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窗外的亮光,赵祯轻轻打开其中一幅,上面两人依偎而立,郎才女貌,只是笔触稍显稚嫩,瞧着像是孩子画的一般。
“阿娘,阿爹……”
他喉结动了动,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不急,不急,待消息传回来,自然知道是与不是。
他稳了稳心神,又拿起另外一副。
里头那小娃娃不过两三岁大,作画的时节应当是夏日,小娃娃穿的是轻薄纱裙,正抱着一块瓜在啃,袖子撸到了臂弯,露出一截藕段似的小臂,肉乎乎地极可爱。
她身旁的少年看着年龄大些,约莫十岁出头,举着帕子要给小娃娃擦嘴,一脸嫌弃却遮不住眼里的笑。
赵祯眉眼清浅含笑,手指摩挲过微黄的画纸。
“贪吃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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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贴楹联
◎瞧着是个知理的◎
待到了宜园, 江砚白走路已不打晃了,还能稳稳扶着昭虞防她摔跤。
昭虞狐疑地看了一眼,她总觉得江砚白是装醉, 却又没证据。
江砚白垂首浅笑,偶尔装一装,骗昭昭给自己倒杯凉茶,倒也是美事。
二人走到昭华院时,有两个小厮正在贴楹联, 昭虞见着好奇便又走不动道了。
江砚白站在一旁陪她看, 约莫一炷香便浅声道:“外头凉。”
昭虞眨着眼睛, 征求着开口:“我也想试试……”
她开口江砚白自然是没有不应的, 只是给她紧了紧披风:“不怕高?”
昭虞摇头。
待她提着小木桶上了梯子才笑起来, 小刷子欢快地沾着浆糊。
江砚白一脸凝重, 微微张开双臂护在梯子下。
“位置可正?”
江砚白退后一步开口:“东边低些。”
昭虞依言照做, 江砚白满意地点头:“正好。”
昭虞不过图个有趣儿, 只贴了个院门便下来了, 面上挂着会心的笑。
江砚白拥着她进屋:“倒也不怕冷, 贴个楹联都这么开心?”
年年过年都要贴, 对他来说倒是没什么稀奇的。
昭虞净了手解释:“在扬州花楼是不允许贴楹联的,每年过年便只能看旁人家贴, 如今倒是也自己上手了一回,倒也有趣。”
江砚白顿住, 不由回头去看昭虞。
她仍旧是那副浅笑的模样, 仿佛说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江砚白的目光透过她,看到了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 每年这时都眼巴巴站在人家门前看。
他又心疼了。
江砚白忽然上前将人抱在怀里, 大掌包住她的手:“以后每年我都陪你贴楹联。若你喜欢, 我们天天都能贴。”
昭虞被逗乐了,在他怀里笑起来:“谁家天天贴呀?”
“只要你喜欢,就可以。”
昭虞抬眸看着窗外,声音轻快:“那倒是不必,只每年这日大人都陪我就好了。”
江砚白圈在她腰间的手收紧,郑重地点头:“好。”
中间不过隔了一天,二人便又匆匆忙忙地预备着进宫参加除夕宴。
江砚白一脸不舍地将人交给弘阳:“今晚不许贪玩,你小表婶对宫内不熟,你且上心些。”
他只比弘阳大了几岁,板着脸的模样却是有些骇人:“可记下了?”
弘阳一脸无奈:“我们不是都在保和殿吗,不过是中间隔了几桌,至于么?”
江砚白见她这般模样便觉靠不住,张口就道:“昭昭不若还是和我一起坐……”
昭虞:……
“大人莫要担忧,我不会乱跑的。”
江砚白闻言瞟了一眼弘阳:“你也不许乱跑。”
弘阳:……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小表叔这么婆婆妈妈的?
待上了马车,弘阳小声问昭虞:“你怎么受得了小表叔的?”
昭虞疑惑:“什么?”
“就是他的性格,爱粘人,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果决,还是赵……”她瞄了一眼昭虞,“他行事果决。”
昭虞笑:“原来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前日见了一面,我倒是只觉得那位赵大人冷冰冰的不大好相与,还是大人这样的好,不爱生气也不用怎么哄。”
弘阳大惊:“你们之间,竟是你哄他?”
昭虞眨眼回想,缓缓点头:“只是偶尔哄罢了,不过粘人倒是真的。”
弘阳嘴角撇了又撇,传言果然不可信,什么清冷矜贵,都是假的。
还是赵祯好,就该冷面威武才有男子气概!
想曹操曹操到,刚到宫门口马车里的两人便听到江砚白开口:“赵大人。”
赵祯拱手回礼,转头看了看毫无动静的马车,又侧头去看江砚白,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疑惑:怎么不下马车?
江砚白:……
才过了两日,定然还未有消息传回来,赵祯竟就这般急不可耐。
现眼包!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昭昭,到了。”
马车里弘阳紧紧攥着昭虞的手,激动地耳垂泛红:“小表婶……”
昭虞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道:“你要是再这般,旁人会瞧出来的。”
弘阳欲哭无泪:“我、我怎么控制得了……”
外面的江砚白听到里头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由疑惑:“昭昭?”
昭虞应声撩开车帘,笑盈盈道:“弘阳方才睡着了,我刚把她唤醒。”
自她撩开车帘,赵祯的目光便没再移开过,盯着她的面庞端详。
江砚白低咒一声,将昭虞牢牢遮住,回头警告地看了一眼赵祯,他这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待弘阳下来时,便只瞧见一个眉眼冷淡的赵大人了。
四人各自打过招呼,便齐齐向保和殿而去。
昭虞瞧瞧斜了斜眼睛,暗自抿唇。
可了不得了,这位赵大人怎么还在看她,还总偷偷地看?
两人一共见了两面,次次他都盯着自己瞧,真是无礼。
忽得,她轻嘶一声。
一旁的江砚白忙问:“怎么了?”
赵祯这下便光明正大地瞧她了。
昭虞垂首:“无事。”
她有一个不太好猜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赵祯和江砚白走得近,会不会也和江砚白一样是那种……好色之人?
她暗暗打定主意,若这个赵祯再偷看自己,她便劝弘阳不要再心悦他了。
或许不是个良配。
心情颇好的赵祯不知道昭虞的心思,但进了保和殿后便收敛了视线,人太多,不方便。
几人落座后约莫两刻钟,大殿突然传来一阵哗然。
弘阳朝大殿门口看去,微张嘴巴:“傅相?”
昭虞侧头去看,傅相不是江砚白的老师么?
刚浮起这个念头,她就看到江砚白起身快步朝傅相走去,一脸喜色:“老师!您怎么来了?”
傅相去年请辞回乡后,江砚白便再没见过他,原想着明年成亲后带着昭虞去拜见,谁知他竟来了!
江砚白面上喜色掩不住,扶住傅相的手臂:“可是刚到京城?”
傅相胡须花白眼神却清明,闻言颔首:“下午才到。”
“竟赶得这般巧。”江砚白笑。
不巧,傅相暗自腹诽,永熙帝派去的人驾车颇为粗鲁,为了赶上除夕宴差点把他这把老骨头颠碎。
他呵呵一笑,并不多言。
江砚白看到傅相身侧跟着的姑娘,嘴角轻抿颔首道:“大姑娘。”
傅大姑娘行礼:“若言见过师叔。”
江砚白:?
傅相见状笑眯眯道:“若言她本就比你小一辈,合该叫师叔的。”
是这个道理,只是傅大姑娘以前从未这般守礼地唤过他,江砚白思索片刻缓缓点头应了这个称呼,随后扶着傅相入座。
对面的弘阳偷偷瞄了一眼昭虞,抿唇浅笑:“那位姑娘是傅相的大孙女傅若言,以前与小表叔是相识,却并不大亲近。”
昭虞点头问道:“傅相不是辞官了么,为何大家还这般称呼他?”
弘阳解释:“傅相三朝为官,自然要多敬重些,再说了,称呼了这么多年傅相,倒也不知如何改了。”
昭虞浅笑:“原是如此。”
倒是和梦中江砚白和自己解释的一样。
她嘴角的笑突然顿住,暗道这个倒是和梦里对上了。
亦真亦假,许是巧合,摇摇头不再想这些。
不多时,永熙帝至,身后跟着几个妃嫔。
“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熙帝笑道:“平身,今日都不必拘礼。”
他看着下手的傅相,眼里的笑意更甚:“傅相终归是赶上了。”
傅相起身,清瘦如松:“老臣见过陛下。”
“朕说了都不必拘礼。”永熙帝侧过头,“大姑娘也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傅若言面色淡淡,见永熙帝问话也不见喜色,只起身规矩道:“谢陛下垂询,若言一切顺利,只是祖父年迈,有些不适。”
她说罢抬眸看向永熙帝,依旧没什么表情。
永熙帝闻言嘴角的笑僵了僵,打了个哈哈:“那等宴后宣太医给傅相瞧瞧。”
江砚白见这情形倒是琢磨出两分奇怪来,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师,是陛下传您回来的?”
傅相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江砚白气息微顿,掂量着试探:“是为了何事?”
傅相气定神闲地端坐在桌前,指尖轻点桌面:“不若你猜一猜?”
定不是为了国事,那点小事没必要特意唤老师归京。
江砚白思索片刻,抬手给傅相添了盏茶,笑道:“学生愚笨,老师您就别绕弯子了。”
傅相会心一笑,抬头朝对面的席位看去,瞄了一圈锁定了一个人。
他悠悠开口:“那位,便是你定亲之人?”
江砚白嘴角的笑缓缓消失,他看着傅相,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殿上歌舞响起才拉回他的思绪,江砚白半开玩笑道:“原准备年后带她去拜见您,老师您这一趟,总不能是为她来的吧?”
傅相这才转过头认真地打量他。
江砚白不过六岁便跟着他进学,夏学三伏冬学三九,不仅聪颖还勤奋努力,是他最得意的一个弟子。
他对江砚白疼爱之心,不比长公主夫妇浅分毫。
江砚白被他看得几乎维持不住笑。
傅相转回头遥看向昭虞,将江砚白倒得那盏茶一饮而尽,声音里有叹息亦有满意:“瞧着是个知理的。”
江砚白提着的心瞬间放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昭昭: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小赵(疲惫微笑):先帝创业未半而被误会……感谢在2023-05-17 15:00:00~2023-05-17 20: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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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除夕宴
◎想求大人帮个忙◎
江砚白重新扬起笑, 开口带了丝不自觉的得意:“原来老师是来帮我的。”
“你好厚的脸皮!”
傅相低声斥他,面上却不见丝毫恼怒。
江砚白狗腿地抬手给他捏肩,嘴里不住地夸:“老师果真眼明心亮, 只远远看一眼便瞧出我家昭昭知书达理、聪慧过人,不愧是我大周第一相!”
这下不仅傅相一脸无奈,连傅相身侧的傅若言都一言难尽地看着江砚白。
她与江砚白说不上深交,但毕竟是祖父从小教到大的,自然会时常见面。
江砚白在她印象里不大爱说话, 行事和祖父一般不苟言笑, 无一丝乐趣, 所以她便不喜欢和他玩。
今日见到这一幕, 当真是叫她开了眼界。
“师叔, 你且收收你的笑, 叫陛下瞧见了不好。”
傅相在中间阴阳怪气:“如何不好?他这般开心, 叫陛下瞧见正好以为你们两个亲近, 说不定能高兴地即刻赐婚。”
江砚白和傅若言对视一眼, 双双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江砚白转头去看昭虞, 却见昭虞正直勾勾的看着永熙帝。
昭虞一会儿蹙眉, 一会儿展颜,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弘阳用胳膊肘碰了碰她:“你不要命了?”
昭虞疑惑:“怎么了?”
“非宣不可直视天颜, 也就陛下脾气好才容你看了这么许久。”
昭虞闻言忙低头:“我不知晓……”
自己就是想看看,陛下到底有没有那人说得那般好, 如今看着确实丰神俊朗, 且方才陛下入座时她也瞧见那东西了。
那……她抬手摸了摸袖间,便将东西给了他?
江砚白不错眼地看着昭虞, 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觉得可爱, 给她身后的金穗使了个眼色。
金穗见状浅笑俯身:“姑娘, 您瞧四爷……”
昭虞抬眸去看,江砚白头偏了偏示意去殿外。
昭虞疑惑问道:“现下可以出去吗?”
金穗回:“如今这会儿是观赏歌舞,若是各位大人夫人有事要办,是可以出去的,只要在歌舞完毕前回来就好。”
昭虞恍然大悟,兴奋地冲江砚白勾了勾指尖,她也正好有事要他帮忙呢。
江砚白被她的小动作逗乐了,和傅相耳语几句便起身出去。
赵祯见两人相继而出,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也抬脚跟上。
江砚白拉着她寻了个清净的角落:“可是呆闷了?”
昭虞摇头,眼神清亮:“想求大人帮个忙。”
这倒是稀奇,却又叫江砚白心痒痒,捏着她的手心浅声问:“你说。”
“我想见陛下,不拒什么地方都成,但不能有外人在。”
江砚白眸色深邃,眉峰微微上扬:“连我也不能在?”
昭虞揪着他的衣袖晃了晃:“大人~”
江砚白最受不住这个,喉结微动轻咳一声:“那、那等宴席结束,我带你去求见陛下。”
“大人真好!”昭虞见四周黑漆漆的,大胆地伸手抱住他的腰,“多谢大人。”
“这般口头言谢我可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