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如果当时接受了中森警官只是‘因公去世’的理由，放弃追查真相，从那时往后过上所谓平稳的生活，你难道就不会后悔吗？青子！”
这个人的话语总是像利剑一样，一针见血地刺向她的心脏。
痛啊——好痛啊——！
如果她真的能做到对真相视而不见该多好；如果她真的懵懂无知，只愿接受眼前的“真实”该多好；如果她没有因为仰慕父亲，坚信他总是爱着自己，不会轻易丢下自己该多好；如果当初真的有一个人还总是站在她的身边，悬崖勒马地抓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复仇该多好。
但是，这个世界偏偏就是没有如果。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当初已经抛弃了在这个世界上的容身之所，孤注一掷地要在这条复仇的道路上走到头，现在就断没有临终放弃的选择和说法。
无论结局如何，她也要彻底贯彻自己的所作所为，将这场“正义”的审判进行到底。
少女大笑起来，似乎笑到眼泪都要落下。
“能言善辩的怪盗！不过你们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真是可惜，就算你们献上所有的人格面具，还是差一点才能救下你们的三个同伴。”
“况且你们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能找到愿望在哪里，又何必再垂死挣扎地想要为那些只知道盲从跟风的大众争取些什么。”
天平的两端对比最初的时候已经快要趋于水平，可若是仔细看去，还是没有完全平衡。
“怪盗团，我的确佩服你们的勇气，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不会对你们动手。”
中森青子直言。
“我不会在这里对你们动手，也不会在现实里对你们动手。”
“这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和那时的表里不同，这句话她没有带上任何的话术与心计。
“但你们也不要继续插手我用EMMA进行选举的事情，我们达成共识，互不相欠，这件事便算了解了，如何？”
黑羽快斗的目光和Joker对视了几秒，又回头和其他人对视一瞬。
他知道，所有人的想法都和他一样。
一秒后，他踏出一步，上前来主动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地回答：
“我们拒绝。”
“我们都有互不退让的底线。”
“青子，如果言语不能互相说服，那必定就会产生冲突。”
风把少年人的短发吹开，月光下隐藏身形的魔术师主动摘下自己的用于隐藏面容的单镜片，露出一张让中森青子感觉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如果我们现在离开，你难道就不会继续对那些无辜者下手吗？”
就像他们在之前的牢狱塔里看见的滥用刑法。
“为了最终的审判，这是不得已需要为之的牺牲。”
她的话语是这样的冷漠无情，好似融化不了的寒冰在刺眼的白光下折射出足以将人割伤的光。
此时她愿意放怪盗团离开，无非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真正找到本次最重要的秘宝“愿望”而已。
仰仗这样的优势，她才能说出那样轻饶的话语。
黑羽快斗看着她，轻轻说道：
“难道不能停下吗？”
中森青子看着他，轻轻回答：
“现在已经没有机会让我再停下了。”
于是少年露出比落泪还要伤心的笑容：“是吗……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我不存在于此呢。”
“如果我无法阻止过去的你犯下错误，那我就只能阻止现在的你继续犯错。”
他像一只白鸽，从高高的平台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堆满武器道具和人格面具的天秤托盘上。
因为一个人、一条性命的加入，这不公的天平再次移动起来，只听吱呀一声，他们这边的重量终于比Joker那边还要再重几分。
达成最初设计目的的天平解开了那边被困三人的镣铐，剩下黑衣的少女几乎受到惊吓一般对他吼道：“你是不是疯了？！”
黑羽快斗冷静地对她说道：“不，我不是疯了，而是我知道你的确把他人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在那黑色的监狱中，无论是关押的是什么囚犯，最后都会在铭牌上写上对他们亲属的抚恤。
只不过，那些抚恤或许对他们的亲属而言，不过像当初那些人对她告知的“因公去世”的死亡通知一样，可能是将另一个无辜者拖入复仇循环的开始罢了。
黑羽快斗从地上捡起自己那把枪，然后看向表情阴晴不定的少女。
在她的身后，是另外三人同时对准她的武器。
黑羽快斗对她说道：“现在轮到我们对你‘将军’了。”
第24章 24
棋盘之上猎物与猎手的位置已经悄然调换了位置。
就算其他人因为上去武器无法加入战局，剩下的Joker、Crow、Violet战力也不容小觑。
使用着阴影力量的少女捂住自己的腹部，笑得乐不可支。
自从她进入这个异空间以来，她的情绪一直在大起大落中摇摆，时而精神亢奋，时而低落谷底，这让她感觉愈发变得精神不正常起来。
中森青子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此刻只感觉心情意外平静。
从以前开始到现在的此时此刻，她选择的路都是一意孤行的道路，既然最后和解的机会已经错过，那她完全没有必要再继续手下留情。
黑暗如同本身具有生命的活物从天平之下的深渊中翻涌而来，那些漆黑如油的东西迅速将白色的墙壁污染，变成让人觉得心生不详的黑色。
随后几乎一瞬间的事情，黑色吞没少女，唯有一双金瞳在黑色的海洋中静静睁开。
她如溺水之人，无声无息地看着这个世界。
粘稠浮动的液体迅速凝固，化作粗壮的根茎挤裂平台的地砖，最后扎根在那深不见底的死亡深渊中。
已经再也看不见原本面容的中森青子发出模糊又刺耳的声音。
“去死吧……怪盗团！”
Joker提着□□敏捷地躲开不断从平台下方生长出的黑色藤蔓，同时他抬头对上方的其他同伴说道：“快走！”
Navi焦急地看着他们四个：“那你们怎么办？！”
“我们断后。”Crow呼喊出洛基拦下从远处如炮弹射向平台的果实，那些暗色的果实被击打回沾染了黑色的白色墙壁上时，就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别磨磨蹭蹭！”
他们只要离开“王”影响最大的区域就能恢复人格面具的使用能力，现在没有武器、没有道具、也没有人格面具的他们的确只是Joker他们三人的累赘。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不得已承认队长和Crow的判断是正确的。
不过没有自保能力的也不仅仅是他们，Queen对还在下方战斗一线的少年喊道：“KID！你和我们一起走！”
黑羽快斗不断移动，将身后紧跟而来的飞叶甩开，闻言他捂住心脏的位置，对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看样子我也是要呆到最后的人。”
“这件事和我分不开关系，现在就算离开，估计也会像之前在你们所说的传送点一样被再送回来。”
“我会保护KID先生的。”身形娇小的红发少女扬起手中的西洋剑坚定地说道。
黑羽快斗笑笑：“虽然很感谢这份好意，不过需要靠淑女来保护未免就显得我太无能了。”
见他这么坚持，其他人就知道再劝说也没有用，只能寄希望于队长他们真的有办法打败这最后的守门人，将愿望拿到手后才能彻底突破这样的困境。
已经彻底失去人类形态，化作一颗黑色苍天之树的中森青子并不惧怕任何物理与魔法伤害，同时不断重生蔓延的藤蔓是她施展进攻的最佳利器，从树冠上坠落的果实只要被波及一点，就会感染不断流血虚弱的病毒。
黑羽快斗自觉自己没有主动战斗的能力，但好在这么长时间的怪盗生涯，好歹让他锻炼出一副相当不错的体魄。
躲闪、躲闪、再躲闪，他现在要做的是确保自己不要成为其他战斗人员的短板和累赘，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寻找对手的弱点。
Joker不断切换自己使用的人格面具，这似乎是他独有的能力，在这场战斗中他已经来回切换了数种不同的人格面具，从进攻到防御到辅助，似乎没有他做不到的，恐怕只能用“全能”这两个字来形容他。
躲开从头顶呼啸飞来的落石，黑羽快斗看着周围因为战斗而不复最初恬静的屋子，再看向头顶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的雪白穹顶，忽然想起小泉红子的预言。
那位红发的魔女时不时就会告诉他一些占卜的内容，虽然他从最初开始就不太喜欢听到这一类的预知，而下意识忽略她的话，但这次事关青子，不知不觉间就把那句话记得异常清晰牢固。
——“那栋建筑里没有任何逃离的出口，因为出口早已被提前封死，唯有打破头顶虚伪的光源和壁垒，或许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头顶虚伪的光源，那虚伪是指什么？
黑羽快斗下意识看向那明亮柔和的光源，也许是隔着一层玻璃，他无法将那背后隐藏的事物看得真切；不过也就是在这时候，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们在外面见到的秘宝或许还在这栋建筑物内，而且可能就在那穹顶之上，不过仅凭手上现有的武器和手//枪，无论是谁的都无法击碎那么高的屏障，Joker他们三人的人格面具又需要去对付那些难缠的藤蔓与果实，现在压根就没有时间和机会腾出手来实验他的猜想。
漆黑的巨树看着这些渺小的人类，负面的情感逐渐吞噬她的内心，让她越发像那些没有人性的纯粹怪物。
那些藤蔓要比Panther的长鞭更加灵活，犹如伸长的手臂，只要被它们抓住就能当场被捏成一潭肉泥。
即便是体力出色的那三人，在反复的躲闪与尽可能的进攻中也不免觉得精疲力竭。
但只要有些许的松懈，扎根于黑暗的巨树就会敏锐地抓住这个时机。
Violet闷哼一声，发现如果不是前辈及时给她套上护盾，恐怕刚才从身后潜伏袭击的那一下就足够让她直接陷入昏迷。
不过就算躲避了刚才会出现的死局，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密布无数锋利的荆棘，将他们死死困在其中。
巨大的果实炸弹就悬于头顶，只要落下就足够将他们这为数不多的落脚平台炸得粉碎。
——“梦中的中森同学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阳光从头顶落下，她却被脚下的污秽抓住了脚踝不得离开……”
黑羽快斗耳边回响起小泉红子说的那句话。
此时她已经彻底融入那黑色的巨树之中无法脱身。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或许是最适合脱身，跟上大部队离开时的道路，但他只是大步向着反方向的前方而行，一遍又一遍，哪怕对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也要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青子！中森青子！”
漆黑的巨树迟钝的转动它的金瞳，像是很快就要分辨不出这个自投罗网的少年此刻呼喊的是谁的名字。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勇于袒露自己真心的人，习惯带上扑克脸的面具后，就会越发恐惧被自己的青梅竹马揭开面具的那刻，可他同样不愿意眼前的人要继续带着复仇的假面，折磨自己的同时，还在折磨他人。
可是未知他人苦，他似乎也没有立场奉劝他人善良。
他此时所能做的一切是用行动告诉她，不要再把无辜者拉入这场复仇的循环中来。
“青子——我啊……”黑羽快斗抬起头来，迎着风向中森青子袒露了自己心中最深的秘密：“在这世间的你或许不知道，我是个偷宝石的怪盗，你的父亲中森警官每次要抓的人就是我。”
“但是每次怀疑都因为你的信任，让中森警官最后总是在不经意间透露一些消息给我，所以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抓到我，也没有想到他一直想要逮捕的怪盗KID就是住在他家对门的这个人。”
巨树看向他。
少女的双目时而变成年少时温暖的棕色，时而又变回残暴无情的金色。
那是父亲，那是她的爸爸，是因为工作很忙总是加班，却总是给她一个拥抱，在她落泪的时候笨拙安慰她的爸爸。
她是那么想他，如果父亲仍旧在世，她是不是就不用那么快逼迫自己长大成人，不用歇斯底里地投入那污秽的染缸之中，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伤害他人，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明明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可当眼前这个少年那样态度熟稔地说起他的时候，她似乎就能看见父亲笑起来的样子、愤怒的样子、和下属勾肩搭背的样子。
还有那样自豪对其他人介绍，这是令他骄傲自豪的女儿中森青子的样子。
但是，爸爸，青子让你失望了，青子没能做到长大以后成为一个正义的人。
如狂风骤雨一样的攻击在巨树缓缓闭上双眼后就诡异地暂停下来。
黑羽快斗摘下自己的单镜片，那抹银色仿佛燃起的火光腾升在他的掌心。
Violet震惊地睁大眼：“是……人格面具？”
虽然那道银色的火光微弱，但视野所及却是如此温暖。
黑羽快斗缓缓合拢掌心，听见有什么被自己捏碎的声音，即便眼前这个人并非和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青梅竹马，可向她坦白自己怪盗的身份还是如此的难以启齿，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他真正将那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心底好像就放下了什么。
在他的背后，温暖的银色火光簇拥着一位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老者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位老者坐在一把款式精致舒适的安乐椅上，手中翻阅着一本同样看不清名字和内容的书籍。
他不疾不徐地看着书，或是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精巧难解的绳结，好似一位坐在温暖壁炉旁的和蔼老人，就给人的第一感觉而言，全然不像一位会参与战斗的人格面具。
“人格面具？！”
“KID也觉醒人格面具了？！”
耳旁传来的是Navi同样震惊的声音，似乎她的能力在离开这里后就回复了正常的观测，不过相对的她无法在这栋建筑以外的地方直接为他们赋予一些正面辅助力量，只能通过这种实时观察的方式，担忧地注视着里面的战况。
这句话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人似乎也很是惊讶。
其中Skull的声音喊的最响：“真的吗真的吗？！KID的人格面具到底是什么？！很强吗？到底能不能打赢中森那家伙啊！”
“等等……我正在分析。”Navi回道。
随后是Sophie问道：“只要告诉我们名字的话，应该解析起来更快；KID你的人格面具是叫什么？”
黑羽快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的话却叫人有些摸不着脑袋。
“他没有名字。”
传音那边似乎瞬间安静下来，黑羽快斗忍不住露出一些笑意，就算看不见他们现在的表情，似乎也能想象得到他们此时满脸困惑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