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绥晏,你不该威胁我的……”
程绥晏见此一慌,他没想过她会伤心成这样,一时手忙脚乱,低声认错。
“抱歉……”
“那你也不该不与我商量就把婚期定下的,我都还没有准备好……”
既然都开口了,她便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带着委屈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程绥晏抿了抿唇,安慰道:“郡主不必准备什么,将一切放心地交给我来就行。”
“可是,可是……我还怕死。”
她真得不想被诛三族。
看着女孩害怕的神情,以为她猜到了他的所有计划,眼神暗了下来。
程绥晏随即叹了一口气,将女孩的鬓发轻轻揽到耳后,沉声道:“惟惟,你可以相信我,我绝不会把你置于危险之中,好吗?”
三个月,够他处理所有事情了。
若是他失败了,他也不会将她牵扯进来。
祝为错还在可是,程绥晏轻阖双眼,随即再睁开,眸中清明了些,他将女孩的身子扶正,认真地看着她,“惟惟,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顾忌都可以说出来。”
祝为错抬起星眸,只是现在明亮的眸子此时正黯淡无光,程绥晏看得心里泛着酸疼。
她动了动唇,哑声道:“如果我不喜欢你,不想与你成婚呢?”
窗外的鸟鹊此时并不懂屋中人的心情,叫得格外欢快。
程绥晏原本清明的眸子此时变得灰暗,他强扯着唇笑了笑,“惟惟……”
明明话是她说出来的,见她这幅模样心里也不好受,祝为错努力收敛了情绪,拿起筷子吃东西,“你也……不必当真,我说着玩罢了。”
反正自几个月前那道圣旨下来后,这亲迟早是要成的,只不过是早晚问题罢了。
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不愿意,是因为程绥晏威胁她,还是这道一声不吭就出现圣旨,还是害怕……他们悲惨的结局。
想不通,也没有答案。
“这不好玩。”程绥晏松开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祝为错也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吃着饭,待她吃完以后,程绥晏将她送回了武安侯府。
书语见到久违的小姐,开心地迎了过来,祝为错没心情与她闹,只进了屋,关了门。
满头繁星,一夜好梦。
或许有些人并非如此。
祝为错一大早顶着俩黑眼圈被皇后叫进了宫。
“莫不是昨日太开心了导致晚上没睡好?”祝皇后看着她的黑眼圈调笑道。
“……”
祝为错迟疑了一下,随后艰难地点了点头,她将真实情况瞒了下来。
其实昨晚本来睡得好好的,结果半夜突然做噩梦,梦见程绥晏在她和他的大喜之日,借着陛下和皇后出席现场,而计划行刺陛下。
成功是成功了,但陛下驾崩,二皇子登基,于是诛三族变成了诛九族……
醒来了之后,害得她一夜没睡。
祝皇后见她承认,掩唇笑了半晌,等着这笑意过了,她才将祝为错唤到身边来。
“陛下命钦天监定下的良辰吉日在八月初八,还有两三个月,时间也算紧,你父母皆不在身边,昨日你父亲来信得知此事,这婚事啊让我全权帮你打理好。”
祝为错想起自己那不负责任的爹,有些期待,“姑母,爹爹会回来看我成亲吗?”
祝皇后摸了摸她的头,“应该是赶不回来了,近日边关战乱频繁,边疆一日不可没有将军守着啊。”
“哦。”
祝为错低头应了一声。
但是他爹远在边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成亲了。
但也没有过多考虑,他爹也不会对京城的一切一无所知。
皇后还有别的事,只将她留了下来还有其他吩咐,但一见教习嬷嬷过来,她立刻耷拉下了脸。
没有皇后的吩咐她不能擅自离开,无奈她只能在凤栖宫中听了一天的妇容女工女诫,让本就没睡好的她也成功打一天的瞌睡,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到了吃晚膳的时间,祝为错转眼就溜跑了,让教习嬷嬷气的发抖。
实在气不过的嬷嬷找了皇后告状,皇后端坐于桌前,在等着什么人,只是天色渐暗,也不见来人。
皇后望了望天上圆满又明亮的月亮,眸中渐渐浮上了一层凄凉悲意。
今日又是一个月里的十五啊……
她见有人来了,敛眉轻闭了闭双眼,待收拾好情绪,她才让人进来听嬷嬷告状。
听完,祝皇后也不意外,云泽在宫中野惯了,谁都管不住她。
她叹气摆了摆手,示意嬷嬷下去。
既然这样,只能明天亲自去教她了。
转眼看着这一大桌子菜,也没了胃口,便让人撤了下去,省的看得心烦意乱。
给自己找些事情,也好比在这枯等着。
第二日,祝为错照例来了宫中混日子,心不在焉地撑着脑袋等着昨日的教习嬷嬷。
今日皇后身着雍容华丽的宫装,让她原本慈善的面容变得严肃了不少。
祝为错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侧了侧身子朝皇后身后看去,“姑母,教习嬷嬷呢?”
“怎么,不愿让本宫教你?”祝皇后坐于首位,语气不似之前。
祝为错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讨好道:“姑母掌管后宫,我这等小事就不必麻烦姑母了……”
“不麻烦,”祝皇后不理会她的撒娇,冷漠问她,“昨日嬷嬷教的女诫背得如何了?”
“……还好。”躲避无法,她后退几步,声音小小地回答。
“既如此,便背给本宫听听。”祝皇后冷笑了一声,不信她的话。
祝为错支支吾吾,半晌没成功吐出一句话。
她虽说在古代生活了十几年,但骨子里还保留着现代人的思想,对于这些女诫什么的,心里还是抗拒。
“你这是一句话都不会背?”祝皇后也是真的生气,怒拍了桌子,“你今天背不完,晚上别想吃饭!”
说完,怒而离席。
只留祝为错一人可怜巴巴的在屋中拿着书,她看了几眼书上的字,眼上一阵疲倦。
又想睡觉……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又闭上了眼睛。
郑朝允今日得空,走进宫门便看见一个女孩闭着眼睛趴着书在睡觉。
今天阳光明媚,心情也好,他眯了眯眼睛,走到她身边,用力地敲了敲桌子,“怎么,云泽郡主见到孤竟不起身行礼?”
祝为错一瞬间惊醒,抬眸看向无辜的某人,真想抬脚踹过去。
但人家毕竟是太子。
她收敛了表情,福了福身,“太子殿下。”
有了第一次正常的聊天,第二次开口也不算太难。
郑朝允从她手中夺过来了书,随便翻了几页,“女诫,背得怎么样,要不孤来给你检查一番。”
祝为错恍惚,好像真回到小时候,她在一边背书,郑朝允在一边暗笑她,却又不想伤了她的自尊心,也不发出声音。
她将书夺过来,冷哼道:“就不麻烦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也不恼,坐在一边,“也的确,你哪有点世家小姐的样子,是该好好学学这些妇容女诫了。”
“……”
离得近了,祝为错鼻子动了动,好像问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低了低头,该不会是自己来了大姨妈吧,她算算时间,也不对。
她将目光放到太子身上,凑近问道:“太子殿下,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他……杀人了?
空气里安静几秒,郑朝允眸中闪过一道血色,半眯着眼睛盯着她。
祝为错不禁躲避,半晌才听他半开玩笑道:“怎么可能,即便是真的,杀人这种事何须孤亲自动手?”
“好了,孤还有别的事,就不陪你玩了。”
留下祝为错一脸疑惑地待在宫里。
郑朝允起身回了东宫,书房里特意命人点上了龙涎香,他浸在书房里冷声朝地下的人吩咐,“都处理好了?”
“太子放心,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
作者有话要说:
呜,想要收藏......
第28章 造反预备时
夕阳西下,天边被染上了橙红色,片片残云浮动,将人的影子也拉得极长。
祝为错一天只背了几句话,本以为姑母是吓唬她,没想到真的让她没饭吃。
她盯着咕咕叫的肚子,看着书中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朝外蹦。
程绥晏这两日忙着朝中事,也没空去找她,正好今日傍晚将事情处理完了,得了空,没想到去了武安侯府却扑了个空。
他从书语那得知祝为错现在还在皇后宫中,眼看着宫中就要下钥了,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放心不下,连忙骑马赶了过去。
终于在宫门下钥之前进了宫,他此时顾不得什么礼仪宫规,闯到了凤栖宫。
此时祝为错还跪在地上,揉着被打红的手心,被迫反思自己。
她那么大的人了,姑母居然还要打手心。
祝皇后还在看着云泽郡主背书,听到太监通报神色了然,她斜着轻瞥了地上那仍然不知所谓的女孩,看样子这一顿罚还是不长记性,她摆了摆手,“行了,起来吧。”
未嫁之前,还是给她在未来夫家留些面子。
祝为错此时也不敢造次,听话地站了起来。
接着,祝皇后将人唤了进来,换了神色笑道:“程大人怎么闯到后宫之中来了?”
程绥晏躬身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此番闯进凤栖宫还请娘娘见谅,臣来接郡主出宫。”
祝皇后没有应声,而是转眼看向了云泽,发现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身旁的青年,她心中暗道小孩子的幼稚,一边温和道:“程大人不必多礼,也不必担心,云泽在本宫这里自然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祝皇后也不多说什么,看云泽这副样子,也知道一时是改不了了,本想严厉些慢慢教着她,三个月后怎么也会见成色。
没想到今日会有人心疼竟闯宫来接她。
程绥晏站在祝为错身旁,自然也是看见了她手中被握烂的《女戒》和布满褶皱的裙摆,想来也是因为什么被罚了。
他垂眸再次朝着皇后行礼,“微臣家中不讲这些规矩,郡主日后进了府只管随心便好。”
祝皇后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心上也觉得满意。
如此也算不错,程绥晏府中并无妾室,家世清白简单,他这个当夫君的都不在意,也就没什么不妥,她也就没必要再多心管着了。
她有生之年,倒也还能护着她。
祝皇后又认真地打量的面前的男子几眼。
庭下的青年雅正深致,兰芝玉树,遇事也波澜不惊,对云泽也算不错,这可不比二皇子好多了。
“程大人既如此说了,本宫也不好再强人所难,程大人便把云泽接回去吧。”
祝皇后放了人也不再多待在此处,将地方留给了二人。
程绥晏关心问她,“郡主怎么样?”
祝为错委屈,“手疼......”
因为姑母毕竟舍不得,她在地上跪的时间不算多,所以膝盖算不得多疼,主要就是手心被竹条打得火辣辣的疼。
她将被打红的手伸了出来,原本细嫩的皮肤出现了一条条红色的印子,手心如火烧般发着热。
程绥晏抬眸,看着她的头顶愣了几瞬。
他回神,将如玉的手指搭上,指尖带着凉意触碰她火烧的手心,停顿片刻开始慢慢揉着。
“感觉可好些?”
祝为错点了点头,手心多了些冰凉的触感,疼意也消失了许多。
“走吧,我们出宫。”
天边残云暗淡下来,就连两人的并列的影子也渐渐要消失不见。
只是还没多走几步,两人就被御前太监总管李怀拦了下来。
“还请程大人留步。”
祝为错疑惑回头,“怎么了?”
李怀拿着拂尘一甩,笑眯眯道:“皇上听闻程大人闯进了后宫,命咱家请程大人前去解释一番呢。”
祝为错皱眉,此时竟主动拦在程绥晏身前,“他也只是进后宫找本郡主,并无其他。”
程绥晏见此眉眼弯了弯,眸中点亮了零星的笑意,他上前一步,将正在与李怀对峙的女孩护在身后。
负在身后的手轻轻一动,眸中的狠厉很快消散,话语轻松至极。
“请李公公稍等片刻。”
他低头安慰着祝为错,让她先回去。
“郡主先行出宫,不用等我,我很快就回去了。”
祝为错撇了撇嘴,“……谁要等你了。”
“所以也没让郡主您等。”程绥晏扬唇轻笑。
“……”
祝为错犹豫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即出了宫。
宫门前只有一匹棕色的骏马被拴在粗壮的树干上,想来也就是程绥晏的马。
她翻身侧坐了上去,两只腿在半空中不断晃悠,扯了扯缰绳,无聊地等着人。
嘴上说不等人,身体却是诚实。
晚风吹彻,长发轻飘,随着裙尾一同摆动。
天色暗了下来,零零散散散落着几颗星子,头顶上挂着一轮弯月。
马上的人儿紧盯着宫门,生怕错过了什么。
就连宫门都已经下钥了,程绥晏怎么还不出来。
正想着,宫门破例放开,一身青白色的衣衫的男子见到前方的人一愣,随即步伐快了许多,迎着冷霜朝她走过来。
“惟惟。”他走近了低声唤她。
不知怎么,他此时很想这么唤她。
低沉醇厚的嗓音接近她,惹得她脸上一阵发热,晚风也吹不散这阵热气。
“谁……谁让你这么叫我的!”祝为错在马背上朝他踢了两下。
程绥晏身子一动,已经上了马,将侧坐的女孩放稳,紧紧揽在怀里。
下巴搭在她的的肩上,强硬地扣住她,非要这么叫着,“惟惟。”
女孩脸一侧,“闭嘴!”
可身后的男子偏偏不愿意,十分幼稚地在她耳边唤了许多声,“惟惟。”
云泽郡主挡不住脸上的热意,但也不想就这么让他看了笑话,她眯了眯眼睛,歪着脑袋望着他。
想着该怎么让他面露难色,突然脑海中蹦出两个字,引得她脸上热意加重。
祝为错艰难地酝酿了好久,最终还是好胜心占了上上风,才软软地出声。
“亦安哥哥……”
女孩带着尾音,说完也不敢真正看着程绥晏,缩了缩脑袋,抬手摸了摸发热的脸颊。
无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