？”
圣女泪石一板一眼，“主人，这个幻境只是短暂地让你与他在他要对你做过分事情的那个刹那分离，我的能力不足，不能帮助你阻止他的行为。”
黎啾啾默然。
简单来说，这个幻境只是一个回忆重现，没有什么用。
大妖对傀儡黎姑娘的杀意并不会改变。
而且，现在大妖应该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傀儡黎姑娘丢到了幻境中……这简直是火上浇妖。
黎啾啾感到头疼。
无法从圣女泪石那里得到答案，黎啾啾只得自己琢磨。
大妖现在到底是体验谁的回忆？
她的灵魂俯瞰着场景，此处回忆中只有蜘蛛夫人清祝和她的妹妹在。
大妖不会变成蜘蛛夫人清祝的妹妹了吧……
黎啾啾打了个寒颤。
应该不会这么离谱吧。
黎啾啾默默祈祷。
然而圣女泪石偏偏告诉黎啾啾：“你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
“他现在处于无法确定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也许并没有投入到特定的人物身上，而是在不同的回忆片段中扮演不同的角色。”
黎啾啾眼皮一跳，“你方才没有说这样的事情。”
圣女泪石机械化回答：“主人，因为你刚才没有询问下去。”
黎啾啾：“……”草。
这个场景中只有蜘蛛夫人清祝和她的妹妹。
若是按照圣女泪石的说法……
所以，现在大妖封屹舟的灵魂难道真的在蜘蛛夫人的妹妹身上？
黎啾啾觉得要命，但是可恨的是她与大妖只是回忆的旁观者和感官体验者，无法改变什么。
“可这是巨蛛族世代守护的宝物，姐姐，嬷嬷应该不同意你带出来吧。”蜘蛛夫人的妹妹看着乳白簪子，神情敬畏。
清祝说：“我已经被封为蜘蛛夫人，是巨蛛族的下一任领袖，这宝物迟早为我所用。”
清祝轻手轻脚拿起首饰盒中的乳白簪子，她在顺着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中打量着乳白簪子。
簪子在光中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清祝看的有些失神。
“据说，这是圣女泪石。”清祝缓缓说。
“圣女泪石？什么东西？”清祝的妹妹一脸疑惑。
听到妹妹茫然的疑惑，清祝表情微变。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妹妹，“你怎么连圣女泪石都不知道？”
清祝的妹妹眼神飘忽，作沉吟状，半晌，在清祝的眼神中败下阵，她垂头，“你知道的，嬷嬷的话我不怎么听。”
清祝的妹妹干巴巴一笑，“原来我们守护的宝物是圣女泪石啊。”
清祝挑眉，“总之，圣女泪石对我们妖怪是很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让圣女泪石落入人类之手，我们巨蛛族要守护好这个圣女泪石。”
妹妹娇俏地盯着她，反问，“若是如此，你把它带出来，岂不是太危险了？”
清祝将簪子小心地握在双手中，说：“这只是一个保障，避免你我在外遇害。”
“而且，这里都是些弱小的人类，他们肯定不会抢走我的圣女泪石。”
“好吧好吧。”清祝的妹妹已经感到了些无聊，她是待不住的性子。
她忽然凑近蜘蛛夫人清祝，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她耳边笑眯眯道：“那姐姐，既然你都说了人类是弱小的，那我应该不必总是小心地躲藏着自己吧。”
清祝微微拧起眉毛，神情是姐姐的严肃，“你要做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清祝的妹妹的上半身贴在清祝的背上，手指轻轻抽走清祝脑袋上的发簪，“姐姐，我也要好好体验在人世的生活，不想当你的附庸品了。”
她站起身，清祝的头发披散，女性的面容美丽柔和。
清祝有一种分别的预感，担忧地看着妹妹，“你要去哪里？”
“我才不需要你管呢。”女子推开窗栏，对清祝回眸露出明艳的笑容。
随后，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主人，要换到下一段回忆了。”圣女泪石在黎啾啾的脑海中说。
黎啾啾心情微妙。
她回忆着方才清祝与妹妹的相处。
黎啾啾捏了一把汗。
希望大妖离开幻境后能够当场失忆。
黎啾啾微微思索。
她感受到幻境回忆中的清祝在妹妹离开后重新坐在了铜镜前，简单地梳了几下头，然后，拿起了情深簪，她将乳白色的簪子别在了发上，圈起头发，代替了被妹妹取走的簪子。
清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黎啾啾的灵魂透过她的眼睛看着她。
情深簪的爱人作用……也许有用。
回忆转场。
黎啾啾发现她所处的屋子发生了变化。
依然是女子的屋舍，只是空气中布满了浓郁刺鼻的艳丽香气。
黎啾啾想，她对这里倒是有些熟悉。
层层纱帐飘舞，像一层层的裙摆在飘渺迷离地晃动。
这里不就是陆二夫人找寻陆公子时前往的房间吗？
清祝现在是歌楼中的清祝姑娘了。
那大妖呢？
在这段记忆里，他现在又是谁？
黎啾啾安静地观察着。
清祝留在歌楼的原因很简单，在这里她能见到各式各样的人类，偶尔可以吃掉几个人类，因为此处人员鱼龙混杂，所以很难引起注意。
这一日，她如往常一样梳洗打扮完离开了自己的屋舍。
她走在歌楼的木质空中走廊上。
下面人群吵闹，女子调笑声和男人的荤笑声混杂。
清祝有些百无聊赖，说实话，她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了，从最初的新鲜到索然无味。
人类不过就那几副样子，或笑或哭，或痴或罪，人性本质相似。
清祝有些想要离开这里了。
在离开前，她觉得需要挑选一个人类作为她离别时的食物。
她趴在楼上走廊的栏杆上向下看。
这一眼，却让她怔然。
一个男人深深地吸引住她了。
那男人她见过，曾经她刚化成人形，在酒馆醉酒，是这个男人好心地提醒了她。
细细一看，他长得很英俊，风流倜傥，但与寻常的人类男子不同，虽然在歌楼楚馆，但他没有触碰身边的女子，脸上的笑透着礼貌疏离。
清祝捏着裙摆，紧紧盯着他，缓缓下楼。
陆二公子因为公务不得不跟着一些友人来到歌楼。
“陆公子，你怎么不来玩呢？”友人们笑着推搡他。
“我有家室了。”陆二公子语气淡淡。
“哎，不影响你在外面玩，是不是？”友人挤眉弄眼。
陆二公子扯了一抹笑，装作流连红袖的样子，实则心中漠然。
“陆二公子。”一位美丽的女子挡住了他，她身上有种勾人夺魄的美，带着蛊惑。
陆二公子看了一眼，向后退，“抱歉。”
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仿佛在躲避洪水猛兽。
清祝看着陆二公子的背影，挑挑眉，跟上他。
“陆二公子，你不认得我了么？”清祝没几下就追上了陆二公子。
“小姐，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陆二公子说。
“不，我们见过，之前有一次我喝醉了。”清祝看着陆二公子的眼睛，缓缓柔声，“是你扶起我，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待在酒馆。”
陆二公子愣了一下，接着，他皱眉，语气歉然，“抱歉，我见过的人太多了，记性不好，实在不知晓你是何人。”
随后，他又转身离开。
清祝有些讶异地看着陆二公子的背影。
眼见，陆二公子就要消失在她眼前，融入人群中。
清祝忽然有一种冲动涌上心头。
她追上陆二公子，拽住了他的袖子。
“陆二公子，等等。”
“小姐，我没功夫陪你。”陆二公子已经有些不耐了。
清祝拽住陆二公子，她另一只手拿出了一个簪子。
乳白色的簪子流露着神圣的光辉。
“你看，美么？”清祝幽幽缓缓。
陆二公子的眼睛在看到簪子的时候怔愣住，像是被摄取了心魂。
“陆二公子，它美么？”
陆二公子脸上的疏离冷淡被一种迷恋取代，喃喃，“美……”
“那我美么？”清祝笑着问。
“美。”陆二公子看向清祝，眼中多了一分狂热的痴迷，“你很美。”
黎啾啾借着清祝的身体，感受到了陆二公子的低头靠近。
男人的吐息落在她的脖颈上，黎啾啾心中感觉不妙。
她对清祝和陆二公子的事情没有一点赞成的想法。
陆二公子搂住黎啾啾的腰，黎啾啾心中的抗拒达到顶峰。
然而，清祝却踮起脚，仰起脸庞，她要亲吻陆二公子了。
黎啾啾一点也不想体验这种事情。
不！停下！
她心中万分抗拒。
骤然间，四周的场景崩塌。
“主人，如你的命令，我停止了清祝回忆的回溯。”圣女泪石在黎啾啾的脑海中说。
黎啾啾略微沉默了一下，说：“停止回溯的话，回忆里人会消失，对么？”
圣女泪石：“所有事情都会消失。”
黎啾啾有些僵硬。
那她抱住的“陆二公子”也应该消失了不是么？
陆二公子没有消失。
该死，原来这段回忆里的封屹舟附身在这里了。
黎啾啾抬起眼睫，当回忆幻境的回溯停止，她与封屹舟都回归了原本的样貌。
封屹舟垂下浓密的鸦色眼睫，目光落在黎啾啾的身上，黎啾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少年的目光慢慢地，移向她柔软的唇瓣，方才，她要向他索吻。
第33章 保证
◎他像是天生就应该如此。◎
黎啾啾的手搂着封屹舟的脖颈。
她的身体维持着向封屹舟的方向靠的姿势。
柔软的胳膊像无形的锁链, 缠绕在他的脖颈，牵引住他的身体。
回忆消散的瞬间，封屹舟的眼中清晰地映出黎啾啾的样貌。
封屹舟看黎啾啾，语调莫测, “黎姑娘？”
抱着的人是封屹舟, 黎啾啾大脑没有思考，直接松开手, 她的胳膊牵动封屹舟的发丝, 少年的几缕黑色发丝从肩后滑向身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