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堂哥是有不对的地方，可你也要体谅一下他，自小父母双亡，身体也不好，哪像你，皮实的跟个猴子似的。”陆正卿说：“他说要跟你赛车，你就真跟他比了，你真的好样的啊陆无别，你那时候认个错，服个软又怎么了。”
陆无别将茶杯重重搁在了桌上。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陆正卿总结道：“而且还是你的至亲骨肉，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悔过之心？”
陆无别的眼睫低着，头也埋得很低，几乎能看见他后颈突出的骨头。他一字一句反问：“堂哥苦，我就不苦。是他自己突然发疯，非要跟我比赛，我也没想过会那样。”
少年说完，便一个字都不肯再说了。
良久，陆正卿闭了闭眼，无奈叹气：“真是造孽呀。阿别，爷爷也知道你心里苦，因为你爸爸对你的怨恨，这些年，爷爷也一直偏心你。”说到这，陆正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大概真的是，天意弄人吧。你堂哥也不是没错，但他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惨烈，爷爷也不能说他错。我也知道你没错，可死的人是你的堂哥，你没错，也是错了。”
陆无别冷笑，嗓音讥讽：“我跟陆无时一起赛车，到中途他想把我的车撞下山，结果没操作好，他自己掉下去了。要是死的人是我，那我是不是活该？”
“……”
“爷爷，”陆无别哽咽：“我没想过害他，是他要杀我。”
“唉。”陆正卿老眼溢出了泪，同样带着哭腔：“阿别，爷爷知道不是你的错。”
闻言，陆无别的头埋得更低了，他双手捂住脸，喉结滚动，紧紧咬住牙，忍住了哭意。
陆正卿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柔和下语气：“孩子，吃饭了没？”
陆无别还没吃晚饭，和陆正卿一块下了楼，坐在餐厅，等着张姨做好饭菜端上来。
见识过许多大风大浪，陆正卿早已缓和了情绪，恢复成了以往从容不迫的模样，“我问了周叔他们，唉，也算是造化弄人，你堂哥在医院躺了一年，没挺过去。阿别，你今后想怎么样？”
陆无别的眼角还有点儿红，声音微哑：“想赚钱。”
“孩子，年纪轻轻的，不读书怎么成。”陆正卿轻声说：“你两次高考，都被你堂哥给耽误了。第一次，你们赛车，他车子坠崖，成了植物人。第二次，你堂哥去世了。爷爷还是想你继续读书的。”
陆无别的手搭在餐桌上，“嗯。”
想到什么，陆正卿笑了：“我听说，你喜欢的那个姑娘，上的是最好的大学，是吧？人啊，总得往前看，你堂哥的事，也算过去了。说实话，其实爷爷真的很欣慰，听周叔他们讲了这一年多你的成长，你呀，能好好读书了，也学会不依靠家里，自己独立赚钱，承担起男人的责任了。”
听到这话，陆无别的眼睫微动，唇角抿了抿。
“哪儿像你以前，简直是个混账。”陆正卿说着说着，把自己逗笑了：“也算是我给宠的吧，把你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格。”
张姨做好了两道菜和一盘糕点，端了上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老爷，小少爷，还有三个菜，一个汤，还要十分钟左右。”
“好。”陆正卿抬手，“你先去忙。阿别，先吃点。”
陆无别拿了筷子，夹起碗里的糕点，咬了口。是桂花糕，没放多少糖，咬在嘴里，满是挂花的清香。
“对了，”陆正卿饶有兴味：“听说你最近在自学编程？学的怎么样了？”
“您怎么知道？”陆无别的动作一停，有点诧异。
“你这小子，还有什么事，是爷爷不知道的？”陆正卿笑眯眯地，捋着胡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嗯？”
陆无别没有接触过家里的生意，也没有方向，更没有启动资金。索性报了个编程班，想要自学编程，琢磨着想往游戏或者互联网方向发展。
“我……”陆无别刚开口，就说不下去了。
总觉得这话太矫情了。
“你什么？”陆正卿像一只老狐狸，非逼着他把话说完。
陆无别抿唇，将嘴里的糕点全部咽下去，也笑了，眼角眉梢满是少年意气：“爷爷，你也说了，我喜欢的姑娘，上的是全国最好的学校。”
陆正卿：“啊。”
陆无别低眼，语气无比认真：“我现在，只想赚很多很多钱，给她全世界最好的。”
仿佛誓言。
第41章 很爱
经历了被骗钱这件事情后, 室友们对于找兼职这件事的热情，明显下降了许多。
网上的信息良莠不齐，林冉害怕被骗, 只好和王佳佳商量。
“找兼职吗？”王佳佳捧着一杯奶茶, 和林冉一起在清大操场散步，顺便观看下周围夜跑的小哥哥们：“唔，我有个室友，在KFC做兼职，一小时十五块钱。”
林冉默默算了下，一天八小时, 也就是一百二十。这个价格也还算公道，她问：“那佳佳, 你能不能给你室友说一下，推荐我也去呗？”
“啊？”闻言, 王佳佳惊呆了, 扭头看向她：“你认真的吗？”
林冉不明所以, 点了点头。
“你在想什么啊林冉。”王佳佳不能理解, 边摇头, 边抑扬顿挫地说：“你可是我们江市的高考状元唉！你难道不知道, 唐温书顶着状元的名头，暑假去给人家补习, 一天五百多？”
林冉卡了下：“……额。”
她暑假没想着去做兼职，主要是自己性格比较内向，再加上，张琴和林志华都没提这事儿, 林冉也就没想到这茬。
“你干脆也去做家教。”王佳佳建议她。
林冉便将室友找兼职被骗了的事情, 如实给王佳佳讲了。
王佳佳听完, 简直懵了：“还有这种人？连学生的钱都骗，心真黑。”
林冉同意：“对呀，虽然我们是学生，钱不多，可人家能一性多骗几个，骗个百十来个，来钱就多了。”
王佳佳：“这来钱也太轻松了吧。”
两人绕着操场走了一圈，最后坐到看台上，借着月光与灯光，欣赏着落日后的操场。
忽而，王佳佳的眼睛发直，愣愣地望着一个方向，“冉冉。”
林冉应了声：“嗯？”
王佳佳舔了舔唇，兴奋地指着右斜方，道：“那里有一个弹吉他的男生，好他妈帅啊！简直像是为我而生的一样，贼他妈符合我的审美！”
对于她时不时爆粗口的行为，林冉已经习以为常，她平静问：“你要去加微信吗？”
王佳佳一拍大腿，喝到一半的奶茶也不喝了，直接放到脚边，留下一句：“我去了。”
林冉再抬头时，便只看见了她的背影。或许是心情过于激动，王佳佳走路的步伐，还带了点儿小蹦跳。
林冉：“……”
手机震了震，她从兜里拿出来，陆无别的消息在最上面，林冉点进去。
陆无别：【爷爷给我介绍了份工作，之后可能会有点忙】
陆无别：【（地址）】
陆无别：【我住的地方】
聊天界面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林冉打字：【好，那你照顾好自己】
发出去，正好对方也发来了一条。
陆无别：【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定期查岗】
望着两条相似的消息，林冉翘了翘唇角。明明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字符，她却轻声念了一遍。
念完，陆无别正好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林冉有点愣，难道陆无别有读心术，知道自己在念他发过来的消息？转瞬又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太傻。
她点开语音，从手机出声孔里，传出少年略微低哑的嗓音。
――“放心，你男朋友身体好得很。”
又是一条语音，手机自动播放。
――“不信下次来验验。”
语气闲散至极，像是挑衅似的，带了股嚣张的意味。
林冉不知道怎么回，想了下，回了两个字：【收到】
过了会儿，陆无别给她回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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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了几天招聘软件，恰好看到招家教，价格面议。林冉在软件上给对方发消息，马上收到了面试邀请，时间定在了周五早上。
周五，她借室友的化妆品，画了个淡妆，尽量穿的成熟了些，这才坐地铁去面试。
面试的是一家培训机构，主要是给初高中生讲课的。
来面试的还有七八个人，看模样都很青涩，大约都是学生。
面试官问了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后，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套理综试卷，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做完并打分。分数排名在前三名的人，会安排一个试讲，试讲合格后，才能来这里做兼职家教。
流程繁琐，做题时间又掐的很紧，林冉恰好在规定时间将题目全部做完，结束作答时，她前面的一个男生还有一半的题没做。
面试官收上试卷，身边的几个人都唉声叹气。趁着面试官改卷时间，几人能休息半小时。
林冉去了趟洗手间，发觉口红花了，她不甚熟练的补了下妆。
旁边的女生说：“你做的好快呀，我还有三个题没做完。”
林冉抿了下唇，让口红更匀称，才说：“这套题的做题时间本来就比较短，没做完才是正常的。”
发觉她说话一本正经，女生笑了，“其实我认识你唉。”
“啊？”林冉偏头，仔细地打量着女生，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
“冉冉。”女生模样明媚，笑起来十分动人：“我是你哥前女友呀。怎么，不记得我了？”
林冉惊讶的嘴巴微张，不确定地喊：“晓晓姐？”
朱晓晓眨了下眼睛，感慨道：“说实话，我差点儿都没认出你来。你变化挺大的，瘦了，比以前漂亮多了。”
林冉把口红放进包里，低下头，腼腆笑了下。
朱晓晓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一块出去：“走吧，没想到你也来我们学校了。之前我在表白墙看见你了，你好像学计算机的吧？”
“嗯。”林冉乖乖应了声。
朱晓晓性格活泼，心直口快：“之前去你哥家，见到你的时候，你穿个大棉袄，素面朝天的，好土啊。今天化了妆，穿这么正式，我刚看见的时候，还以为认错了人。”
听到这话，林冉瞬间被带回了高三的那个冬天。
当时见到打扮精致的朱晓晓，她的确有过短暂的自卑。却又很快，被那种暗恋不得的酸涩取代了。
“对了，”朱晓晓哼了声：“我前男友现在怎么样了？”
林冉摇摇头，诚恳道：“我跟我哥联系的不太多，也不清楚他现在怎么样。”
朱晓晓拉着她坐到等待区的椅子上，“你哥那人，就纯纯一伪君子，少搭理他，听见没？”
林冉懵懂的眨了下眼睛。
在她印象中，赵博远一向温和，对她也很有耐心，是个温柔的大哥哥。
朱晓晓完全没有当着前任妹妹的面，说前任坏话的愧疚：“哄我的时候，一点耐心也没有。这就算了吧，后来呢，他见到我发小，就移情别恋了。”
“啊？”林冉睁圆了眼睛，不太相信。
朱晓晓捧住自己的脸，笑容带了几分苦涩：“他呀，就喜欢我这张脸。别被他外表骗了。”
林冉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钟，挪开视线，轻轻说：“嗯。”
朱晓晓似乎是好玩，故意说：“冉冉你小心哦，你看着也是他喜欢的类型。”
试卷很快就改完了，林冉排第一，后面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朱晓晓不在试讲之列，和林冉道了个别，就离开了。
试讲的时候，林冉讲的有些磕绊，讲完那几个知识点，她脸都涨红了，一个劲儿地鞠躬，说：“谢谢老师听我讲课。”
她身上的学生气息很浓，面试官忍不住笑了：“没事儿，妹妹，你讲的挺好的。”
虽有些腼腆，但是思路清晰，很有逻辑性，很典型的学全理科的学生。
试讲完，下午出结果。林冉先回学校，休息了会儿之后，下午三点多，接到了面试通过的通知。
拿手机在网站上看了会儿教师讲课的视频，林冉走了神。
很难想象赵博远会是朱晓晓口中的那种人。
朱晓晓说的话，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林冉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
第二天是周六，培训机构就近给她安排了一个高中生，她负责辅导学生的物理和生物，一小时四百块钱，周末每天各辅导三个小时。
步行到学生家大概二十分钟，林冉到的时候，给学生家长打了个电话。
来开门的是一个男生，开门后，男生也不说话，自顾自走进书房。
沙发上坐着男生的妈妈，见了林冉，男生妈妈笑道：“林小姐，你看着好小呀。”
林冉轻声说：“我刚上大一。”
听到这话，男生妈妈瞬间笑容满面，“那我就放心了，高三呀，可是一生中知识巅峰呢。对了，你是清大的吗？”
林冉有点别扭，但仍是微笑着将自己的学生证给她看。
“哎呀呀，”男生妈妈一拍手，满意极了：“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开始补课吧。”
结束了三个小时的辅导后，林冉发觉男生的妈妈性格很好，属于直来直去的那种家长，男孩子则比较沉默。
男生上高一，和当初给陆无别补课相比，辅导过程较为轻松。
第二天林冉还是这个时间点过来，男生妈妈却不在家，来开门的只有男生。
林冉没主动问，男孩子也没主动说什么，她只好公事公办的补课。上完课，林冉又额外给男生布置了几张试卷，约好下周来检查。
到了周一，下课后，添加的培训机构负责人将钱转给了她。
整整两千四百块。
第一次做兼职赚到钱，林冉呆呆的看着手机里的数字，觉得有点懵。之后，心里忍不住有点小骄傲。
先在网上给爸妈买了点营养品，又给奶奶买了一件衣服，还剩一千多。
晚自习没课，林冉约着王佳佳去商场给陆无别挑礼物。
商场内。
“我实在不知道给他买什么礼物好。”林冉握着手机，犹豫地说。
“嗯……”王佳佳默了默下巴，问：“那你准备买什么价位的？”
兼职赚的钱还剩一千多，再加上她以前攒的一些钱，林冉思考了下，“两千左右吧。”
“啊？”王佳佳呆滞：“这么贵的吗……”
“还好吧。”林冉抿了抿唇。
王佳佳猛地转身，握住了林冉的双肩，夸张的摇晃道：“冉冉，你可不能这么恋爱脑啊！你要知道，这可相当于咱一个月的生活费呀！”
“额。”林冉小声说：“可是，我觉得他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