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当年在别院也发生过皇后娘娘独自一人去赏荷,结果被皇上误以为逃跑的乌龙事。
嬴风听后冷笑出声,满脸阴鸷寒声问:“为了散步,给朕下迷药?”
在场无一人敢应声,赵统领红着脖子,头几乎垂到了肚子上。
早在他发现不对劲时就立即想到了昨夜顾今月的异常举动,马上判断出那碟点心一定有问题。
他哪怕平日里再累也不可能对身边人的动静一无所知,何况顾今月身子重,起居动静皆不小,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他的看护之下。
唯一的答案就是他着了道。
嬴风眯着眼抬头望去,好一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这时,太医从外面小跑了进来,一手端着碟白色点心,一手捂住头上快要被风吹跑的帽子,他跪在嬴风面前:“皇上,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普通糯米,并没有迷药或者其他嗜睡的成分。”
空气陡然陷入沉冷死寂。
嬴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切齿道:“没有?”
“是……”太医哆嗦着补了一句:“也没有毒。”
嬴风叫了一声德四,示意他吃下其中一块。
德四毫不犹豫地接过吞下,等了半柱香对他摇了摇头。
嬴风的眉毛倏地被强制扯在一起,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着了道。
“报,”一名羽林军穿过鸦雀无声的人群跪在嬴风面前:“属下已抓捕其中三名宫人压在地牢等候审理,还有另外两名坐着马车在寅时出城,方向是……随州。”
随州。
嬴风额头突突地跳,怒喝道:“带上人跟朕走。”
骏马疾驰在林间小道上,惊起一阵尘风。
两个时辰后,嬴风冷眼看着跪在自己脚下最后两名瑟瑟发抖的宫人,冷笑几声。
德四等人在看到马车时心情有多激动,此刻就有多绝望,脚下发软差点跌倒。
赵统领偷偷瞥见皇上手背青筋暴起,额角突突地跳,显然已是极其愤怒。
嬴风一双黑瞳泛着血光,嘴角带着诡异莫测的弧度,他轻描淡写地教育下属们:“学着点,这才叫声东击西。”
尾音沉冷,带着刺骨的冰寒。
德四等人登时伏跪在地,认错磕头。
嬴风的视线一直盯住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他们低垂着头默默不语,颇有些抵死不开口的意味。
蹭地一声。
长剑出鞘,剑芒逼得两人头皮发麻,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张嘴就是“我什么也不知道。”
嬴风阴沉沉地笑着,一剑刺穿两个人的咽喉。
所有人都没想到皇上竟然连审也不审,直接下杀手,四周顿时寂静无声,一股骇然之气弥漫在空中,压得人几欲窒息。
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染血的剑,电光火石间他已想清楚一切,淡淡道:“顾今月走的是水路。立即飞鸽传书给虞扬从三,让他们沿着下江南的水道逐一排查船只,务必在水上截住她。”
“是。”
“敢走水路,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嬴风冷着脸翻身上马,往京城风府驰骋而去。
船上某房间内。
顾今月捂住嘴趴在床边干呕,脸色惨白。
“小姐,你没事吧?”双儿蹲在地上,拿起一碗清水递到她嘴边,神色紧张。
“还好……呕……”顾今月连忙推开双儿侧过脸。
过了半晌,船身终于不再晃荡,她才有了喘息之机。
顾今月深吸一口气,她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安慰自己的婢女:“放心,只是刚刚的浪太大了,我一下子没个准备。”
双儿听后心里并没有放松,她看着嘴唇发白,眉头紧皱的小姐顿时眼里含泪,心疼地给她顺气。
“小姐,”双儿语气很轻:“我们是不是不应该走。”
顾今月闻言,抓住被子的手陡然一紧,身体也微微僵硬,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为什么这样说?”
双儿听出她语气中的薄怒,连忙解释:“双儿没有质疑您的意思。我之前在想小姐不惜怀着孩子也要离开皇宫,肯定是因为皇上对您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您心里一定是怨恨他的。”
顾今月垂着的长睫轻轻颤了下,没反驳也没应和。
“可是小姐刚刚睡着时梦魇了,嘴里一直在叫一个名字……”双儿顿了顿,语气慎重说出那三个字:“风轻妄。”
顾今月呼吸一窒,半晌僵硬地抬首。
双儿艰难点了点头。
她当时听见后也吓了一跳。小时候小姐不知为何会经常梦魇,那时候她嘴里叫的都是“爹爹”,“娘亲”,到了后来是“祖父”。
随着与京城这边通信往来愈加频繁,小姐嘴里的人渐渐变成了“三哥哥”。
昨晚上,小姐又做噩梦了,这一次她嘴里的人变成了“风轻妄”。
双儿知道“风轻妄”代表的人是谁,更加知道从梦魇中的小姐嘴里说出来代表着什么意义。
小姐心里已经将这个“风轻妄”当做自己最信赖的人。
那一刻双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姐并不是恨皇上的,或许应该是不只有恨。
顾今月怔了片刻,蓦地自嘲一笑:“原来我也是个水性杨花的。”
双儿见状眼眶晕湿,立即拍了下自己的嘴,“瞧我在说什么胡话,皇上欺瞒于您在前,又强迫您在后,是我失言了。”
顾今月握紧双儿的手久久不言。
风府书房。
嬴风站在书桌前,面色肃穆地拿起已经干涸的药碗放在鼻尖闻了闻。
瞳孔一缩,瞬间全身像是被抽干力气,直直向后倒下,嘴角溢出一道鲜血。
“来人,皇上晕倒了。”
惊慌声一片。
作者有话说:
顾今月:终于反杀一次。
嬴风:你完了,走水路不是撞到我老家。
剧情提示:第16章,第29章都提到过,男主还有一个势力在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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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是他
你我恩断义绝
太和宫寝殿外, 赵统领等人的表情像天塌一样,一群大老爷们缩着脑袋在殿门口来回踱步,偏偏又要克制表情, 时刻警惕那些藏在暗处的钉子窥探圣体。
戚家盘踞在后宫十余年,他们在短时间内很难完全清洗掉这些暗桩,因此不敢掉以轻心。
然而所以人都不免在心里好奇,皇上到底在书房里发现了什么,居然气晕了过去。
要知道即便是皇上当年得知戚贵妃陷害军队进入那耶圈套时也不曾失了分寸, 反倒凭借惊人的毅力和智谋最终大获全胜。
殿内, 内务总管和德四团团围在李太医身后, 巴巴看着昏迷不醒的嬴风。
他仰面躺在床榻上, 两条剑眉挨得很近, 眼睫不规律的颤动着, 看上去很不安稳。
李太医从皇上手腕上移开, 两人站在一旁巴巴看着他。
紧接着他肩膀微微下垂, 长叹一口气。
内务总管见状脸色铁青, 几乎要喘不上气, 德四的心在瞬间坠入谷底。两人僵硬地对视一眼, 均在彼此眼中看到不安与恐惧。
皇上莫不是患上什么不治之症?
李太医缓缓转过头,表情十分复杂, 掺杂着“他简直是个畜生”的震惊和“他活该,罪有应得”的幸灾乐祸。
德四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皱着眉等李太医下文。
好在内务总管经历过在宫里多年, 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他先一步回过神来小心问:“李太医, 敢问皇上到底怎么了?”
李太医眼神飘忽, 语气也很飘:“皇上是因为肾气不足, 再加上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
在场的另外两人瞬间像被雷劈了一下。
怒火攻心他们想到了,肾虚是真没想过。
李太医幽幽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皇后娘娘已经怀有身孕五个月了吧。她身子本就虚,哪里经得起折腾?”
他眼神中的嘲讽显而易见,言外之意是说皇帝不知节制,难怪把人吓跑了。
男人,垃圾。
至今连姑娘小手都没牵过的德四站在原地,选择沉默。
内务总管听懂以后立即为皇帝正名:“奴才敢保证,这几个月以来他们两位绝无僭越,每晚皇上都要起身洗好几个冷水澡。”
空气忽然凝固,诡异的安静中偶尔响起几声嘶哑的鸟鸣。
李太医和德四同时盯着内务总管,把他看得头皮发麻。
半晌,李太医轻哼一声:“该,早跟他说要分开睡,就是不听。”
德四假咳一声,试图缓解这种他不擅长处理的尴尬氛围。
“皇上是闻了一碗药后才晕倒的,不知道这药究竟是什么东西,还请您看一看。”说罢,将旁边的空药碗递给李太医。
李太医接过碗放在鼻尖下,只一瞬,他的神情由轻松转为凝重,眼眶微微放大,与嬴风晕过去前的表情一模一样。
德四心里那根本就还没完全松下的心弦又在须臾间绷地一声拉到极致。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皇上和李太医均脸色大变。
好在李太医并十分□□地没有昏过去,他皱着眉又仔细闻了闻,还用手指刮下一层药渍放在嘴里,半晌才轻轻放下药碗,不轻不重地说了句:“碗里面是堕胎药。”
堕胎药!
这三个字说出来后不啻于在他头顶劈了一道雷。
德四忽然觉得头有点晕,眼前炸开点点白雾,双腿从僵硬到酸软只在须臾间。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在自己要倒下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扶住雕龙床柱。
难怪皇上会气到晕倒。
他满脸惊恐地望着李太医,嘴唇张开颤抖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内务总管知道这是从风府带回来的,一下子就联想到与谁有关,嘴巴张大到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翘起的兰花指哆哆嗦嗦半天几乎溃不成形。
“皇后……”德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难道皇后她喝了堕胎药……”
“她没喝。”冷冽的声音响起,嬴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皇上!”
德四和内务总管齐齐露出惊喜之色。
嬴风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环视陌生的太和殿。
自从建成后他从未在这里睡过一夜。
其余人眼神中皆充满疑惑不解,嬴风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蒙上一层褐色药渍的瓷碗上,寒眸泛着阴冷的光,十分冷静地分析:“她若是喝了,哪里还有力气跑。”
说着说着甚至笑了起来,“她真是聪明极了,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顾今月,好样的。”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慢,尤其是那句“好样的”,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咬着牙往外抛,听得德四等人心惊肉跳。
嬴风笑意渐渐扩大,双眸底色却愈发沉冷,翻涌着狠厉的暗光。
三人齐齐情不自禁被嬴风的笑激起寒战,不约而同地领悟到这个空碗的真正含义。
你我恩断义绝,孩子与你无关。
一时间,谁也没敢吱声。
*
“这么久了,为何船停滞不前?”
“是啊,我还急着回家,要是回去晚了那母老虎又要闹腾了。”
顾今月好不容易躺下休息片刻,又被窗外的噪杂声惊醒。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她撑起臃肿的身子靠在床头,皱眉问道。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出去看看?”双儿伸着头往窗外张望,她一早就想出去打探,但又不敢放任熟睡的顾今月一人离开。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两人惊惧地对视一眼。
“大小姐,您还好吗?”门外传来一个沉稳坚冷的男声。
顾今月听出是靖王的人,悄悄呼出一口气,定定神镇定道:“无事,敢问贺护卫,外面发生了何事?”
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人声音平稳,似乎也松了口气,他语气稍微软和许多:“夫人无需担心,只不过是在排队收过路费?”
顾今月:“过路费?”
那名姓贺的统领解释道:“是碧沙湾的水寨,他们保护这条航运线上的商船不受水匪,同时商船也要缴纳过路费。”
顾今月惊异道:“难道朝廷不管的吗?”
贺统领道:“之前皇上曾经带兵清剿过,可碧沙湾地势险峻,水寨里的人个个又勇猛异常,两边都没讨到好处。最后皇上与水寨寨主签订协议,他们负责保护商船和清剿其余水匪,每年还需缴纳大额钱财上供朝廷,朝廷则给予他们些许便宜行事的权利。”
顾今月担忧道:“那他们不就是皇上的人,我们还能逃得掉吗?”
贺统领笑了一声:“夫人放心,这水寨里的人对皇上敌意颇大,他们每年用命搏来的辛苦钱有七分都进了朝廷手里,甚至他们的大当家还被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刺瞎了一只眼睛。”
这倒是嬴风的作风,想要从他手里讨到好处可不容易。
她心下稍安。
贺统领又问了几句,发现无事便退下。
顾今月被靖王安排在一艘下江南的客船上,有四人随行护卫。
他们个个都是练家子,这个姓贺的则是他们当中的首领,一路上对她毕恭毕敬,也不轻易踏入她的房间。
她对三哥哥又多了几分感激。
这一等就是一整天,久到连贺统领都有些着急。
船家陪着笑解释:“近来碧沙寨捣毁了一个水匪窝点,有几个穷凶极恶的人逃了出来,现在正在到处抓漏网之鱼,正逐个排查船只找人呐!”
顾今月一听顿时脸色有些难看,这未免太凑巧了。
船家怕贵客不渝,又补了一句:“客人放心,碧沙寨的人并非凶恶之徒,想必不会为难各位的。”
即便船家如此保证,她的眼皮仍然不受控制地跳个不停,到最后只能闭上眼睛才能缓解一二。
船在缓慢地行驶。
黄昏时分,逢魔时刻。
“下一个。”窗外有一个声音嘹亮的少年在叫喊着。
顾今月猛一睁开眼,他怎么在这里?
不等她有所动作,船身开始震动,没过一会儿就上来很多人。
“把门打开,我们奉命搜查。”
隔壁贺统领的房间门被敲响,听声音似乎打开了门。
“双儿,快。”顾今月急急忙忙叫她扶自己起来,四处环顾这间屋子里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忽然看见房间角落堆着落地的墨绿色绸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