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铃和上课铃之间还有三分钟，莫依然等了一会儿，她才听见顾朗希说：“对。安慰，鼓励，看见你拿着试卷去物理办公室了，怕你难过。”
“所以来找你，想这两本笔记会不会让它们的主人开心一点。”
顾朗希低头看她，一分钟，两分钟。
“你现在有开心一点吗？”
丁零零，上课铃响了。
“有。”
“不是一点，是很开心。”
莫依然说完抬起头迅速看了一眼顾朗希。
果然，他耳朵又红了，难得看到他呆愣愣的。
班上同学已经都去操场整队了，她透过窗户看向从连廊跑向楼梯间的人，心脏的每一次收缩都因为他变得更加有存在感。
晚自习第三节 课写好作业，莫依然把两本笔记从书包里拿出来，反应过来时，指尖已经在扉页那里停留好一会儿了，她的名字在扉页以从未有过的姿态龙飞凤舞，一笔一画，写在心里。
回神之后莫依然发现梅秀娣侧对着她，梅秀娣刘海长长了，于是找了个粉色小夹子，把刘海捋到额头中间，十分不做作地用晒衣服夹夹子的方式横过来夹住了刘海，此刻顶着有点搞笑的造型却一本正经疑惑看她，还递了张纸条。
「你刚刚发呆很久」
莫依然不好意思地笑笑。
「想到一些事」
梅秀娣接过来看，然后写到
「物理老师本来就严格，你不用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想了想，梅秀娣又加了一句话。
「电学有什么不懂的你问我」
莫依然看了之后戳戳梅秀娣，朝讲台上改试卷的值班老师看了一眼，然后做了一个口型“谢谢”。
纸条递过去。
「本来有点丧气…但现在已经不难过了！有不会的一定会问你的！爱你！！！」后面跟了一个巨大的占了纸条剩下空白部分的爱心。
梅秀娣得到同桌的巨大爱心十分满足，冲莫依然点点头，接着做自己的试卷了。
大概是文科翘楚和理科榜首的学霸加成，莫依然之后一个月几乎都没有被物理老师面批过。
整理十一月的试卷时莫依然美滋滋地跟梅秀娣分享这个好消息，梅秀娣看了眼同桌开心的脸，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我看你笔记都整理了一本了吧。”
说到这儿，莫依然有点心虚：“…啊，是有一本。”
其实不止一本，也不是自己整理的。
梅秀娣没有注意到莫依然频繁眨巴的圆眼睛和突然磕巴的说话方式，加足马力鼓励同桌：“所以自己最了解自己的情况，对症下药才有效果。”
莫依然被梅秀娣说得脸红，什么自己了解自己的情况，明明都是顾朗希整理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整理出自己的薄弱点的。
莫依然干巴巴附和：“…呵呵，对嗷对嗷，哈哈…”
嘴上从善如流，手上在拿笔记的时候从容不迫把扉页牢牢盖住。
喜欢上什么人什么的暂时还是先不和好友分享了，毕竟，还没有什么结果呢。
2013年12月
两节课下，前桌的女生一边吃小蛋糕一边掉过头来跟梅秀娣莫依然说话：“今年新年晚会的节目又开始征集了，文艺委员准备排个舞，还在找人呢。”
梅秀娣正看物理笔记，莫依然则从书包里掏出了四个单独包装的芝士饼干，分给前桌两个人还有梅秀娣：“是吗，什么舞蹈啊？”
前桌也撕了两块没碰到的小蛋糕分给两人，接着说：“就是那个最近很火的，叫什么《雪花》。”
“有个女团跳过，要五个人，所以现在正找人呢。”
莫依然不了解这些，只好咬着芝士饼干点头，梅秀递也放下笔开始吃。
两人交流了一些这个牌子的芝士饼干是如何做到香而不腻甜而不齁以及可以考虑把该品牌列入以后二节课下茶歇的常驻品牌等一系列问题之后，文艺委员捧着脸扭着腰笑眯眯来了。
莫依然听文艺委员说了好多话，把最后一口饼干咽下去才慢慢启动开口：“我吗？”
“对呀，身高合适，长相也合适，不会跳舞也没关系，动作很简单的。”
文委有自己的私心，上次运动会她就发现了，莫依然的头饰和鞋子是最配的，说明莫依然妈妈对造型很拿手，那这次表演的造型就不缺参谋了。
如果莫依然听见文委的心声，一定会拦住郑丽给她编发的手。
文委留下一句“你好好考虑一下哦，帮帮忙啦”就飘然而去。
留下一个嘴角沾着一咪咪饼干屑发呆的莫依然和捏着半块饼干看着莫依然难得露出一丝忧愁的梅秀娣。
良久，梅秀娣一口吃掉芝士饼干嚼吧嚼吧问石化很久的同桌：“你打算怎么办？”
刚刚火速转头过去的前桌这时眨着大眼睛又火速转回来：“你要答应吗？”
莫依然拿出小纸巾擦擦嘴巴，擦干净了说：“我不知道。”
第二天，莫依然老老实实在梅秀娣的陪伴下去跟文委打招呼：“徐展媛，不好意思啊，我怕影响学习。”
柳叶眉狐狸眼娇小貌美的文艺委员立马搂住莫依然，亲亲热热撒娇：“好然然，怎么会影响学习呢，我们都是挑课后的时间练的，”狐狸眼眼波流转，“而且啊，这个月复习的都是小四门吧，我记得你每一次模拟四门都在九十以上呀，求求你啦，嗯？”
“好不好嘛，帮个忙，怎么样？”
”嗯？就这一次？”
“你最好了！”
梅秀娣在徐展媛紧紧搂住莫依然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就知道耳根子软的老实同桌必败，于是她直接放弃了帮忙推辞，回座位看书去了。
没多久，莫依然像一只被狐狸精吸干精气的小游魂，飘飘忽忽回了座位，梅秀娣觉得还是要敷衍一下：“怎么样，辞了吗。”
莫依然拿出两只手蒙住脸企图逃避现实，闷闷出声：“…没有…答应了…”
梅秀娣了然地点点头：“没事，徐狐……展媛不是说了吗，动作简单，不会占用上课时间的。”
莫依然苦巴巴有气无力：“但愿吧，希望我不会拖后腿。”
名单报上去班主任先是大力表扬了参加的五个女生，不管最后能不能入选，为班争光的精神还是很好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莫依然觉得旨在哄骗她这种打退堂鼓且没有舞蹈基础的废柴打鸡血完成任务。
除了徐展媛自己，另外三个女生有两个有舞蹈基础，莫依然和剩下一个女生只能说四肢不僵硬。
但徐展媛说不占用上课时间就是不占用，只是一开始亲亲热热的狐狸精在排练的时候变成了容易暴走的黑山老妖，还是大boss版的，尽管徐展媛比她还矮一点点，将将一米六，但排练的时候气场直逼两米八。
莫依然头一次体会到了完美主义和强迫症双重buff叠加的酸爽滋味。
总之苦不堪言咬牙切齿生无可恋练了大半个月后，新年晚会节目初选终于到了。
五个人没有化妆也没有穿表演服装，就是下了英语课直接去的礼堂，用徐展媛的话说就是“我们只要纯表演节目都能被选上，等新年那天再全副武装闪瞎他们”
闪瞎谁莫依然不知道，她只知道再不初选，她们几个要被徐展媛练死。
不过就像徐展媛说的，这半个月的肌肉记忆不是开玩笑的，动作，走位，表情，五个人刚演了一段，辅导员兼晚会导演就让下来了，朝她们竖大拇指直接过了。
莫依然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情绪，不过还是身随心动跟朝夕相处的四个女孩抱在一起。
她们不占用上课时间，就只好早上早点到学校，说是早点，基本都早半小时以上，晚上要看当天的作业量和完成速度，谁没做好就一起等。谁周考没考好徐展媛比当事人还要着急，四个人就一起帮着补。
明明之前在班上也不过是遇见笑着打个招呼的关系，现在好像在一次又一次的旋转，一次又一次的排练中变得亲密默契。
莫依然初选完走到后台才看见阴影里的顾朗希。
对了，他还是主持人。
可是这一个月排练表演直到刚刚跳完，她都没想起来会遇见顾朗希，这会儿乍然看到，莫依然有点开心 。
莫依然想到周围还有同学，便想着还是不打招呼了。
她想要走过顾朗希身旁的通道回去上课，莫依然以为他没有发现自己，所以视线大剌剌放在顾朗希身上，他站在那里好像在看自己的流程本。
擦肩而过时，刚刚还在看流程本的人动了一下，少年半挡着低他一头穿着校服格裙的女孩，轻声地认真地夸赞：“跳得很好。”
莫依然被这句话烧得脸红了一大半，走出礼堂时，在前面的徐展媛奇怪得勾住她：“然然还在紧张吗，脸怎么还是这么红啊？”
莫依然心虚：“…闷的吧…风吹吹就好了…”
新年晚会之前又带妆彩排了一次，不过徐展媛还是留了一手，虽然穿着表演服装但头饰腕饰和小小的道具都没有呈现，憋着劲想要搞一个大惊喜。
新年晚会当天，五个女孩穿着纯白但不同款式的纱裙，不同的头饰和腕饰，不同的眼妆，但同样的色系同样的精致，在后台出现时着实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莫依然依旧是编发，左右编了两股，其余的头发则披散在身后，郑丽在她两股辫子里编进了亮银色丝线，化妆师又把洒在莫依然眼尾的亮粉不要钱似的均匀撒在了头发上，务必保证灯光打下来，每一处都亮晶晶。
徐展媛作为中心，妆容更加繁复精致，黑发卷成大波浪，戴着雪花冰晶模样的发箍，眉心画了一朵雪花，身上的纱裙是抹胸的，外面罩了一件白色毛绒短上衣。
莫依然的简单些，灯笼袖掐腰款式，不规则的裙摆设计坠着几片羽毛，五个人的裙子都是长袖款，因为配合舞台效果要在袖子里藏亮片，歌曲到高潮时松开系带把亮片撒出来。
为了这一个动作莫依然紧张了一晚上，在后台不断深呼吸记动作，不过幸好上台之后很成功。
灯光打下来，动作旋转微笑，每一步都踩在排练时的点上，踩在徐展媛喊过的每一个拍子上。
曲调渐扬，转身，解开袖口，挥袖，转身，落下一幕细碎亮光。
做完最后一个动作，莫依然耳边炸开掌声。
到了后台五个人也没完全放松，只想着到化妆间再庆祝，莫依然眼睛亮亮的，里面全然是演出成功的喜悦。
意外发生在下一秒，莫依然眨着眼睛觉得有些模糊，也许是刚刚的亮片黏在睫毛上了，她今天刷了睫毛。
眼前看不清，徐展媛几人怕影响后一个节目上场，因此走得飞快，莫依然坚持走到不影响别人的角落里，想要揉眼睛。
候场处并不亮堂，因为下一个节目已经开始了，莫依然还分神听了主持人的报幕，男声不是顾朗希。
绑在腕间的羽毛装饰阻碍她揉眼睛的时候，她面前来了一个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领结，离她很近，近得她可以看见他的睫毛。
莫依然呆呆抬头看顾朗希，心里还在想，对啊，刚刚报幕的不是顾朗希，那他肯定这个节目之后再报幕。
所以在这里候场。
顾朗希的眼神和之前看着她时都不太一样，更沉更专注，好像盯着她，但又比盯要温柔，视线快要化在她身上。
“别动。”
男生的声音低低的：“我帮你。”
顾朗希一手虚虚拢着她的头，一手轻巧地取下了亮片，然后自然地双手轻轻贴着莫依然的耳侧，捧着她的脸确定没有了之后，顾朗希微微退开了一步，好像刚刚的靠近都是为了帮她。
莫依然因为过近的距离而屏住呼吸，后知后觉男生的手比她想的要温暖一些，刚刚那双修长的白皙的手好像碰到了她的脖子后面和脸颊还有耳朵，一触即离，却留下一片片红霞。
等回到化妆间，耳边是前面舞台主持人清朗的报幕声，徐展媛还在问她去干嘛了，怎么脸和脖子这么红，莫依然坐在小沙发上垂着眼手却微微发颤：“…不知道…”
直到主持人报幕结束，刚刚软掉的腿才渐渐恢复知觉，她努力忽略刚刚发生的接触和她一仰头就能更亲密的距离，慢慢回过神和大家说笑，心脏却久久没有平静。
顾朗希是在喜欢她吗。
就这样晕晕乎乎直到谢幕，所有节目参演人员都要到舞台上，和彩排时的站位一样，莫依然她们站在第一排靠左侧，和六位主持人一排。
大家挥着手向坐在台下的同学老师告别，互相祝福新年快乐，莫依然在说新年快乐的时候本能地向右侧看去，却撞上了顾朗希不知何时看过来的视线。
少年很少笑得这样灿烂，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笑意，他隔着人群看着她，对她说：“新年快乐。”
也许是被周围热闹的气氛感染，也许是候场时突然拉近的距离，莫依然没有躲开，她直视着顾朗希，笑得眉眼弯弯。
雪白的纱裙、头发上的亮片和舞台上的灯光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小天使，顾朗希想，天使刚刚，在对他笑啊。
作者有话要说：
《雪花》的舞台原型是《冬日》，其它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哦。
第12章
2014年1月
从这周起文科班的语数外包括政治历史都停下了，这学期最后一个月按照北丰的传统，是要专心复习小四门的，因此课表也有了新的变化。
前桌转过来偷偷和莫依然八卦：“你知道吗？”女孩指指背过身去画小球重力加速度示意图的物理老师，“他们班上，他自费又装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监控，吓人不。”
莫依然不可置信，眼睛瞪大，等物理老师转过来收获了莫依然莫名的崇拜。
什么电路短路已经吓不倒她了，还是装监控比较厉害一点。
寒假前语数外破天荒地只布置了几套综合卷，顶多算是练手和复习。
高二学生的重点都放在来年三月的小高考上，毕竟能加五分的诱惑还是很大的，谁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因为一分之差而与理想的大学失之交臂。
因此小四门的老师在寒假前像商量好似的来班上叮嘱，千万不要放松，寒假过来没多久就是考试，以后想碰小四门语数外老师都不可能让你们碰。
莫依然照例收拾好自己两个文件夹的试卷，问起梅秀娣：“你今年要留在梧青过年了吧。”
梅秀娣家里的新房子终于交房装修好了，莫依然之前听梅秀娣说过。
“对，今年过年找你出来玩。”
大年初二，莫依然逃离了郑丽和莫仲山想要抓她去拜年的魔爪，带着手机说约了梅秀娣，风一样跑向了小区对面的公交站台。
到达北交广场时钻进一楼的麦当劳买了两杯麦旋风。
刚拿到手里梅秀娣就到了，两人约好今天去看电影，只是没想到在电影院门口遇到了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