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然的名字后面跟着“温淀大学”四个字。
班上有两三个同学忙着保送，有一个学油画的填的北方一所美院，大部分同学都没有选择出省，莫依然和梅秀娣看下来好像只有十几个填了省外。
榜上的学校不说数一数二，也都是赫赫有名。
“如果大家真的都能考上目标院校，校长估计要拿出来炫耀三年。”
莫依然笑笑，和梅秀娣在连廊分开，莫依然看着梅秀娣的背影，转身慢慢走向了北楼。
幸运的是理科重点班还有一盏灯没关，里面有两三个住宿生主动延长自习，教室门关着，没人注意到站在教室外的莫依然。
明明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想要亲眼看一看。
莫依然第一次做这种事，手心里有些出汗。
不管是改学校还是来看那张红榜，这都是她第一次做，这种感觉飘渺又安定，好像仅仅一个想法就可以带给她无限的勇气。
快九点了，教室外月亮光皎洁干净，教室里灯光柔和安宁，莫依然轻易就找到了一个名字和他名字后的明川大学。
在看到的那一刻莫依然不自觉翘起了嘴角，心里一下尘埃落定，女生的背影融进了教室外的黑夜里，过了几分钟，又重新走进了明亮的楼道里。
2014年12月
今年的新年晚会和莫依然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只是隐隐约约听说今年有什么节目比较出彩，高一有哪些学弟学妹多才多艺，听过笑过之后又继续埋在书堆和试卷里。
其实老师们并没有给他们很多的压力，班上也有学得很轻松的，但大多数的还是既有天分又努力的同学，除了老师布置的试卷，班上几乎人手都两套以上自己准备的试卷。
莫依然的做题速度比起之前快了不少，做笔记的习惯就这么养成了。
前桌知道之后，翻看了一大本记着媲美高考数学23、24题难度的题目，沉默着翻了两页之后真诚提问：“这种变态题目你整理了概念、考点、方法，你不累吗？”
莫依然摇头：“不累。”
前桌拍拍笔记：“这就是葵花宝典吧，”然后建议，“你应该在扉页给它起个名字。”
莫依然觉得起名字的想法很可爱，接过笔记想了半天，等上课前桌也没看见莫依然写了什么，之后便忘记这回事了。
晚自习的时候，莫依然在扉页的左下角轻轻用铅笔写了三个字，字迹端正秀丽。
2015年1月
元旦之后这学期只剩下一个多月，7班已经复习了几轮了。
下学期过来没多久就是高三第一次模考。
虽然快放寒假，但班上并没有很热闹的气氛，而且高三大概只能放七天左右，用班主任的话说就是放你回家吃个团圆饭，且还要做许多的试卷。
2015年2月
莫依然今年大概是家里最忙的人了。
只抽空在大年初二跟家里的亲戚吃了饭，其他小孩儿去逛街看电影，她被爸妈送回家继续做试卷，匆匆忙忙到大年初五，初六又去了学校报道。
大家的节后综合症都挺明显，班主任只好鼓励加鞭策：“没多久就一模，现在考好点比什么都强。”
文科要背的东西很多。但莫依然很喜欢背书，从历史的各朝各代纪事表、政治的唯物史观发展论到语文的每一篇文言文，莫依然背得又快又好。
因此比别人多出来的一点时间都用在了数学上。
2015年3月
这个月初就是梧青市的一模考试，按惯例和隔壁市联考。
考完之后莫依然觉得数学难度不小，她没有来得及检查，出了考场发现有一半的同学情况跟她差不多，然后稍稍有了点安慰。
一模的成绩还没出来，北丰高中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在周三举行。
莫依然依稀还记得去年的誓师大会，结果现在轮到自己站在国旗下去宣誓了。
班长已经把一百天倒计时的挂历领了回来，正在黑板旁边贴挂钩。
百日誓师对目前的他们来说只是一项活动了，这倒计时的第一百天在成堆的卷子里已经给不了他们太多的紧张感。
因此邱羽在前面挂，不少人跟在后面起哄：“歪了歪了，往右边去点儿。”
“离黑板太近了！班长，这样影响我们上课看黑板啊！”
吵吵嚷嚷的，邱羽撑着眼镜好不容易挂好，下来就给了起哄的男生一人一个拳头和白眼。
二节课下整队去国旗广场。
依旧是校长讲话，然后是学生代表发言，不是顾朗希。
顾朗希在国旗队，穿着国旗队的礼服，站在那儿像一棵挺拔的松柏。
按道理说不应该再由高三的学生升国旗，每周一的升旗仪式都是高二或高一升的。但北丰的传统是这样，百日誓师的国旗由高三的原国旗班成员升起。
莫依然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他。
高三学生的时间宝贵，学生代表发言之后就是宣誓。
他们跟在老师后面一字一句承诺或期许：“我宣誓，百炼成钢，斗志昂扬，全力以赴，崭露锋芒，以青春为证，写下，属于我们的辉煌！”
回到班上，大家作为文科生对今年的宣誓词稍作点评之后，又把挂历和誓师抛到了脑后，这样的形式每年都来一次，只不过今年的主角是他们而已。
一模成绩这个月就出来了，莫依然之前稳定在135左右的数学掉到了128。
虽然总排名没有掉，但还是让莫依然心里一凉，这次语文英语她发挥很好，还算补上了数学的缺口。
饶是如此，一模的数学试卷除了老师讲的那一遍，莫依然自己又分析了几天，还找班主任要了空白试卷，把知识点和解题方法重新在试卷上整理了一遍，确保连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问也清楚方法了才作罢。
2015年4月
四月中旬是二模，这次是梧青市自己考，有市内排名。
二模比一模更难了些，但莫依然从考场出来却觉得还好。
虽然数学最后一题的第三问她没有见过，自然以她的数学思维在考场上是做不出来的，所以早早放弃了这四分去检查验算前面的题。
出来的时候心里反而很安定，该拿的分数应该都拿到了。
二模成绩很快出来，莫依然考得很好，好到排到了班级第九，在7班要进一名都很难，何况莫依然之前都在十五名左右徘徊。
莫依然这一次的作文得到了63分，只扣了7分，语文老师在班上声情并茂读了她的这篇以月光为主题的议论文。
莫依然自己很清楚作文的主观性，换一个评分老师，作文分数可能就会有差别，二模排名提高纯属她运气好。
那天之后放学在楼道口遇上顾朗希，顾朗希指指手上印出来的优秀作文扬起眉似戏谑又似认真评价：“7分还是扣多了，给我改怎么也得是个满分。”
莫依然才想起北丰高中会将模考54分以上的作文印出来发给高三每一个学生，且会标上学生的班级姓名。
这下后知后觉不好意思，想起作文里有一句话写的根本不是月光，写的是那晚去理科班看红榜，月光洒在红榜上，照亮的那个人名，很隐晦，但分明写的是他。
这之后，再有灵感，莫依然都不在考场作文里联系实际直抒胸臆了。
再也不。
2015年5月
莫依然听见班上同学抱怨：“青年节怎么还考试，我们也算青年吧！”
这次的三模定在了5月4号、5号、6号，最后一场模考，人人都说三模简单，是考信心考鼓励，所以历来三模的均分最高。
这一次梧青市依旧是和隔壁市联考，意味着分数不会很快就出来。
难度上确实比前两次简单许多，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莫依然都整理过一样的题型，几乎是读完题思路就出来了。
不过分数出来印证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你简单别人也简单。莫依然这一次平稳待在了13名，文科全年级23名。
黑板旁的倒计时挂历已经撕去了七十多页，各科的老师也从讲知识点变成了答疑和纠错。
白天变得越来越长，在第一声蝉鸣响起之前，高三的学生走进了考场。
这一场考试重要，因为很多人的青春需要它画上圆满的句号，开启崭新的篇章；这一场考试不重要，因为人生从来不应该被一场考试，一个数字所定义。
但踏上了考场，就要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小顾名字的小莫也是恋爱脑
第16章
2015年6月
早上吃过早饭，莫仲山和郑丽就开车送莫依然去了考场。
莫依然的考场就在她以前的初中，因此路线还算熟悉。
第一天考语文和数学。
语文试卷写完之后，莫依然心里稍稍有了底，作文和附加题写得尤其顺畅，一直提着的气松了一小半。
下午的数学试卷上，在工整写完立体几何和数列题之后，莫依然握着笔，捏了捏出汗的手。
最后一道大题的三小问竟然都被她做出来了，虽然不知对错，但也可以说是小小的意外之喜。
她本来打算没有思路就先放着，也许是最后几个星期的题海战术起了作用，解题思路还算清晰。
数学考完后，后面的英语和政史只要正常发挥就好。
莫依然前一天晚上背了背单词，背了几篇英语作文，十点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半天在家看英语错题，倒也没什么特别紧张的情绪。
第二天第三天的试卷也平稳答完，下午从考场出来时，莫依然在水泄不通的校门口找自己爸妈，好不容易从人潮中挤出去，看见郑丽和莫仲山赶紧挥挥手。
考完之后心里好像卸下了一座大山，但她既不想和同学聚会，也不想熬夜玩游戏，她只想回家吃上爸妈做的饭，再好好休息。
尽管分数还没出来，但莫依然已经全力以赴了——全力以赴地去实现那张张贴在教室门口的红榜上的目标。
在家陪郑丽收拾了自己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课本，整整齐齐码了好几摞。
莫依然从小就知道爱惜课本，夸张到一年级的语文课本都平整不见书角折痕，只有书页变得老旧泛黄。
莫依然盘腿坐在地毯上翻看自己小学时在书上留下的涂鸦，看得津津有味。
“宝宝，你看这是你们那一届值日生的合照，”郑丽举起手上的照片递给女儿，“被你放在字典里了，看完还是要放进相册才好。”
说完递给了她。
莫依然看着手里的照片，是六年级照的。
那时她记得他们是大队部的年轻辅导员带的第一届，从各班选出来的红领巾监督岗。
于是在六年级毕业的时候为了纪念就有了这张照片。
男生站在后面，女生站在前面。
她站在中间笑得灿烂，和身旁的女生挽着手。
已经比同龄人窜出一大截的男生没像平时那样不爱正眼看人，狭长的眼里是少见的笑，站在她身后。
考完之后莫依然也没有见过顾朗希，他们在不同的考点，顾朗希成绩好，考完之后估计会很忙。
莫依然找出相册，把照片放进了那本自己的相册里。
莫依然在查分数时颇有些后知后觉。
郑丽和莫仲山上班去了，莫依然前一天晚上和放暑假回来的谷佳玉打电话打到凌晨，主要内容在谷佳玉切身体会现身说法不要学医，真的会头秃之类的。
电话那头的表姐声泪俱下恨自己年轻不懂事，九年连读还要读到博士。莫依然在这一头安慰得口干舌燥睡眼朦胧并发誓说自己坚决不学医才哄好谷佳玉饱受折磨蒙受欺骗的心。
第二天自己随便吃了点睡午觉睡到下午三点。
打开飞行模式才看见一大串信息和来电。
有爸妈的有梅秀娣的有李思雯的还有谷佳玉的。
莫依然眨了眨睡懵的眼睛，困难地回了电话给妈妈。
“…喂。”
“哎呦，你怎么才接电话！”
“分数已经查到了，宝宝好棒！你考了387分！全家只剩你不知道了。”
“……我睡觉的，没看手机，”莫依然慢慢坐起来，一手拿手机，一手把遮住脸的头发往后捋，“387分吗？”
莫依然心里咚咚跳，竟然和那次月考的分数一样。
“对呀！”郑丽在那头笑，“家里都知道了，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好了，我跟你爸爸去问问志愿怎么填，就这样啊。”
莫依然随意地拿起橡皮筋扎起头发，穿着短袖短裤盘腿坐在床上回信息。
李思雯「莫莫莫！多少！我365！」
李思雯「我估计可以上个梧青师范」
李思雯「人呢？？？」
李思雯「考得不好也没事啊，有学上就行啊」
高一分班之后莫依然和李思雯时常在校园里遇上，两人从小认识，因此并没有分班之后可能的隔阂。
莫依然回了过去「387」
那边秒速打了语音电话过来，莫依然笑着接起：“刚刚在睡觉，开了飞行模式。”
那头咋咋呼呼：“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没学上了，谁知道你是奔着985去的。”
“分数线还没公布呢，谁知道能不能上啊。”
“拜托，这是你想上好专业好吧。”
说到这儿，莫依然慢慢直起了身子：“你知道我们学校理科最高分多少吗？”
“理科？物化的话是427好像，我们物生差点儿，416吧，怎么了？”
莫依然无意识抠着手心，想要确定：“物化最高分是谁啊？”
李思雯在那头奇怪：“除了顾朗希还能是谁？听说他们家昨晚电话就被打爆了。”
听筒那边没有声音，李思雯也没在意，继续问：“你们文科最高分多少？”
“我也不知道。”
“哎，反正后天都去学校集中，到时候就知道了。肯定有记者要采访文理科状元什么的。”
挂了电话，莫依然摸了摸微微发烫的额头。
看见梅秀娣发来的信息
「分数出来了，我考408」
「你呢」
莫依然感觉回了信息给她「刚刚睡午觉的，我387」
那边很快回了一个兔子笑脸「可以上温淀了」
莫依然笑了「你也是」
大家应该都可以去想去的地方了。
莫依然躺了一会儿，正要换衣服，梅秀娣打了电话过来。
莫依然觉得奇怪，梅秀娣不像李思雯，一般信息可以解决的不会打电话，那边梅秀娣语气有些奇怪：“依然，覃霁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怎么啦？”
梅秀娣长长的眉轻轻皱起：“他问我，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和成绩告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