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推了推卫时舟。
却不仅没能让他退开些, 还反被卫时舟用左手握住了两只手腕, 不容拒绝地压在头顶。
他空着的右手还十分轻车熟路地握住了容清棠的腰。
眼看着就要吻下来。
容清棠心里一顿, 只得稍稍偏头避开卫时舟的唇。
卫时舟微烫的呼吸便落在了她细腻敏.感的颈间。
容清棠无奈地小声同一旁的柔蓝说:“你先出去吧, 热水放在一旁便好。”
“是。”柔蓝应下, 目不斜视地退了下去。
而带上门守在屋外时, 柔蓝心底忍不住想了些有的没的――
陛下平日里看着温柔随和,什么都依着娘娘的喜好来。可陛下强势起来的时候, 娘娘似乎拿他没什么办法。
还是说,娘娘也愿意顺着陛下?
若陛下只是在某些不为外人所知的时刻霸道一些, 应不必担心, 或许也算是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趣。
昨夜屋里叫了水,今晨柔蓝无意中看见陛下的唇边有一道细小的伤口。这样看来, 怎么倒像是娘娘欺负了陛下似的……
不远处, 群青从廊柱后现身, 见柔蓝正入神地思忖着什么,他一贯平静无波的面容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柔蓝察觉到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悄悄侧首去瞧群青。
见他唇边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柔蓝忽而想起,下个月,她和群青便该成婚了。
娘娘在安王府里过得不开心时,柔蓝曾打算着一辈子都不嫁人了,一直陪着娘娘。群青也由着她。
如今娘娘过得很好,还多次提起想亲自送她出嫁,柔蓝才能放下心来与群青商议婚事。
曾在那年的黔州饥荒中经历过太多,柔蓝虽盼着万事顺遂,却也并非一个多么乐观的人。
可她最近总忍不住觉得,无论是娘娘还是他们,今后的日子都会越来越好的。
屋内。
“我去拿巾帕帮你擦擦汗,很快就回来,你先放开我,好不好?”容清棠在卫时舟怀里轻声询问道。
卫时舟的意识被药力作用牵扯着四散,他自然无法听清或理解容清棠话里的意思,也就没有松开容清棠。
他一直本能地紧紧抱着她,不让她有离开的可能与机会。
见实在推不开卫时舟,容清棠只得作罢。
她微微侧首,看向卫时舟。
眼前这人于国家大事上运筹帷幄,成算在心。
可就连服了药睡得这么沉,他都像是仍然紧着那根弦一样,不愿让她离开。
容清棠忽然有点想吻他。
方才卫时舟便差点吻过来,但那时柔蓝还在,容清棠羞得避开了。
那便不算她趁人之危,也不算偷亲。
她只是,还他一个吻。
容清棠慢慢靠了过去。
与他醒着的时候不同,卫时舟并未予以回应。容清棠便也只是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唇。
触及他唇边那道细微的伤口,容清棠的舌尖轻柔地描摹而过,随即准备结束这个只她一人知晓的吻。
而卫时舟却像是在沉睡中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攥着容清棠的手腕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紧接着便开始有些强势地吻她。
急切的吻不断落在容清棠唇上,似是要据此证明她的存在一般。
容清棠不由得失笑。
她仍被卫时舟压在床榻上,动弹不得,无法像平日里那样环着他的脖颈,便只能一面回应着卫时舟的吻,一面声音含混地揶揄道:“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正经的事……”
哪儿像是疼得刚服了药才睡下的模样。
不知吻了多久,卫时舟才放开容清棠的唇,重新低着头,埋首于她颈间,呼吸发沉。
容清棠之前便发现卫时舟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便也由着他。
近黄昏时,药力过去后,卫时舟才慢慢转醒。
他立时便发现自己正压在容清棠身上,而她正眼含笑意地望着他。
“醒了?”容清棠明知故问道。
思绪逐渐回笼,卫时舟想起今日自己和容清棠说了些什么。
也记起分明没下雨,他却几乎被那股来势汹汹的疼痛扯断所有筋脉,直到服了药,才暂时得以喘息。
后来呢?
为何他醒来时,会在……容清棠身上。
而她嫣红的唇.瓣也微微肿着,一看便知她之前才经历了什么。
“我方才……”卫时舟欲言又止。
容清棠终于能收回早已发麻的双手。缓了一会儿,她才用细白的食指在自己唇上轻轻点了点,笑盈盈地接过话头:“你方才服了药睡着了,却还不忘行此孟浪之事,欺负我。”
完全不提是她偷亲在先的事。
卫时舟的呼吸骤然沉了几分。
容清棠似是毫无察觉,轻轻动了动腿,同他说:“你先起来,我的腿也被你压麻了。”
卫时舟闻言立即退开,力道适中地帮容清棠放松发麻的手臂和小腿。
容清棠似是被密布的酥.麻和痒意刺激到了,下意识曲了曲腿。但还不待她躲开卫时舟的动作,便又被他握住了脚腕。
“先别动,按一按,能恢复得快一些。”他的声音还有些哑。
见卫时舟坚持,容清棠也只好强忍着,由着他。
感觉身上也不太舒服,容清棠想到了什么,状似语气如常地说道:“虽只是初夏,可你一直拿自己当被子压在我身上,我还是有些热,也出了一身汗,得先沐浴再去用晚膳。”
“药力刚过,你再歇一歇吧,过会儿再去沐浴。”
卫时舟抬眸看向容清棠,双手却仍在细心地帮她揉按着小腿。
容清棠问他:“怎么了?”
卫时舟俯身将容清棠抱起,缓步往净室走去,从善如流道:
“不能让师父和师娘等太久,我们一起去。”
这似乎是个说得过去的,听起来还算正经的理由。
但容清棠抬起手臂,轻轻柔柔地环着卫时舟的脖颈,又故意靠在他耳畔,声音婉转柔媚地说道:“那是我会错意了。”
“我还以为,夫君是想同我做点什么……”
卫时舟垂首吻住容清棠,将她没说完的撩拨都堵在两人唇齿之间。
她是故意的。
他在沉睡时都不自觉地想欺负她,更遑论清醒着被她有意撩拨时。
待两人一起沐浴完再回到卧房时,容清棠的手和腿倒是不麻了,就是酸.软得厉害。
她几乎站不住,手臂也不怎么能抬起来,只能被卫时舟抱着回到床榻上,由他帮着换上了干净的裙衫。
去和师父、师娘一起用过晚膳后,容清棠陪着卫时舟处理了许久的奏折。直到晚归的怀文来找卫时舟商议政事,容清棠便带着柔蓝踱步至庭院中,与她聊了会儿成婚的事情。
容清棠之前一直盼着柔蓝能有好的归宿,与同她情投意合的人相伴到老。可柔蓝出嫁的事近在眼前时,容清棠心底又有许多不舍。
“幸好你成婚后还能继续在坤宁宫里做女官,否则我恐怕会舍不得让群青将你娶走。”容清棠柔声说道。
柔蓝笑了笑,温声说:“我也舍不得姑娘。”
不是皇后娘娘,也不是少夫人。
像是回到了她们儿时在黔州初识的时候。
容清棠忍不住眼眶微红,絮絮叨叨地叮嘱了柔蓝许多。
待容清棠把想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时,柔蓝提起了宫里发生的一件事。
容清棠听完后有些诧异道:“今日太后去了西郊行宫?是陛下做的决定吗?”
她没听卫时舟提起过。
若容清棠才嫁进宫中几个月,卫时舟便将太后送去了西郊行宫,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会如何议论此事,议论皇帝。
柔蓝摇了摇头,解释道:“是太上皇亲自将太后接去了西郊行宫。”
“今日后宫里来了人,想问问娘娘,是否要为太后准备些什么送去。当时娘娘正在同李姑娘说话,陛下便说太上皇已有安排,无需额外准备。”
“陛下还说,这是太上皇与太后之间的事,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应当知晓,却不必为之操劳,也不必担心外界会如何揣度。”
容清棠明白,太后厌恶她,卫时舟是不想让她在这些事上耗费心神或受委屈。
之前在云山寺时,了尘大师和卫时舟单独谈的,便应是此事。
太后待卫时舟那般心狠,容清棠也不愿将她当成婆母来尊敬。
思及了尘大师、太后以及卫时舟之间的关系,容清棠不自觉轻叹了一口气。
卫时舟不仅自幼便不得太后喜爱,甚至一直被自己的母亲痛恨着,还差点死在她手里。卫时舟那时还只是稚子,问题的根源应不在他身上,更可能是太后和太上皇之间的夫妻关系出了问题。
但苦和疼都落在了卫时舟身上。
这次将太后带去西郊行宫,太上皇或许是想缓和与她之间的关系或是解决问题。
但早在此之前,卫时舟便已经在母亲的恨意中长大了。
无人能弥补那个被自己的母亲伤害了这么多年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雨中的他
◎他们都可以爱得用力一些,尽兴一些。◎
太上皇将太后接去西郊行宫的消息并未引起太多大臣们的注意, 因为与之相比,皇帝要御驾亲征的消息显然更为重要。
部分官员认为皇帝此时亲征的确能扬立君威,稳定军心, 但须得做好周全的准备,保证皇帝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也有一些和刘相关系密切的官员,虽明面上藏得很好,但他们都暗自期待着皇帝此行最好能有去无回。
此次皇帝离京的机会实在难得,作为他们的主心骨, 刘相自然也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某些他期待已久的事情。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 朝中无人上书阻拦, 大臣们总归在这件事上达成了难得的默契。各级官员们都审慎地做着自己的分内事, 为皇帝亲征一事做准备。
而卫时舟和容清棠则在状元府里一连住了好几天。
卫时舟每日会与怀文一起进宫上朝, 忙完政事后再回到状元府里陪容清棠。
容清棠也会先于寅时起身送卫时舟出门, 再回卧房浅眠一会儿, 待陪师父和师娘用完早膳后便在院子里读一读带出宫来的书册。
估摸着卫时舟快要回来了, 容清棠便会转而去府门口等着他。
仿佛一切都很平静自然。
但容清棠却发现卫时舟在面对她时仍会不自觉地带着一份犹豫和小心翼翼。
那日在净室里胡闹过之后, 卫时舟便一直很冷静。
他说话前总会比以往多斟酌几息, 牵容清棠的手或是揽她肩膀时的力道也会放得更轻。就连吻她时, 他都会比以往更加温柔克制,像是把她当成了一件十分易碎的瓷器。
只是深夜里, 卫时舟会紧紧地抱着容清棠,辗转缠.绵地与她深吻, 再安静地守着她, 等她睡去。
直到第二日容清棠在他怀里醒来,卫时舟抱着她的姿势都不曾改变过分毫。
那日他们刚说完有关前世今生的事情, 那些折磨人的疼痛便找上了卫时舟。而等药力过去, 卫时舟醒来后, 容清棠也没再提起那些事。
卫时舟或许还无法确定容清棠对待那些事实的态度与想法,所以他才会仍然很不安――
担心容清棠会因为他的有意接近与隐瞒而不喜他的靠近,会怨他,怪他,甚至不要他。
容清棠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刻意没有开口询问。
那日她已经问过许多,也说了许多。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容清棠不希望卫时舟太过被动,也不希望卫时舟将他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位置放得太低。
性格使然,在男女关系中,容清棠不会将自己放在低位,卑微地仰视对方。反之,她也不会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的爱人。
她希望卫时舟能更加自如地,放松地,与她相爱。
容清棠在等,等一个能将卫时舟心底所有忧虑与不安都化解的契机。
两日后卫时舟就该启程去泉州了,容清棠希望在那之前自己能找到办法处理卫时舟心里的不安。
给爱人以安全感,是夫妻两人都应该做的事情。卫时舟做到了,但容清棠觉得自己或许做得不够好。
思及此,容清棠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口气。
静谧的庭院树荫下,容清棠将自己方才在看的那本书放于一旁的矮桌上,起身往府门口走去。
卫时舟应该快要回来了。
但还不待容清棠走出庭院,便忽然起了阵带着潮意的大风,将桌上的书吹乱了好几页,紧接着天边还响起了几声闷雷。
容清棠下意识抬头望向已经逐渐变得阴沉的天空。
她方才入神地想着事情,竟没有注意到天上何时聚起了大片乌云。
柔蓝拿着伞快步从庭院外走到容清棠身边,道:“娘娘,入夏后的雷雨说来就来,您先进屋吧。”
她方才守在院外,眼看着晴空被飘来的几大团乌云遮盖,便连忙拿了伞过来。
容清棠轻轻摇了摇头,只说:“师父和师娘这会儿应也在从雨隐楼回来的路上了,他们今日没有乘马车,你让府里的家丁沿路去接一下。”
“你把伞给我,再将这本书收进屋里去。不知道陛下乘的马车上有没有备伞,我去门口接他。”
“可是……”
柔蓝欲言又止,转而难掩担忧道:“那您别站得太靠近府门口的台阶,别淋着雨。”
“好。”容清棠柔声应下。
容清棠随即拿着伞走出庭院,穿过几道长廊,朝府门外走去。
天上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云里还不时扯出几道骇人的白光,像是要将什么厚重的东西撕裂。
雨前层层叠叠的潮湿感被豪迈的风裹挟着扑面而来。
容清棠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她甫一行至状元府的门匾之下站定,这场酝酿了没多久的雷雨便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将青石砖上的尘埃拽入更深的地底,溅起饔晡砬嵫獭
大雨滂沱,长街上的一切都渐渐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轮廓,只余下若隐若现的残貌。神色匆匆的行人也很快便消失在雨里。
湿润的风不断吹拂容清棠的发丝与云色的裙摆,也吹乱了她的心绪――
她不知道卫时舟此时是否又在经历那些让他避无可避的疼痛。
自他们成婚以来,每回下雨时她都陪在卫时舟身边,从没让他一人待过这么久。
容清棠等得心急,视线又无法穿过雨幕看得更远,便忍不住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斜飞的雨线便趁势沾湿了她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