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腰——宴里春深【完结】
时间:2023-07-08 14:38:00

  秦如眉揉着腰,眨去眼中生理性的泪雾,低声道:“阿昼,你怎么了?”
  他只讽笑,“你说我怎么了。”
  秦如眉被他的话听得心中七上八下,仿佛有一根细密的线扯着她,让她忐忑不安。
  她低垂了头,思索着,嘀咕道:“我没做什么呀。”
  轻轻的声音,无害极了,活像一只做了错事、努力回想却什么都想不明白的小兽,叫人撒气都没地方撒。
  付玉宵盯着她,“可以。那和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和魏百川走。”
  他们此时正站在人流如织的街头,头顶是漆黑夜幕,身后是璀璨的无数灯火,人声鼎沸。
  很吵。秦如眉却只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因他的嗓音分外好听低沉,含着愠怒,一字一顿,仿佛敲在她的心上,让她忍不住心虚。
  她踯躅许久,终于忍不住,轻抬眼睫看向他。
  也在此刻,有一阵夜风轻轻吹拂而过,卷起他的衣摆,还有发丝。
  她这时候才看得清楚,原来他竟是一身风尘仆仆。
  他是着急赶回来的吗?
  她知道的,他素来爱洁,平日换衣换得很勤,可现在他却依旧穿着今日早上离开时穿的衣裳,而且,上面甚至覆了尘土――
  他是策马赶回来,所以一路上都顾不得换衣裳吗?
  意识到这一点,刹那间,秦如眉的心如同被一双大手揪住,轻轻抽了一下。
  她蹙着眉,心中有想不通的杂乱,心竟砰砰直跳,在他的目光逼视下解释道:“我……魏公子他说请我吃顿便饭,我看他……”
  “没有恶意”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断了。
  下颌已让他捏住。
  付玉宵攫取着她的视线,慢慢俯身,一字一顿道:“就因为他请你吃饭,你就跟他走?”
  秦如眉慌忙摇头,“不是。”
  “阿昼……别生气,你是我的夫君,我只对你好的。”她小声说着,纯然明净的眼望着他,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她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付玉宵的动作遽然顿住。
  是他太着急了吗?因为太着急,所以忘记她其实已经失去了记忆,忘记此刻的她心中只有他。
  是他乱了吗?
  应该是吧。
  今日下午,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了一切事务,只是那时已是傍晚,从平栾回到兆州,抄最近的路、用最好最快的马,也得足足一个时辰。
  祁王劝他休息一个晚上,第二日再回兆州不迟。
  他拒绝了。
  因为他等不及。
  不知为何,只要离开兆州,离开可以见到她的视野范围,他便不安。
  于是,他甚至等不及到第二天再回来,只带了两个人,在傍晚时分便匆匆从平栾策马赶回。
  路途遥远,一路颠簸,这一个时辰里,他甚至因第一匹马脚程渐跟不上,中途还换了一匹马。
  好不容易赶回兆州,他径直一路回了麟园。
  可却被管家告知,她出去了。
  那时他已有些微怒火――她并没有听他的话,好好在家里待着等他,甚至还挑晚上的时间出门。
  于是他立刻折身,出去找她。
  终于,他在街上看见衔青,本以为会见到她了。
  可谁知,衔青也是被支开的。
  他抑着怒火,跟着衔青和抱着猫儿的平妲回到原来的地方时,她已经不见了。
  她消失了。
  就这样支开衔青和平妲,消失了。
  天知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有多愤怒。
  那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若是她跑了,他必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抓回来,从此以后牢牢锁着她,绑着她,再也不让她离开他身边一步。
  后来,衔青说,她消失前最后是和魏百川待在一块的。
  魏百川?
  此人不过是凭着魏惕之子的名号才在兆州有一方立足之地,他何尝放在眼里。
  他立刻派人搜查魏家名下所有产业,最后锁定了春归酒楼――他遍布在兆州各处的探子回禀,不久前曾在春归酒楼外见到了她和魏百川。
  于是,他携着一腔怒火,进了春归酒楼,让人踹开了厢房的门。
  那时他想,若他找到她时,亲眼看见了什么足以让他发疯的场景,他就……
  就怎么样?
  杀了她吗?
  不,他舍不得。
  那便杀了其他人。
  但好在,想象中的场景并未出现,她好好站在厢房里,什么都没发生。
  而且,她看见他出现,竟刹那间亮了眼眸,飞快朝他跑过来,如同倦鸟归林一般,投入了他的怀抱。
  他看见她抬起头望他,漂亮的眼睛里皆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依赖。
  他平生最擅长窥探人心,只要他对上一个人的眼睛,便能轻易洞察那人的内心所想。
  而当他对上她的眼睛,却看不出任何虚假。
  她是真心因他回来而高兴。发自内心的喜悦。
  于是,他心中那诡异的一腔怒火,便就这样消散得无影无踪,再难发怒。
  付玉宵看着怀中娇靥,将她依赖的、撒娇的模样,完完全全尽收眼底。
  苦苦压抑着的情愫,终于彻底失控。
  下一刻,不顾这条街上人来人往,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一把扯下她面上轻纱,抬起她的脸,重重吻住了她。
第34章
  身后人声鼎沸, 灯火幢幢晃花人眼,身前,男人灼热的、带着龙涎香的呼吸攫取了她。
  秦如眉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 慢慢睁大眼睛。
  “哎呀!”
  旁边,平妲大叫一声,捂住眼睛,然而差点忘了怀里还有只猫儿, 这一松手,差点把炸毛的猫儿给扔地上, 便只能腾出一只手挡住眼。
  然而挡是挡了,却悄悄分开两根手指,从指缝里偷看他们。
  衔青猛地移开头,看着别处,一声不吭。禾谷则抿着笑转过了身,自觉一眼都不看。
  秦如眉没有闭眼, 许是因为紧张,周围的一切在她耳边放大了无数倍。
  好像有很多人经过了他们, 那些喧闹的人声中多了害羞的议论, 不少人向她投来视线,看得她脸颊滚烫起来。
  他……他怎么在大街上这样?
  唇上的吻慢慢从索取化为温柔,如狂风暴雨转变成了和煦的春风, 许是察觉到她的柔顺和紧张,男人的动作轻了很多。
  秦如眉臊得慌,躲避着推开他, 在他与自己稍稍分离时, 立刻小声道:“夫君……”
  付玉宵的呼吸较方才重了不少,视线沉沉笼罩着她。
  他不语, 目光下移,抬手,指腹擦去她唇边被蹭出来的口脂。
  秦如眉抬眼,看见他唇上紊乱的薄红,意识到自己可能也一塌糊涂,脸颊更红,匆忙推开他――这还是在大街上,她出门前涂的口脂不会被蹭得……
  转过身按了按唇角,指尖果然红了一片,她更臊,忙戴上面纱,匆匆走回他身边,扯住他衣袖,“夫君,我们回家吧。”
  我们回家吧。
  多美好的一句话。
  付玉宵沉默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平妲见他们要走,放下装模作样的手,快步过来把猫儿递给秦如眉,“秦姑娘,你的猫。”又抱歉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啊。”
  秦如眉接过猫儿,摇摇头,“没事。”
  平妲看向付玉宵,对上他的视线,惊恐之下,差点又要跳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付玉宵,干什么这样看我,你别是想揍我吧!”
  “付玉宵……”
  秦如眉一愣,怔怔抬眼,看向平妲,又看了看付玉宵,“他不是叫阿昼吗?”
  平妲哽住,好半晌才点头,“呃,可能你夫君好多名字。”
  她慢慢抬头,看向付玉宵,眉心萦绕不解,“好多名字?”
  女子面纱下的容貌若隐若现,付玉宵没回答,只淡淡道:“我们回家。”
  秦如眉被拉走,平妲忙叫道:“秦姑娘,我之后能不能来找你玩……”
  秦如眉一声“可以”还没说出口,付玉宵已然冷声道:“不能。”
  “……”
  平妲瞪眼,双手叉腰,发上辫子随着动作猛晃,“我好歹也是堂堂公主,付玉宵,你不给我面子,也不给我嫂子面子。”
  嫂子?
  付玉宵许是被她话中的哪两个字取悦了,轻轻扬眉,“行,可以,不过只能见一次,多了不行。”
  平妲翻了个白眼,喜滋滋地看向秦如眉,“那我之后来看你,嫂子。”
  秦如眉面纱下的脸再次浮起薄红,嗯了一声,飞快转身走了。
  付玉宵只觉得手上一空,那道银白的倩影已然抱着猫儿走远,小心翼翼爬上了马车,没入帘子后。
  他沉眸望着。
  平妲走过来,背着手道:“沈昼,你怎么抢人家女人啊,还是你'弟弟'的女人,这可不是你一惯的作风。”
  付玉宵瞥她一眼。
  平妲寒毛都要竖起来了,须臾,咳了声,脸色正经不少,开始说正事:“对了,阿偌打听到消息,奚承光最近在京城、兆州、平栾三个地方来回跑,不是回京探望皇帝,就是去平栾,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她压低声音:“你们……真要打起来了啊?”
  付玉宵不语。
  平妲自讨没趣,撇撇嘴,“还有,你那个江姑娘是怎么回事?你这人身边怎么那么多花花草草。还好当初我没看上你。”说完,暗暗偷笑。
  话音落下,见男人微微眯眸,平妲老实了,立刻道:“……我也不敢看上您,韫王殿下。”
  付玉宵嗤笑,“韫王?十四年前就死了。”
  平妲沉默许久,“那你到底是占了人家淮世侯的名号啊,之后你打算怎么跟付家交代?”
  “我扶持他们两年,付玉宵的恩情,我已尽数回报,不欠他们什么。”
  街上游人如织,灯笼明亮如昼,平妲看了眼不远处的马车,低声道:“听说嫂子失忆了,你和魏百川怎么回事啊?”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平妲不理解,急了声音,“可是,只有魏家知道麒麟印玺在哪里,你们大郦人不都说得到麒麟印玺就可得一半天下吗?奚承光已经在暗中笼络魏家,万一让他抢先一步找到了麒麟印玺,我们不是失了大好势头?”
  付玉宵冷笑,“不过一方死物,有了它就能高枕无忧?”
  就算没有麒麟印玺又如何。
  没有这样东西,他就无法击败奚承光吗?
  相比让奚承光提早防备,他更愿意让奚承光自得――他喜欢看自以为是的得胜者发现局势扭转那一瞬间的绝望。
  平妲一愣,这一刻,竟从男人冷漠话语中感受到了一丝毫不遮掩的弑杀之意。
  那种寒冷沉肃,从骨髓里浸出,带着睥睨与浓烈的压迫感,是天生的上位者才能拥有。
  平妲过了很久才回神,耸耸肩,“算了,反正你们这些人阴谋诡计我也听不懂,我走了。”
  带着阿偌离开两步,平妲又转回身,笑眯眯道:“对了韫王殿下,好像不少人喜欢咱嫂子呢,你可得小心点,别让其他人把嫂子给抢走了,不然到时候人跑了,你找都找不到。”
  阿偌看着眸色渐沉的男人,赶紧扯了扯平妲,“公主,走吧!”
  韫王殿下的神情看起来好可怕。
  平妲也感觉到了危险,笑容一收,霎时麻溜转身,扯着阿偌飞快钻进人群里,“快跑。”
  秦如眉坐在马车里,认真哄猫。
  猫儿被今天遭遇吓得不轻,毛绒绒的爪子一直不安地划拉她,往她怀里钻,她看得愈发心疼,把它抱起来亲了两口。
  只是,过了这么久禾谷却还未上来,秦如眉不禁有些迷茫,难道是因为这是阿昼的马车,她上错马车了吗?
  她正想探身出去看看,可才起身,帘子便已被撩起,男人颀长身影覆进来。
  直接将她压回了坐榻上。
  浓郁的龙涎香扑面而来,她往前不得,只能跌坐回去。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只来得及抱紧怀中的猫儿,臀却不可避免地撞到了,吃痛地低叫一声。
  怀里的猫儿也叫了一声,圆圆的眼睛睁大,惊恐地看着这个可怕的陌生男人。
  秦如眉忙哄,蹙眉看了付玉宵一眼,“夫君,你吓到它了。”
  付玉宵本就沉着脸色,闻言,扫了她怀中炸毛的猫儿一眼。
  什么蠢东西。
  见她紧紧搂着那猫,亲密无间地同它贴着,男人眸色一沉,“衔青。”
  车厢外,衔青低声道:“侯爷,何事?”
  话音落下,车帘翻飞,衔青愕然地睁眼,怀里竟飞进了一只猫。那猫儿还没反应过来,翻了个身,同衔青对视了一眼,委屈地喵呜一声,似想爬回去找秦如眉。
  “再敢进来一次,直接扔了。”
  衔青默然,只好收起把猫送进去的念头,一手抱猫,一手扯起缰绳,驱马行驶。
  车厢内,秦如眉还没反应过来,等听见猫儿呜咽的声音,她心疼得眼眶都红了,素来绵软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欺负我的猫……”
  话才说完,眼前一花,已被男人捞了过去,坐进他怀里。
  付玉宵抱住她,吻在她的耳畔,低沉嗓音响在她耳边,似有些不满,“你心疼你的猫,那你夫君被人欺负了,你心不心疼?”
  她被他咬得浑身一颤,竟浑身酥麻。
  脸颊登时滚烫起来,她不好意思,想要下去,可小腹上的手将她禁锢得严严实实,只能被迫嵌进他怀里。
  她别开头,小声嘀咕,“哪有人敢欺负你。”
  “我就你一个女人,如果日后你跑了,我怎么办?”
  她想了想,果断道:“那就再娶一个。”
  “……啊!”
  她低叫一声,疼得小脸皱起,慌忙去掰他圈在她小腹的手。方才那一下,她差点以为他要把她的腰勒断。
  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他的手只严严实实地圈着她,让她无处可躲。
  男人的声音带了愠怒,“你说什么?再敢重复一遍?”
  她不敢再说,觉得小腹勒得疼极了,眼圈儿不禁泛红,低声道:“你欺负我。”
  “我没欺负你。”
  她眉眼带上了嗔怒,转头瞪他,“晚上的时候,我路过一间铺子,看见里面的郎君可疼娘子了,又哄又宠着,可让好多人羡慕,你就不会学学人家。”
  她并不知自己此时双眸含春,瞪人一点威力都没有,反倒多了欲说还休的潋滟。这般女儿家的娇态,他哪里见过。
  她这是在和他撒娇么。
  付玉宵对上她的视线,沉默片刻,忍了又忍,终是压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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