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月脸上涌起薄怒,作势要将盘子里的点心扫下桌,还没碰见就被嬴风捉住细腕。
“好了,我不逗你了。”嬴风黑瞳凝视她,眼底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你愿意重新给我做东西吃,我心里很高兴。”
顾今月心弦瞬间绷直,迅速别开心虚的脸佯装害羞:“谁给你做的,是双儿做的。”
嬴风哈哈大笑,给她扣帽子:“那也是你吩咐她做的,四舍五入就等于你做的。现在你身子不方便,要真是你亲自下厨,我反而还要训斥责罚底下人不懂事。”
他的手抚上顾今月的脸,眼眸深情款款盯着她,哑着嗓音请求:“等你生下孩子,身体好些了,可以再给我做一次水晶糕和荷花酥吗,我想它们的味道了。”
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他的视线像火一样灼热,又像一支箭矢般锐利,直直刺进顾今月的心,滚烫而疼痛。
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一会炸一下,暗黄的光打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显得有些可怜。
今晚过后两人再无交集,顾今月强忍着眼底的酸意点了点头,害怕他察觉异常立即转身打开放在桌上的黑漆木盒,抓了一把干果放在自己掌心,捧到他面前。
“ 我要吃,你给我剥。”她任性地要求他。
随州的特产干果外壳坚硬,需要用小锤子敲开才能得到里面晒干的果肉。
“好。”嬴风的心软成一片,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从她手里接过拇指大小黑兮兮粗糙的果子放在桌上,拿起一旁的小金锤噔噔噔敲了起来。
叮叮咚咚,一下一下地敲在顾今月的耳膜上,传到胸口,震得她微微发麻。
“张嘴。”嬴风耐心十足地伺候这些丑不拉几的玩意儿,漆盒里的干果所剩无几,想必顾今月经常吃。
他又敲好一个放进她嘴里,柔软的舌尖或者微硬的贝齿偶尔会划过他的指尖,激得他浑身上下一阵酥麻,眼神愈发晦暗。
终于在顾今月又一次不小心咬到他指尖时嬴风受不了了,哐当一声丢下金锤,他仰头急不可耐地去寻那张令他肖想已久的双唇。
“这么好吃,我也尝尝。”他尾音沙哑像带着小钩子似的,最后消失在黏腻的水渍声中。
这个吻有些失控,主要是顾今月在回应他,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动地承受着,反而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贴上来。
神仙也受不她这样主动,更何况他是一个爱慕她的凡夫俗子。
到最后嬴风先一步推开她,慌忙扫了一眼案几,他拿起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喉结微动,他深深喘着粗气。
冰冷的水暂时压□□内高涨的火,可一看见面前人垂着长睫乖顺的模样,又腾地一下燃得更高。
顾今月双眸泛着潋滟水光,红唇饱满诱人,散乱的碎发凌乱地铺在两鬓,烛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衬得她瓷白的肌肤泛着莹莹玉光。
因为怀孕的原因她浑身上下都变丰腴了许多,此时领口微微敞开,山丘和沟壑若隐若现。
嬴风艰难地移开眼睛,伸手将她的衣襟拢了拢。
顾今月察觉到他的意图,羞赧地用双手捂住前胸,低下头不敢看他。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又暧昧的气息,一时无人说话。
“那什么,还有几个我一起给你剥了吃。”嬴风率先打破沉默,不等顾今月回答埋头专注地将剩余几个剥好放在掌心,巴巴递到她眼前。
顾今月拿起一颗送到嬴风嘴边,他摇了摇头:“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她眸光微动,手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
下一刻,她放进自己嘴里,用牙齿咬住其中一半,朝着嬴风的唇撞去。
美人突如其来的示打得嬴风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就吞了下去。幸亏干果个头不大,否则他说不得就要成为第一个被噎死的皇帝。
顾今月见这法子有效,长睫轻颤,依法炮制地将剩余的干果一一送进嬴风的腹中。
嬴风心底闪过一丝警觉,很快又沉浸在顾今月的亲吻中。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三日内,这种干果必须出现在东宫日常供给点心中,还需得是带壳的。
两人难舍难分,嬴风顾念她如今身子不便,在事情还没有到不能挽回的地步时及时放开了她。
他喉头微颤,气息紊乱:“你今天好热情,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
顾今月指尖悄然陷入掌心,不动声色地往袖子里藏,后退几步声音绵软地哼了一声:“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这样便是。”
嬴风温柔地把人拉到身前,轻笑一声,“有点受宠若惊……不过你只管放火,不管灭火,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在折磨我。”
顾今月脸一红,转身往净房走去,恼羞成怒丢下一句:“就要折磨你。”
嬴风笑着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殿内。
深呼一口气,他身上燥得慌,三两下除去衣物率先上榻躺着,听着耳房内的淅淅沥沥的水声,他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手背抵住嘴角打了个哈欠,今天似乎有些乏力。
顾今月出来的时候嬴风已经睡过去,他双眸紧闭,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警醒。
侧头吩咐宮婢让守卫们今晚都退到院外,没有急事不得允许任何人来打扰皇上,又命令屋外的人不许轻易发出声音。
宮婢应诺,躬身退了出去。
顾今月吹熄了烛火,屋子里即刻陷入黑暗。
她坐在床榻边,轻声叫了他的名字,还用手去戳了戳他的脸,然而他都毫无反应。
顾今月想到她怀孕后常常晚上小腿痉挛,只要一抽嬴风就会醒过来,再不辞辛劳地替她揉捻直至她能安然入睡。
一晚上好几次,他也不嫌累。
想着想着眼里的泪无声地落了下来,滴在他的脸上。
顾今月手忙脚乱地擦干净,又抹掉自己脸上的泪痕,嬴风的呼吸依旧平稳。
依靠在床头静静看着他出神,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直到约定的暗号从门外响起,顾今月才如梦初醒。
她轻柔地替嬴风捏了捏被角,又学他在额间落下一吻,轻声低喃:“嬴风,后会无期。”
说完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任谁也想不到,她没有选择在大婚当天亦或者是嬴风前往冬日围猎的时候逃走,而是选在了一个非常普通平凡的晚上,一个在嬴风身边的夜晚。
人有时候的确容易因盲目自信而灯下黑。
嬴风聪明一世,对自己有着极强的信心。他认为只要自己在顾今月身边,谁来都无法将人带走,因此东宫守卫最薄弱的时候是嬴风在的时候。
却不知道身边人正是利用他的这种心态反将他一军。
打开门,双儿的脸登时出现在眼前。
顾今月环顾四周,寝殿附近空无一人,守卫们都听从她的命令在外面守着。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溜到东宫书房,其间差点被巡查的侍卫撞上,幸亏双儿学猫叫才躲过一劫。
有惊无险地到达书房,两人同时吐出一口浊气。
相视一笑,她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自由的向往。
“都安排好了么?”顾今月紧张地问。
“姜统领说都安排好了,有人会在约定地点接我们。"双儿肯定点点头。
“那就好,”顾今月摸黑移开案几上的烛台,一道暗门从书架后打开:“我们快走。”
双儿打开火折子递给顾今月,自己又拿了一个。
她将烛台移回原位,恍惚间瞧见书桌上嬴风批注好的奏折,一个大大的朱红色的“准”字映入眼中,她微微皱了皱眉。
奇怪,怎么皇上的字迹与小姐那么相似?
不等她细想,转身随顾今月进了东宫密道。
门阖上不久后,东宫外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德四神情严肃,压低声音喊着三个字。
“抓刺客!”
与此同时,嬴风躺在五人宽的拔步床上,修长的四肢霸占了床的三分之二,脸上十分放松。
他正做着一个美梦。
梦里顾今月生下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她抱着孩子在笑,他揽住她也在笑,那个小娃娃笑得更开心。
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聚在一起,好像谁也插不进来。
咂摸了下嘴,唇边还残留着点心的香甜。
隐隐约约听见外面的动静,难得的,他还想在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嬴风:美梦。
顾今月:呵呵,醒来就是噩梦。
嘻嘻嘻,让你偷懒不上班。
下一章给大家感受我女鹅狠狠算计一把男主一把。
第71章 南下
学着点,这才叫声东击西。
顾今月身子重走不快, 两人摸黑步行约一个时辰才出密道。
“小姐,如今我们算是逃出来了么?”双儿扶着顾今月坐下,她环顾四周, 发现这里也是一处书房。
顾今月靠在椅子上闭眸微微喘着气。长时间的行走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不过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挺着五个多月大的肚子奔波。
就连心思缜密的嬴风也绝对不会想到她会挑在这个时候。
缓了半天,她才睁眼:“接应我们的人什么时候到?”
风府内院虽然已无人居住,外院仍然留着几个看护的人,凭借她们两人是决计闯不过去的。
话音刚落, 门外传来三声响动。
“来了。”顾今月示意双儿去开门。
四个黑衣蒙面人对上她们两人后点点头, 为首的那个男子抱拳行礼:“顾小姐, 我等四人受姜统领之命护送二位前往渡口, 到了那里自有其他人送你们前往江南。”
顾今月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一定要去江南么?”
“靖王殿下说皇上一旦发现您不见了势必会大肆搜查, 随州必定是他的重点监视地, 如果回去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在江南, 靖王殿下自有办法将您藏起来。”
顾今月坐着没动, 她原本计划是去投靠随州城外祖父的挚友, 小时候她常常去那里讨温泉泡一泡。
随州山多, 无数个小村庄藏于群山间, 又是她的故土,她更想去那里。
况且她不想离嬴岚太近, 尤其是现在还怀着嬴风的孩子。
黑衣男子看出顾今月的不愿意,赶紧劝她:“夫人如今怀着孩子, 双儿姑娘又是女眷, 万一真遇到什么危险两位恐怕无法应对。靖王殿下说最少先等到您将孩子生下来,若是到时候您执意离去, 他再派人送您回随州。”
话已经说道这个地步, 她若是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也好。\"顾今月点点头, 余光看见四个人明显松了口气,心里有些奇怪为何一定要让她去江南,不过眼下这都不是重点,逃出京城再谈其他不迟。
顾今月淡淡问:“东西带来了么?”
为首的黑衣人点头,示意站在身旁的人将一只瓷碗端上来放在书桌上,又倒满提前熬好的药汁。
顾今月挣扎着起身,双儿立即扶住她。
走到书桌前,她冷眼抬手将碗里的药汁泼到地上,只留下一层薄薄的药渍。
双儿不明所以,顾今月却没有解释。
她又打开书桌上的一个锦盒,拿了一沓什么东西往怀里塞。
怕点灯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屋内暗沉沉的,双儿和其他四个人都没看清她手里的东西。
“走吧。”轻轻盒上盖子,她对着门口四人说道,旋即搀扶住双儿的手往书房门口去。
护送的四人一个在前开道,一个在尾断后,还有两人一左一右地将她们主仆二人牢牢护在中间。
不知为何,顾今月总觉他们四个人不但是在防嬴风的人,还在提防她们两个逃跑。
一行人顺利来到渡口,神色紧绷的四个蒙面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顾小姐,姜统领有要事在身,不便相送。我们几个就护送到这里,到了船上自有靖王殿下的人接应二位。”
语罢,江面上出现一艘船,迎着刚刚升起的初阳朝岸边驶来。
顾今月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皇城方向,阳光刺得她眼里盛满细碎的光。
这缕阳光顺着东宫的窗缝照在嬴风的眼皮子上,他迷迷糊糊地躲了一下,没睁开眼,手下意识往旁边探去,发现摸了空。
他瞬间清醒,两眼一睁,发现只有他一人躺在床上。
手来回挪了几个地方,被褥是凉了,不是刚刚离开。
一股不详的,巨大的空虚感猛地席卷他的大脑,他征楞了片刻,随即跳下床穿好鞋。
“来人,”他系好腰带,面容冷淡:“皇后现在在哪里?”
进来伺候的人一听,当场吓破了胆。
东宫院门前。
嬴风负手而立对着满院子战战兢兢跪下的人,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骇沉之气却让人胆寒惊颤。
从他醒来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翻遍整个东宫都没有看见顾今月人影,现在继续加大搜查力度,整个皇宫都笼在这一片阴云中。
哪里都没有她,连同她的婢女双儿也消失了。
赵统领脚步匆匆走过来,路过跪在下面垂头丧脑的徒弟德四脚步一顿,又很快路过。
“回皇上,微臣刚刚查到昨夜共有五名宫人离宫,其中有一名身材臃肿……”赵统领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抬眸往上看,发现嬴风脸色阴鸷得可怕。
他继续道:“大概是子时三刻出去的,有人看见他们往城东方向走,微臣已经派人去追查,他们想必跑不远。”
嬴风冰冷重复:“子时三刻。”
德四硬着头皮开口:“昨夜子时,宫内西南方出现刺客,看样子是冲着登天阁去的,微臣得知消息后立即带人前去捉拿。东宫的守卫离登天阁最近,因此……因此前往支援。”
说道最后,德四的声音颤抖起来。谁能想到就那么一会儿,皇后娘娘就不见了。
“登天阁?”嬴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是,微臣无能,未能擒住刺客,请皇上降罪!”德四伏跪在地,忽而弯曲的背脊一挺,惊呼道:“这一定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当日在皇觉寺为了把皇后身边的人支走,也有一群人在殿外闹事。”
嬴风垂眸不语,左手虎口死死箍住右手护腕。
周围的空气好似凝成寒冰,冻得所有人在一瞬间成了不会呼吸的冰雕。
赵统领离得最近,他后背的汗已然打湿衣衫,不过不是被这明晃晃的太阳晒的,而是吓得。
他不忍自己的爱徒因此获罪,动了动喉咙,艰涩开口:“或许那个人并不是皇后娘娘,说不准娘娘自己去哪里散步了,一会儿就回来。之前在别院时不也闹过这样一场大乌龙……”
这话一出,不少人经过那场事的人眼睛一亮,心中抱着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