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我跟主子才是一路人，主子要带领妖怪统治人界，之后还会打开通往圣域的法阵……”
黎啾啾平静的目光落在豹子妖身上，这种极端的平静更现实更是一种对蝼蚁的无视。
豹子妖感到刺痛，脸上表情更是仇视，话语却中断了。
“走着瞧。”豹子妖对黎啾啾留下怨毒的目光。
豹子妖走后，圣女泪石突然在黎啾啾的脑海中浮现信息：“主人，她拿走的并不是遏制妖化的仙草。”
黎啾啾微顿，“什么意思？”
“她拿走的仙草是能干涉妖化期，但却是促进妖化期的仙草，妖怪不会使用此仙草，因为使用此仙草会导致妖化期混乱甚至爆体身亡，只有拥有法则禁锢的圣域妖怪才能使用此仙草，但也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她利用信息差欺骗了妖宫的妖怪？”黎啾啾回头，看了下摆放着众多抽屉的高大架子。
圣女泪石浮现无声话语：“我只是提醒主人一些发生的事实。”
黎啾啾眯了眯眼。
“黎姑娘，好了吗？”外面的妖怪侍从唤。
黎啾啾收回视线，走出府库。
*
连着多日，黎啾啾都前往妖宫府库浇灌朝生花。
没有一日缺席。
朝生花一直没有开花。
“……”
鬼山在殿宇门扉的位置向里面汇报。
“主子，仙河山上各大仙盟中的内应已经安插好了。”
封屹舟的笑音响起，“让他们都想办法成为各大仙盟盟主身边的人。”
“其他小仙盟是好办，但那会仙盟盟主古佑非常警惕，他身边的都是跟随他数十年的属下。”
封屹舟不耐道：“那就杀了那些属下，替代他们。”
“但会仙盟受到圣女的力量庇佑，主子，此事……”
封屹舟声音骤然冷漠，“封家调换了会仙盟那么多物件、人力，有封家提供便利的情况下，这点小事你们做不好吗？”
阴冷的戾气在空气中流动，少年的身影在帘帐后，偌大的殿宇如同空荡的荒野，而少年的妖力交汇成巨大野兽的轮廓，透出浓烈煞意。
鬼山立刻沉声且忠诚说：“请主子放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为了妖怪的复兴，我们一定会完成主子的命令。”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封屹舟语气不耐，没了温润，阴狠取而代之，甚至氤氲着暴躁，“除非重大事务莫要打扰我，滚下去。”
散发着漂亮纤薄光辉的鎏金色妖力将鬼山庞大如山的厚重坚硬身体打飞出去，殿宇门扉轰然紧闭，暮死草烟雾的气味更加浓烈，溢散出去，缭绕着封屹舟的殿宇，形成不可触及的封锁。
柔软迷离的白色烟雾氤氲。
少年睁着金色妖瞳，脸上狠戾越发可怖，骨骼分明的脸庞上阴影扭曲，犹如狰狞的野兽。
琥珀香被埋没。
暮死草的烟雾将少年遍布疼痛的身体拽入梦境。
他要抑制疼痛，可他没有美好的回忆，他不知道美好是何种模样，连编造都无法编造，只有死亡和鲜血能让他感受到愉悦，所以他的美梦将在这里实现。
此刻，封屹舟拿起回忆时光中不存在的武器，就像获得奇迹一样，将武器刺穿养父的心脏，惨叫声似乎是悦耳的乐曲。
人类的尸体瘫倒在他的脚边，前所未有的报复快感让他的身心愉悦。
少年握着染满血的剑，笑着走向曾经嬉耍野犬一样用棍棒笑着敲碎他骨头的人类侍卫，红色的剑进入带出更多的猩红色。
他的妖怪力量似乎冲破了法则枷锁在此复苏，可他的身体发疼，扯动五脏六腑。
封屹舟皱了皱眉。
接着，少年一步一步，诡异笑着走向高台上的圣女雕塑，这把染血的剑能击碎那美丽、公正、怜悯的圣女吗？
封屹舟抬起病态白如枯骨瘦削的手指，可染满血的似乎过于沉重，他心脏发疼，终究无法支撑，疲惫跪在圣女雕塑下，剑在他手中不听话地滑落，刺破他的身体。
他回头，是一地死亡的人类尸体。
少年不受控制地发出愉悦笑声，低哑疯狂。
没有握住的剑在他的身上划出更多的伤口，少年抬眼，嘲讽看向丝毫没有动静的圣女雕塑，做出恭敬的行礼姿态，忠诚说：“这世界没有什么好守护的，圣女，不如毁灭这个世界吧。”
封屹舟的眉眼染上天真的笑意，漂亮歹毒。
染满血的剑继续顺着他的身体滑落，割开他的衣衫，锋利的刀刃刮开他的皮肉，血与疼痛交织。
是真实的血。
封屹舟骤然睁开眼睛，他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倒卧在床榻，暮死草的烟雾迷离，过往的记忆翻腾，像无法摆脱的枷锁，一直缠绕在封屹舟身上。
封屹舟垂眼，看到身上的伤口。
雕刻到一半的生无晶石已经有了剑刃的雏形，这几日他在意识清醒的时候会进行剑刃的制作，常常带在身边，以至于睡梦中会握住生无晶石。
封屹舟面无表情松开有了锋利侧面的生无晶石，漂亮易碎的晶石将会被他制作成一把足以刺穿强大妖怪的利剑，除了他自己，这是他送给黎姑娘的礼物。
金色妖力划过，生无晶石在他身上割破的伤口迅速愈合，肌肤光洁如新。
这个世间，没有人能伤害他。
但仅仅只是皮肉治愈了，妖化失控的疼痛翻江倒海，好像他的灵魂满是无法愈合的伤口。
封屹舟把生无晶石放在膝盖上。
似乎想到了什么，少年深邃俊美的脸庞划过笑意，他指尖点了一抹鎏金色妖力，妖力轻柔细致，细细地打磨生无晶石。
这样，他就能很快将这柄亲手制作的剑送出去了。
封屹舟眸色氤氲柔和。
*
黎啾啾耐着性子，每日在如浩海的府库中寻找小小的圣女雕塑。
有一次，黎啾啾正在利用浇灌朝生花的间隙熟练地翻找，忽然听到声响。
黎啾啾立刻回到朝生花旁，然后她没有看到有妖怪进入府库，黎啾啾蹙眉，警惕地向四周出声，“谁？出来？！”
片刻后，一道无奈笑音响起，“黎姑娘……”
“黎姑娘。”接着是另一人的呼唤声。
看到解开了隐匿身影效果的吴师兄和秦师弟，黎啾啾暗道麻烦，“你们怎么在此处？古公子他们离开的时候你们没有跟上吗？现在妖界大门已经关闭，再离开的话就很麻烦了。”
吴师兄摆摆手，“没事没事，其实我们是故意留下来的。”
“对，黎姑娘能留下来，我们也可以留下来。”秦师弟附和。
黎啾啾看两人一眼。
吴师兄干巴巴，“黎姑娘你怎么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你们不抓紧时间逃，留在妖界送死吗？”黎啾啾歪头问。
“我们迷路了，没能找到古师兄他们。”秦师弟这才不好意思地说出实话。
“现在反正离开不了，我跟秦师弟倒也不会怨天尤人，想着找找黎姑娘你。”
“找我？”黎啾啾一边说，一边顺手翻看了一层架子。
“这不是担心黎姑娘嘛。”
黎啾啾冷淡，“我们素昧平生。”
“但你跟古师兄他们是朋友。”
“对啊，虽然你是妖怪……”
秦师弟的话语戛然而止。
冰冷的平清剑搁在他的脖颈旁，只要黎啾啾稍微挪动下，这把降妖除魔的宝剑就会割开秦师弟的脖颈。
“所以你们是要杀掉我这个妖怪？”
“不不不。”吴师兄赶紧否认。
秦师弟瞪大眼睛，“女英雄，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我们真的是担心你，才来找你。”吴师兄小心翼翼。
秦师弟眼巴巴，“我跟吴师兄讨论后觉得，你肯定是在做大事，你救了古师兄他们，之前还救了我们，你一定是一个良心发现的好妖怪。”
黎啾啾嘴角微微抽搐，她收回平清剑，对吴师兄和秦师弟说，“若是你们留在妖宫，当你们再次遇到危险，我不一定能够帮助你们。”
吴师兄道：“没关系。”
“我们带了非常多的隐匿符箓，够我们在妖宫中躲一年，我们非常惜命，你就放心吧。”秦师弟献宝一样说。
黎啾啾不再理会二人，她时间紧迫。
看到黎啾啾在府库中找东西的样子，吴师兄和秦师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出声。
“黎姑娘。”
黎啾啾没有理会。
秦师弟继续出声，“那个，你不是来单纯地为大妖种朝生花的吧？”
“与你们无关。”黎啾啾垂眸，语调不冷不淡说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既然是黎姑娘偷偷摸摸瞒着妖怪做的事情，那我猜一定是对妖怪不利的事情，所以我们可以帮你。”
秦师弟露出憨笑，“我们相信黎姑娘行事一定很不简单，女英雄。”
黎啾啾感觉叽叽喳喳的。
好不容易送走主角团，但没想到有漏网之鱼。
黎啾啾随意问：“帮我？你们不怕被妖宫里的妖怪发现？”
“就算发现了，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我们俩总是会带很多逃命的符箓。”
“黎姑娘，我看你很着急的样子，但你在府库中寻找的时间有限，我跟吴师兄就不一样了，我们两个可以一直藏在府库中，不分白昼与黑夜，帮你寻找你要的东西。”
厉害啊。
自动加班打工人。
黎啾啾的视线放在吴师兄和秦师弟身上。
“当真？”黎啾啾抬了下眉。
“说吧，黎姑娘你要找什么东西？”吴师兄和秦师弟摩拳擦掌。
黎啾啾想了下，“我有一个人要救，需要特殊的东西构成法阵。”
“救谁？”
黎啾啾面不改色，“封公子封屹舟，他被关在大牢里了。”
秦师弟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他难道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人？因为你喜欢一个人类，所以才会选择帮助人类。”
吴师兄感动地抹了下眼泪。
黎啾啾：“……”
“我是生活在人间的妖怪，与一户人家有婚约，这位封公子他是我未婚夫的小叔子，我们同行。”
“原来妖怪也能与人类有婚约……”吴师兄喃喃，好像知道了什么新事情。
黎啾啾微笑，“对啊，溪青城黎家与风锦城的封家有婚约。”
“说起来会仙盟与风锦城相近，到时候我去封家，若遇到什么麻烦事，可以找你们二位好心的正义人士求助么？”
“当然是在所不辞。”吴师兄下意识道，这时，秦师弟突然道，“是封家！”
“天啊，黎姑娘你居然跟封家有婚约。”
“封家气派极了。”
“封家跟我们会仙盟有很多物资交易，我记得有一次封家管家说有妖气，我们跟随师兄去过，那府邸，简直了。”秦师弟啧啧说，满眼艳羡。
“而且封家资助了会仙盟许多，毕竟现在时期特殊，我们会仙盟……”
吴师兄突然咳嗽几声，打断秦师弟的话。
“黎姑娘，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圣女的小雕塑。”
“妖宫的府库居然有这种东西？”秦师弟惊讶，“黎姑娘，你确定吗。”
“我确定。”黎啾啾微笑。
“黎姑娘，我与秦师弟一定会帮你找到的。”吴师兄道。
秦师弟嘿嘿笑了笑，“黎姑娘，不瞒你说，我跟吴师兄特别擅长整理府库的东西，之前我们乱跑被会仙盟的长老责罚，总是被罚整理府库。”
黎啾啾早就开始抓紧时间寻找圣女雕塑了。
“所以，怎么样？黎姑娘，让我们帮忙吧。”吴师兄和秦师弟还在追问她。
黎啾啾随口答，“那就拜托你们了。”
吴师兄和秦师弟立刻激动。
“我们来我们来，黎姑娘那个架子太高了，你休息休息，让我们来。”
*
接下来几天，三人一起在府库中寻找，速度快了许多。
期间，豹子妖又来府库取了一次仙草。
豹子妖看到在冰泉旁浇灌朝生花的黎啾啾，表情嫉妒，“哼，不就是一朵破花吗，主子才不稀罕。”
黎啾啾还没有说话，豹子妖突然哎哟惨叫一声。
豹子妖不知道绊到哪里，莫名摔倒。
黎啾啾眨眨眼。
接着，她看到豹子妖一路上总是莫名其妙地摔到，从府库里摔到府库门口，变得鼻青脸肿。
“谁！是不是你！”豹子妖站在府库门口，才敢恶狠狠地看向黎啾啾。
黎啾啾无辜摊手，“我都没有动妖力，是你自己身体不好吧。”
“一定是你搞鬼……”豹子妖恶狠狠。
黎啾啾继续无辜道，“不适合的药草不要乱吃哦。”
豹子妖脸色突然难看，狐疑地看黎啾啾一眼，然后匆匆离开，好像背后有什么鬼在追她。
隐匿身影的吴师兄和秦师弟这才出现。
“那个母豹子在嫉妒你。”
“哼，痴心妄想。”秦师弟道。
“嫉妒我能为大妖种朝生花？”黎啾啾扑哧一笑。
秦师弟赶紧弥补自己的话语，“送给谁不重要。”
反正不会开花。
黎啾啾耸耸肩，继续翻找架子上的抽屉。
吴师兄和秦师弟不是嘴巴能闲着的性子。
“话说回来，黎姑娘，我们之前在妖宫的大牢待了一小会儿，虽然很快就逃出来了，但还是要吓死了。”
“大妖忒凶残了，他掌管的大牢里关了很多人类作为妖怪的食物。”
黎啾啾指尖一顿，“要快点找到东西，把封公子救出来了。”
吴师兄和秦师弟担忧地看她，“黎姑娘，我们的意思是，如果封公子有什么不测……”
“他不会有什么不测。”黎啾啾面无表情说，“快点找东西吧。”
然而，安静翻找了没多久。
吴师兄和秦师弟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了，黎姑娘。如果以后有什么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跟吴师兄被妖怪发现了，那我们绝对不会暴露黎姑娘你的。”
“黎姑娘你知道吗，我跟秦师弟看着你，就像是看着会仙盟的师妹一样。”
“像你这样的姑娘，就应该被保护着。”
*
按照往年的习惯，鬼山在一个金色妖力气息相对平静的时候到殿宇，为大妖呈上新的暮死草。
这件事其实应该是由内务长负责的，但是大妖在妖化期会越来越狂躁，越来越失去理智，甚至可能会直接误伤进入殿宇的妖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