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玫瑰书——何知河【完结】
时间:2023-07-09 14:37:23

  手指无力地蜷缩,泛着点白,许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她还是无法释怀,无法面对过去,面对父亲已然不在的事实。
  碎片化的曾经,化为连绵不绝的秋雨,教人想起来时,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电话那边的男人随着她的停顿短暂收声。
  再说话时,声音放得轻而缓,似是同这世间万物一般,笼罩上了层绮丽暮色,缱绻又温柔。
  “许荟。”
  闻于野喊她名字,替她将未完的话给说了下去,“取自你,对不对?”
  整座美术馆,都是一个父亲献给刚刚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女儿的礼物。
  遑论名字,从选字到用意,无一不是带着深切爱意。
  眼眶微微发涩,许荟轻点了下头,任由回忆潮水般席卷而来,“他以前总是送我花,就像你一样。”
  空气忽而静了瞬,静谧的空间里甚至能透过电话,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
  正当许荟想问问闻于野还在不在时,那边蓦然响起句笃定话语,“他很爱你,我也一样。”
  没人不爱小玫瑰。
  更重要的是――
  闻于野抬起眼帘,无声地在心里说了句,“我会代替他,长长久久地爱你”。
  ……
  那天过后,许荟连续两个晚上睡得不太安稳,她望着窗外混沌夜景,总觉得有双窥探的眼藏在某个角落。
  和林洛嘉说起时,那边很快地给出建议,“跟他说,说你想他,需要他。”
  那个他指的自然是闻于野。
  许荟小声地叹了口气,“可能不太行,他回来的时间比原定还推迟了一周。”
  “可是,”
  林洛嘉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话中漏洞,“这并不影响你跟他说你想他。”
  “……”
  爱是需要与被需要,对任何人来说,都是。
  晚上许荟出了趟门,开的闻于野的车,车里香氛也是他前段时间新换的。
  味道很淡,但闻着有股雪后的凛冽,轻易就能让人联想到他,不苟言笑时,连眼褶都透着点冷淡。
  可许荟见过新雪初化的模样,正因为见过,所以很难不去想。
  她摸出手机,到底还是没忍住,像林洛嘉说的那样,主动拨了个电话过去。
  两秒后,电话“嘟”地接通。
  然而,那句“我很想你”还未曾来得及说出口,后边“砰”地声传来巨响。
  被人造光源映照得大片橘黄的城市天空下,左弯道猝不及防地窜出辆车,速度快得惊人,不顾死活地往前撞。
  透过侧视镜,许荟隐约瞧见车主身形,觉得有些眼熟。
  但根本来不及过多的思考,巨大的摩擦力在车尾划出道尖锐长痕,即使系了安全带,她人也随着猛烈惯性被狠狠甩到了一旁。
  捂着额角伤口,她下意识抽了口冷气,眼角不自觉地流出生理性泪水。
  “许荟!”
  意识涣散的临界点,许荟听见手机里传来道嘶哑嗓音,失控到变形,全然没了她熟悉的声线。
  忽然后悔,有些话没能早些说。
  额角的伤口本来没那么疼的。
  他一喊,好像更疼了。
  ……
  晚八点十五分,临水路发生起交通事故,救护车紧急赶到。
  与此同时,闻于野中止了所有行程,行色匆忙地订了张飞回南川的机票。
  他脸色难看得骇人,让人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直到赶到医院,医生反复和他确认,追尾事故并没有对许荟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住院治疗后,身体就能康复,闻于野神情才稍稍缓和了点。
  他一连在医院守了三天,寸步不移,许荟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人自然也是他。
  “闻于野……”
  许荟有些费力地睁开眼,嗓音微弱,却又的的确确是在喊他姓名。
  就这么一声,让闻于野所有想问的要问的,全都说不出口。
  在许荟未曾醒来的时间里,警方对于此次车祸事件的定性已经出来了。
  基本确定肇事车主是闻若愚,除开酒驾导致追尾,警察通过翻看监控录像,还发现他近日在许荟和闻于野的共同住处徘徊跟踪。
  闻于野板起脸,尽量面无表情地教训道,“下次再发现任何不对劲,第一时间告诉我――”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抱住。
  他手怔了瞬,但也只是一瞬,旋即反手将人抱进怀里。
  以为她伤口疼,锁着眉头担心道,“痛吗,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许荟摇了摇头,“不用,我只是……”
  只是,经此一事,劫后余生,她恍惚间意识到,她其实非常非常地害怕死亡。
  他和她,还有好漫长的一生没来得及完成。
  她舍不得死。
  “闻于野,我很想你。”
  脸埋在他胸口,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许荟慢慢说道,“我想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环在她腰上的手明显收紧,男人呼吸沉了沉,半晌后才应了声“好”。
  “许荟,说话要算数。”
  ……
  许荟在医院休养了小半个月,她伤得并不太严重,原本早就可以出院,却还是拗不过闻于野的坚持,被摁着多观察了几天。
  可能是药物的缘故,她近来嗜睡。
  见她脑袋歪了歪,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闻于野眉心跳了跳。
  将人抱到床上,调好空调温度,才起身掩门出去。
  随手打了个电话后,闻于野挑起车钥匙往外走。
  ……
  拳击馆
  闻于野刚到就看见闻若愚候在那里,脸上惊惧交加,全然没了往日那副嚣张模样。
  他那个好父亲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将闻若愚从局里捞了出来,现在正求到他头上,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哥……”
  知道闻于野不会轻易放过他,闻若愚硬着头皮上前叫了声。
  没看他,闻于野低头整理着手上护腕,淡淡道,“玩一局。”
  似是没看见闻若愚脸上的迟疑、慌张,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一局而已,死不了的。”
  喝了点酒就敢蓄意往人车上撞,怎么事到临头反而慌了起来?
  “哥,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晚真是喝多了,不然我怎么也不敢的。”闻若愚低着头开始解释。
  “那跟踪也不是故意的?”
  “是……我是不甘心!”
  闻若愚狠了狠心,实话实说道,“父亲处处拿我跟你作比较,我也是一时昏了头,才会想要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但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
  “玩一局。”
  闻于野最后重复了遍,而后径直往训练场上走去。
  知道他那么个说一不二的性格,闻若愚只得咬着牙跟上。
  毫不意外地,被打得很惨。
  闻于野从少年时期就开始练拳击,只不过鲜有人知道。
  如今虽有多年没玩过,可打起来人来的那股狠劲儿半分都没有丢掉,拳风比眉眼更加狠戾。
  一局过后,闻若愚被打得直不起身。
  闻于野看都没看,扔了护腕转身就走,背后传来道恳切请求,“那这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
  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闻若愚低声吼道,“哥,你答应过我的!”
  明明说好,玩一局他就放过他。
  “口头约定,无凭无据,还要我教你吗?”
  “更何况――”
  轻擦了下指间微微渗出来的血迹,闻于野嗤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你……”
  闻若愚满脸不服,忍着气为自己开脱道,“她不过是受到了点惊吓,并没有受什么很严重的伤!”
  似是觉得他这话好笑,闻于野覆着层薄薄雪意的眉眼倏然化开。
  只是那点笑未达眼底,反而显得更冷,“她如果真的伤到哪了,你有几条命够赔?”
  ……
  回家路上下了点小雨,夏天的暑气好不容易往下降了些。
  出门忘记带伞,闻于野也不太在意,快步往家门口走去。
  还有两三步远的距离时,他忽而顿住了脚步。
  门口屋檐下不知何时多了道纤瘦人影。
  她本该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此时却抱着膝盖蹲在角落,像是在等什么人。
  听到动静后,蓦地抬起头,巴掌大小的脸闪过抹亮色。
  但在看清他脸上形容后,那点亮色沉了下去,许荟有些委屈地小声问道,“你和人打架去了是不是,你去找闻若愚了?”
  她猜得太准,压根儿没有瞒的必要。
  闻于野半蹲在地,平视她的眼睛,耐心地陈述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最后总结道,“他伤了你,我不想轻易放过。”
  心脏忽然小小塌陷了下。
  许荟微微向前,环住了他脖颈,什么都没说。
  稀落雨声里,她轻轻亲在了闻于野擦伤处,而后学着他平时的模样,一路向上,流连亲至他唇角。
  世界静得仿佛没有其他声音,除了雨声,便是心跳。
第41章 page41 暗恋悄无声息,回声震耳欲聋。
  一秒、两秒、反正不到三秒。
  当许荟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落至他唇角, 闻于野瞳眸的颜色就起了变化。
  忍了忍,本来想看看小姑娘到底准备做什么,结果等了半天, 吻还是那个吻,他人却绷不住了。
  平日里那么好的定力,跟人打架时眼都不眨的心理素质,仿佛全都喂了狗。
  “许荟,待会可别哭。”
  说完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 闻于野就将主动权给夺了回来, 有别于她小猫挠痒样的力度, 他亲得又重又狠。
  薄唇肆意侵占她的呼吸, 掠过黑发映衬下白得惊人的肌肤, 最终停留在她纤巧锁骨处。
  许荟招架不住, 仰着脸往后退了半步。
  不过半步, 就被男人察觉, 抵着脸将距离重新拉近。
  耳边是喑哑到有些模糊的嗓音, 许荟迷迷瞪瞪地睁眼, 正好听到句, “躲什么?”
  “是你先招惹我的。”
  “……”
  像是下沉到真正的海域,许荟意识沉沉浮浮, 不由自主地小着声音辩驳道,“我没躲, 也没说不行。”
  那就是行。
  闻于野向来擅长融会贯通, 对这句话的理解尤其是。
  轻笑了声,将人拦腰抱起, 几步上楼, 卧室的门打开又关上。
  知道许荟害羞, 特意只留了床头那盏微微亮的夜灯。
  柔和的米黄光线下,她抿着唇,水洗过般的眼睛亮而润,让人由衷地生出破坏欲以及独占的念头。
  事实上,闻于野也的确这么做了。
  修长手指沿着她的蝴蝶骨一路往下,所到之处掠起片片惊颤与薄红,许荟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后来,屋外雨势渐大,来得迅疾而猛烈。
  许荟只觉得自己好像也经历了同一场大雨,连躲避的余地都没有,身体无法承受之际,她声音溢出些破碎哭腔,重重往人身上咬了口。
  立时,男人肩颈处浮现出小小一圈牙印,暧昧得几欲晃人眼。
  至于疼不疼……
  闻于野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腾出只手带着许荟在自己右肩位置游走,示意道,“这边也可以咬。”
  “你要想咬,哪里都行。”
  ……
  许荟第二天中午才醒,整个人神情恹恹,像是熬夜过度的后遗症。
  下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将拖了许久的视频剪辑发送,然而,她坐到电脑桌前就开始犯困。
  右手撑着脸,许荟半睁着眼,习惯性地点了杯咖啡,并把这笔账算到了闻于野的头上。
  外卖送到后,她偷摸着下楼去取,克制着没有发出声音。
  其实许荟很久之前就有喝咖啡的习惯,还是那种全糖加冰的拿铁,但自从被闻于野发现后,这个习惯就不复存在了。
  他每晚准时在她手边放上杯热牛奶,彻底断了她喝咖啡的念头。
  走到半路,想起促使她点咖啡的罪魁祸首,许荟又不由地挺直了腰。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要不是他昨晚不让人睡觉,她今天也不会困成这样。
  没成想,外卖刚拿到手,就迎面撞上从外边回来的闻于野。
  他手探了下杯壁,漆黑眉梢挑起,“咖啡?冰的?”
  许荟硬气地点头。
  不光点头,还当着闻于野的面,拆开塑封喝了口。
  但事实证明,有些强最好还是不要逞。
  晚上,许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白天那些困意尽数消失不见,她整个人清醒得可以连夜爬起。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数到第四只,许荟苦着脸,去拍闻于野的手。
  她最近的确大胆了很多,这种大胆似乎源于某人给她的底气,近似于那种,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有人给她兜底的确信感。
  结果,指尖刚触到他掌心温度,就被反手握住。
  闻于野微眯着眼,拖长着懒散腔调问了句,“睡不着?”
  “那来做点别的?”
  昨晚才被折腾过的许荟,满脸警惕地看着他,小心地往上扯了扯被子,露出双圆弧状的眼睛在外边。
  “其实,我忽然觉得,睡觉也还行。”
  上下看了他好几眼,许荟义正言辞道,“早睡早起身体好,你不要不当回事儿,你现在这个年纪四舍五入都可以算作奔三了。”
  “奔三?”
  虽然心虚,但许荟仍然重重点了下头。
  还有半年多才迎来二十六岁生日的某人倏而被气笑,故意道,“是吗,可我想做点别的。”
  他指腹温热,轻轻在许荟眼睑处摩挲,渐趋向下,状似无意地落在她下巴尖上。
  因他无意间瞥来的一眼,许荟本就不太集中的思绪直直下坠。
  先下坠,再沉沦。
  她微微张开嘴,打着商量道,“要不明天……”
  话没说完,许荟被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
  除此之外,闻于野并没有多做别的,然而,落在耳畔的笑意伴着微热呼吸,还是一点一点灼红了她的耳垂。
  “想什么呢,宝贝儿?”
  脸色在一瞬间涨红。
  偏他慢条斯理地解释了句,“不睡觉,那就去看日出。”
  看日出吗?
  思绪渐渐回笼,许荟恍然间想起,闻于野的确和她说过。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