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有一瞬的僵硬，覆上她微凉的手。
“黎黎，不要想的太复杂，不要把所有都牵扯进去否定。”
“抱歉。”
车厢里，她听到他紊乱的气息。
黎曼觉得脑子混乱的很。“只是我没想到那么快走到现在这一步。”
许久再开口，他的嗓音沙哑许多。
“你需要我吗，黎黎，你想我怎么做。”
她开口的瞬间，商璟眼眸里的光暗了下来。
“或者我们先暂停。”
下车的时候，她心空了大半，就像灵魂脱离了载体。
说不上什么感觉，可能早在她松开他手，对上他眼神的瞬间，她就做好这些准备和打算了。
只是结束的比她想象的更早些。
第42章 一天都格外漫长
黎曼回到店里，手腕传来的无力感，推了两次才进门，扑面而来的冷气让她清醒许多。
店里的职员打趣她现在才回来，还在分享她和他带回来的茶歇咖啡。
她浅浅笑，从旋转楼梯上去。
唐佐西还靠在会议间的椅子上玩手机，余光瞧见她丢了魂。“男朋友要回去了，舍不得？”
“下午还有远程会议呢，收收你的心成不。”
黎曼点头，侧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在另一边坐下。
李嫣从楼下上来，瞧见黎曼面不改色的在敲笔记本，“感谢你们的咖啡和茶歇。”
她抬眸“不客气。”
唐佐西觉得她看着不对劲，但也没多想。
一下午的会议，黎曼开的认真又安静，要说哪里不一样，可能就是以往会多看几次手机，今天全程都没看。
会议结束，唐佐西晃了晃手里的烟盒，“薄荷爆珠，来不来？”
黎曼还在专注看屏幕，闻言，她点头。
两个人出去小阳台。
唐佐西点了烟，正想揶揄她，偏头见她在抽第二口，然后安安静静的抽完了一整根，目光落在远处，像是在想事情，又像是在发呆。
最后又把烟头在阳台的砖上细致碾灭。
她转头第一句“唐老板，我走两天，店里的你来盯梢？”
唐佐西愣了下，看到她眼底泛红，表情确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还带着笑。
“行。”他半天才回应。
他语落，见她进去会议室，低头收拾完东西，朝他挥挥手走下楼。
黎曼没回公寓，去了外滩，找了人多的地方坐，从下午坐到街灯亮起。
一如既往繁华的上海街头，在这里感觉不会那么难过，可以假装被喧嚣淹没。
半年多的繁忙，追着行程跑，她好像又回到让自己追着资本跑的过去。
今天突然强行让自己停下，恍惚间，就像过去数个在巴黎街边看书的时间，或者在花园里晒太阳。
当时只觉得是稀疏平常，很多都后知后觉。
突然怀念在外的日子，不用考虑很多，只是做自己，没有牵绊，自由自在的，是她最理想的状态。
她以为那些时光会让她改变，变得不同，变得洒脱，可是的确当她回到现实世界，一切就又会扑面而来的吞噬她，骨子里她还是那个懦弱的自己。
如他所说，她的确是理想化的人。
也挺好，至少把“限定”的自己留给他，积极的一面留给他，能想到所有美好的样子给到他，停止在这里，那就足够，过去都是存在于回忆里的，不会消失。
手机有电话进来，她有一瞬心跳漏了一拍。
低头看，是工坊的电话。
她接通：“我是黎曼。”
“小姑娘，你这批订单我们老板说要重新核算一下费用。”
“之前不是已经核算过两次，最后一次她也在场。”
“实际操作下来，难度比我们想象的高，所以要重新核算。”
黎曼深呼了一口气，“行，我明早过去。”
“老板明天去广东，你现在空的话能赶过来不？不行的话，要转到别的工作室做了。”
“好，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黎曼闭上眼睛，许久，她起身从人群中走出去拦计程车。
暑假期间，客流量巨大，熙攘的人群在街边移动，还有交警在维护。
拦了许久，一辆空车停下，正要上车，身后撞上来一股力量。
身材魁梧的女士挤过来上了车，看她牵着小孩，黎曼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许久，她从兜里掏出烟，低头咬着烟点着。
却怎么也没点着。
有滴滚烫从眼眶夺出，她低着头，把烟从嘴里拿出，连着打火机都投入垃圾箱。
不要了。
赶到工作室已经接近晚上20:00。
在创意员区的厂房里，整耳欲聋的机械声麻痹着她，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布料的气味，在夏天，格外的刺鼻。
对方拿着一对标注的纸和她比对细节，以及重新报价。
“这边的工艺难度和市场上别的没有特别大的出入，为什么也要加价格？”黎曼站在桌边，看着她递过来的图表。
“你这个材料太脆弱了，小姑娘，我们真没多收你钱，同样的工艺放到不同的材料上，花的精力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价格是老板能给到你最低的了。”
“如果不行的话，真的要你自行换另一家，我们这边很多订单等着做。”
对方又用同样的话术对她进行新一轮的解释。
她理智知道价格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尤其是很多工艺部分，并不复杂。
“今天我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现在真没力气和你继续议论，因为我实在不想再出什么问题了，尤其是这个耗费了我很久精力的东西。”
“今天这个订单在你们这做完。后续如果你们觉得我的量小难度高，ok，我会找别的地方做，你们也不差我这笔款。”
她目光淡淡，连着回应了他们一系列的话。
对方被她一连串的话顿住，看向她身后。
黎曼回头见是工作室老板。
她说，“下个订单给你优惠。”
工作室里各种机器的声音交织，她走去样衣间，看到那件解构白衬衫刚打出来。
许久，目光收回。
走出去外面已经接近晚上22:00。
空气比厂房清新许多。
今天的一天都格外漫长，漫长到她特别想在这里躺下。
可是她也不想回去公寓。
所有的细节和痕迹都在提示她。
她找了个凳子，两条腿都放在凳沿蜷着。
两个银行账户算上给到黎父的，还有这次的尾款，空了8成。
她就像以前认识的那位设计师说的那样，大部分的设计师，赚来的钱会在新一季的设计上花出去。
她只希望能入选，这样所有都值得。
收起手机，把脑袋埋在膝盖里，湿了一角。
凌晨，黎曼从工作室回去公寓。
门打开的瞬间，只留下一盏落地灯，调节至微弱的光。
安静到只有她的鼻息，还有阳台外街道微弱的车声，与她的世界隔离开。
房间里还有熟悉的清冽冷香，在空气中弥漫，她视线落在玻璃茶几上那个质感上乘的纸盒。
是他带回来的，因为她上次说想要，当时她只想用这种方式在他不在的时候，由它替代他。现在，最期待的却成为插在心上最深的匕首。
扑面而来的情绪充斥在体内，击垮每一条防线。
未开灯，她光脚走进卧室，远离那缕淡香，呼吸着却又喘不过气。
在床边的地毯躺下。
隔天，
被唐予卿的电话打醒的。
她还闭着眼，许久她叫了声。
“黎黎？”
“早。”她在地毯上睡了一晚，浑身酸痛。
“没事！”她欲言又止“等你忙完这阵，要不要一起吃饭，有个新店不错。”
“好啊。”黎曼回她。
唐予卿没再说什么，两人像是进行了无声的确认。
挂断后，她视线落在消息列表里，就算没联系，那个头像也在这么上面。
刚睡醒，有瞬间恍惚，想一如往常般点击熟悉的视频按钮。
她愣了下，昨日的一幕幕重现，就像心又被狠狠捏碎，指尖微颤，左滑。
“不再显示。”
她伸出手指，点击，是所有的力气被掏空。
这样就不会出现了吧。
第43章 夜色里，不清楚是醉酒或是其他因素。
四个月后。
上海9月的天气，炎热到极致。
黎曼穿着黑色背心配短款浅蓝牛仔裤，背着托特包进去店里，时髦又松弛。
进门的一霎被店内冷气包围，爽。
店员穿着摩登，一如往常和她打招呼。
“早呀。”
黎曼弯着手掌打招呼，“早。”
脸上挂着笑。
第一个到的会议室，黎曼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咖啡，这两个月唐佐西新斥资买的咖啡机，还有托朋友从国内带的豆子，她喝着还不错。
唐佐西进来的时候，看到她瘦削的背影，坐姿笔挺，黑发披肩，露出部分白皙的侧颜。
“今天海选公布，紧张不？”他推门进去，故意开门的很响。
“不紧张，该怎样就是怎样。”她转过头，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唐佐西挑眉“心态不错。”他慢悠悠过去在她侧对面坐下。
自从几个多月前，她请假那两天回来后，就开启魔鬼模式的工作，表情依旧淡淡，她一向不会把情绪表露在他们面前，是骨子里透出的倔强，从认识她起就这样。
有许多过去被他们打趣的细节，从那天起不再有，他和李嫣有猜测出来发生什么，但大家都没和她主动提起，统一默契的绕开这个话题。
“几点公布来着？”黎曼抬头问。
“上午10:00。”唐佐西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有半小时。
黎曼点头，起身去小阳台，唐佐西默契的跟过去，两个人一起并排抽烟。
她视线淡淡的落在远处梧桐树间，还有街头排队买咖啡的队伍，上海街头最不缺的就是咖啡店，这两个月又新开了家。
李嫣从楼梯上来，看到两个抽烟的背影摇头“老烟枪。”
黎曼只抽两口便放下，拇指食指捏着烟在砖边碾灭。
楼底下看到唐予卿的身影，她冲着喊了声。
“唐唐。”
唐予卿穿着印花抹胸配牛仔裤，背着香奈儿，抬头也冲她招手，走进店里。
“我正好路过，下午去杭州出差。”
唐予卿看到唐佐西也在打了个招呼“弟弟早。”
“去你的，我年龄比你大。”
“入选了没？”唐予卿没继续接他话，转头问黎曼。
空气中还弥漫着薄荷的烟味，不难闻。
“还有十多分钟。”她看着手机。
唐予卿决定在这里等完结果再走，黎曼去茶水间给她展示咖啡技能。
提前了几分钟出结果，公布了名单，她还在打奶泡，听到会议室传来叫声，她嘴角勾起笑。
端着拿铁稳稳过去。
会议室的玻璃门先一步拉开。
“黎黎，你太棒了，就说肯定会入选。”
唐佐西没说话，一脸意料之中，在边上拿着平板浏览名单。
“我的身家都压里面了，如果不入选，我就离开这里。”她一句话说的轻飘飘，半真半假。
唐予卿听闻目光沉了沉，走到她身边“总而言之，恭喜你。”
她欲言又止。
两个月前的事，虽然圈里的朋友不知情，但关系好的几个也都察觉到，默契的没有问当事人。
她期间也找过黎曼吃饭，她的表情很冷静，一点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模样。直到有一次吃饭，某个没情商的问她商璟的事，她说了句：“我们分开了。” 然后继续喝她的，俨然一副已经放下的翻篇态度。
黎曼从旁边递过来咖啡，“试试看，我浪费了好多他的咖啡豆。”
语落，她去屏幕上看showroom的流程，以及要准备的宣传物料。
还不少，名片海报，视觉相关的。
手机上还收进一条邮件，如确认参加请及时回复邮件。
她在会议桌边坐下，专心回复邮件。
“下次还来喝你泡的，真的不错，还排什么队啊。”唐予卿在边上说着。
黎曼抬头冲她笑着说。
“多来来。”
唐佐西在一旁看着，“ 扫个码，这边付款！”
唐予卿不理他，两个女生继续聊。
下午工作结束，黎曼一如这两个月早早的从店铺回家。
工厂在她上次发完火态度好了许多，并且长期合作下来已经知道她的行事风格以及工艺细节上的要求，现在也都省心许多。
她准备回去准备物料，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还有showroom摊位布置设计，她一直都亲力亲为，这次会有很多国际业内的买手和设计师来。
房子年底到期，她思虑再三还是没决定搬走，只捱着情绪把一些物件收起来放进柜子最深处。
进门第一件事，她快速走去客厅打开音响，房间充斥满音乐。
昨晚放到的《heart to heart》继续播放。
她光着脚走到冰箱边，拿出冰水喝了一大杯。
乐器的演奏伴随着摩登的旋律在房间里回荡。
to all the days we were together
感谢我们一起相伴的那段时光
to all the time we were apart
感伤我们被迫分离的那段日子
……
heart to heart heart to heart
心连心
……
她目光从沙发边挪开，落在阳台外的城景。
走进书房，准备找展位相关的书籍。
有些去年从巴黎买的书，近一年时间都没打开，她踮脚去够一本墨绿色书皮的，没拿稳，书从架子摔在她脚边。
有便签纸贴在封面。
熟悉的钢笔字迹让她心头微颤。
她蹲下，早已干透的钢笔字迹：
如果你想在品牌策划上获取建议，这本值得参考，可以分别看P7-15、P25-41、P53-50、P93-105。
她许久未起身，指尖轻碰到便签纸，撕下想投入边上的纸篓，要松手的瞬间，她伸回手把便签粘在最后一页上。
抱了几本书去客厅，想静下心来看，那张字迹却任然萦绕在心头，钻进情绪翻涌的心底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