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这才将窗户拉开一条缝，问：“你怎么来了？”
陆无别取下嘴里的烟，单手扒着窗户，笑：“想看看你。”
林冉被他这副不正经的模样弄得不自在极了，她抿抿唇，“陆无别，你不回家过年吗？”
陆无别吸了口烟，嗓音微哑，语气却不辨真假，似乎是随口一说：“没地方去。”
林冉不信。
前院里小孩儿噼里啪啦放鞭炮地声音不绝于耳，窗外的积雪反射着月色，景象热闹温暖，是最平凡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新年。
而陆无别一个人，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孤寂立在窗前。他眉眼淡漠不羁，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像在另一个孤独的世界中，和这跨年夜的热闹格格不入。
林冉拿毛巾擦着头发，看着眼前的少年，忍不住喊他：“陆无别。”
陆无别看她一眼，仍旧笑，“怎么了？”
林冉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这个少年身上，有太多她不了解的地方了。他有时候霸道，有时候幼稚，此刻，身上却有种脆弱感。
想了一会儿，林冉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的？”
陆无别歪头，勾唇道：“想知道？”
林冉点点头。
陆无别抬眸，在这呵气成霜的冬日，他的声音却满是少年人的轻狂：“因为小爷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啊。”
林冉：“……”
林冉温吞道：“好吧。”
接下来，两人都没说完。
林冉安静的擦头发。
陆无别沉默着抽完一支烟，吐出一口气。忽然抬头，目光灼灼盯着她，问：“林冉，我好好学习，脾气好点儿，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一点？”
第18章 红包
林冉的心脏的似乎都停住了。
她呆呆的张着嘴, 愣愣地望着眼前的陆无别。脑子迟钝的像是拐不过来弯儿。他在说什么？
让她喜欢他一点儿？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林冉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她迟缓地抓着手上的毛巾，将毛巾搭在肩上, 而后稍抬头, 对上陆无别的视线。
男生的瞳孔漆黑，眉眼俊朗，唇边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他的目光，仍是落在她身上。
夏天的时候，陆无别似乎也是这么盯着她看。
远处有人放烟花，绚烂的烟火绽放在墨色的天空中, 仿佛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儿。
在他露.骨的视线中，林冉白皙的耳垂一点点变得通红, 连脸颊也似乎烧了起来。
少女上前，白嫩手指搭在窗户边檐, 近乎恼羞成怒：“你不要这样看我！”
陆无别轻哂, 闲闲道：“我看我喜欢的人, 有问题吗？”
林冉哗啦一下, 把窗户关上了, 隔着一道窗, 少女的声音模糊了不少，她说：“我不会喜欢你的。”
陆无别的手停在窗前, 听到这句话，他缓缓垂下眼帘，瞳仁中的情绪慢慢淡了下去，变得凉薄。
他转身朝路边走, 小孩子们在前面追逐打闹, 有人大声说：“新年啦新年啦！明天就可以收红包啦！”
陆无别脚步顿了顿, 又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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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冉捂着自己发烫的脸，一下摔到床上。陷进柔软的被子里，她抓着被子一角，将脸埋了进去。
刚才陆无别在跟她表白吗？！
林冉抓了抓头发，思绪乱糟糟的。她盘腿坐起来，抬眼，瞥到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包。
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她决定做一套卷子冷静一下。
直到凌晨，少女房间里都还亮着灯。
第二天清晨六点多，林冉被路边的鞭炮声吵醒。她睁开眼，昨晚做完试卷，睡前脑子都转不动了，一夜无梦。但此时被吵醒，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陆无别的表白。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和陆无别往这方面想过。
他们其实都不怎么熟悉，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更重要的是，林冉觉得，像陆无别这么放肆的男生，喜欢的女孩子应该也是大胆活泼的。
而不像她，无聊到生活里只有学习。
有时候她也会怀疑，陆无别是不是喜欢自己。但是少年总一副霸道的模样，林冉便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昨晚，却被陆无别生生扯破了这层窗户纸。
离起床拜年还有半个小时，林冉重新躺回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迷迷糊糊睡着了，脑海里却浮现出很多画面。
夏天在小商店门前做活的装修工少年，开学后说要给她撑腰的校霸，在她发烧时抱她上楼的陆无别，补课时明明什么都不会却还努力学习的学渣。
还有，昨天晚上，脆弱到像是轻轻一碰就会消失的男生。
所有的画面，加在一起。
林冉在睡梦中喃喃道：“……陆无别。”
七点钟，张琴敲林冉房间门：“冉冉，快起床，去给你大伯舅妈姥姥姥爷他们拜年！快点儿！”
敲门声越演愈烈，最终变成拍。
林冉揉着眼睛，嘟囔道：“妈妈我马上起，你别吵，吵得我头疼。”
张琴气势十足：“小孩子家家的头疼什么啊，你表哥表姐早就过来给我们拜年了，怎么一回老家你就起不来了呢！昨晚上你不是睡得挺早的吗？”
听到这话，林冉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怕妈妈发现昨天晚上陆无别来过。
换好衣服，随便抓了扎头发，她便趿拉着拖鞋开门。
看着眼前睡眼惺忪的女孩子，张琴一下被萌到了，抱了抱林冉，稀罕道：“哎呀，我的女儿怎么这么可爱啊，快去洗漱，然后给长辈们拜年啊。”
林冉嘟着嘴，走到卫生间刷牙洗脸。
昨晚的年夜饭还有剩菜没吃完，张琴随便热了点儿，让林冉先对付着吃两口，拜了年再回来继续吃。
林冉含含糊糊地嗯。
张琴嫌她慢吞吞的，自己进林冉房间帮她把被子叠了，又拉开窗帘让阳光晒进来，接着开了窗。
随即，张琴动作一顿。
窗台角落里，躺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张琴纳罕地伸手，拿起来。
红包厚厚一沓，上面用烫金字体印着新年快乐。张琴疑惑地打开红包，里面一捺红色的纸币。
“天。”张琴小小惊呼一声，捂着心口，喊了声：“冉冉！林志华！”
两人都没听见。
张琴扯着嗓子吼：“林冉林志华！你俩给我过来！”
闻声，父女二人匆匆进了房间。
林志华不耐烦问：“你这一惊一乍的，为了啥事啊？”
林冉注意到妈妈手里的红包，问：“这是谁给的？”看规模，是一笔“巨款”啊。
也难怪张琴喊他俩过来。
张琴坐到床沿，把纸币从红包里拿出来。因为红包塞得满，拿出来时还把红包的边角撕破了。
没管这些细枝末节，张琴把钱放床上，舔了舔食指，开始点钱。
林冉和林志华两人面面相觑，没搞清楚状况。
林志华坐到她身边，拿着破了的红包看了眼，问：“这么多钱，谁给你的啊？”
张琴专心数钱，没搭理他。
林冉拉过梳妆台边的凳子，也坐到了张琴旁边。
父女二人都看着张琴一个人数钱。
“一万。”张琴放下那一沓钱，报了个数字。
林志华呆了：“哪个亲戚包红包包这么大啊？”他并不认为家里有这么阔绰的亲戚。
一般包红包都只有几百块钱。
很少有人包一万的。
张琴抬手，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压低声音，指指窗台，说：“刚才我给冉冉整理房间的时候，在窗台那儿看见的。你俩别作声。”
“放回去。”林志华蹙眉：“万一人家有急事呢。”
张琴打了他一下：“你说的轻巧，这是一万钱啊。再说了，冉冉窗户外面是咱家的花圃，靠着后边儿的小树林呢，人家经过也是走正门，谁会绕到后院儿啊！”
说到这，张琴看了眼林冉。
林冉直起背，不敢出声。
她大致猜到红包是谁放的了。
林志华也想明白了，和张琴一块问林冉：“冉冉，昨晚上有没有人经过这边？”
林冉不敢说，她低着眼，温吞道：“我也不知道。”
林志华问：“真没有？”
“我昨晚很早就睡了。”林冉说，“你们打麻将一直没睡，你们没发现有谁路过吗？”
张琴和林志华咬了咬耳朵，最终张琴决定：“今天志华你去把花圃围上栏杆，不要让外人进来，晚上我陪冉冉在这个房间睡，万一有人来找我们要钱，并且能说对钱的数字，我就把钱给他。如果没人，那这钱我们就交给村长。”
除了这样，似乎也没有更合适的解决办法了。
林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好解释为什么陆无别会来这儿。
她只能附和父母的决定。
给长辈们拜了年，林冉得了两千多的红包。她乖乖把钱都给张琴收着，张琴道：“你自己留着啊，自己攒着用，爸妈就你一个女儿，哪儿会要你的钱啊。”
林冉很懂事，边往家的方向走，边笑着说：“妈妈，我知道我得了人家的红包，你也要给人家小朋友红包，所以我不要这个。”
张琴心头一暖，揽着她肩，母女俩依偎在一起，亲密极了。
林冉又说：“你和我爸爸开早餐店很辛苦，我尽量少给你俩添负担。”
张琴忍不住笑了，叹着气，对一旁的林志华说：“老林你看，我跟着你一辈子没享福，没想到生了个女儿，专门来疼我的。”
说着，张琴把钱又给林冉：“爸妈辛苦归辛苦，这点钱还是有的，我跟你爸，只想你努力学习，乖一点儿，听爸妈的话就好。”
林冉抿抿唇，声音轻了些：“好。”
大年初一似乎过得格外快，天色暗淡下去时，林冉和堂哥堂姐正在斗地主，林奶奶上楼说：“七点多了，该吃晚饭了。”
三人放下牌，下楼吃饭。
晚上大人们打麻将，林冉和哥哥姐姐出门去小超市买了鞭，带着邻居家的弟弟妹妹们去河边放烟花炮竹。
堂姐拿着一根仙女棒，笑嘻嘻的踢了踢小学生弟弟的鞋子：“这个仙女棒对你们小学生来说太幼稚了，对我们大学生而言刚刚好。”
小学生们追着堂姐玩。
堂哥悠闲地在一旁拍照，补刀道：“你们姐姐要把你们的鞭炮都抢完了。”
小学生们愤怒了，“姐！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抢我们的鞭啊！”
堂哥堂姐和弟弟妹妹们都跑远了。
林冉笑着摇了摇头，选了一根拿在手上放的烟花，正准备点，却想起自己没有打火机。
林冉：“……”
她看了眼跑远的堂哥堂姐们，又看了眼离自己不到三百米远的小超市，决定去超市买个打火机。
林冉拿着烟花，从河边的小树林绕到前面，然后，脚步听住。
在乡间水泥路上，陆无别靠在一颗树边，低头抽烟，他的右手，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打火机上的火苗亮起又熄灭。
一时之间，林冉不知是该装作没看见他，还是和他打招呼。
毕竟陆无别这么高的个子，在乡间，可谓是相当显眼了。所幸天色已黑，唯有远处暗淡的路灯，散发出浅浅的光。
无人注意到他们。
林冉犹豫了会儿，扭头准备走。
身后一声：“啧。”
林冉深吸一口气，重新转回身，装作刚看见陆无别的样子，跟他打了个招呼：“嗨？”
陆无别嗤了声：“在躲我？”
林冉摇摇头，“没啊。”
“刚才看见你了。”陆无别收起打火机，扔了烟，朝她走过来，在她身边停住。少年个子很高，看她时垂着头，眼眸漆黑，他意味不明道：“我一直盯着你呢。”
话语里，满是强势与霸道。
林冉心尖微颤，捏紧了手上的烟花棒，垂下了眼眸，不敢对上他视线。
少年身上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两人都是沉默。
林冉往后退了一步，想了想，说：“能把你的打火机借我用一下吗？”
陆无别稍愣。
“我没打火机。”林冉小声解释，举起手里的烟花棒：“现在要放烟花。”
陆无别摊开手心，将打火机递到她眼前。
林冉伸手，拿过来，低头说了声：“谢谢。”
陆无别笑了声，对她的道谢很受用的模样：“嗯。”
林冉将打火机攥在手心，鼓起勇气，抬头说：“谢谢你的红包，但是红包被我妈妈收着了，之后她会给村长，你去找村长要回来吧。”
“为什么要要回来？”陆无别眸中有一层很浅的疑惑：“那是给你的，你给你妈妈干嘛？”
林冉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不喜欢你，不能收你东西。你别再过来了。”
闻言，陆无别冷笑了一声：“林冉，你凭什么觉得我得听你的，我喜欢你，还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第19章 第三晚
林冉愣了一下, 她有点懵，下意识仰头盯着陆无别看，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恼怒了。
有人骑着电动车路过小巷口, 见到站在路边的两人, 玩笑般的吹了声口哨，即便隔得远，却还能听清那人的声音：“小弟弟小妹妹，你俩在谈朋友啊？”
林冉心一跳，怕被认识的人看见，她匆匆说了句：“我回去了, 你别跟着我。”
小跑着回到小河边。
堂姐和弟弟妹妹们追逐着跑了回来，几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烟花棒, 棒口往外噌噌冒着火花。
林冉正准备拿打火机把自己的烟花棒点燃，忽然动作一缓。
“……”
这个打火机, 好像是陆无别的。
林冉揉了揉额角, 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重新把烟花点燃, 拿在手里放。看着一簇簇的烟花从烟花棒里蹦出来, 她握着烟花棒的手也随着一抖一抖的。
有个弟弟抱住她的腿, “冉冉姐，给我也点一下, 我要放仙女棒。”说着，小男孩递出来一根短短的仙女棒。
林冉弯下腰，拿打火机点着。
小男孩突然说：“姐姐，这个打火机好奇怪啊, 我怎么没见过？”
“啊……”林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堂哥闻言, 对打火机起了兴趣, 凑过脑袋来看，“我瞧瞧是什么奇怪的打火机。”
林冉只好任由他看。
“牛啊林冉。”堂哥看了会儿，忽然说：“你这是盗版的吧，正版的这个打火机你怎么买得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