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银钱,听说江砚白娶她时候,连他院里耗子搬到洞里的二两银子都被抠出来放到聘礼箱子里了。
江砚白如今出去买个糕点都要去摸她的荷包呢。
哪有贼人反给她送银钱的道理?
昭虞抬头看着晚玉的牌位自说自话:“那天他装心悸骗我,我该生气的,可是见他没事便又没了气,只想着他没事就好。”
“二郎说,他觉得若若是最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我、我看江砚白也是如此。”
“我猜着,若是时刻都想与他一处,想起他便高兴,应当就是喜欢?”
“可是我如今不能叫他知晓。”昭虞握紧了拳头,“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不能叫他得意。”
她眉梢带了丝笑意:“起码我要摸清了他以前的性子,若他真可靠,我再告诉他。”
现在还不行,万一大嫂和三嫂也是被江砚白骗了呢,男人惯会骗人的。
“若他是骗我的……”她敛了敛眉眼,“那就和离,然后卷了他的银子去养一群男人,气死他。”
昭虞说罢试探道:“你要是觉着我这般做对的话便刮阵风?”
小佛堂日日燃香,门虽关着,两边的窗户却敞开,话音刚落那桌案上的烛火便跳跃了两下。
昭虞满意的点头:“你也同意了。”
等她再观察观察江砚白,等确定他是真的……真的心悦她,便给他一个惊喜。
昭虞想着嘴角高高扬起,对着牌位道:“晚玉,你若是能托梦,便给江砚白拖个梦吓他一顿,最好能把他吓得说了真话最好。”
她想着那场面便笑出来,随后又担忧:“做这等坏事会不会影响你投胎?若是影响还是算了,我再想想法子。”
昭虞什么都说,天南海北穿衣吃饭,想到哪里说哪里。
约莫着一个时辰后,江砚白坐不下去了,来到院中唤了句:“昭昭?”
他眉头微蹙,别是躺里头睡着了。
昭虞听到他的声音笑了笑,轻抚了下牌位:“晚玉,我走啦,你若是缺什么便托梦告诉我,如今我银子多的使不完,你想要什么我都烧给你。”
她说罢起身推开门,突然蹙眉停住脚朝江砚白招手:“你快来。”
江砚白忙上前道:“怎么了?”
昭虞不好意思地扶着他的手臂:“腿麻了……”
江砚白闻言轻声道:“我抱你?”
“且等等就好了,抱着……也麻。”
江砚白浅笑,让她将身子靠在自己身上,院中清风飘过,将树下的枯叶卷起来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到昭虞面前。
昭虞看着那叶片轻笑:“我晓得你同意啦,还再刮阵风,没得嗦。”
江砚白眉梢微挑,这话不像是对他说的。
他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牌位,垂首勾了勾嘴角。
虽不晓得昭昭求了晚玉什么,但看昭昭这高兴地模样,且先谢过这阵风吧。
月明星稀,天色已然大晚。
宜园回到江府还得阵子,两人商量着在宜园住了一晚。
江砚白睡前特意唤来方贵交代了一番,方贵扯着嘴角一脸笑,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四爷放心,小的保证在明日四夫人回府前办妥当。”
江砚白颔首进了屋子,见昭虞坐在榻上发呆,笑着上前:“不困?”
昭虞摇头:“午后睡多了,你快睡吧。”
她得等着江砚白先睡,万一晚玉托梦吓他,自己能听到他梦话都说了些什么。
江砚白也摇头:“我不困。”
昭虞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
不困?她自有叫他累到困的法子。
纱帐外,隐约能瞧见那立在榻边的高大身影微微弯了些腰,双手接住了缠上来人儿。
榻上的人半跪半坐,藕臂圈着他的脖颈,浅笑抬头送上樱唇。
昭虞给的,江砚白从来不会拒,她要的,他也从没有不给过。
内外燥热,江砚白额角爬上一层细密的汗珠,手下想更进一步,却又生生忍住了。
他双臂用力将人凌空拥到怀里,开口声音清润又低醇:“调皮。”
昭虞眼角眉梢都挂着风情,手指在他脊背上摩挲:“睡呀?”
谁知江砚白却摇头:“不急。”
侧头瞄了一眼月色,江砚白拥着她躺下,指尖在她腰间轻跳像是弹奏乐曲,引得昭虞微微颤栗。
他平缓了下心绪笑着开口:“约摸着是什么时辰了?”
昭虞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自己都喊过号子了,他还不赶紧掏木仓,搁这儿问哪门子的时辰?
江砚白见她面色含怨,忍不住轻笑出声,垂首在她面颊浅啄一口:“等我片刻。”
他说罢起身,昭虞隔着帐子瞧见他点起几盏烛火,屋子里瞬间更加明亮。
昭虞收回目光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了阖,她好困。
白日里也就罢了,为何如今都要子时了江砚白还这么精神?
他再不睡,自己就撑不住了……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睡着时,一只手撩开了纱帐,江砚白瞧了瞧她勾起嘴角:“昭昭?”
昭虞打起精神侧头看向她:“不来了,我要睡……”
她愣了愣。
不知道江砚白什么时候吹熄了屋内烛火,是以此时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便更引人注目些。
那是一个走马灯,昭虞在扬州时见旁人拿过,可这灯卖得太贵了,她既不舍得又没有银子。
如今江砚白手里拿的这个更精致些,不,不止精致,是比她见过的所有走马灯都要漂亮。
内里温润的黄色火焰跳跃,六角上的流苏随着转动微微飘荡,还隐隐能闻到一阵清雅的香味儿,昭虞瞧着像是那走马灯用的木头散发的香味。
江砚白提着灯含笑站在榻前,衬得他柔和俊美极了,像是……
昭虞睫毛颤了颤,像是眼里只有她似的。
走马灯,灯走马动。
昭虞跪坐着凑近了去瞧,里头的小人儿像是活着一般。
行走坐卧皆清晰可见。
她看得清后眼眸略显酸涩,指尖缓缓抚着其中一个小人儿,喉间微哽:“好像晚玉呀……”
她的晚玉眉梢也有一颗小痣。
江砚白举着灯坐在昭虞身旁,倾身吻了吻她的眼角:“且瞧瞧还有谁?”
昭虞眨了眨眼睛,睫毛微润,依言继续去看。
她凑近想努力看清,脸颊上映出一片阴影,半晌才转头看向江砚白,眼里闪着泪光嘴角却高高扬起:“是我爹娘!”
里头的人和哥哥给他的那副画里面的穿着容貌皆似。
江砚白含笑颔首。
昭虞说罢便又转回头,不时出声:“爹娘在摘桃子……晚玉、晚玉在跳舞呢!”
“还在下棋……”
走马灯虽小,里头的人影儿动作却连贯流畅。
听着昭虞喃喃自语,江砚白始终浅笑着没出声打扰她。
他无能,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叫昭昭见到她挂念的人,如今得她欢欣,他忙的这阵子便没有白费。
不知看了多少遍,昭虞才又看向他:“江砚白,谢谢你。”
她眼眶泛红,环着他的脖子软绵绵地开口:“你真好。”
江砚白总是会拿捏她的心思,她的喜欢好像又要多一点了。
将走马灯放到手边桌上,江砚白抬手抱住她,低头道:“可喜欢吗?”
“喜欢……”
江砚白面颊蹭了蹭她的头顶:“旦逢良辰,顺遂时宜。昭昭,生辰吉乐。”
昭虞怔住,侧头看向他:“生……辰?”
江砚白见她呆愣住,浅笑:“我问了大哥,今日是你的生辰。”
昭虞将头埋到江砚白怀里,没说话,圈着他腰的手臂却紧了又紧。
走马灯依旧微微转动,那抹昏黄的烛光不算明亮,却叫气氛极尽暧昧。
“昭昭……”
江砚白吻着她轻唤,蕴着万千情意。
昭虞忙捞起一块巾子搭到走马灯上,面颊微热,这种事不好叫他们看到的……
耳鬓厮磨间,地上落了一层衣衫,娇吟声再克制不住,羞退了窗台上的月光。
昭虞睡去前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罢了,还是先睡吧。
榻边走马灯内烛火渐消,画面缓缓停下,上头的小人青丝变白发。
鹤发松姿,步履犹健,顺遂一生。
作者有话说:
昭昭:晚玉同意了,她自己说的。
晚玉:已投胎,勿cue。
第81章 生辰
◎昭昭和大哥说什么了◎
走马灯得了昭虞喜欢, 第二日睁开眼便要去寻,就连回江府都要带着。
江砚白瞧着她爱不释手的模样莞尔一笑:“傻子。”
昭虞也不与他理论,提着灯下了马车。
只是奇怪, 今日府门前怎么这么多马车?
她回头问:“府里要办宴吗?”
江砚白见她还没明白过来,牵着她边走边道:“今日大喜,是该办宴的。”
大喜?
喜事莫过于嫁娶,她手指紧了紧:“又……嫁娶?”
府里还有正适婚龄的儿郎姑娘吗?
江砚白:……
他没忍住伸手点了点昭虞地额头,昭昭头脑也说不上笨, 怎么就是不往正地方使?
他笑道:“进府便晓得了。”
守在府门口的方贵见着两人便笑, 等昭虞踏上了台阶立马朗声道:“小的恭贺四夫人生辰喜乐!”
昭虞微愣, 这才看清了院里的场景。
府里头人影攒动, 江府众人都在, 还有赵祯、弘阳、柳娴……
还有一些她瞧着眼熟却叫不上名儿的, 皆华服盛装, 听到方贵的声音都侧头向她看过来。
江砚白上前在她耳边解释:“你头年进府, 娘便想着多请些人来, 叫他们都认认你, 以后也好一处玩耍。”
昭虞抬头看他:“什么玩耍……”
倒像是将她当成二郎一般。
江砚白笑:“若嫌吵闹, 明年咱们便少请些。”
昭虞眼睛亮亮的,怪不得今早起来江砚白吩咐人给她梳了好久的妆, 连长公主给的玉佩都戴上了,原来是……
她揪了揪江砚白的衣袖, 歪着脑袋笑:“谢谢夫君。”
江砚白胸口悸动, 垂首失笑:“且去吧,大哥在看你。”
说话间赵祯已经抬脚过来了:“瑜儿。”
“哥哥!”昭虞跑了两步迎过去。
“生辰喜乐。”
赵祯弯腰替她整了整裙摆, 浅笑道:“跑慢些。”
江府发帖, 自然是没人驳这个面子的。
院中一位贵女看着昭虞满目艳羡:“命真好啊。”
夫君是家世顶顶好的江四郎, 哥哥是朝廷新贵,成亲后头次生辰是长公主亲自张罗下帖,倒是什么好处都叫她占了。
她不远处的一个姑娘闻言几不可见地撇了撇嘴:“狐媚样儿,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江四郎英俊倜傥,又岂会……”
她话未说完便脸色难看起来,眼瞧着离她近些的贵女都不约而同的走远了些,无一人应和。
最开始说话的姑娘与身侧的闺友笑道:“瞧着赵大人这个哥哥也是极为疼爱四夫人。”
她闺友也笑:“何止赵大人呢,大夫人三夫人和郡将军不也是一样?”
郡将军便是江挽白了,她出生便被封为郡主,后来在边关立了功,要封将军时便得了这个号来。
“连当今圣上都亲赐了一份聘礼呢。”
“如此说来,江四郎的喜欢倒是还比不上这些人了?”
“这你倒是说错了,两人成亲时的喜帖你可见着了?江四郎墨宝珍贵,可当日那每封喜帖竟都是他亲自写的呢,足足几百封,若非用心哪里会做到这般?”
“是了,我还听父亲说,当日江四郎出京办差受了伤,陛下问他要何赏,他没做思索便为四夫人求了诰命,那时可还未成亲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没明着反驳那人,却叫她羞恼得说不出话来。
二人相视一笑,款款离去,没眼色倒也别拉着她们一起得罪人。
不过是个插曲罢了,左右也无人在意。
昭虞以为只是宴请宾客,谁知道府里竟还请了戏班子来。
她被领着来到畅听园,长公主刚巧从里头出来,她笑道:“不晓得你喜欢听哪一折便没点,你自己去选吧。”
昭虞颔首:“劳烦娘费心了。”
长公主眸中含笑,又想起头一回见昭虞地情景,当时便想着将人拐回家呢,如今一眨眼竟还真给人操办上生辰了。
她点了点头:“不过是吩咐几句罢了,不算费心,前厅还有客等我去,你且去玩吧。”
江府的畅听园里本就有个戏台子,戏班子进府来倒是省去了许多准备。
“便点这出《寿白眉》吧。”
点出戏不过是图个热闹,今日来客不少,她这个寿星自是不能在这儿躲懒的。
江砚白始终后她一步跟着,维护之意明显。
昭虞时不时回头瞧他一眼,倒也习惯他跟着,她偷笑,江砚白一贯是粘人的。
宴席结束后,等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昭虞唤了赵祯来到后花园。
她昨晚没坚持住竟提前睡了,也没听到江砚白到底有没有说梦话,今日见到赵祯才想起来,他哥哥虽做官没几年,可入京可是好久了,江砚白名声怎么样他指定知道!
赵祯见她站在日头下,伸手将她往旁边推了推,推到树荫下才开口:“怎么了?”
昭虞回头给江砚白使了个眼色。
江砚白微顿,啧了一声悠悠转身离开。
赵祯轻笑,江砚白怎么跟个狗似的,不用说话就能懂瑜儿的意思。
“哥哥,江砚白以前在京中的名声好吗?”
赵祯思索片刻,原先是好的,后来因着瑜儿……糟了些闲话,只是这话倒不适合说。
他点头:“名声不错。”
昭虞紧跟便道:“他以前不好色?”
赵祯嘴角抽了抽,似是觉得江砚白和这个词搁在一起颇为怪异,他神色复杂:“他……怎么了?”
“我瞧着他是好色的,他身边以前可有什么心悦的人?”
赵祯眸子眯了眯:“他外头有人了?”
昭虞叹气:“没有,我就是问问。”
赵祯沉默了一阵儿,瑜儿这是……醋上了?
他笑了一声:“你来京中时日短,不晓得也在情理之中,江砚白此人……”
赵祯想说江砚白话痨又奸猾,最善哄骗瑜儿,可想来想去这又不算什么坏事,总归对瑜儿一心一意便已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