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伸进了大衣的口袋,取出了一只薄薄的信封。
……不会是‘离婚协议书’之类的吧?
三河美穗吸了吸鼻子,自暴自弃的想了一句。
他将信封递给了她。
“……打开看看。”
昭和男人平静的对三河说道。
三河几乎是机械性的、战战兢兢的拆开了这只信封。
信封里只有一张纸。
——上面写着一句和歌。
从字迹来看,是承太郎的亲笔。
由于家蕴丰厚,承太郎的书道(书法)十分优秀,他写下的毛笔字很好看。
「物思へば澤の螢もわが身よりあくがれいづる魂かとぞ見る」
这是和泉式部的和歌,出自《敕撰集.物思》,大意是:心里怀念着人,见了泽上的萤火,也怀疑是从自己身上出来的梦游的魂。
沉默寡言的昭和男人竟在用细腻温文的诗歌表达着自己的情感。
他抿着嘴,嘴角很细微的动了动,注视着三河,没有说话。
——正因为心里思念着对方,才会猜测面前的人是否只是幻想,怀疑对方是否是自己身上飘出的梦游的魂魄。
岁月沉淀了昭和男人的年纪,他比年轻时更深沉克制,三河美穗却依然懵懂。
三河抬起了脑袋。
在这一刻,作为年长的一方,空条承太郎比三河美穗更稳重成熟。
她的目光依旧澄澈,依旧好奇敏锐,她信任并依赖着他,确确实实爱着他。
承太郎却觉得不够,他在情感上格外贪心。
——也不能吓到她,一切都要慢慢来。
成年人有着更好的耐心。
——于是在下一刻,他注视着三河,故意露出了落寞怅然的神情。
——承太郎最擅长一边诉求,一边露出无辜的神态。
他默默在心里从一数到十,三河果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
他就知道……她舍不得令他难过。
昭和男人露出了很浅的笑容,左手一勾,一只手把三河美穗抱了起来。
“空条夫人……”承太郎垂着眼帘,声音很轻,动作却不容拒绝。
“……您想逃到哪里去呢。”
加了敬语的疑问句,总有些奇怪的意味。
三河抓着他的衬衣,红着耳朵不敢把头抬起来了。
——不是惊喜的,而是被吓的。
她又一次吸了吸鼻子。
承太郎的风衣上有高级木调香水的味道。是深沉又偏甜的鼠尾草,微微干燥,闻着像燃烧秸秆的秋天,又像是清冽的海风。烟熏皮革带着细微的果香,一点都不轻佻,反而很稳重——像他此刻的怀抱。
他的身上还有一点淡淡的烟卷味,减少了衣物的木质感,带上了一点辛辣。
——她紧张的情绪减轻了几分。
三河很喜欢这个味道。
“我……我……”
她舌头有些打结。
“……见到你很高兴。”
承太郎愣了愣,随即竟然笑了。
作为成年男人,他轻轻的哼笑声来自胸腔。
“……我也是。”
他稳稳的揽着自己夫人的腰。
“……但你最爱逃避问题了。”
他低声说道。
确实是这样,三河美穗习惯回避错误。
——因为她死过一次了。
在过于年轻时失去过生命,三河变得什么都想尝试,什么都想了解,她沉迷于那种‘探寻’与‘追逐’的过程,如果可以,她将永远前行。
热恋中的恋人们常会说:“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但假如其中一方真的拥有“永远”呢?另一个人会和她分享那种“永远”吗?
她眼中的“一段故事”,在其他人身上就是长长的人生。
——她看待事物的视角是那么令人嫉妒、那么游离飘忽、那么高高在上。
在知道她的本质后,他们的关系会因为“分歧”和“摩擦”而消磨殆尽吗?
人类一直都是懒惰、善变、自私、残忍又贪婪的物种。“厌倦”轻而易举,“承诺”又如此动听。
主观臆断是人类本能,她无法确定承太郎是否永远纵容自己,因此逃避了“亲密关系”。
——‘自我’是生命给予人类最好的认知。在最开始的时候,除了‘自我认知’,她一无所有。
她沉溺于人类多变的情绪,注视着各不相同的灵魂,因为那种过于霸道独断的‘意志’,她不想伤害别人,习惯远离人群。
——她在他人眼中的冷漠任性,实质是孤独。
——孤独是没有边际的。
因为她没有过去与未来。
……Dio知道这一点,承太郎也是知道的。
三河美穗闭上了眼睛。
——他们都知道她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承太郎注视着怀抱中安静听话的三河,抿着嘴没有说话。
她总在惹他生气,脑袋里全是奇特古怪的想法,他想咬她一口。
他认为——她理当是属于他的。
——就像他同样会对她低下骄傲的头颅一样。
承太郎微微张了张嘴,但在三河的脖子上方顿住了。
……如果咬在领口以上的位置,会被别人看到。
他不希望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注视着她。
因此他抬高了下巴,用微微干燥的嘴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可以依赖我。”
他这样小声说。
“我永远在你的身边。”
“谢谢……”(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三河美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使用了比较严肃的敬语。
承太郎怔了怔,笑意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他觉得她……十分可爱。
这种晚辈对长辈、下级对上级的敬语本不该出现在她的口中。
——她紧张起来非常有趣。
其实是因为……
三河美穗本来就与空条承太郎有着不小的代沟。
——他们的“年龄”相差太大了。
空条承太郎出生于1970年,是后昭和时代的男人(1926–1989),而三河出生于真实世界的平成年间(1989–2019)。
将他们的“年龄”单独拎出来讲——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代人。
昭和是强势的一代,也是极具野心和实力的一代。日本在昭和后期经历了经济的井喷爆发,昭和一代人已经习惯了“努力——成功”的生存路径。
而平成的到来刚好伴随着本国经济的崩盘。原本一直向上走的日本已经不存在了,阶级固化,大财团垄断了阶级通道,年轻人只有当一辈子社畜这样的道路。
“平成”的标签是“平成废宅”,年轻人没有什么上进的想法:奋斗已经没有意义了,人生就是来世上经历趣事,远离麻烦挺好的。
因此大多数人会觉得——
逃避可耻但偶尔有用。
就像在这段情感关系里,空条承太郎比三河美穗更具有攻击性。
‘爱情’是很虚幻的词汇。
“爱”是人类的激素本能,是大脑给予身体的多巴胺和内酚酞的刺激,是理智与感情的博弈。
因为科技十分发达,信息传播的速度比百年前快了太多,年纪轻轻就看到了太多的风景,遇见了太多漂亮的面孔,“爱”对现代人来说更像速食食品。
三河美穗不想肆意人生,浪费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她是比较果断的那一类人。
一旦她选择和某人确定情感关系,将会是:你愿意与我‘永远’同行吗?
‘永恒’、‘永远’、‘始终’,这样的词汇太过沉重了。
沉默而强势的昭和男人是少有的、能够意识到她的忧虑的人。
承太郎没有强硬的说出“爱”这个词,没有逼迫她立刻表态,在相见的那一刻,他向她表达的是: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我想知道——
在回避情感与人际关系的时候,你是否会觉得孤独呢?
除我之外,是否也有别人……想站在你的身边呢?
会有比我优秀的人出现吗?
我和他们不同——
他们觊觎你的能力,我觊觎你本身。
你总在前行,孤身一人之时,偶尔也会觉得难过无趣吧。
而你舍不得令我孤单,对吧?
思念这种话,如果不好意思开口,就由我来说吧。
——所以我很想你。
——我想念你。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英俊的容貌会老去,财富与货币会贬值——他只有一颗赤忱之心。
三河的心倏然被击中了。
她泄气的把下巴磕在了他的肩膀上,嘟嘟囔囔的吸一口气,鼓着脸颊。
空条承太郎心情甚好的亲了亲她的耳朵尖,揉了揉她后脑勺的头发。
像空条承太郎这样沉默的男人,和人相处时并不轻易表达情绪,不会表示热情,更不会展现偏好。
唯独在三河美穗的身上,他用上了“策略”。
——谋划了最久,也最用心。
他并不是不坚强的人,但假如三河表现出了拒绝的态度,他同样会痛苦难过。
她是小狐狸而他是猎人。
优秀的捕猎者会令猎物自己跑进笼子里来。
——幸好他抓到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美国的Dio爷:我有不好的预感
关于梦境的解读——【其他世界的】老板用红王‘时删’三河,本该看到三河的下一步行为,却发现了三河的不确定性:无数种可能,无限的选择。同时,【本世界的】三河发现了老板的窥探,【本世界的】老板同样目睹了“多元宇宙论”的真相。
红王‘时删’三河=大总统D4C体验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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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夏季限定通知
夏天到了,最近在设计研究院实(瞻仰前辈)习。
动物森友会也夏季更新了,要开启“岛建模式”了,西施惠和狸克在召唤我,岛民们需要我(迫真
欢迎加好友来岛上玩,假期常在线。
【我的NS:1213-5922-6328】
一起钓鱼,一起捉虫,一起游泳(大声)
因为比较忙,文章的更新不定期,空闲的时候会回来继续投食。
爱你们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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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时间:
第26章 那不勒斯之海5
空条承太郎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最善于迷惑迷迷糊糊的小姑娘。
呆楞了几秒钟,三河美穗才在他的怀抱中回过了神,理智回到了脑袋里。
她一时间有些头皮发麻,盯着怀抱着自己的昭和男人,缓缓眨了眨眼。
亚洲人的年龄具有欺诈性:她的相貌在欧洲国家的人眼里的看起来很小,像这样被成年男性禁锢在怀里,会让周围的路人误会报警的吧。
“把、把我放下来吧。”
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放下来,你就要跑了。”
空条先生语气平缓。
“……对不对?”
明明是问句,他却说出了陈述句的效果。
“你知道我住的酒店在哪里吗?”
三河盯着他的眼睛,在昭和男人点头后舒了一口气。
“那我还能跑到哪里去啊……”
三河美穗垂下眼帘,叹息了一声。
昭和男人紧抿着嘴,觉得她像一只狡猾急躁的小动物,想控诉她一句“小骗子”,但还是把她放了下来。
——他以较为强硬的姿态牵住了她的手。
“……我送你回去。”
空条承太郎的声音低沉,动作不容置喙,展现的性格霸道又强势。
三河本来就理亏,一时间都不敢拒绝。
于是空条承太郎就这样牵着她的手,把他的小姑娘亲自送回了酒店。
这么一路走来,三河像梦游似的。
在酒店套房的独立电梯前,承太郎先生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就住在你的对面。”
三河打了个哆嗦,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像法官对犯罪嫌疑人宣读的判决书。
承太郎先生勾着嘴角,看着三河美穗向自己摆了摆手,躲进了电梯里,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他轻笑了一声,觉得她冒冒失失、慌里慌张的样子十分可爱。
但很快,那种笑容就在他的脸上消失了,他的面容再次严肃了起来。
占有欲和疑心淹没了他,出现在他夫人身边的其他人,无论抱着什么目的而来,在他眼里都是挑衅,是威胁。
她当然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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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勒斯在午后下起了小雨。
细细密密的雨落在玻璃窗上的声音,就像千万根钝针落在柔软布面上的声音。
三河跪坐在落地窗旁的地上,对着推门而入的乔鲁诺抬起了头。
自然而然的笑容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仿佛是一瞬间为她的面庞注入了生机,她的左脸颊上浮现了一个浅浅的酒窝,使她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徐伦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咔嚓咔嚓”的啃着拉扎罗尼、萨隆诺产的可口杏仁小饼干。
在乔鲁诺看来,三河美穗回过头的时机是那么凑巧。
其实只是因为——在金发少年步入走廊的那一刻,她就听见了他的脚步。
如果她想,她甚至能隔着廊道数出他的心跳、平缓的呼吸,听到他身上的衬衣和西装裤的细碎摩擦声,感受他的马尾随着脚步的轻微晃动。
一切的前提是:[如果她想]。
没有什么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和耳朵,她对‘意志’的使用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三河觉得新奇,但也有些沮丧。
这种霸道的‘意志’使她成为了无所不知的奇怪存在、知晓万物的上帝视角,而无所不能——是非常奇妙又乏味的。
在这方面,她的理念与吉良吉影是相似的,平静的生活最为轻松,她不想用她的力量支配他人。
因此她认为——乔鲁诺有权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你希望了解关于你生父的信息吗?”
她突然向乔鲁诺问道。
乔鲁诺迟疑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他叫迪奥·布兰度,出生于1868年,英国的吸血鬼……有魄力的领袖。”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