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死......”楼空平静地说道：“我要等他回来，我等他......”
淡然的嗓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商沥川咬牙，抓住了楼空的手腕，“跟师兄回去！”
“我不走。”楼空狠狠地甩开，望着商沥川的眼睛泛着点点红，固执道：“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啪——
寂静的雪天中，清脆的掌声响起，楼空瞪大了双眼，左脸被扇得一偏，久久没能回神。
“你究竟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商沥川怒极，向来轻佻的桃花眼中盛满沉痛，“你醒醒吧，无论石庚活着与否，你跟他都没有可能。”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商沥川掌心发麻，可见是下了力道的，他要狠狠地将这个迷途的师弟打醒。
当年意气风发，有着一颗玲珑心的师弟到底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已经不想去深究了，包括他和石庚的过去。
他要带他回师门，师父一定有办法治好他！
“师兄......”
楼空低低喊了一声，鼻音很重，眼前有些朦胧，像是终于清醒了几分，“我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楼空，商沥川内心一痛。
多少年了，这个人有多少年没哭过了?
他甚至有些自责，是否是刚才自己那一巴掌打的太重?
商沥川敛了眉眼，抬手将形单影只的楼空揽入怀中，才发现他浑身早已冰凉。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商沥川轻轻拍打着楼空单薄颤抖的脊背。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在他绝望之时给他一个可以依靠的胸膛。
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感觉到一点小师弟当年的样子。
率真而不设心防。
啜泣声时断时续响了许久，才听到空气中传来一段决绝之辞：
“师兄，别管我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徒弟吧......”
“师兄，别管我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徒弟吧......”
——————
胜利的渊国军队班师回朝时，楼空如愿见到了心心念念之人。
只是，那人再也不会用锐利却温厚的眼神看他了。
“将军，你回来了?”
楼空缓慢地走至棺椁前，手指在空中一寸一寸地摩挲着那张历经风霜的容颜。笔趣阁789
衣甲整齐地穿戴身上，破损的地方可见战况的凶残。
石庚原本略显黝黑的皮肤此刻白的有些刺眼，楼空害怕看，又舍不得挪开视线。
出发前，你没有给我承诺，因为你已经有了决断了是吗？
楼空机械般地转头看向百里笙，自嘲道：“我承认，我输了，但不是败给你，是他......”
百里笙缄口不语，从袖口将那枚蓝玉交了过去。
她从未在乎过胜败，她只想求一个安定，带着她的阿狸远离尘嚣。
楼空眸色闪烁，又哭又笑，看着那枚蓝玉，连血液都凝固了。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石庚，你没有心！
……
自镇北将军安葬后的一个月里，国师楼空将自己封闭在塔中，不言不语。
直到有一日，他一改往日的着装，穿着石庚的遗物手持利剑，双眼入了魔一般将渊帝侯临拉下王座。
嘴里吐出的话犹如地狱的呼唤：“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他活着的时候要守护整个渊国百姓，我违心也要陪他、助他，现在他死了，你怎么能高枕无忧地享受?”
“他把你当兄弟，你却一直利用他，侯临，下去陪他吧，我怕他孤单！”
彼时的侯临早已是油尽灯枯，因为楼空早年在他的养生配方中掺了别的东西，他寿命已然无多。
当银剑即将落下之时，商沥川突然出现阻止了他。
“小空，切莫一错再错。”
“二十年前就已经回不了头了，是我死性不改，咎由自取，哈哈哈......”
楼空倏尔癫狂大笑，丢下银剑，一步一步地走向宫外，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虚浮的脚步......
——————三个月后。
荒无人烟的某座深山中，一间破旧的小茅屋孤单地兀立着。
不远处的平地上，一方矮矮的没有墓碑的坟包显得格外突兀。
跟前跪伏着一个白发白袍的男子，当他抬头的刹那。
赫然是一张满是褶皱，形如枯槁的耄耋老人的脸。
从那双淡色的琥珀眼睛不难判断，他年轻时一定是个俊俏的小伙，只是此刻的眸中早已没了光亮。
“十年前，你说我不曾爱你，所以你拒绝了我，十年后，我依旧没能弄懂，但你已经不会给我机会了。”
清冷悲凉的声音从老人口中吐出，奇怪的是，这分明还是正值青年的年轻嗓音！
老人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幽蓝色的玻璃，闭着眼睛缓缓道：“你曾两次救我于危难，是你让我相信还有希望存在，国破时我没有恨，家亡时我没有哭，可是......为什么你走了以后，我的心突然变得这么空?”
“可能就像你说的，我对你只是仰慕，我把你当做我的光，毕生的信仰，我为了你能活着，走了一条不归路，我恶贯满盈，有得就必有失，所以我的报应来了。”
老人抚上自己苍老的容颜，笑出了泪，“这是场交易，以我自己做押注，不得好死......我怕你恨我，所以瞒着你，但你选择了另一条路，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
他怔怔道：“师父曾教导我，命由天定，万事万物都逃不过被主宰的命运，我却一意孤行，违背规则，想为你开辟一条新生之路，我终究还是......自不量力了些。”
“应该是求而不得的执念，困了我多年，这东西，你不要就算了吧。”
老人捏碎了手里泛着蓝光的玉石，屈指虚空去抓天边的一抹云霞。
老人捏碎了手里泛着蓝光的玉石，屈指虚空去抓天边的一抹云霞。
光易逝，皆徒然。
“我来为这场人生，画上句点。”
正如书上所说，人去楼空。
“
第339章 上神的小狐狸1
天地初始，灵气复苏，一棵繁茂粗壮的桃树拔地而起，连接着天地。
后山川衍变，万物生长，桃树吸取日月之精华，诞生世间唯一的神明。
以其为中心，百里之外桃花顿开，春意盎然，桃林万里余音袅袅。
故此取名——百里笙。
她有着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身披云纹紫袍，脚穿金丝履鞋，神秘而气质高冷，身姿绰约，风华绝代。
一双狭长的的凤眼中是一对眼神极浅的银瞳，冷漠无情。
嘴唇嫣红，却显得有些薄情，偏生她额间的那片桃花印，又为她增添一抹旖旎之色。
自这位神明诞生后，天地像是听到召唤，开始陆续出现新的神明。
无论是草木之精怪，龙凤之化身，皆拥有移山倒海之力，寿命与天共享。
作为伊始大神的百里笙，是所有神明不敢触犯的对象，他们尊敬她，共同尊称她为“上神”，意为众神之上。
神明的生活虽逍遥，可生命太长，实在孤独且无聊。
于是，他们一同谏言，请求百里笙助他们一臂之力，开辟规则，创造生命。
自此，各族势力接连诞生，人族、妖族、魔族、仙族等等等等。
既是派系不同，本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原则，战争也就不可避免。
那些神明见此，顿觉这些下等生命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想将之毁掉，岂料反将天捅了个窟窿，异象频发，为此还搭上了几位神明的生命。
百里笙不得不出手解决后患，也因此神力耗损颇多，需休养一段时间。
但神界不可一日无首，她便提携了一位神明，助他登上神座，赐他“帝”姓，命名如令，让他管理督促众神，待她苏醒。
而那些已经独立形成的生命，严令众神不得以本源之力进行干预，否则灰飞烟灭。
于是，天地再次恢复往日的和谐。
亦如百里笙所料，她闭关的这段时间，帝如令将神界管理的很好。
她生来淡漠，本无心做这众神之首，如此一来，便将处理这些琐事的权利交予了帝如令。
她则在神界最高处建造了一处宫殿，以百里桃林做衣，取名九霄。
岁月反复，万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天，百里笙坐于山巅，闭着眼睛聆听着山川之音，双手搭于琴弦之上自如地游走。
手指纤长，肤白如雪，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引人遐想。
“百里，又在抚琴?”
身后一道成熟又略显魅惑的声音响起，一道艳丽的身影闯入，却分毫没有打搅百里笙的雅致。
直到弹奏完整首曲子，她方才收手平静地看向来人。
一双银色的眸子未见任何情感波动，像是早已见怪不怪。
来人是名女子，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眼睛是耀眼的金色，着装随意而不失优雅，属于张扬明艳的那一款。
此人名唤宿鸢，是天地诞生的第二个神明，本体是一只凤凰，未化形之前常年盘旋在百里笙的桃树枝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两人勉强算是好友，更多时候是宿鸢在讲，百里笙在听。
由于她神力太过强悍，所有神明都畏惧她，也只有这只凤凰即使在化形后，依旧雷打不动地到她这九霄殿来。
许是太孤独了吧，她默认了这只凤凰的行为。
“真乃神音是也。”
宿鸢如痴如醉地享受了一把，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洗涤，她翘着腿坐在石头上问：“今天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无。”百里笙挥手收了琴，未听见脚步声，人却已走远。
宿鸢早已习惯了百里笙这般，二话不说追了上去，“没有名字？我替你取一个如何？”
百里笙没说话，宿鸢就当她默认了，勾起红艳的嘴唇笑道：“就叫《好逑》如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第340章 上神的小狐狸2
“哎，瞧一瞧看一看咯，新出版的绘本，有文有插图，记录人妖魔跨物种相爱相杀的全新故事，绝对劲爆。”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商贩当街扯破喉咙营销着自己的商品，逢人就拉，倒真有不少人愿意捧场。
除此之外，还有做泥人的，画肖像的，卖胭脂水粉首饰和佳肴的，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当真具有当地特色。
百里笙一身靓丽的紫袍，乌发用玉簪挽住半数，尽管装饰简单朴素，但因她傲人的资本，仍旧吸引了大批行人的目光。
男子垂涎三尺，女子暗骂狐狸精。
这些纷杂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在百里笙身上，令她一阵不喜。
世人皆追求美貌，明知美貌无罪，为何却要摆出那样一副嫉妒凶狠的模样?
岂不是愈加的丑陋?
百里笙摇了摇头，那日她却有被宿鸢说动，想着也无事，便化身下界，本想真真切切体验一下这里的人事物，是否真如他们说的那般?
可实际，她是有些失望的。
百里笙能感觉到自己与这方世界格格不入。
虽然她一出现便成了众人的焦点，但世人的眼中是难掩的欲望，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笔趣阁789
正在她有些后悔听了宿鸢的意见，准备返回神界之际，人潮突然暴动起来。
“都给我闪开，妨碍妖魔司缉拿妖物者，一律格杀勿论。”
一群穿着与素人不同，头戴官帽，腰间佩刀的男子厉声驱赶着街上的人群。
百里笙敛眉，大失所望，余光忽而瞥见某条小巷里有一团东西窜动，她并未在意，欲收回视线，却对上了一双蓝澄澄的双眸。
对接了数秒之后，百里笙抽回了视线。
她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且早年也下达过神令，不得参与他界之事，这人界并没有值得她驻足的东西，她准备回去了。
但很显然，那头的小东西并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而是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百里笙反手就想将它往外扔，她并没有与人亲密接触的习惯，纵使是宿鸢，也只限于交谈。
可怀里的小东西急得尖爪子都露出来了，死死地抠着她的衣袍，百里笙这才看清这团小东西是为何物。
一只小狐狸，橙红橙红的，身上还有多处擦伤，最严重的是腿上的刀痕。
不要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小东西扒拉她衣领的腿，毛色是白的，很显眼的一道刀痕，还在往外汩汩渗着血。
百里笙眉头一皱，盯了小狐狸几眼，有些无奈，指尖自觉触上了那道伤口，替它止住了血。
那狐狸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旋即她又捏住了它后脖颈处的皮毛，却再次对上那双如蓝晶玉一般通亮的眼瞳。
里头未含杂质，纯净明亮，很动人，百里笙手一顿，愣了三秒，才冷冷道：“下去！”
小狐狸听懂了，但它才不要放，这里太危险了，只有面前这个仙女姐姐最安全，于是手脚扒拉得更紧了。
百里笙面色有些不耐，伤已经给你治好了，还想赖上她不成?
于是抬起纤长的手指，捏着小狐狸的后脖颈将它提了起来。
小狐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提在了空中，它本能用尾巴卷住了百里笙的手腕，两只小爪子并在一起，可怜巴巴地冲百里笙作揖。
求求啦，不要扔我！
小狐狸的行为在百里笙眼里简直蠢透了，她眉眼一冷，幽幽道：“我从不救陌生生物。”
言外之意你从哪儿来赶紧回哪儿去，我并不欠你。
察觉到后脖颈的力道松了几分，小狐狸两腿并紧，突然就啪嗒啪嗒掉起眼泪来了。
“咿呀~”怕！
百里笙不为所动。
小狐狸继续出击，扭头一口咬在了百里笙手臂上。
这是它们狐族独特的求爱方式，本来应该咬在对方脖子上，但它性命危矣，根本够不着好吧，只好改咬手臂啦。
第341章 上神的小狐狸3
身后不断有乒乒乓乓的细碎声响传来，百里笙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某个竹编的背箕下，一条红色的尾巴来回窜动，接着是一阵磨牙声，好像要把背箕弄开一般。
这条小径上杂物较多，半数的路程全是些东倒西歪的物品，百里笙过来时可不是这样。
那只蠢狐狸已经跟了她好一会儿了。
看样子是怕自己跟丢，步子迈的太快，便与那些物品大战了数个回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