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勉强定了下来,这才开始打量这个地方。像是什么大宅院的主屋,看着古色古香。但桌子上的东西都非常现代化,阿玛尼的粉底液,ysl的口红,五花肉腮红。
这些夏小青再熟悉不过的东西,终于让她有了一种,自己还尚且在人世的安定感。
「这两个谜语人还是挺靠谱的。」
「林尘清,被逼靠谱。」
「一物降一物啊,不过我觉得以他的性格,最后不可能尽职尽责把人带出来,估计还得白珞出手。」
「你能对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卦师有什么指望呢。」
白珞仔仔细细把请柬看了一遍,然后道:“午饭晚点吃吧,等四点多的时候再吃,毕竟晚上的婚宴,吃喝是肯定没戏了。”
“那咱们几点过去呀?”
白珞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一点零八:“五点半,六点婚宴开始,在开始前就要到。”
“那什么时候救夏夏?”
白珞看了一眼林霁,林霁十分识相地开口:“我就不去婚宴露脸了,直接去找夏小青,到时候问起来,就说我突发恶疾,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
三人:……
那边夏小青被拾掇好,然后又被盖上盖头,架进了婚房。
这盖头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盖在头顶,晃都不晃一下。她眼前只剩下一片猩红,什么声音都没有,难免又开始恐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霁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出现。
“我现在准备去找你了,你不要慌,待会跟着我,我做什么你做什么。”
夏小青虽然不能动,但在心里疯狂点头,恨不能现在就看见林霁。
白珞四人晃晃悠悠穿过寨子,路上还遇见了当婆婆,当婆婆没有中午一脸受辱的表情,还非常阴恻恻地冲白珞笑了一下。白珞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也奉还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三人在一旁看得浑身冷飕飕,总觉得这两个人心里都有什么吓人的想法。只不过当婆婆是阴谋,白珞可能是一些要把人活活整死的算计。
「笑得怪吓人的。」
「还好我只是观众,我要是在现场,估计马上就要哭着喊着回家找妈妈。」
「也不知道夏小青怎么样了,不知道吓晕了没有。」
「林霁已经再往过赶了吧,大概率不会有什么事儿。」
宴席摆在河边,这条河是整个滇郢最大的河,名为云河,源头就在寨子旁边,抛开所有奇奇怪怪的因素不谈,确实是漂亮的自然景观。
河神娶亲和普通人其实差距不大,都是大摆宴席,广宴宾客。只不过区别在于,这里帮忙的,都是河神的下属,以及河里的那些连人形都没完全修出来的小妖。还有纸人,纸人都被剪得活灵活现点上了眼睛,端着菜到处走。
除了白珞,其他三人跟在引路的纸人身后,僵硬的已经开始同手同脚了。等坐在餐桌旁,才缓缓松了口气,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林霁从其他地方摸进了河神的府邸,这府邸不在水下,估计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给暂时移上来了。毕竟夏小青还是个人类,在水下容易给人淹死。
整个河神府邸披红挂彩,还有一队纸人在院子里敲锣打鼓。林霁躲在阴影里,抓了个从婚房里出来的鱼妖,把对方打晕后,掐了个伪装的术法,变成鱼妖走了进去。
拔步床上的夏小青一动不动,僵硬得像个死人。里面没有其他妖怪了,只有林霁。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在四面八方压了一共八枚符箓,然后一把掀开夏小青的盖头。
“我知道你动不了,你听我说,我现在没法把你带出去,但我会一直跟着你,你不用担心,白珞已经在婚宴里了,她会解决了那个河神,咱俩苟着就行。”
一句苟着把林霁刚才给夏小青塑造的高大形象一举击破,眼里流露出一言难尽的光。
林霁才不管她想什么,说完又把盖头给夏小青盖回去,然后拿走了门口两张符箓,踹在怀里长叹一口气。
“哎,这种事情真不适合我。”
河神娶亲的流程和正常人结婚不太一样,尤其新娘还是个不能出来敬酒的。所以河神先出来招待宾客,祂长得浓眉大眼,说不上好看,但还算周正。只可惜,满心的算计和邪念,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森森的。
白珞面前倒了一盅白酒,斜对面一个穿着青色鹤氅的玄师看了她一眼,拿起酒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道友哪门哪派?居然跟钱鹰河神认识,也被请了过来。”
她扭头看过去,玄师年纪不大,看起来不到三十,眉清目秀,但眉眼之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戾气。
白珞指了指剩下三人:“不认识,凑巧来录节目,被顺道请来了。”
玄师这才注意到桌子上居然还有个摄影师。来之前,白珞给了摄影师一张符,让别人没法轻易注意到他,不至于被赶出去。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人间怪谈》节目组,我不怎么看网上的东西,没认出来。能遇见就是缘分,喝一杯?”
白珞看了一眼眼前的酒,随手起来往地上一泼:“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东西都吃的坏毛病。”
那玄师也不在意,自顾自把酒喝了,然后朝前面一指:“河神过来了。”
河神穿了一身婚服,是神仙成婚的配置,只不过他一个河神,实在不够格穿什么高端的,所以看起来还是多多少少没有那么气派。
白珞的目光好像是故意地一样,在那套婚服上来来来回回看了两圈,看得河神脸色都有点难看了,她才微微一笑。
“恭贺新婚。”
河神刚才有点僵硬的脸被白珞这一句给说活了,祂不是妖怪成的河神,而是水鬼,所以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还微微泛青。
而红色又非常显白,衬得他脸色青白的,跟鬼似的。
河神看见地上的水渍和空了酒盅,当然猜出来白珞压根没喝。祂又给白珞倒了一杯,动作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恭敬。
白珞似笑非笑地看着被满上的酒盅,然后伸手过去盖在上面:“河神倒的酒,我可喝不起,自便吧。”
她可以说是嚣张到了极致,连您都不愿意说。嘴里说着喝不起,但姿态确实极其居高临下的。
河神脸色又一僵,好像在隐忍动手的冲动,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喝了手里那杯酒,留下一句。
“道君何必如此,您是贵客,本君还不至于在酒里下东西。”
直播信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屏蔽了,宴席上的暗流涌动观众一眼都没看见,等回复连线的时候,河神已经走了。
「信号怎么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河神掐断的吧,他就算默许白珞带摄影师进来,也不可能让她都拍出去啊。」
「哎,这么精彩的东西看不见了,好遗憾。」
然而他们没说几句,直播就被彻底掐断,不过这次出手的是白珞,她把直播用的手机扣在桌面上:“后面的就不要直播了,播不出去的。”
摄影师一个字的意见也没有,赶快点点头,给导演组发了条消息,收起了手机。
宾客很快来齐了,除了白珞桌子上的六个人,其他也就只剩下寨子里的一些德高望重的蛊师是人类,其他的全部都是妖。
这些妖原型是什么的都有,白珞隔着老远,看到了一张艳丽至极又英俊至极的脸。
那是个长发穿着一身剪裁考究西装的年轻男人,男人好像也看见了她,远远举了举酒杯。
白珞眯了眯眼没有回应,而是面无表情收回了目光。
坐在一旁眼珠子乱窜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的同千亦也看见了,但没看清,只是一闪而过,男人就把头扭回去了。
她咦了一声,戳了戳白珞:“我怎么好像看见涂神了?”
白珞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涂神就是指凃青讳。十八岁出道,十年拿了不下十个影帝的传奇人物,也是倚山酒店的幕后大老板。
她是见过凃青讳的,这么一想,很快就反应过来刚才那个长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男人就是凃青讳,应该也是妖管局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姓涂的副局。
河神娶亲请这尊大佛来不算奇怪,但这河神明显没揣什么好心思,居然还敢把妖管局的无冕之王请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白珞掀了掀眼皮,再看过去的时候,就只有一点灰黑色西装的衣角了。她摇摇头:“你看错了。”
同千亦跟在白珞身边几乎不动脑子,她说看错了那就是看错了。不过她好像很喜欢凃青讳,开始在白珞耳边叽叽喳喳:“我还没见过涂神呢,姐你肯定见过吧,我记得你们两个去过同一个电影节,还上过同一本杂志的十周年封面。”
这倒是,不过之前见的时候白珞还没来,那会原身正专心致志喜欢那个叫萧昀安的玩意呢。
同千亦又继续说:“哎,要我说,就涂神这样的才配得上你,那个萧昀安,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之前平台年度盛典请了他,我也去蹭了个边边角角,这男的怎么说呢……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她说完才想起来什么:“姐你不会还喜欢他吧?”
“不喜欢了。”
同千亦闻言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种烂人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白珞调动关于萧昀安的事情还是很快的,只不过之前这人都没出现过,所以没来得及处理。
这会被同千亦提起来,她才开始在脑海里慢慢盘。
萧昀安和单之荫这两个人好像彻底销声匿迹了,没有再动过什么手脚,安静得像两只鹌鹑,有点奇怪。
同桌的玄师又说话了,他好像一直在听两人对话,这会突然冒出来一句:“我倒是觉得白小姐和那位萧先生,倒是很配。如果真的能在一起,也算是一对天作之合。”
这话让同千亦听见那还了得,她本来性格就是小辣椒类型,也就是在白珞面前才乖乖巧巧,怎么可能给这说屁话的玄师面子。
她白眼一翻,阴阳怪气:“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好共情哈,你当你是董永呢,还想娶仙女,做什么青天白日大梦。”
那玄师好像并没有被同千亦的话刺到,他悠悠端起酒杯:“白小姐也是玄师,一定也能看清自己的命数,又何苦挣扎呢。”
这话说的就相当刺耳了,白珞看了一眼那根没有完全斩断,还留着非常淡的一根当诱饵的姻缘线。
白珞嗤笑一声:“我倒不知道,后天硬凑的都能被叫天作之合了。”
她说完看了那玄师一样,挑起眉:“不过你连自己死期将至都看不出来,又能指望你有什么本事呢?”
玄师脸色陡然一变,当场掀起桌子。下一秒,厚重的木桌被白珞从中直接劈开,甚至没人看清她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桃木剑。
白珞一头粉发散落下来,手里的桃木剑正好就是她原本用来挽发的簪子。
宋嘉裕一手拉着同千亦一手拉着翟游用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暴退躲开了漫天饭菜,然后两眼发直声音颤抖。
“……桃木剑这么锋利是合理的吗?”
白珞毫无征兆地暴起杀人,打断了台上的婚礼进程。
她好像是卡着点动手的,正正好好卡在夏小青要下跪拜天地的时候。一边的林霁眼疾手快,拉着夏小青往旁边一退,然后发出了一声听起来十分惊恐的尖叫。
那玄师拂袖将迎面砸来的桌子扇到一边,脸色阴沉的能滴水。全场的注意力都到了他们这里,比玄师脸色还难看的是河神。
拜天地的时间点,甚至于一会喝合卺酒,入洞房的时间都是精细算过的,白珞这么一动手,几乎打破了他所有的计划。
换而言之,这场婚礼彻底让白珞给毁了。
白珞慢条斯理一甩剑,一把平平无奇的桃木剑居然让她用出了神兵利器的感觉。
玄师颇为狼狈的摘掉了头顶的菜叶,目光落在白珞手里的桃木剑上心头一跳。那把桃木剑的材质再普通不过,顶多是年份长一点,但并不罕见。罕见的是上面贴着的那张符!符上充盈着极其丰满的灵气,但凡刚才他反应慢一秒,现在已经人首分离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看了一眼白珞那张毫无瑕疵堪称玉面修罗的脸,冷笑了一声:“无故对玄师出手,你就不怕妖管局找你麻烦吗?!”
之所以不是问白珞不怕法律制裁,原因还是因为河神娶亲。
河神娶亲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游离于人间之外的,他就是死里面,死成一万零八块都没人知道,所以只有妖管局才有能力介入。
白珞嗤笑道:“这河神娶亲一半都是你的手笔,河神仙寿将尽,想靠入魔续命,你就找上了门,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数万冤魂做祭品,再用痋术作为媒介,来让河神入魔。做了这么多事儿,你就不怕妖管局找你麻烦吗?”
玄师闻言脸色居然好了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怕白珞戳破,还不紧不慢把倒在后面的椅子扶起来坐下:“白小姐,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今天要是老老实实参加完婚宴再老老实实离开,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但既然非要强出这个头,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比如?”
玄师笑了起来:“既然婚礼被破坏,痋引没有在最有用的时候爆发,那就用你来代替吧。就当,是给河神大人的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