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白月光(双重生)——夕阶酒【完结】
时间:2023-07-08 23:01:44

  她绝不相信容清棠的画能与青里的相比。
  若容清棠的画艺卓越至此,又怎会在长安贵女中籍籍无名?
  是以听林尚书这么说,刘楚楚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臣女钦佩青里已久,却苦于实在难以望其项背。故臣女也想斗胆请求陛下允臣女欣赏容姑娘的画,学习一二。”
  容清棠更加意外了。
  刘楚楚得了那幅大婚图的赝品,看完却说钦佩她?
  卫时舟气定神闲地允了刘楚楚的请求。
  刘楚楚本以为林尚书或许是提前被容清棠或陛下说服了,才会在此时盲目地吹嘘容清棠的画艺。
  而亲眼看见那幅山水画时,刘楚楚瞬息间便没了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心跳得又急又快――
  这幅画竟比她手里那幅大婚图画得更好!
  若单看那幅大婚图与这幅山水画,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何来的难分伯仲?
  可难道要刘楚楚相信容清棠比声名远扬的名家更厉害吗?
  这不可能!
  林渊分明是其心不正,为了顺陛下心意,才故意罔顾事实,将容清棠捧得高高的,也不怕她跌下来摔死。
  刘楚楚攥紧了手里的丝帕,缓步走回原地,说出自己的质疑:“此画的确很好,臣女自愧不如。但臣女曾偶得了一幅青里的画作,可以断定,作这幅山水画的人在丹青技艺上要优于青里。”
  “这幅画,或许不是容姑娘所作。”
  容清棠一时不知该不该笑。
  刘楚楚拿了赝品画觉得钦佩,竟又对着她前几日刚画完的山水图说作这画的人要比青里更厉害些。
  这分明是原主与仿画之人,真品与赝品的区别。
  卫时舟心底也划过一丝嘲讽,面上却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道:“既然如此,那你偶得的那幅画如今在何处?可否能拿来加以比对?”
  刘楚楚心神微顿。
  那画她已经还给谢闻锦了。
  而且赠大婚图的寓意实在暧昧,绝不能示于人前。否则别说进宫为后,便是要另外议亲,刘楚楚恐怕也会因此而受人指摘。
  是以她只能道:“已经赠与他人了。”
  闻言,卫时舟道:“那便是没有实证,朕不能凭你一面之词便妄加怀疑。”
  刘楚楚本想找机会再把那幅大婚图拿来比对,或除了林渊以外,重新请一位在书画方面有所造诣的前辈来一趟,看是否能鉴出这幅山水图的笔触出自哪位名家。
  可她腹中的所有话都被皇帝这句压了下去。
  她心中憋闷着不上不下,自有不甘。
  “既然太后和林尚书都觉得容姑娘的画更佳,那朕便……”
  “皇帝!”太后再次打断卫时舟的画,责问道:“即便此画出自她手又如何?难道你还当真打算因此立她为后吗?”
  她和皇帝都很清楚,画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画的人。
  见太后忽然将话挑明,大帐中的众人都心里一紧,随即更加专注而安静地听着。看来后位的归属,今晚一定会有个结果。
  但中书省与门下省近来先后经手了两道圣旨盖章的官员们很清楚,立后的旨意其实早已定了。
  刘楚楚也不自觉攥紧了手。
  她早已看出来,这对天家母子对后位的人选各有偏向,若太后赢了这一局,她便能成为皇后。若陛下赢了……
  不行,若连她刘楚楚都坐不上那个位置,低贱如容清棠又凭什么?
  卫时舟反问道:“若是呢?”
  太后怒极,高声道:“她身份卑贱,还曾嫁做他人妇,凭什么做一国之母?”
  卫时舟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朕不觉得她有何不可。”
  “即便今日在画上的比试赢的不是她,朕也会立她为后。”
  “那你是准备为了这个狐媚子罔顾皇室尊严,不遵母命吗?!”太后随手摔了一只酒杯,厉声质问道。
  闻言,刘楚楚心里微松。
  太后都已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容清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皇后了。陛下不可能为了她背上这种罪名。
  但刘楚楚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却又听见陛下道:“可若父命、君命和母命相悖时,又该如何?”
  “你……”太后顿了顿,涉及那个人,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犹豫,“你想说什么?”
  皇帝的君与父,自然是仍在世的太上皇。但了尘已跳出红尘,太后不觉得他还会插手皇帝立后一事。
  卫时舟朝余内侍抬了抬手,余平川便立时从一旁的锦盒中拿出了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除了太后与卫时舟以外,大帐中的众人皆面色一肃,一一起身行了跪礼。
  随后便听见余内侍高声宣读了一道太上皇赐婚于陛下和容氏女的圣旨。
  而更令众人惊诧的是,圣旨中称陛下为“太子”,这竟是一道颁布于几年前的赐婚圣旨!
  难道自那时起太上皇就已属意于让当今圣上娶容氏女为妻了?
  但容清棠并不意外。
  因为卫时舟已经提前告知过她,这是他今早离寺前才请了尘大师写的圣旨,并非当真出自几年前。
  而容清棠不知道的是,卫时舟当年其实的确曾差点向父皇求下这样一道圣旨。只是他知晓容清棠不愿受拘束,不想用无法违逆的赐婚勉强她,才放弃了这个念头,准备循序渐进地接近她,再与她相识相知。
  但在那之后不久,容清棠的父亲便因病去世。容清棠守孝三年,替父亲把想再去看看却因重病没能成行的地方去了一遍。
  那三年里她回长安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相熟的人以外谁都不见,之后她便按照儿时的婚约嫁入了王府。
  为了不让容清棠因过早地知晓他的心意而退避疏远自己,卫时舟今日才让父皇写了这份圣旨,还同容清棠说这道圣旨只是为了应对太后,并无他意。
  听了这道圣旨,太后一时的确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重新道:“即便他当年曾赐婚于你们,可后来她已重新嫁了人,你自然也不必再遵从这道旨意,行君夺臣妻之事。”
  太后故意不提容清棠与谢家次子已经奉旨和离一事。
  “是容氏女嫁人在前,你便不算违了君命与父命。”
  最初的震惊之后,太后反而因为这道几年前的圣旨放心了些。
  若卫时舟是因为了尘这道圣旨,才不得不将容氏女也考虑进择选皇后一事中,此事便要好解决得多。
  果然,她的儿子并非是会仅因某个女人便分不清孰轻孰重的性子。如今在朝中,只有化刘相为友,才会对皇帝坐稳那个位置大有助益,他心中应有数。
  不曾想太后却又见皇帝拿出了一道他亲笔写下的立后旨意递给余内侍,声音平稳道:“可若这并非只是君父的要求,也是朕心所愿呢?”
  卫时舟凝望着容清棠,说着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分量的心意。
  先后两朝君王的圣旨一出,包括太后在内,大帐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容氏女即将成为皇后一事已成定局。
  太后的脸色阴沉难看到了极致,却听皇帝意有所指地说道:
  “朕会立容清棠为后,谁也无法更改。”
  “若哀家不同意呢?”太后一字一字地,近乎咬牙切齿地问。
  卫时舟淡声道:“母后一直说想搬去西郊行宫静养,朕已命人将其修葺一新,布置妥当,母后随时可往。”
  太后的心彻底沉入谷底,脸色灰败颓然。
  她之前是在想让皇帝答应她什么事时才这么说,可这次她还未提,皇帝便先提起了西郊行宫。
  这局,她输了。
  而众人垂首跪地听完今夜的第二道圣旨,正心思各异时,却忽然听见大帐中某处突兀地响起了杯盘摔落在地的刺耳之声。
  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安王次子谢闻锦脸上带着青紫伤痕,不知何故竟呕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还撞翻了身旁的长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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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宠辱不惊
  ◎被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捂住了嘴。◎
  余内侍刚宣读完立后的旨意, 此时大臣们还未得令起身,大帐内因为这突生的变故陷入更深的沉寂中。
  无人敢再发出任何声响,更无人敢靠近去看看谢闻锦的情况。
  就连离他最近的谢闻谌都一脸淡然, 似乎并未发现谢闻锦有任何不对。
  只有回首看见这一幕的刘楚楚下意识脚步微移,又生生顿在原地,没有贸然向倒地的谢闻锦走去。
  她不该去,也不能去。
  而大家都被谢闻锦倒地时的动静提醒了一件事――
  陛下选定的皇后,前不久才与谢闻锦奉旨和离。
  今夜刘相的女儿没被择为皇后, 也不是大臣们推举的任何一位适龄女子, 众人都没想过会是这个结果。
  谢闻锦此时呕血晕倒, 脸上还带着明显是被人殴打过之后的伤痕, 方才就连太后也提到了“君夺臣妻”这四个字, 会不会真是……
  无人敢细想下去。
  “臣女领旨谢恩。”容清棠适时叩首道。
  声音里无悲无喜, 端的是仪静体闲。
  余内侍连忙将两代帝王亲笔写下的圣旨捧至容清棠面前, 容清棠垂首俯跪于地, 抬高小臂接下了圣旨。
  卫时舟站起身, 行至容清棠身前, 微微倾身, 亲自抬手将她扶了起来。
  “微臣恭祝帝后和睦,国泰民安。”
  今夜一直不曾有任何反应的刘相阔步行至大帐中间, 恭谨地行了跪礼,高声道。
  其余人也如梦初醒般地齐声道:“微臣恭祝帝后和睦, 国泰民安。”
  本还未行立后大典, 容清棠还不算真正的皇后。但刘相既然做出如此反应,便说明他对立后的旨意并无异议。
  刘楚楚也只得咽下所有的愤恨与不甘, 礼数周到地朝陛下和容清棠行了礼。
  卫时舟眸色冷淡地瞥了一眼刘相, 视线掠过谢闻锦那处的狼藉之状, 道:“众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卫时舟收回目光,随即轻描淡写地说:“谢郎中于御前失仪,着降为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
  谢闻谌替谢闻锦领了命,随即吩咐安王府的人将仍在昏迷中的谢闻锦抬出了大帐。
  见陛下毫不避讳,刚下旨宣布要立容氏女为后便降了谢闻锦的官职,大帐中的官员们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在神色中露出一丝端倪。
  太后本以为刘相会抓住容清棠的身份和她曾嫁过人一事出言反对立她为后,不曾想刘相却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的大臣。太后心里一时更加憋闷,不再久留。
  而看着太后被一旁的侍女扶着从大帐中离开,卫时舟并未言语,只是朝余内侍递了个眼神。
  余平川会意,也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走出大帐后不久,太后便沉声吩咐身旁的侍女:“今夜命人找机会除掉那个容氏女,做得干净些。”
  “奴婢遵命。”侍女应声退下。
  太后回过身去,眼神阴沉地看着仍灯火通明的大帐,心底思绪百转。
  她并不想杀人。
  但容清棠绝不能做皇后,那个位置有且只有刘相的女儿才坐得。
  太后知道卫时舟和他的父皇以及皇祖父一样,都想拔除刘家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解决朝廷中官官相护,结党营私的沉疴旧疾。
  可刘家到了刘相这一代仍然屹立不倒,而与之相比,容煜被罢官抄家,安王谢应礼的弟弟全家惨死,其他牵连其中家破人亡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
  到最后,太上皇虽破釜沉舟地铲除了刘相的许多党羽,却也背上了“为君不仁”、“独断专行”的骂名,正值壮年便不得不禅位于未及弱冠的卫时舟。
  即便卫时舟继续像他的父皇和皇祖父一样,与刘家拼个鱼死网破,皇室付出的代价也不会比眼前的更少。
  但若像以前一样让刘家的女儿入宫,却能以更温和的方式化敌为友,保住卫家的江山,让前朝后宫归于平静。
  太后并不在意政治是否清明,也不关心朝堂到底如何,她只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和顺地过完这一生,少些艰难困苦。
  刘相膝下只有一个嫡女,并无嫡子,即便他的女儿入了宫,等身为主心骨的刘相离世,刘家的势力也定会不攻自破,彻底为皇室所用。
  是以皇室实在不必继续与刘家斗争下去,硬碰硬的后果只会是两败俱伤。
  既然卫时舟被容氏女迷了心智,不明白太后的良苦用心,那她便应替自己的孩子扫清障碍。
  *
  将于三月初一举行立后大典的事情宣布以后,卫时舟便接着犒赏了凯旋的将士们,又亲自为今年的新科进士们赐下了文房四宝,勉励他们入朝为官后尽心竭力,为国为民。
  直到宴席散去,朝臣及各自的家眷们依次从大帐中离开,众人也不曾对今晚之事有过任何议论。
  大家只是如同以前的每一场宫宴一样,与关系相近的官员寒暄几句,便各自回到了猎苑中已经备好的营帐内休息。
  但众人都心知肚明,皇后的人选如此出人意料,今夜有许多人都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而刘相与刘楚楚带着护卫和侍女们甫一走远,方才还和同僚们相谈甚欢的刘相便面色突变,回身高抬起手狠狠给了刘楚楚一巴掌。
  刘相没有收力,刘楚楚被打得发髻凌乱,却一声不吭地垂着头,沉默地等待着父亲接下来会说的话。
  果然,不多时,刘相便训斥道:“亏我为你苦心筹谋,还拉拢了太后支持你,可你竟输得如此难看!”
  “容氏女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没有,却轻易便赢了你。但你不仅有心思追究那幅画究竟出自谁手,竟还险些朝那谢闻锦走过去!”
  “愚蠢至极!即便他当场暴毙也与你无关!你是什么身份?他的父兄都能不动如山,用得着你来为他着急慌乱?”刘相怒道。
  刘楚楚平静道:“女儿知错了。”
  “知错了又能如何?!”刘相高声问道。
  刘楚楚沉默不语。
  刘相脸色难看,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道:“回府后闭门思过三月,余下的事我来处理。”
  “是。”刘楚楚应了声。
  待父亲拂袖而去,刘楚楚才微抬起手,轻触了触自己已经有些泛肿的脸颊。
  是,父亲说得对,容清棠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没有,但无论她想要什么,容清棠都会抢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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