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听到动静,忙转身进屋,见此情形,惊悚起来。貂蝉看看董卓,已脱了外衣,扯开皮口子坐在床沿,神色平静,示意貂蝉打扫房间。貂蝉转身出屋,呼来院中婢女,抬走房中尸体。
董卓快乐时杀人,愤怒时杀人,只要有人稍不合他的意,他就马上杀人。未央宫中的女子个个紧绷了神经,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地随时侍候董卓。
这年夏秋连旱,连冬天也不下雪,第二年开春,田地冻结开裂,无法耕种,献帝准备祭天求雨,三公六卿都要沐浴斋戒五日,董卓也不例外。这天合当有事,几个西凉将领闲着无事,去野外打猎,猎得无数野味敬献给董卓。正值斋戒期,董卓不能吃荤,橱子就做了部分野味下人们偷偷吃。宫娥们是饿极的,看到好吃,就大吃起来。
当晚董卓回来,发现异味,大发雷霆,责令家臣查出破戒者,全部斩首。貂蝉知道后,说:“太师,斋戒时期不能杀生,违令者斩。现在宫娥破戒,理应斩首,请太师看在国戒时期,先放一放她们,等到五日后再处置她们,以全太师大义。”董卓听了,觉得有理,暂时忍耐。
当晚二更,天雷大作,闪电映照得半边天都亮堂,似有大雨征兆,董卓大喜。貂蝉见董卓喜欢,就备办了几杯水酒,董卓多饮了几杯,乘着酒兴,踉跄着步伐,跑去清凉殿。马兰夫人见了他,不想与一个醉汉理论,就由他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夜半时分,几个宫娥在一黑衣人带领下来至清凉殿北门,里面早有人为他们轻轻地开了门。天上乌云密布,遮住了星月,地上也是漆黑一片,宫娥门蹑手蹑脚,躲过了侍卫的眼睛,摸进清凉殿正屋。屋里已有人拔开了门闩,只见一张大紫檀木床上,幔帐半挂半垂,床上之人鼾声大作。
一道闪电“撕拉”一声划下来,天好像要被劈成两半,又好像突然张开大口,一闪,又合拢了来,接着又是滚滚的雷声。在这电闪雷鸣之中,突然传来怒吼声,接着是嘈杂的脚步声,尖利的惨叫声,喊杀声。
黑夜中的未央宫突然灯火通明了起来。原来那些宫娥联结起来,趁董卓酒醉睡着,拿了长绳子想勒死他。无奈董卓警觉又力大,绳子刚一拉紧,董卓气闷就醒了,董卓大叫起来,引来了守卫在屋外的亲信,于是清凉殿就成了阎罗殿。
亲信们举起了火把,护住董卓,对着宫娥乱砍乱杀,一时间,血腥弥漫了整个清凉殿。地上都是残肢,死尸血肉模糊,分不清谁是谁,直到杀光了清凉殿中所有的女子,董卓还不解气,一把火又烧了清凉殿,率着亲信向幽兰阁走来。
清凉殿中的动静早惊动了幽兰阁,那晚貂蝉见董卓醉醺醺出走就感到要有大事发生,貂蝉紧绷着神经等待事发。当看到清凉殿火把通明时,貂蝉已梳洗打扮完整,从右偏殿的角门向西走去。
貂蝉是一个暗夜的精灵,披着一袭大红的袍子,穿行在冰冷的宫墙间,头上的凤钗发出铃铃的声响,珠翠映射出幽兰的冷光,婀娜的身段舞过一道长长的缓坡,她踏上通往建章宫的飞阁,四周是海样深的黑暗,但她却看到了万水千山外的故乡。
建章宫前的铜凤张开了翅膀,扇起了清冷的风,貂蝉随着清风腾挪着柔韧的腰身,又作清歌一曲: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悲伤,莫知我哀。歌声穿透厚厚的云层,向远方散去,散去。
飞阁下,董卓的亲信高举着火把,呐喊着往上冲,貂蝉载歌载舞,纵身一跳,像一只火凤凰,凌空而下,消失在一片灿烂中。
第36章 天下更乱了
长安城的大家小巷,人们倾巢而出,披红挂绿,敲锣击鼓,像欢庆节日一样载歌载舞。原来清凉殿中宫娥勒不死董卓,却引起董卓血洗清凉殿,并纵火烧了未央宫。如此举动如何向上天解释呢?在王允、士孙瑞、李肃等人的安排下,借上天有意除旧迎新,降职太师,接任皇位,趁热打铁受禅帝位,结果在受禅台下,吕布一戟戳中董卓咽喉,一代枭雄终于踏上了不归路。
大汉的子民以为终于可以呼吸喘气的时候,却引来了更大的兵灾。董卓旧部,四大将领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纷纷从长安城外和西凉等地依次打进城里,扬言要为董卓报仇。吕布抵挡不住,逃出长安城;王允被俘,慷慨就死。献帝战战兢兢地在长安城头接见了李傕、郭汜等人,授他们大权,封他们为候,允他们在城内开府衙。自此朝纲更乱了,城里的居民生活更苦了。
这些西凉人在城里颐指气使,纵横掳掠,为所欲为。匈奴人听闻中原政变,汉室江山风雨飘摇,大举入侵。
长安城的政变一经传播天下,各地的长官纷纷拥兵,相互攻打,争抢地盘。时扬州刺史陈温病卒,袁绍派袁遗任扬州刺史。袁术击袁遗,袁遗不敌,败逃至沛国,被追兵所杀,袁遗余部尽归袁术。公孙瓒屯兵磐河要与袁绍争冀州,袁绍在界桥应战,两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冀州之战。青州的百万黄巾军攻破兖州,杀了任城国国相郑遂。孙坚征讨荆州刘表,不幸中流矢身亡。曹操在陈宫和鲍信的帮助下进入兖州,击败朝廷派来当兖州刺史的金尚,自任兖州刺史。
曹操追击黄巾军到济北,黄巾军投降,曹操整编黄巾军中的精锐,号称“青州兵”。这时黑山贼于毒见曹操在外征战,东郡空虚,趁机进攻东武阳,陈宫和枣祗死守东武阳,并驰书向曹操告急,这东武阳是曹操的大本营,怎能有失?曹操接信领军向西直捣于毒老巢。于毒放弃攻打东武阳,回师途中遭遇曹操痛击。
曹操回到东武阳时正遇上匈奴单于于夫罗率军劫掠河东。这于夫罗先辈冒顿单于曾在西汉时与汉室联姻,后辈中多有留在中原,学习中原文化的。于夫罗打着帮汉朝廷镇压黄巾军的名义,留在中原,后又于黄巾军中将领郭太等人在白波谷联结,袁绍占据冀州时,见其势大,也曾与他联结,致使于夫罗野心和势力越来越大,时时侵扰东郡,成了曹操的一块心病。曹操率着得胜之师正遇于夫罗侵扰东郡,于是痛击于夫罗部。于夫罗在猝不及防之时被流矢击中,再加上年事已高,竟一命呜呼了。
于夫罗一死,其子刘豹要为父报仇,可惜实力不足,不敢贸然行动,于是就任于夫罗之弟呼厨泉为单于,率部分人马回匈奴发展势力,而自己为左贤王,率部向河内太守张杨求救。张杨又与袁术联结,决定助刘豹打兖州。
刘豹率着几万大军,从河内郡出发,一路上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幡,浩浩荡荡地向兖州进发。曹操知悉后,又派探马探得消息,刘豹率军正往陈留郡而来。曹操大吃一惊,因为曹操的父亲和妻儿都守在陈留避战。于是曹操派人快马送信至陈留,让父亲和铜卿带着孩子去徐州的琅琊郡暂避。琅琊郡就是卞玉儿的故乡,那里靠海边,暂无战乱。曹操又写书给张邈,让他派兵护送自己的家人。
正在此时,张邈得知,蔡邕屈死狱中。张邈一边派兵护送曹操家人去琅琊郡,一边写书告知曹操蔡邕被害一事。
曹操收编了黄巾军,扩充了自己的兵力。可是兵力一多,粮食又不够了。这可怎么办呢?
枣祗说:“濮阳至顿丘一带地势平坦,水网密布,黄河贯穿其中,又有濮水等众多支流。每当汛期,黄河水漫出河堤,河底淤泥冲出河床,淤积在两岸,致使这里土壤肥沃。但久不疏浚,形成灾难,百姓逃亡,这一带就成了荒地。现在这一带地广人稀,无人耕种,如遣青州兵家属于此地居住,命其治理水患,垦荒耕地,这一带定能形成良田沃野。如此,一为主公收买了青州兵的人心,使其在外打仗有军饷,闲时回家有地耕,有家有地有盼头,青州兵必效忠主公。二来三十万青州兵家属居住东郡,补充了东郡生民,活跃东郡经济,为我们军队补充后备人员。三来百姓耕地播种收获后主公可收取赋税。耕者六成收入,主公得四成。如能大丰收,可充足我们粮草军需,如荒年,也不会增加我们负担。在这战乱的年代,百姓如能有温饱的生活,而这种生活只有主公治下的东郡百姓才有,兵家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那天下人心归主公,得人心者的天下,主公还愁天下不平吗?”
枣祗一番话,娓娓道来,不急不缓,说得在旁一众人等豁然开朗。
曹操大喜,说:“好一个得人心者得天下。”再看看枣祗,身量不过五尺,面皮蜡黄,形体瘦弱。
曹操感慨说:“枣祗啊枣祗,你这瘦弱的胸腔里藏着大地山河,天下百姓。我与君相识,得君相助,实乃人生大幸!”
自此,曹操派枣祗屯田顿丘、濮阳一带,开创了中国屯田有史以来完整的屯田制。这屯田制为曹操征讨天下,平定中原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军需,包括粮草和兵力。
曹操兴奋地领着一帮谋士和将领纵马在广阔的兖州大地时,夏侯惇送来了一信。曹操展信一看,大吃一惊,继而大恸,朝着西方跪拜起来。众将领忙扶起,询问原由。曹操悲怆地说:“蔡中郎是天下儒生榜首,海内仁者先生,是我曹操之伯乐,开辟我懵智之导师,现遭遇冤屈,逝于狱中,怎不让我悲痛欲绝。我视他如再生父母,今我拥有雄兵五十万,却不能救他。”说完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劝住曹操,曹操收住悲凄,说:“中郎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年嫁于泰山羊氏,二女儿昭姬现居于陈留,与操有婚姻之约。我因征战在外,未能聘娶她,如今她家中出了大事,我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曹操令曹洪领一支军穿过济阴,进入梁国,再向西进陈留,迎击刘豹前锋。自己也率一支军直抵陈留,与张邈军汇合,截断刘豹军的后路,再设法到圉县接走昭姬,共走长安为蔡邕伸冤。
第37章 昭姬出塞
圉县的蔡家庄自从接到蔡邕冤死狱中的消息后,就沉浸在一片悲哀中。昭姬几次哭晕在父亲的灵前。蔡咨是蔡邕的族弟,他带着人马想到长安城为蔡邕收尸,还未到雍丘,人马被一支军冲散。原来匈奴人刘豹的前锋部队已到达陈留郡,并大肆掳掠。
蔡咨收拢人马回到圉县。昭姬见识过西凉人的凶残,匈奴人更甚于西凉人。昭姬听说匈奴人入侵陈留,收起悲伤。她想写信给曹操,想曹操能救自己于危难之中。昭姬知道曹操与张邈相厚,就修书给张邈,让张邈带信给曹操。正好张邈接曹操书信,起兵迎击刘豹。于是张邈接了昭姬,随自己去见曹操。
昭姬作了男子的装扮,身藏短刀,带着贴身丫环蔡香。她们驾着马车,疾驰到高阳亭。前面一将军于路旁相迎,昭姬掀起车帘子一看,见是张邈。
昭姬走下车来,两人见过礼后,张邈说:“孟德嘱我在此迎候小姐,前去雍丘。”
昭姬说:“多谢张将军护送。”
张邈说:“中郎是我等老师,老师蒙难,学生无力相帮,实在惭愧。”
昭姬听了,早红了眼眶,哽咽着说:“家父无子,昭姬又无能,多谢各位师兄帮助。”
昭姬沉吟了一会,又说:“我与曹君有婚约,现在家父蒙难,昭姬孤身一人,无处投奔,不知曹君今在何方?”
张邈说:“孟德正挥师向雍丘。我们今晚在此地扎营,天明起行,前往雍丘相见。”
昭姬弃了马车,随张邈前往大军营帐。
白布幔搭成的军营在原野上一个个鼓起,一队队军士迈着整齐的步伐,穿行在营帐之间,剑戟反射着西下的余光,男性的体味夹杂着汗味在雄浑的呐喊声中阵阵传来,刚迈出闺阁的昭姬好像孤身进入大森林,既好奇又迷茫。其实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昭姬被曹操从西凉人的手中救出时,也呆过军营。那天于无意中被曹操所救,逃出匈奴人的魔掌,曹操宽厚的胸膛,救人于危难的义气,使昭姬的内心如被弹拨的琴弦,震颤不已,后来洛阳寓所里,和谐相处,相互谋划,从此两情相许,暗定终身。洛阳的相处虽很短暂,但那几十个日夜,时常在梦中再现。从此曹操志在四方,纵横驰骋的身影忽远忽近。
昭姬摸摸怀中的短刀,明天就要相见了,昭姬的内心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曹君啊,每当昭姬有难时,你都会伸出手来,给我力量,拉我前行。天上的星辰作证,昭姬此生绝不忘君恩。
军营的号角忽然响起,扰乱了昭姬万千的思绪,马蹄声急促地响起,士兵从营帐中涌出,空气立刻如紧绷的牛皮鼓面,又如拽紧的弓弦。昭姬从帐中走出,迎面是热热的夏风中夹带着战斗前紧张的气息。只见张邈高骑马上,向她走来。
张邈指挥一骑兵拉着一辆马车。张邈说:“小姐请赶快上车。敌人大部队向这边赶来,我们人少,撤营避开锋头,连夜赶去雍丘,两军相会再与敌人交锋。”昭姬坐上马车,她的前后都有骑兵护着。
马车随着军队在原野上疾驰,夏风带着成熟的庄稼味在耳边刮过,大军过处,打碎了原野原有的宁静。扰乱了蛙声虫鸣的合奏。
忽然前方火把通明,在星空下形成杂乱的火龙。大军急速行军,偏离了大道,向庄稼地窜去。驾车的马儿仰脖高嘶,一个轻骑兵调转马头来至车旁,向车内的昭姬喊道:“小姐别怕,前方只是小股敌军。张将军派我护住小姐。”
昭姬的心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她深吸缓吐,强作镇定。战马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拉扯着车子,车内的人被颠簸得头晕眼花。蔡香不住地呕吐,昭姬要求下车骑马而行。
轻骑兵说:“前面已经打上了,小姐你们忍忍。我们骑马上能打仗,你们不能打仗就成了敌人的目标,生命有威胁。”又一骑兵前来,对刚才那骑兵说:“张将军让我们抄近路先往雍丘,如遇到敌军,就装成百姓隐蔽。”于是几骑人马向一高岗驰去。
下了高岗,前面是一村庄,村外火把通明,原来是村民武装护村。昭姬的车马驶上正道,这时有一老者上前,挡住去路。昭姬下了车,上前施礼,要求留宿此村。老者说自己奉家主之命护村,不准外人踏入本村。
在万般无奈之下,昭姬说:“我本圉县蔡家庄人,因家父在长安蒙难,想西上长安为父伸冤,正逢兵乱,望老伯收留。”
那老者听说后,吃了一惊,问:“可是蔡邕,蔡中郎家?”
昭姬说:“正是家父。”
老者肃然起敬,对昭姬深施一礼,说:“老朽年迈,见到家主,竟然不识,惭愧惭愧!”说完就要跪拜昭姬。
昭姬忙扶起他。原来此庄人复姓夏侯,铜卿和曹嵩就住于此村,前不久刚搬走。村里现在只留农人护庄。
昭姬在老者引领下进了村,来到主屋。主屋高大规整,昭姬站立阶前,向内望去。昭姬想:曹君原来住过此屋,此地离圉县并不远。今天我来了,他们却走了,我到底是留还是走?昭姬转头看向骑兵,问:“此地离雍丘还有多远?”一个骑兵说:“走小路,大约一个半时辰。”昭姬决定离开这里,赶到雍丘,早点见到曹操。
雍丘城的大门大开着,城门口人流如潮,有的背缚包裹,手牵孩子;有的推车赶货;有的抱头悲戚。原来敌军太多,守城士兵太少,守城官决定弃城。曹操令城里居民出城暂避,等匈奴人入城,汉军再由外往里打。
昭姬一行渐近雍丘城时,城郊的百姓也正拖儿带女往乡下逃。士兵们正在拆营帐。一轻骑兵向一个什长打听主帅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