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要杀得对象是两面宿傩,目光也很少落到他身上。在有限的,能够看见面灵气的间隙里,他一定会看向她。
“你不是更喜欢被称作面灵气吗?居然连这个都骗我吗。”
面灵气:……
这个指责她有点冤。说来奇怪,厨子认识她没多久就开始喊她十六夜,不论怎么纠正他都不改这个称呼。
两面宿傩的咒力耗损也不少,强制解除术式的天逆鉾在夏油杰手中被运用的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与他的体术搭配得当。
被御厨子斩裂的咒灵,暗紫色的血液溅了男人一脸。破开的咒灵尸骸后,是一脸嗜血疯狂的夏油杰。
天逆鉾自尸骸中徒然出现,笔直插/进两面宿傩下方的眼睛。
没有对于美妙的手感多做留恋,夏油杰收刀,预备第二次攻击。
另一股威压极强的咒力在那瞬间抵达白热化的战局中,无差别的攻击瞬时击散三人的站位。
“哦呀?米娜桑,最近我们见面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五条悟立于半空中,食指指天认真建议,“来都来了,不如开局麻将再走吧。”
面灵气一脸“我就说吧”的神情看向两面宿傩。后者鲜血流了满面,避开诅咒的目光。
“麻将这种东西,可不适合我们这种千年文物呀。”面灵气露出她惯有的不正经笑容。“我和小厨子就不凑热闹了。”
理所当然,诅咒后退的道路被五条悟瞬移堵住了。
“呀——”五条悟十分夸张地感慨了一句。“昨天晚上我一边吃着限量版的小蛋糕一边仔细思考,最近咒术界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动荡。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太难了,一共吃了三块蛋糕才得以想明白。”
……
“因为你。”五条悟收敛笑容。“完全不把我这个最强放在眼里的坏心诅咒,每天每天都在捣乱呢。”
面灵气没有因为男人倏而变冷的脸色感到一丝害怕。她依旧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调调:“咦?我不把六眼大人放在眼里,是最近才有的事吗?”
“……”
术式「苍」骤然将面灵气往五条悟的方向吸引而去。
同一时间,解除术式的天逆鉾横在五条悟与面灵气的中间,生生切断了那股无形的吸引力。两面宿傩的斩击擦着五条悟的无下限飞过,他拦腰箍住面灵气,往后方一闪,将诅咒护在了身后。
五条悟看了一眼此刻距离自己最近的夏油杰。
他与眼前的挚友之间,似乎有一场逃不过的腥风血雨。不是为了面灵气,就是为了作为宿傩容器的虎杖悠仁。
他们二人都在刻意避免这样的交锋,但往往事不如人愿。
“抱歉,悟。”夏油杰像是猜到了五条悟会说什么一样,抢在他开口之前回眸一笑。“她的存在就是可以决定我是站在这里,还是站在对面。”
虎杖悠仁还在发育中,身高不如眼前两位那么突兀。面灵气光着脚踩在地上,下巴搁在这位“容器”的肩膀上,倒是正好。
她依旧笑盈盈的。
远处的男人们却猛然变了脸色。
五条悟与夏油杰同时后撤足足十米距离。
而就在方才他们站立的位置处,忽然喷涌出炙热的烈焰来。
术式是无法触碰到五条悟的。除非是有必中效果的领域。
漏瑚自远处出现,独目望着远处的五条悟。他很早很早,就想会一会这个时代的六眼了。
“这个时代的咒灵,开始流行起开放领域了吗?”
话音未落。
飘着寒气的冰瀑拔地而起,与烈焰与岩浆隔开五米距离,围在了外圈。
里梅轻松一跳,站到两面宿傩身边。
五条悟与夏油杰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拉远了与宿傩和面灵气的距离。
“喂喂。”夏油杰挑眉。
“集体造反吗?”五条悟扯下了眼罩。他现在没有心思去管挚友站在哪一边了。被这群家伙小看的五条悟心情十分不悦。
没等五条悟结印,四下里忽然狂风大作,在烈焰与冰之间卷起了滔天海浪。
而冰层最外沿,也密密麻麻攀上了带刺的荆棘。
陀艮躲在花御身后。它不是怕术师,它害怕面灵气。
花御伸长手臂,树枝蔓延,轻轻摸了摸面灵气的头。
“听说你被抓走,我很担心。”
面灵气用脸颊乖巧蹭了蹭花御的树枝。
咒灵与咒灵之间的领域也应该会互相抵消,而不是融合。
但五条悟的眼睛看得真切,目光所及之处,四大特级的领域完全融合并叠加在一起,拥有突破他们个人能力的四倍力量。
能使这一切变为可能的……
蓝眸透着一丝冷光看向面灵气。
诅咒察觉到目光,坦然看了回去。她勾勾手指,一张巨大鬼面的虚影自领域中浮现。
在烈焰的热气与冰冻的寒气中,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眼前的人间炼狱来自勾魂术以及面具术式的辅助。
“弱者结伴。”五条悟抬手,虚无介质在他的掌心凝聚成红色光球。“祓除你们之后,我要好好修正一下对咒灵的特级评定条件了。”
领域最中间的烈焰熊熊烧起。
漏瑚离开原先的位置逼近五条悟。他不需要所谓的同伴集结,更听不得五条悟言语里的挑衅。
面灵气丢出一张「喜」之面缠住漏瑚的步伐。不让他掉队。
“没有人类感情的优势,在这种时刻就显现出来了呢,六眼大人。”
“你挑衅不到我,就挑衅不了他们。”
特级咒灵自然是不屑一起行动的。没有强者愿意在高端战局中被同伴束手束脚。
但他们的目的是救出面灵气。
这只诅咒不论是在术式上还是心理上,都能微妙的让咒灵们空前战线统一。
「赫」只能在咒灵叠加的领域中贯穿一个小孔。
五条悟立刻结印发动茈。
足以破坏半座城的力量,竟也只能在层层术式里破开一人位的行经路线。
特级咒灵们脸色徒然一变。
看似不起眼的破坏,只有展开领域的他们知道这有多可怕。
夏油杰先一步没入被茈轰出的巨大空洞。
换做平时,五条悟肯定要和他吵吵几句,但今天他没有那个心情。
不对开领域,无下限无法大面积拆解眼前的冰火两重天。
四只特级的领域叠加,咒力威压与术式的融合也是从未有过的战斗体验。
五条悟能敌。
前提是对方有意和他战斗。
两面宿傩瞥了一眼走在前方试图拉近距离的夏油杰,饶有兴趣地抬了抬下巴。
猩红狠厉的红眸闪过一丝光芒。
他抬手切断了夏油杰行径的路线。
夏油杰抬首看向他,目光只停了一秒,又瞥向面灵气。
那一眼里好似不带情绪。
但面灵气被看得移开了目光。有些莫名的心虚。
她错了吗?没有吧。
千年前她就是这般站在厨子身后为所欲为的,千年后也应该这样。
痴面是意外,而且是这两位咒术师自己没能守护好那张面具。
“十六夜。”
“嗯?”她有点心不在焉。
“看他的表情。”
面灵气尚未反应过来两面宿傩的恶趣味,就被他偏头在唇上重重吻了一下。
诅咒之王笑得嚣张,连带身边的里梅一起露出嘲笑。
夏油杰的脸色冷得几乎可以与身边的冰层媲美。
面灵气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一凝。她没有看他。
转身攀上花御的树枝。
“走了。你们想集体被六眼祓除吗。”
夏油杰甚至没有再管叠加领域的夸张必中效果,直接闯进火海深处。
男人的简易领域抵挡不了四个特级咒灵的领域。
烈焰几乎是瞬间烧上了身。
面灵气转身的那瞬,心尖一颤,下意识收了自己的术式。
刹那间,喷涌的岩浆与汹涌的海浪抵消,冰冷的瀑布与遍布的荆棘消融。
五条悟的术式在那一秒追击到咒灵,行动稍稍迟缓的陀艮被打穿面部。
他们还有后手。
嚣张的诅咒们瞬时在不知何人张开的结界中消失不见。
城市一角被摧毁到再看不清它本来的面目,只留下咒灵与诅咒们“狂欢”后的残秽与一地狼藉。
夏油杰的面部、手与腿部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
放出那只追踪面灵气的咒灵便继续向前追去。
盛夏已过,秋风扫落泛黄的树叶。
是夏油杰这些年来最为厌恶的季节交替。
年少的他,便是在这离别之季,失去了她。
搜寻咒灵在河道边停下步伐。
树影摇晃,割裂光阴。感受到夏油杰气息的面灵气自漫天落叶中回眸。
她隐藏了气息,还是被它找到。
树林里还有别的气息存在,咒灵在原地徘徊,想进但不敢进。
两面宿傩见面灵气没有跟上,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锐利的眼神一下捕捉到那只碍眼的咒灵。一次、两次,都是那只弱到爆的低级咒灵追踪到十六夜的方位。
捏死这个家伙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无形斩击卷起一阵罡风穿透林间直达咒灵身上。
搜寻咒灵如烟般消失在空气中。
面灵气垂在身侧的手兀地紧握成拳。她狠狠瞪了两面宿傩一眼。
那一瞬间,属于痴的记忆全部在脑海中涌现。不再是走马观花般,而是深刻的,宛如亲身经历。
无数个迷路的夜晚,那只咒灵找到她。
空旷的马路、幽暗的丛林、暴雨侵袭的城市,它总能找到她,再得意洋洋地将她带去黑发少年身边。
就像是两人之间不曾言语的亲昵纽带。
面灵气在晒得刺目的日光中,看向夏油杰。
男人面部的烧伤不轻,但神色温和。
这一次,她不用通过领域也能清晰感受夏油杰的崩裂与沉入深渊的灵魂。
赤足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面灵气往夏油杰的方向走了半步。她忽然想拥抱他,不知为何。
没了耐心的两面宿傩直接横抱起面灵气,消失在布了结界的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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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了一大圈,在城市里遍布气息残秽后再度回到公寓的面灵气,一言不发地窝在沙发里。
两面宿傩和羂索没说上几句话,发现沙发上的诅咒睡着了。
不但睡着了,还缩小了。脸上挂着泪痕,像是哭累了睡着的孩子。
“怎么回事?”
羂索用织面人的脸摆出属于自己的,调侃的表情。违和又恶心。
“痴面破碎后,残魂融进了贪面中。”
“哈?”
“织面人当年为了确保灵魂分割独立不融合,在痴面里锁了多少无辜怨魂?面具碎裂之后,平衡被打破了。”
“贪面里现在有两个灵魂?”
“嗯……准确地说,是有了三分之二的灵魂。”
两面宿傩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羂索看了他一眼。
“原本无所谓。有记忆的「痴」不能接受自己是怪物般的存在,她会沉沦在深处,不愿苏醒。”
“但是这个时代,有她放不下的人。很显然……最近她在抢夺这具空壳的控制权。”
放不下的人。
再沉眠已久,又被虎杖悠仁压制的诅咒之王,也能轻易猜到那位“放不下的人”是谁。
尖利的指甲掐起面灵气的脸,刺破了她的肌肤。
“为什么会变这副模样?”
“痴伤得很重,没有织魂术辅助,真正复原还需要好久。”
羂索有自己的计划,恰巧这样的计划也能称两面宿傩的心。他建议:“趁她还未完全归来,我可以再度击碎她,保留「贪」。”
“不必。”
两面宿傩不假思索地拒绝倒是让羂索一愣。
“痴才是主人格,贪与嗔只是存放记忆与咒灵的容器,一旦主人格完全苏醒,贪就不复存在了哦。”
两面宿傩看向羂索,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所以说,别动她。”
羂索:……
他忽然无法理解。看似直肠子的诅咒之王,好像也有事瞒着他?
他不是只爱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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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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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旧时光
世人皆以为两面宿傩最初遇见的, 是贪面。
就连贪面自己也这样认为。
两面宿傩出生于战争纷乱,人心动荡的年代。因为模样奇异,父母甚至未曾给他取过名字。
在世人冠以宿傩之名称呼他之前, 大家都称其为“那个家伙”。
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自己具体诞于哪年哪日,只粗略计算,大约在十七岁那年的冬季,京都连续下了好几场大雪。
才饮过煮沸后的猴脑汤的两面宿傩走在僻静的小径上。
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女人的歌声, 他侧边的双目往声音来源处瞥了一眼。穿着女士和服的男人霎时消失在原地。
满目雪白的城市作为背景, 一棵快要被积雪压弯树枝的古树上, 坐着一位身穿红衣的女人……严格来说,是身穿红衣,有着女人样貌的咒灵。
长长的白发在风中飞舞, 与雪景融为一体。
咒灵的肌肤也如树下未曾被搅乱过的积雪一般,完美无瑕。她的侧脸漂亮极了, 至少从不在意人类与咒灵长相与模样的两面宿傩, 第一次对“外貌”有了深刻印象。
她晃着光溜的脚丫坐在那里, 垂首轻哼着两面宿傩从未听过的曲子。空旷的郊野甚至伴有曼妙歌声的回音。
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般, 在这片土地上短暂显露岁月静好的宁静与祥和。
他隐藏起自己的气息。
他想享受亲手撕碎眼前“美丽”的快感。两面宿傩要在这只诅咒歌声停下的那瞬, 将她撕得粉碎。
然而,伴随着歌声躁动起来的,不仅仅是宿傩的杀意,还有四下里掩藏已久的咒灵。
皑皑白雪被搅动, 大片大片,没有层次与错落感的白被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