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辙有些意外的问道：“怎么起这么早？有事？”
山楼点点头：“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山辙更加意外的说道：“是有何怠慢吗？”
“没有没有.......”山楼忙摇头：“他们待我都很好，是我，是我自己想要离开的.......”
“本来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见一见舅舅，如今我已经见到舅舅了，那我该回我该去的地方了。”山楼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是来向兄长此行的。”
山辙看了看时辰：“时辰不早了，我先去上朝，你在府中等我，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昨日太过匆忙，等我回来我们再仔细说说。”
下了早朝，山辙来到承德殿见皇上。
“爱卿，有何事不在早朝上说？”
“是件家事，”山辙回答道：“因为涉及到太子殿下，所以想向皇上启奏一下。”
“何事与太子有关？”皇上皱着眉头问。
山辙跪在地上：“我父亲有位妹妹，年少离家，杳无音讯，直至昨日，我姑姑的女儿来到了将军府.....”
“山伊的女儿......”皇上一时间有些怔愣，喃喃道：“找到她了？”
山辙答道：“是，昨日，臣带她见过父亲，也算解了父亲的遗愿。”
“这与太子有何关系？难道是太子帮助爱卿找到的？”
“太子殿下曾经亲自办理过黄河贪墨案子，这个案子里面最后之人是位商人，叫山奎.......”
“山奎？”皇上失态的叫出声来。
“是，他就是臣的姑父，表妹的父亲。”山辙继续说道：“这个案子臣并没有接手，而是派了杜瑞和郑棋随着太子殿下一起去的，后来这个案子太子殿下结案后，也是亲自封存的。”
“臣之前并未关注这个案子，直到昨日，杜瑞见到臣的表妹，才告知臣。”
山辙还在继续说，但是皇上的思绪却有些混乱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再听到山伊这个名字，还会见到她的女儿，不知道这算不算有天意？
“这件事，爱卿先不要插手了，朕自会问过太子，”皇上打断山辙的话：“还有，爱卿一定要留下你妹妹，对了，还未问过她的名字是什么？”
“我妹妹姓山名楼，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楼。”
“山楼？”皇上念了几遍：“还当真是天定的缘分。记住朕的话，留下你妹妹。”
山辙对于皇上的态度有些疑惑，但是一时间他也想不住会和皇家扯上什么关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中，山楼早已经等的有些着急了，见到山辙回来，她立刻迎上去，还没有说话，就被山辙挡了回去：“你这身份今日我告知了皇上，只是皇上态度有些奇怪，让我留你在府中。”
提到皇上，山楼的脸一下子白了，她之所以想快点离开将军府，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怕父亲的事情给兄长带来危险，她昨日就应该告诉兄长父亲是戴罪之人。
山辙安慰道：“你父亲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第42章 五
“那皇上......”
“为兄瞧着倒不是因为这个，这些事情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若是父亲在世，他也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离开的。”
看着山辙，山楼最后点点头。
承德殿内。
司德瘫坐在椅子上，一时间思绪万千。
这么多年了，司德再次听到山伊这个名字，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呢？
四十年前，他的父皇司毅还在太子的时候，那时皇爷爷司泓南征北战，司德第一次见到皇爷爷，也是第一次见到山湫，也就是后来的大将军。
他的父皇非嫡非长，自幼从未将九五之尊的位子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司毅，音同肆意，大约皇爷爷也是希望父皇能够一生去做想做的事情，不受匡扶。
父皇自幼好武，不爱读上书房太傅的治国策，偏偏喜欢研究兵法，尤其是皇爷爷一生征战沙场，少有败绩，更是父皇心目中的标杆。
而这些年，父皇却没有陪在皇爷爷身边，皇爷爷身边永远跟随着一名少年，就是山湫，他是司毅此生最羡慕的人，因为可以跟随皇爷爷，对山湫在父皇的心里也忿忿不平。
直到他们相见，司毅的心里那股不平瞬间化成了相见恨晚，山湫性子寡淡，沉默少言，打起仗全凭自己对战事的直觉，一场场迅雷不及掩耳的进攻，打的敌人节节败退。
以前以为这少年的军勋章是皇爷爷的偏爱，认识他之后，父皇知道这一些都是少年凭本事得到的，成了皇爷爷以外第二个自己心中的标杆。
然而山湫容貌艳丽，乍一看颇具女相，甚至不少老臣私下里议论，山湫不但与过世的静乐公主同音同姓，更是样貌也几乎一模一样。
皇爷爷班师回朝后，一时间有关山湫的流言四起。
皇爷爷的身体在常年征战中拖垮，在政事上显然已经力不从心，开始在众皇子中选择太子人选。
本朝自开朝以来，都是以嫡子或者长子自出生就册立为太子，但是皇爷爷此生并未立后，第一个出生的孩子还是为公主，再加上皇爷爷一生都在马背上抗击胡人，太子之位一直空悬。
至于后来为何父皇被推为太子，父皇没有告诉自己，那时自己只是个婴孩，自然也不记得，但后来经他的观察，大约是与山湫将军有关系。
山湫将军在京都呆了几年，后来被皇爷爷赐婚，边关胡人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山湫披挂上阵，从此再未归京，直至战死沙场。
山湫将军离京时，其夫人已有身孕，后诞下一对龙凤胎，皇爷爷病榻之中，闻言大喜，赐男婴名为山凛，女婴名为山伊，还要亲自参加孩子的满月宴。
可天公不作美，皇爷爷没有等到那一天，在一个大雨滂沱的雨夜离开了人世，临终时，将父皇传进了寝殿，将皇位传给了父皇。
满月宴那日，父皇还是代替皇爷爷参加了孩子的宴会，在宴会上传来了山湫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
自此之后，父皇收起了自己红缨长枪，再也没有进过校场。
后来，山凛和山伊的周岁宴上，父皇不但去了，还带着全部的皇子一起去了。
众皇子年纪都比较大，只有自己是最小的皇子，见到软软弱弱的山伊，忍不住将手伸过去戳她的脸，谁知道被戳醒的山伊并没有哭，反而笑着握住了自己的手。
自己不过五岁娃娃，那时众人的眼色自己已经记不住了，但是依然记得父皇第一次摸了自己的脑袋。
在宴会上，父皇宣布册立自己为太子，山伊为太子妃，山凛承其父亲的爵位。
后来，父皇临终的时候，神志已经有些糊涂，对自己叫到窗前说：“司德，朕走后，你也要好好对待山伊......”
“你的皇位不是你有多优秀，能够让朕枉顾祖宗的法令，只是因为山伊啊，开朝以来世世都不曾有过的缘分啊......”
偏偏那时自己被父皇的反复病情以及动荡的朝廷搅得疲惫不堪，山伊又偏偏在此时提出解除太子妃的约定，再加上自己得知这个皇位都是因为她才得来的，心中的傲气一下子冲昏了他的理智。
等到自己平复下来时，却发现山伊已经再也没有消息。
不久，山凛成亲，不知道是否是惩罚自己的失约，山凛随后同他的父亲一样战死沙场，留下一名男婴，取名山辙。
匆匆而过，山辙金榜题名，多年积淀，半年前官任大理寺少卿。而自己也已经立后，嫡子出生时，遵照法度立为太子，后下旨令山辙，杜瑞和郑棋作为陪读。
山辙上任后，经手的第一件大案就是黄河决堤案，因牵扯太多的官员，自己派大理寺协助太子查案，并有意将山辙摘除，减少在朝中的攻讦，这是自己对父皇失约的弥补。
天意弄人，谁也不会想到，罪人山奎就是当年同山伊一起离开京都的人，也不会猜到，山楼就是山伊的女儿。
司瀚有些迷惑的站在旁边，坐在上面的司德撑着自己的额头：“最近在忙什么？”
“儿臣......”
“算了，对你处理的政事，朕不感兴趣，”司德又直接打断他：“今日，是有件事要同你商量一下。”
“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朕想给你选个太子妃，你意下如何？”
“太子妃？”司瀚有些莫名其妙，被父皇着急忙慌的叫来，叫来一个人又在那里出神半天，开口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太子妃。
“这个人选，你也认识，就是大理寺少卿的妹妹。”
司瀚听到这里更是听糊涂了，自幼山凛便进宫当陪读，从未听过他有什么妹妹：“父皇，你是不是弄错了？大理寺少卿没有妹妹啊......”
“之前是没有，但是”司德看了他一眼：“被你给找着了，现在已经回来了，大理寺少卿的意思想让她认祖归宗。”
“我找到？”司瀚一脸不可置信。
“她曾经是山奎的女儿，山奎你熟悉吧？”
司德沉默了下来，山奎他可真是太熟了，虽然案子破了，山奎也已经伏法，但他这边也损兵折将，尤其是郑棋，现在怎么又和他们一家扯上关系？！
说起山奎的女儿，司瀚还是有印象的，在得知最后的真相，见到证据时，她很平静的接受了法律的制裁。
没有想到的是，她哪里是平静的接受了，她是留了大招啊，直接找到他父皇这里逼婚了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父皇是不是弄错了？那女子怎么会是山凛的妹妹！？”
司德看着一脸抗拒的司瀚，叹了口气：“她是山凛姑姑的孩子，你也不要对人家有那么大的成见，这个案子我刚刚也看过了，我们都知道这都是山奎一手操作的。”
“但他女儿确实最终的受益人，她也是吃着这些人血馒头长大的吧？！”
“你放肆！”司德恼怒道，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诋毁有关山伊的一切，更何况是山伊的女儿，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最信赖的儿子也不行。
“父皇......”
司德直接打断司瀚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也不要再多说了。”他直接安排道：“山楼那孩子初到京都，你有时间就多去陪她出去转转，两个人彼此之间也熟悉熟悉......”
“那些政事，你是弄不完的，你看父皇，快忙了一辈子了，这不还是有大批大批的奏折......”
司瀚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还未开口就直接给堵了回来，司德朝他摆摆手：“这件事你好好准备，下去吧。”
司瀚非常了解自己父皇的脾性，这种态度看来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这个山楼他是一定要娶的，除非他不做这个太子。
司德非常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出生就被册立为太子，少年老成，比自己更像一位掌权者，他不能在这件事上拖泥带水，必须速战速决，决不能让他逮到喘息的机会。
走出承德殿，司瀚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旁边的奴才还未开口说话，司瀚就冷冷的说了两个字：“出宫。”
他倒想再去会一会他这位未来的太子妃。
到了将军府，司瀚见到山凛，略带寒意的说道：“听说你多了个妹妹？”
山凛开始还对太子的来意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听到他这么一问，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来意：“是陛下告诉殿下的？”
“你是从哪里给自己找了个妹妹的？天上掉下来的？！”
山凛隐约觉得太子对山楼有些怨气：“倒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可能与太子殿下有些关系。”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妹妹的父亲是山奎，也就是前不久在太子殿下手里的罪人，山奎伏法后，独自一人按照其母亲的嘱托，回来找她的舅舅，也就是我的父亲。”
“但是，我父亲已经去世，山楼今日找我此行，但是她一介弱女子，臣便打算留在府中，但臣怕有一日山楼的过往被人挖出，所以今日早朝后就将此事告知了皇上。”
第43章 六
司瀚揉着自己突突突的太阳穴：“我父皇当时说了什么。”
“皇上似乎比臣更想留下山楼。”
“还真是，父皇给我指了位太子妃，你可知是谁？”
山凛想了想，猜测道：“我妹妹。”
司瀚瞪了他一眼：“果真是兄妹连心啊。”
“这件事能有变数吗？”
司瀚摇摇头：“父皇这次是铁了心的。”
“倒是可以理解，”山凛分析道：“皇上一直想让我们山家出位皇后，我当年出生的时候，皇上在外面祈祷了半天，结果我是个男婴，失望的回宫了。”
“如今我姑姑的女儿回来了，皇上这样迫不及待的的指婚，倒也可以理解。不过，我还是不太希望山楼同殿下在一起，毕竟她父亲的罪名是太子殿下亲自定下的。”
“要不，你去劝劝我父皇？”
“太子殿下都办不到的事情，臣更无能为力了。”
司瀚对他摆摆手：“你让她出来，孤同她说，让她去和我父皇说。”
山凛应答是，转身亲自去找山楼。
“太子殿下在前厅要见你，你准备一下。”
“太子殿下？”山楼有些意外：“找我？！”
“其实，你与太子殿下见过，之前处理你父亲的案子的人就是太子殿下.......”
“那殿下这次来是为我父亲的事情来的？是不是给兄长添麻烦了？”山楼担忧的问道。
山凛摇摇头：“殿下是为你来的。”
“我？”
“皇上知道你回来了，给你定了门亲事，同太子殿下定的。”
“......”
山楼感觉脑袋被斧子劈了两半，她能够和当朝的大理寺少卿扯上关系就已经非常意外了，怎么还会与皇家扯上关系？！
“太子殿下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去面见皇上，取消这次婚约。”
“那.......那是当然的了，”山楼有些慌张，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前不久还是罪人之后，她哪里有这个资格。
看着山楼一副避恐不及的样子，山凛也放下心来，从内心深处，他不太愿意这位刚刚寻找到的妹妹进入宫廷。
司瀚见到跟在山凛一起出来的山楼，语气不善的说道：“真是好久不见啊，山姑娘。”
山楼没有理会司瀚嘲讽的语气，却直接说道：“兄长已经将全部的事情已经告诉我了，我会去向皇上说明的。”
司瀚倒是一愣，不由得问出来：“你还不愿意？”
“是的，我不愿意。”
这句话倒是把司瀚都笑了，成为太子妃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为什么？”
山楼想了想，指着身旁的山凛：“我有兄长就已经知足了。”
顺着山楼指着方向，司瀚看了看山凛：“行，那你明日就同山少卿一起进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