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间或夹杂着起哄的声音。
“上啊,上啊!行不行啊到底?”
门口的小侍们,似是见惯了这个场景。
有的面无表情,有的转头不看,只有几个人投来隐忍的怜悯。
那肥腻的男人,在起哄声中解了腰带,便要欺身过去。
忽然,只见他化作一道残影,砸到对街的屋顶上,又从从屋顶上摔了下来,发出一声惨叫。
他身上的外衣,却被披在那还跪着的赤身的小侍身上。
半响过后,对面的房屋开始缓缓坍塌。
众人呆呆地看着倒塌的房屋,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花九璃看了眼郁飞澜,这人不让自己动手,他自己倒是动起手来了?
直到一个人大喊着跑过来:“有妖怪!有妖怪!周员外没气了,全身骨头都碎了!快跑啊!”
众人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尖叫着作鸟兽散。
郁飞澜察觉到花九璃的目光,低头开口道:“那人还有气……”
不一会灯红酒绿的南风馆,便只剩四个人——花九璃、郁飞澜还有闻声赶来的谈默。
以及披着周员外的衣服,坐在地上还在发愣的小侍。
那小侍抬
起头来,血早就流了一脸,他用衣服紧紧地裹了裹自己,战战兢兢地说道:“你你……你……是谁?”
花九璃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回道:“是我把你推到他怀里的,理应救你。”
身后的郁飞澜跟谈默,相对无言。
只见花九璃伸出手指,在那小侍的脸上抹了一点血,食指与拇指一捻,露出一个核善的笑。
“可你这只小妖,吸人精魄,害人性命,我也留你不得。”
那小侍猝然睁大双眼,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
“镇远军何在?”
花九璃打了一个响指,须臾,上百天界精兵黑压压地出现在了花九璃身后。
“属下在!”上百名天界镇远军齐声应道。
“是!”
“谈默、郁飞澜,从现在开始,这栋楼方圆十里之内,不允许有任何东西逃出去。”
“是!”
谈默跟郁飞澜对视一眼,终于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花九璃召出封星,反手将封星搭在肩上,在南风馆转了一圈。
走到一处与别处没有任何区别的地砖面前,手持封星狠狠地劈了下去。
封星劈到地下一处结界上,巨大的反冲力将整栋楼的地砖,还有所有陈设全部掀翻了。
花九璃八风不动地立在空中,还看了眼那被震飞的小侍。
手一伸,那在狂风瓦砾中飘零的小侍,便直直地往花九璃身边飞来。
只是没等他感受到那怀抱的温暖,一只如玉般的纤手便掐上了他的脖颈。
小侍挣扎着,被掐到脸色发紫,花九璃依旧一言不发,静静地盯着他。
直到那小侍濒临死亡时,脑袋上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两只灰色的耳朵,微微颤着。
花九璃盯着那耳朵半响,才松手将人扔到了地面上。
尘烟散去,封星劈过的地方,俨然裂开一个黑漆漆的缝隙。
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夹杂着野兽的嚎叫声,细细碎碎地传了出来。
只见那小侍看了那裂缝,似是见了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般,连连后退。
一张满是鲜血的脸上,带着惊惧:“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第28章 妖族的坟场
花九璃看着那小侍惊惧的表情,问道:“下面是什么?”
小侍一边发抖一边后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花九璃对待除百里暮雪以外的男人,向来没有太多耐心。
拎起那小侍作势要扔下去,引得那小侍哭着求饶。
这次小侍吓得露出了一截灰扑扑毛茸茸的尾巴,一边哭着一边求饶。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听说过有些品相不好的妖被抓来后,会被带到一个地方直接挖内丹。
品相好些的妖,会被带到南风馆跟春意馆接客。”
花九璃盯着他的尾巴,以及吓得耷拉下来的耳朵看了良久,终于看出这是只小狼妖。
也从他的话中,大概理清了这南风馆的勾当。
这南风馆,远远不止一个风流场所那么简单。
“你们靠接客吸人精魄?”花九璃一边擦着封星一边问道。
小狼妖吓得拖着尾巴跪了下来:“上面说只要吸食够一千位客人的精魄,便放我们离开。”
花九璃微微皱眉:“你身边的小妖可有离开的?”
“有……有的,我同族有个相熟的伙伴,在完成任务后便被他们放走了。”
“你后来可曾见过他?”
她这才发现,那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
有鞭子打的,有利器划的,有烈火烧的……狰狞又扭曲。
小狼妖似乎又被她这番动作吓到了,往后缩了缩说道:“不曾,想必他也不愿再回来这里。”
不多时,谈默跟郁飞澜便将结界布好。
镇远军把刚刚四散而逃的所有人都抓了回来,挨个审问了个遍。
原来逃走的小侍里有人,也有妖。
小妖们服下了一种叫做逍遥丹的药,可以隐匿妖族气息,如凡人一般活动,只是无法逃脱。
品相好的小妖们被迫接客,于床笫之间吸人精魄;品相不好的小妖们,被抓之后便会被剖掉内丹。
南风馆、春意馆分别奴役着不少妖族,至于这幕后黑手是何方神圣,就不得而知了。
封星砍出的地下入口,依旧往外泛着沁骨的凉意。
妖气越来越重,仿佛阴暗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蛰伏等待。
“谈默、郁飞澜带人去把一个叫春意馆的地方给我端了,任何人没我允许不准下来!”
说完花九璃便从地面裂口处跳了下去,谈默郁飞澜本想跟着跳下去,又硬生生停住了,只因军令不可抗。
没想到七层楼高的南风馆,地下还藏着一个更大空间。
更确切的说,是一座坟场。
整个地下被阵法层层包围,白骨、腐肉堆叠成山,地面被乌黑干涸的血染得发臭发黑。
一堆略显新鲜的尸堆旁边,还密密麻麻地堆放着几百只被人下了禁制的铁笼,每只铁笼上都蒙着黑布。
黑布后面隐隐传出哀嚎声、抽泣声,野兽的嚎叫声……
若不是花九璃用封星斩出一道裂缝,恐怕再过万年也不会有人想到,这灯火阑珊的南风馆地下,藏着滔天的杀戮。
花九璃深吸一口气,腐败的、烂臭的空气,却让她感到一股刺痛的清醒。
她感到背后深不见底的黑暗处,有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花九璃抬头看了看结界的裂缝,正一点点地修补缝合。
花九璃不屑一笑,那只老鼠看来想等结界完全闭合,利用地下大阵,限制自己的修为后再出手。
她与常人不同,生来便是天帝境,想利用阵法限制她的境界,哪有那么容易?
但见花九璃一个漂亮的旋身,左右两手各执封星刀,双手交叉间,刀身碰撞拉出一道蔚蓝的火。
双刀携破空之力轰鸣而出,所过之处业火焚天,毫不掩饰的杀意直逼那幽深的黑暗,令人无处遁逃。
那黑暗的尽头传出一声闷吭,花九璃听到了封星穿透肩胛骨的声音。
只见那蔚蓝业火照亮处,踉跄着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长发如墨,散落在黛青色凤纹锦袍上,左侧长发几乎盖住了半边脸。
但依稀可见,一道狰狞的旧伤痕从耳侧,斜劈到了嘴角。
他漠然的眼眸中,流露出难以隐忍的痛色。
肩胛骨被封星洞穿,蔚蓝的业火还在灼烧着他的伤口,他唇边不受控制地溢出血来,半跪着倒了下去。
九璃看着那身影一愣,赤焰幻鸟萧幻?
在他倒下的一瞬间,一道红色的雾气,猝不及防地朝花九璃袭来。
九璃神识一动,封星回防,身形流转间,封星携蔚蓝业火,刀刀破开红色迷障。
业火所到之处,那红便似着了火一般,噼里啪啦地烧了开来。
几丝红星未来得及化作飞灰,便落到九璃玄色的衣摆上,那衣摆瞬间被腐蚀出黑洞,并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九璃两指并拢,灵力如刀,将裙摆斩断,顺势给自己设了个结界。
这红雾连天界极品防御法衣都能烧坏,若落到身上……
九璃心想,怎么也得掉层皮吧……
她抬头看向疯狂攻击,试图冲破结界的红雾,以神识探去,发现红雾其实是由很多针眼般大小的红色蝴蝶组成。
只是每个蝴蝶的尾部,都长着如毒蝎般的尾刺,似有剧毒。
红雾越聚越浓,越聚越厚,不一会花九璃的结界外边,红雾的厚度已达数尺。
血色的蝴蝶疯狂地用毒刺攻击着结界,结界被毒刺不停地穿刺着,震动着发出嗡鸣声。
倒是见到了她追寻数月未果的赤焰幻鸟,刚刚那鸟显然是被当成替死鬼挡了刀。
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又为何在此。
赤焰幻鸟有七万年修为,在这六界都是不常见的大妖了,什么人能将他制服?
花九璃想了一通,也没想出个结果。
她索性闭上眼睛,悬空盘坐,嘴里念叨了一句:“萧幻,对不住了,这刀我还得抽出来用用……”
第29章 初遇池子予
只见那原本倒下的萧幻,闷哼一声,极度痛苦地弯曲了身子。
身上一直插着的另一把封星霍然抽离,带出喷溅的鲜血跟烧得焦黑的碎肉。
然而那刀虽然抽离了,可业火却未熄灭,仍然灼烧着焦肉剥离后露出的新的伤口。
“呵,这天界的人可真是狠毒啊。”
一声讥讽自幽暗处传来,声音犹如天上月,细听之下却又邪气入骨。
花九璃听了这评价,眼都懒得睁开,朱唇微启:“封星!”
她以神识控刀,封星飞至结界处,刀身骤然化成数千把,把把都带着蔚蓝业火。
横竖交错,飞速旋转着绞向血蝶,不留一丝空隙。
封星之下,业火燎原,血蝶触及业火的瞬间便燃起蓝色火焰化成飞灰。
一时间,地下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昼。
花九璃,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对手。
一个妖冶绝伦的光头和尚,眉间带着血色弯月印记,左耳带着一个琥珀耳钉。
乌金云锦衣上,绣着血色弯月,衣衫并不用腰带系着,一根黑色锦绣双蝶窄带松松垮垮地拢着衣服。
以至于他胸前大片肌肤裸露在外,遒劲有力的胸肌腹肌一览无余,眉眼嘴角处,无不泛着丝丝邪气。
一时间万把刀身汇聚在花九璃身边,刀光交错间于空中组成了一个杀阵。
“臭和尚,临死之前要不要把衣服穿好?不然死得太不体面了。”
花九璃那桀骜的眉眼微微一挑,端得是肆意狂妄。
只见那和尚微微一笑,艳丽鬼魅。
“封星万刀斩,六界无生魂。天界战神拿这个对付我,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万刀不斩无名魂,报一下名号,今天就便宜你了。
花九璃两指并拢抬起,蓄势待发。
和尚大笑道:“我若不报名号,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封星万刀出战,刀光凌冽,杀阵之下,只见那和尚笑着化作了一抔飞灰。花九璃收了双刀,嗤笑一声:“我这不是给你取了名字了吗,臭和尚。”
花九璃走到赤焰幻鸟萧幻身边,只见他早已痛得昏了过去。
然而肩胛骨的伤口,还燃烧着蔚蓝色的业火。
花九璃以灵力化针,刺破食指,从指间挤出一滴血来,掰开萧幻紧咬的唇,将血滴了进去,伤口处的业火缓缓熄灭。
似是剧痛缓解,那人眉宇舒展了一些,只是那焦黑伤口还需要时间复原。
地下上百只铁笼中的生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那和尚死后集体都躁动不安起来。
花九璃看了一眼萧幻自嘲地想,自己来这不就是为了杀他吗。
现在却要以血救他,救完再杀?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她无奈地将萧幻像拎小鸡仔一样,扛到了自己的肩上,朝数百只蒙着黑布的铁笼走了过去。
这些铁笼都上了禁制,压制着里面所有妖的修为。
但自那和尚死了之后,禁制越来越弱,躁动越来越强。
随着花九璃的靠近,他们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威压,四面八方传来的哀嚎声、怒吼声越来越弱,最后只能隐隐听到一丝小兽般的呜咽。
九璃肩上轻松扛着萧幻素手一挥,禁制不复存在,黑布碎成齑粉。
看着面前的景象,她瞳孔微缩,一瞬间几乎忘了呼吸。
近五百多只铁笼里,密密麻麻地关押着无数妖族。
有因受重伤,早已化成兽型的巨蟒;有断了尾巴,却还还护着自己孩子的兔妖。
有蛛腿全部被斩断,气若游丝的青魔蛛;有上存人形翅膀,却被折断的寒冰烈鹤。
还有在铁笼里,蚕食其他妖族的金瞳妖蝠跟鬼面蜈蚣……
断臂残肢、血流成河,他们濒临死亡,却依旧在自相残杀。
他们无一不身受重伤,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在看清楚对方肩上扛着的赤焰幻鸟后,一边后退一边发出威胁的低吼。
花九璃闭眼敛了所有情绪,再睁眼时又恢复了平静与清明。
她扛着萧幻打算先上去时,铁笼里传来一个轻绵无力,却绝望急切的声音。
“救救她的孩子!”
花九璃顿足回眸,看向了那抱着孩子的兔妖旁边,有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他头发上沾满了血污,又凝干成块,脸上全是污血,看不清长相。
只是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哀求。
他手里拿着一把卷了刃的匕首,胳膊上挂着被野兽牙齿咬下来,要断不断地碎肉。
还有几处深可见骨的刀伤,流着脓水,凑近了能闻到一股恶臭。
花九璃看了眼那战战兢兢发抖的兔妖,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妇。
她衣服不知道被什么人扯碎了,露出大片肌肤,和一截光裸的伤痕累累的小腿。
脖颈跟胸前,都还残存着吻痕跟咬痕。
可想而知,她在这个笼子里经历了什么。
那兔妖怀里,抱着一个看着像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
男孩的头上一对兔耳沾着血丝缓缓垂着,双眸紧闭,胸前的起伏似有似无,看起来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