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捏了捏‘黄金体验’金属质感的脸颊。
呼——
乔鲁诺小心翼翼舒了一口气。
幸好她也是爱我的。
他这样想着,不自觉扬起了嘴角,流露出了少年人的活力与欣喜。
……要是不叫我“小家伙”就好了。
我会快点长大保护她们的。
……
“パパ(爸爸),快—来—吃—点—心!”
楼下的客厅里,小徐伦仰着小脑袋,蹦蹦跳跳的举着勺子向承太郎比划着,甜甜的拉长了声音。
“……承太郎先生 ,我可以称呼你为Stepfather(继父)吗?”
犹豫了片刻,乔鲁诺迟疑着对承太郎开了口。
承太郎表情平静的点了点头。
从三河的叙述中,他已经知道了这名金发意大利小子的身份——他是Dio的儿子,二分之一乔斯达的血脉。
因为替身使者间血缘的吸引,他被三河捡了回来。
或许是文化差异,还没见过几面,他就已经试探性的开口叫他“继父”了。
……事实上,乔鲁诺并不觉得“三河离开他的生父拥有了新的情人”是什么坏事。
在意大利人眼中——情感纠葛是个人魅力的体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就发生在十四世纪的意大利东北部,大多数人都觉得:拥有魅力的女性应当得到优异异性的追求,这是“天赋人权”。
欧洲国家一向如此,譬如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在世时拥有不下七位情人:假如情妇不具有贵族爵位,国王甚至会册封她为女公爵、女侯爵或女伯爵。
——那种热情到了放肆的习惯延续至今,哪怕到了现代社会,意大利人、法兰西人的感情仍然浪漫肆意又奔放大胆。
东亚人却内敛、斯文而含蓄。
事实上,乔鲁诺·乔巴纳的辈分比他的外祖父还大。虽然称呼不太对,但这是乔鲁诺自己的意愿,承太郎并不会指正。
他会等乔鲁诺成年后再告知他乔斯达家族的渊源。
此时此刻,他只想先把徐伦塞进他嘴里的一整只奶酪卷艰难的咽下去。
---------
三河美穗在第二天清晨迎来了不速之客。
显然Dio引起的麻烦并没有在他离开后得到解决。
“很高兴见到您,Ms.”
这是一名黑色皮肤的神父,身着神职人员的深色长袍,虽然说着英语,却能听出并不是英语母语人群:发音不是很清晰,辅音读的很重,有一点意大利北部地区的习惯。
“我的友人,他一定让您困扰了。”
他的脸庞非常端正,白色的头发被剪的很短,神色忧郁又有些怪异的虔诚。
“他曾称您为‘弥撒圣祭’,但只有亲自相遇,才能意识到您的力量。”
他谨慎的露出了笑容。
三河立刻想起了这个熟悉的词语:‘弥撒圣祭’(The Mass)
——那是Dio心血来潮为她的“替身能力”取的名字。
弥撒圣祭是对十字架祭祀的重演,纪念耶稣的牺牲。
“不应该用“弥撒圣祭”描述您。”
“那种力量,”他的声音虔诚而低沉,“您更甚‘无染原罪’。”
他的用词十分微妙笃定。
“您的姿态是如此真实,就像真实的人类一样。”
……他竟然认为三河美穗并不是人类。
三河为这种奇怪的言论高高挑起了眉毛。
‘圣母始胎无染原罪’是天主教的教义,东正教和几乎所有的新教教派都不接受这个教义。
天主教义中,人一出生就有原罪,是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犯下偷食禁果的罪,只有玛丽亚没有人类所属的罪恶,是神圣的主保。
——而‘无染原罪’专指圣母玛丽亚。
三河意识到他是信奉天主教的神父。
“恩里克·普奇。”
黑皮肤的年轻神父念出了他的姓名,食指从额头至胸口、左肩到右肩的顺序划了一个十字,深色瞳孔中的十字星轻轻颤动,用狂热的、祷告似的目光注视着三河。
三河礼貌的后退一步,开了口:
“抱歉,我是无神论者。”
——是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但在死前,她是一名纯正的无神论者。
她在想,他和Dio的目的或许是一样的。
她透过皮囊直视着年轻神父的灵魂——
披着神父皮的利己主义者。
他直白的目光令三河美穗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在这一刻,普奇神父清楚的明白:假如他的友人判断正确,那么面前的女人将左右‘规则’,她能满足世人的妄想。
人间帝王也好,全新世界也罢,她是唯一不同的一个。无论用什么方式得到她,获胜的那一个……能得到改变世界的钥匙。
他注视着三河,就像注视着新世界的神。
作者有话要说:
2021快乐!
第30章 那不勒斯之海9
久违的假期被打扰,三河的心情不太好,骤然降低的气压迫使那不勒斯下起了连绵小雨。在普通人眼里这也没什么不正常的——亚热带地中海气候,那不勒斯的雨季一直在秋季。
普奇神父却对这种气温的骤变狂热——挚友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因此他对徐伦有着莫名其妙的极高热情,普奇大概是觉得不可思议:三河美穗居然会和人类拥有孩子。
他始终都没把三河当作“人”来看。
普奇神父的替身’白蛇‘能够将替身使者的‘记忆’与‘替身’通过Disco光盘的形式取出。在埃及的时候,Dio曾用玩笑似的语气中询问过三河——是否想试试Disco的效果。
那时的三河欣然接受了。
而当普奇神父终于出现在三河面前的时候,他再一次提及了自己的替身,以无意、歉疚的姿态询问了那个问题。
他果然得到三河漫不经心的允诺。
而三河只是想打发他离开。
在‘白蛇’的替身能力之下,三河美穗的脸颊上弹出了光滑的Disco光盘,她伸手将即将滑落的光盘接住了,举起来端详了片刻,递给了面前的普奇。
她觉得厌倦,就算是能够提取记忆的替身,对她也毫无威胁。
——因为,那是空的。
——Disco中什么都没有。
——普奇无法得到她的力量,‘白蛇’只能从三河的身上得到一张张空盘。就像普奇神父的替身力量穿过了空气、云团或是一阵风。
——蛇的牙齿能够咬住动物的脖子,却无法捕捉气压差产生的对流。
于是普奇对待三河与徐伦的态度更小心敬畏了:在他眼里,空条承太郎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力速双A替身使者罢了,而三河——三河是与人类完全不同的奇妙存在。
替身使者常有,超越命运者难寻。
---------
在三河美穗的身边,普奇同样发现了挚友Dio的血脉:名叫乔鲁诺的金发意大利小子。
但乔鲁诺和他的父亲并不相同——Dio是天生的恶人,乔鲁诺却有着少年气的正义和善良。
这很奇妙。
——究竟血脉决定了命运,还是经历造就了人格?
除去挚友那样野心勃勃的天生坏种,普奇认为是后者。
普奇的人生经历同样曲折:他夭折的妹妹佩拉、他痛苦的胞弟“天气预报”——也正因此,普奇成为了Dio的友人。
作为Dio的挚友,他一直无欲无求,对权力、名誉和金钱毫无欲望,他的司职就是他的信仰,神的仆人将神的法则看作一切。
但假如活生生的‘神’就在他的面前呢?
那就不同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对信仰的渴求与狂热。
在经历悲剧的前半生后,普奇神父信奉这样一句真理:“人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有羞耻之心。”
作为天主教的神父,无论是出于自救还是投机,普奇是与众不同的不可知论者:世人无法承受神的怒火,人人都该懂得讨好神明。
在大义之下,神的仆人理当卑躬屈膝。他愿抛弃作为‘人’的一切羞耻心,追随他的神。
——假如他的神被虔诚打动,愿意为此给予他垂怜——那真的再好、再好、再好不过了。
---------
那不勒斯的秋季很温暖,平均气温有22摄氏度左右,徐伦歪着脑袋趴在阳台上,看着室外的绵绵秋雨——令人惊讶的是,被风吹进来的雨根本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雨水刚落在她头顶一厘米的位置,就像碰到一层空气墙一样滑了下去,就连她的头发在微风中静止着。
下一刻,徐伦伸出了手掌,令几颗雨珠穿过了薄薄的空气墙,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把那几滴水珠握在了手心里,撇着脑袋看着水滴从指缝间滑了下去。
乔鲁诺站在徐伦的身后,呆呆的注视着这奇妙的景象。
徐伦转过了头,看到了乔鲁诺,笑起来露出了乳牙:
“哥哥!”
……这是替身使者的力量之一吗?
——肯定不是的。
徐伦的替身并不是这样的,乔鲁诺知道‘自由之石’的能力。
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惊异,只是把徐伦抱了下来,小声说了一句:“这么高很危险的。”
徐伦听话的点了点头,趴在兄长的肩膀上,小声打了个哈欠。
乔鲁诺只是在想——
君主蝶是美利坚的国蝶,他的妹妹就像蝴蝶一样鲜活可爱。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管她拥有什么奇怪的力量,他都是她的血亲,他会保护她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乔鲁诺小声询问着趴在自己肩上、昏昏欲睡的小朋友。
“因为徐伦……不想被淋湿。”
半眯着眼睛的小朋友迷迷糊糊的说道。
——是的,只是因为她[不想]。
抬起了头,乔鲁诺这才发现空条先生正站在门口。
承太郎压了压帽檐,收敛了眼中的神色,走了过来。
他轻声开了口:“她有些特殊,对吗?”
乔鲁诺呆楞了片刻,这才意识到了面前的昭和男人在说什么——是刚刚那种奇妙的能力。
乔鲁诺不能明白他的顾虑,只是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奇怪……他好像在忧虑。
——我已经二十九岁了,而我的八十岁总有一天会到来。
空条承太郎很清晰的知道这一点。
他明白自己与三河的‘差别’,而显然——年幼的徐伦也是特殊的。
假如到了那一天,她们一定会觉得孤独。
三河也是,徐伦也是。
三河的面容和十二年前一样,仿佛时间定格住了,她将永远年轻,目光带着蓬勃的朝气。
承太郎没有提出自己的疑问,不代表他不会忧虑。
他担忧三河的个人状态。
——众所周知,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不能具有脆弱的内心:假如无法控制愤怒、悲伤、躁郁,她会毁掉自己、或是毁掉他人的认知。
三河美穗不算反面例子,她并不脆弱,反而对一切好奇,甚至总在疑惑。
她直视生者的灵魂,就像在翻阅他们的人生。
生命在三河美穗的眼里是一本打开的书,她能阅读、了解、懂得所有人——假如她想的话。
在任何意义上,这都是很恐怖的。
空条承太郎能够想象人们的趋之若鹜——三河美穗就像怀抱金条的年轻国王,假如觉得有趣,她会把财富送给哄骗她的弄臣。
聪明的人……知道自己该放过什么,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失去什么。
承太郎不能失去他的爱人与血亲,三河不能失去徐伦——那是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拥有情感使她变得更像正常的普通人。
但空条承太郎却对她身上错乱的“时间”无可奈何。
——假如无法保护她们,我该怎么办。
承太郎摸了摸徐伦毛茸茸的脑袋,掩盖了自己少见的焦虑。
他当然知道自己会老去:就像随着青春流逝、疏于对战,白金之星的‘时停’在逐渐缩短——他能在十八岁时停止五秒换取战斗的胜利,在二十九岁,他机会只有短短两秒。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一名英雄,但是——草木凋零、英雄迟暮,他害怕、担忧自己无法保护她们。
假如三河的人生漫长无尽,她总有一天将不得不清醒又痛苦的活着。
好在现在不同了——
徐伦是特殊的。
她会长大,会拥有自我保护与慰藉三河的能力。
和亲眼目睹了那种力量的Dio不同,承太郎始终不知道三河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暂时还没有意识到——三河美穗是舍不得令他死去的。
——既然能够支配这个世界的时间,挽留一名人类的灵魂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承太郎想到了一件更让他在意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名陌生的神父。
即使普奇表现出了突兀的畏怯与善意,承太郎依然对他十分警惕。
他觉得那个男人很危险。
他认为,在最初见到三河的那一天,对方注视三河时的意图太过明显了。
---------
而此时此刻,三河正站在酒店的大堂内,又一次与刻意等待她的神父“恰巧”相遇了。
在普通人无法目睹的替身力量之中,‘白蛇’正站在三河的身后,试图伸手触碰她的头发,却被三河用手背挡住了。
一旁的普奇露出了示弱、谦卑的微笑。
“让你的替身离我远一点。”
三河眯着眼,注视着沉默的 ‘白蛇’。
“不要对我打什么主意,你知道它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她警告了一句。
“可我只是……”
只是无法控制自己。
普奇舔了舔嘴唇,试图为自己辩白。
年轻贪婪的神职人员无法控制自己的信仰与渴求。
三河却对他的“探索欲”厌烦。人类社会发展至今,力量崇拜是宗教的初期状态:她不想因为特殊的“意志”而被认为“不是人类”,也不需要追寻自己的信徒。
和普通的替身力量不同,‘白蛇’是少见的、拥有自我意识的替身之一,在三河与普奇对话的过程中,它的手指仍然在试图抚上三河的脸颊。
三河微微后仰,避开了‘白蛇’亲昵的抚摸。
“我能理解你在想什么,但我不是你·的·神。”
她下意识皱着眉,非常清晰的一字一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