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毕竟不是床,一个姿势待久了终究还是会难受,没过一小会儿,祝为错又开始动了起来,慢慢地开始上手了。
半天没翻过页的程绥晏低头看了她许久,最终决定伸出手揽住了她,方便她靠着。
这样……免得打扰他看书。
他心安理得地将人揽在怀里,修长如玉的手很有分寸地虚虚搭在她衣服上,并不冒犯。
只是那卷书还是一直未被翻动。
床边的雨滴“滴答滴答”作响,时不时穿过窗子吹乱了两人的发丝,在不经意间交错在一起。
马蹄踏在水坑中,溅踏起一片水花,掉落在路边的嫩芽之中,经过清洗的花草愈发娇嫩。
时间过了许久,祝为错睡足了,从沉睡慢慢转醒,纤长的睫毛轻颤,程绥晏无声松开了手。
祝为错迷茫地眨了两次眼睛,一抬起头便对上了一双深灰色眸子,自己睡觉跑到了别人怀里,当真是丢死人了。
她立刻回神,发现自己还环着他,立马放开了手,结结巴巴道:抱歉。”
“无碍。”程绥晏镇静地应着,看起来并未有任何心虚。
对方面无表情,好似并不在意。
但为了自己的脸面,过了片刻,祝为错还是继续一脸悔恨解释道:“我自小睡觉不老实,程大人见谅,见谅。”
说完,自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坚决不再靠近他。
姿势保持过于久了,动了一下,就感觉腿部血液倒流,一时酸软无力,尽管如此,她还是往后移了移,远离这个男人。
余光眼看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程绥晏眸色暗了下来,翻动了两页书卷。
为了阻止她继续动作,他出声。
“看时间也快到晌午了,郡主可需吃写东西?”嗓音却是沉着。
“不用了,我也不是很饿。”早上吃的多,这一路上她也没怎么动,自然也是不饿。
看她还在不着痕迹地挪动,程绥晏抬头,“别挪了,再挪就掉下去了。”
“奥……哦。”小动作被人发现,祝为错停了下来。
“过来点,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下欺负郡主了。”为了不给她尴尬的感觉,他话语中带了些调侃。
祝为错想起自己方才那丢人的行为,怎么都不再靠近,“……不用,这边车厢靠着舒服。”
“郡主金枝玉叶,不必躲在角落里受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
两人拉扯着。
程绥晏一直盯着她,眼神中似乎暗含这其他的情绪,搞得她话都说不下去。
她一时憋屈,偏偏程绥晏的眼神更加晦暗,她也不甘示弱。
干脆拿出了她以前不讲道理的语气,气焰嚣张道:“本郡主就喜欢坐在这里,你少管。”
“……”
第19章 造反倒计时
书中的书卷被风吹翻了几页,书页翻动的声音此时倒是显得格外清晰。
对面的女孩唇角轻扬起,出门之时唇上还涂上了口脂,语气不善,原本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姑娘此时看起来充满了攻击性。
见人如此抗拒,程绥晏自然也不会逼迫她。
对方的语气变化很明显,把人逼急了也不好,程绥晏停了言语,又将自己的心思放在书卷上。
祝为错见对方当真不说话了,这才满意。
果然还得是骄纵无礼发脾气更有用。
她掀开窗子,趴在窗边,发现这雨终于停了,伴随着湿气的风轻拂面颊,很是舒服,她享受地微微眯上了眼睛。
***
一连几天,马车里都安安静静的,一人看书,一人睡觉,很少再有闹腾的时候。
睡醒了的祝为错无事可干,只能在车中发呆。
不知愣了多久,头顶的阳光越来越热烈,积累了数天的雨水,几天时间被被蒸发不见,周身只剩下了燥热。
离京之时本是初春时节,如今也到了暮春,花瓣凋零,树木的嫩芽已长成了翠绿的树叶,郁郁葱葱。
从秦晋一带回京少不了要走山路,也只有在山林之中才能感受到一些凉意。
这几天也不知走到了哪了,程绥晏也不再看书了,反而将心思放到了窗外。
山路坎坷不平,每一步都坑坑洼洼,祝为错在马车中颠得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程绥晏身子靠在后边,以此来减少颠簸。
“程绥晏,我难受……”
她忍不住将自己的难受说给人听,似乎这样就能消减些。
他侧目看了一眼身旁面色苍白的女孩,“郡主若是难受,便靠在在下身上。”
祝为错微微睁开眼睛偏头看了一眼,又想起前几天睡觉往人家怀里钻,还特意划分了界限,此刻也是拉不下脸。
也不知道浮生是怎么赶车的,车轮压过了一块大石头,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袭来,身体被迫倒向一方,巧的是正好倒在了程绥晏的胸前。
刚出声拒绝,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正好扑倒人家怀里,她一时无语,甚至觉得脸疼。
待马车平稳了些,祝为错就要起身,脑袋却被一直大手按住。
“就这样靠着吧。”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不靠还没感觉,一旦靠着了,确实感觉好了很多,有一堵肉墙作为缓冲,颠簸果然少了许多。
祝为错闭着眼睛,大脑从混沌中清醒,她的脑袋随着他的呼吸一同起伏,以此同时,他的心跳声似乎越来越强烈。
既然如此,就……就靠一下吧。
穿过林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气由燥热变得闷热,林中鸟被迫贴近地面扇动翅膀起飞。
浮生坐在马车前方赶路,道路延伸,而光亮却越来越小,左边是山壁的岩石泥土,右边是波澜的河,在闷热无风的天气下,显得格外幽邃。
他紧皱着眉头望着前方的路,眼神中还带了一丝不解。
马车被迫停了下来,浮生皱眉道:“公子,前方的路,马车过不去了。”
“?”祝为错疑惑,“咱们走得这是什么路啊?”
程绥晏也眉头紧皱,冷声道:“官道。”
祝为错:“……?”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哪里是官道,明明就是一对泥坑堆出来的路。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来之前的小道都没这官道那么坎坷。
官府就算是再敷衍也不能就这么拿了钱什么也不干吧。
“浮生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马车里的谈话声与浮生只隔了一个帘子,被冤枉了的浮生挎着脸反驳,“郡主,您可以怀疑其他的,但是不能怀疑我的驾车技术,想当年我跟在公子身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迫被面色不善的程绥晏打断,“还有多久到驿站?”
公子不让说,浮生乖乖闭上了嘴,“如果前面能过马车的话,日落之前应该是能到驿站的。”
程绥晏观察了周围的环境,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并不适合多待。
“那便骑马。”
“但是公子,我们三个人,两匹马……”
这些日子,浮生在西安府看到的,公子对云泽郡主的明显维护和隐晦的偏爱,他丝毫不怀疑公子让他徒步走到驿站。
看到了公子沉默不言,浮生连忙出声:“公子和郡主共骑一匹,小人一人就行。”
“……你怎么不说你和你家公子共骑一匹呢。”祝为错反驳。
浮生赔笑道:“郡主和公子身份高贵,小人万万不配。”
“……呵。”
马车不便行驶,两人出了马车,浮生速度很快将拉车的马带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将一匹马拉到祝为错和程绥晏面前。
祝为错瞪着他,“浮生!”
浮生心虚,恭敬道:“郡主,不如小人先去替您和公子到前方探探路。”
祝为错伸手拦人,“你站住!”
程绥晏看着两人幼稚地斗嘴,无奈出口拦住两人。
没了祝为错的阻拦,浮生毫不犹豫地先上了马,“小人先帮公子去带路。”
随后只剩一个背影。
程绥晏:……这人该好好教训了。
“郡主。”
“干嘛!”祝为错没好气道。
只剩两人和一匹马,程绥晏垂眸凝目望着她。
浮生的安排……或许也不错。
“不知郡主能否屈尊与在下一同?”他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况且……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嘛。
本来天气就闷热,程绥晏的眼神恍如牢笼一般将她笼罩,她似乎无处可逃。
他进一步,她便退了一步,客气了一句 ,“那便麻烦程大人了。”
“不麻烦。”程绥晏目光微暗。
他伸手去牵马,祝为错站在原地突然感觉鼻尖上有一点湿凉,好像又下雨了。
因为前几天阴雨不断,她特意准备了雨伞,这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因为自己有先见之明,心里正高兴。
趁着他前去牵马的间隙,她屁颠屁颠地跑到马车里拿出两把油纸伞,笑嘻嘻地来到程绥晏眼前晃了晃。
程绥晏自然也感受到了雨滴,看到眼前高兴的面容,胸口似乎有什么在缠绕,他不禁弯了弯眉眼,唇边绽放了一丝笑容。
“郡主很有先见之明。”
“那是自然。”
话落,程绥晏也不再耽搁,一手拽着缰绳,长腿一跨,手臂一抬,两人就上了马,祝为错稳稳地坐在程绥晏怀里。
“就说浮生不该跑那么快,下雨了吧。”云泽郡主一边打着伞一边幸灾乐祸。
程绥晏余光看了一眼她手中另一把伞,微微勾了勾嘴角。
因为打着伞,骑马不好跑太快,但许久都没看见浮生回来,祝为错疑惑,“他怎么还没回来,不会被林中豺狼虎豹叼走了吧?”
程绥晏这时微微挑眉应了一句,“所以郡主还是不要单独一人的好。”
祝为错:“……”
雨丝渐渐加大,雨滴开始用力砸下来,一把油纸伞已经撑不住了,雨水打在脸上生疼。
程绥晏皱眉,“郡主,把伞收起来。”
祝为错知道此时不再适合打伞,她将伞收起来后,行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雨水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程绥晏紧握着缰绳,腾出一只手将怀中人转了半圈,沉声道:“躲我怀里。”
祝为错一愣,随即也不再犹豫,伸出胳膊圈住他的劲腰,埋首在他怀中。
两人贴的近,所以他胸前的大部分衣袍是干热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贴太紧的缘故,她觉得脸有些发热。
在他怀中她还闷闷地说了一句,“那你小心点。”
怀中的女孩紧贴着自己,呼出的气息在胸膛扩散,引得胸腔震动。
他道:“好。”
雨势越来越大,雨水倾盆而下,似乎有种天下塌的感觉。
祝为错微微扭了扭头,山壁倾斜,其中不乏一些大块的石头和松动的泥土。
天黑之前才能到驿站,如果雨不停的话,随时有可能会出现山体滑坡,泥石流。
显然程绥晏心里也是知道,他脸上沉静,可手中的力道在不断加重,坐下的马也被迫加快速度。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面上全是水珠,无一不顺着脸颊滑落至下巴,最终滴落在祝为错的头顶上。
有时雨滴打在他眼角之处,他眼睫轻轻一眨,睫毛处挂的小水珠也落了下来。
祝为错没心思在意这些,忍不住再次叮嘱道:“小心些,注意点旁边山上的石头。”
且不说泥石流了,就算是此时不小心砸下来个石头,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好,郡主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祝为错闻言皱眉,“什么叫不会让我有事,是我们都不能有事。”
程绥晏弯唇正要应声就听她又接着说了一句,“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陛下怪罪我怎么办?”
“……”他下颚紧绷,并未再多言。
祝为错不自然地加了一句,说完更是一脸不自在,只是她躲在他怀里,并无人看见。
马蹄踏过,留下一片蹄印,几息之间便被雨水扫平。
原本空无一人的山路,出现了一个黑点,那黑点朝着这边来,是浮生。
他在他们之前停住,调转马头。
“公子。”浮生气喘吁吁。
“你去哪了?”
“就在前面,并没走多远。”浮生有更重要的事,简要说了几句,转而说起其他,“公子,前面没路了。”
“没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浮生:感谢我吧
第20章 造反倒计时
祝为错震惊抬头,“既然是官道,怎么会没路。”
她不解。
程绥晏表情也严肃起来。
浮生道:“前方一堆泥石挡了路,想来应该是上次下雨导致的。”
“时隔那么些天,居然无人清理,”祝为错想起这山路,心里又是一股气,“有些人真是活腻了。”
很快几人就到了浮生口中泥石挡路的地儿。
原本就窄的道路被截断,泥石堆积成山,一部分涌进河水之中,此时的河水被风雨搅弄得水波翻涌,想要跃过去几乎不可能。
“公子,现在怎么办?”
程绥晏扯了扯缰绳,迫使马蹄放慢,调了个方向。
“诶,我们去哪啊?”
祝为错感觉到方向变了,从怀中抬起了头。
雨势逐渐加大,程绥晏又抬手将人按住,凝声道:“大雨封路,暂时回不了京,先找个地方休整几天。”
祝为错猝不及防,一只冰凉的手仍然覆盖在她头上,打在头顶的雨水似乎也少了许多。
“这里了无人烟,去哪里休息?”她疑惑。
程绥晏并未应声,紧抿着唇。
只是她靠在他身上,感受到他身体僵了一瞬。
浮生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后道:“公子,那先前去带路。”
“嗯。”
祝为错:“……”他有说过要去哪么?
不跟她说就算了,跟着就行,这两人总不能联手把她卖了吧。
她转头,雨水击打河面,波浪不平,翻涌的河水似乎下一个便要扑上来将两人吞噬,另一边的山壁禁不住倾盆大雨,时不时滚下来几块石头,发出震天响,在泥中砸了个土坑。
若不是程绥晏骑术好,说不定砸出坑的就是他们了。
祝为错刚松一口气,前方再次发出滔天的响声,与天边雷电融为一体,阴云密布,天色越来越暗,将山石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