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为错看出来他不想再多说,也闭上了嘴,同他一起去凤栖宫。
*
在太阳落山之时,剿匪大军也到了九尾山,在程绥晏的命令下,迅速安营扎寨,在夜色的遮掩下,更是悄无声息。
夜间,程绥晏换了一身黑衣,借着轻功探查地形,识别方向。
九尾山,数个山头相连,地势复杂,山高险峻,林子密布,确实易守难攻。
今日月光明亮,银辉倾洒,借着月光在林中穿行也不算难。
若是想找上山的路,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程绥晏走了半晌始终在林子中,也没了耐心,他足尖轻点,飞身而起,借着树上的枝丫在半空中穿行。
最终停留在一处断崖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大家,因为一些事情断更了几天。
另外,今天六一,祝大家六一快乐!晚安!
第40章 造反预备时
对面山头的火光在黑夜之中跳跃,肆意又猖狂。
程绥晏站在壁涯之上,回头。
身后早已没了尾随的人影。
他轻声冷笑,不再管这些杂事。
侧目看向身侧的吊桥。
这吊桥在半空中摇摇坠坠,似是无人维护,也无人使用,木板与绳索破败不堪,怕是连个孩童也承载不住。
程绥晏低头抬起脚尖踢了几块石头下去,比划着悬崖的深度。
石子下坠,宛如利刃出鞘划破风声,坠落无影无声。
此地背着月光,黑夜中看不清脚下,程绥晏只得凭着声音判断山崖的高度,片刻后,他敛眉,心下微沉。
怪不得这山匪竟如此猖狂。
他望向对面的火光,半压着眉眼,目光落在了吊桥的中间。
恍若一阵风在崖边吹过,程绥晏起身轻跃,足尖轻轻搭在绳索上,消失在一片黑色之中。
山寨被林子层层围住,程绥晏随着隐隐约约的火焰顺利找到了山寨的入口。
用粗壮的竹子木头堆砌出的大门旁,几个雄壮的大汉手持大刀,严阵以待。
程绥晏转身,轻倚在树上,借着繁茂的树叶遮挡身形,慢悠悠地将山寨中的一切揽入眼底。
现下已是深夜,寨子中依旧杂乱,院中人影步伐虚浮,面色红晕,一看便知是喝完酒的模样。
一个衣衫不整的壮汉揽着另一个瘦弱的人说着什么,声音浑厚粗犷,却口齿不清。
只听他断断续续歪歪扭扭。
“今日大当家的猎了……猎了头老虎,这老虎……前几日攻寨的人……也敢在老子地盘撒野,就连那疯狗……也配当太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如让出这太子之位让老子也玩玩……过过瘾……今日的酒当真是……好!……好酒好酒……”
程绥晏面无表情地听着壮汉的醉话,逻辑虽是不顺,但也勉强能理清关系。
他半眯了眯眼睛,太子的手伸得倒是长。
今晚尾随他的人身份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郑朝允想要借刀杀人,后当螳螂,怎也不问问他肯不肯了。
没多久,大堂上一个满脸疤痕的男人出来,训斥着方才醉酒的大汉,惹得院中人也静了声,不敢再造次。
程绥晏身子后倾,靠在了枝干上,欣赏着下面这场戏剧,等待着新戏开场。
***
京中也静了没几日,再武安侯回京之时,却传来皇帝病重,太子监国的消息。
一道圣旨快马加鞭送至边关。
边关主将营帐。
武安侯面前列了两三封信件和一道明晃晃的圣旨。
每封信件却只有寥寥两句话,也并曾有过署名,大多是关于惟惟和京中皇帝的动向。
即便来信之人写的简单,他也能窥探出皇帝有了动他侯府的心思。
若说他此前对这几封信件保持怀疑的态度,那么这道圣旨简直就是如同它本身一样,明晃晃将此事摊在他面前。
皇帝命京中将领冯茂在他抵达边关之时接替他主将之职,却又命他即刻回京。
此时正是战事激烈的时候,过两日便是最后一役,皇上也不是不知道,竟在如此紧要关头皇命一个莽撞自负,空有纸上谈兵的人来接替他,即刻遣他回京。
相当于收了他的兵权,让他临阵脱逃,即便是现在出发,仅仅两日他到不了京城,接替他的将领到不了边关。
主将脱逃,此战必败,只要冯茂未到边关,他便难辞其咎。
等回京觐见之时,皇上便可以利用这个漏洞,有了对付他的名头,包括皇后和惟惟。
他竟不知何事能皇上那么急。
他闭了闭双眼,再复睁开,已不再犹豫。
他将桌上的圣旨收了起来,空出些地方摊上白纸,只提笔写了几个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随便折了折交给副官,当做他对这道圣旨的回应。
无论是否遵循之意,结果都只有一个。
他祝家从前朝起,也是百年世家,这百年来,前朝皇帝给足了侯府的信任,边关向来是由他祝家来守,众人皆知,他祝家向来只忠国,而非君。
他心里明了,这自然也是皇帝忌惮他侯府的原因。
*
皇宫。
养心殿内昏昏暗暗,不知从哪来的一阵风吹乱了帷幄,也传来了殿外哭闹声。
祝皇后坐在龙床边伺疾,被这声音吵的心烦,正要出门,却见太子走了进来。
“母后在殿内也累了,此事儿臣处理便好。”
郑朝允既然出口,祝皇后也懒得管,便坐下让他去处理。
太子命人开了殿门,跪在下方的女子听见这声音立马抬起头来想要进殿,还未走一步便被宫中侍卫拦住。
她身旁还有一个锦衣男孩,见自己母亲被粗鲁拦住,拧眉训斥,只是太子在上,无人敢放下。
郑朝允站在台阶之上,垂目看着自己的母亲如今狼狈的模样,抿紧了唇。
“允儿,让母妃进去看看皇上,一眼就行……”
柳贵妃紧握的双手,软了语气,企图用亲情争取郑朝允的心软。
越是如此,郑朝允脸色越是不善。
他冷着语气,“贵妃娘娘暗害皇上,父皇却未降罪,娘娘今日最好还是安分守己些,免得惹了大货,罪加一等。”
“不是本宫,本宫没有下毒,一定是有人陷害本宫!”
说到这,柳贵妃恍若失了心智一般,言语激烈,“是皇后!一定是她,她嫉妒皇上宠爱本宫,所以下毒……”
“放肆!”郑朝允打断她的话,“母后岂是你能随意诬蔑的!”
“来人,贵妃受了惊吓,送回长春宫。”
九皇子郑朝兴心疼母妃如此模样,他起身与郑朝允对峙,“母妃是五哥哥的生母,五哥哥怎么能如此对待母妃,况且五哥哥也没有证据证明母妃就是凶手。”
“证据?”郑朝允嗤笑,“证据不就是昨日贵妃娘娘手中的汤碗么。”
说完他也不再多言,命令道:“带着九皇子一同。”
待到殿外清净了许多,郑朝允独自一人在风中吹了半晌。
直到周围有了些许动静,他冷眉扫过,“一直藏着,不累么?”
祝为错不确定地探出脑袋,对上了他的目光,这才确定说得就是自己。
昨日下午她同姑母在一起,突然传来皇上昏迷的消息,宫门封锁,她出不去,就一直留在了宫里。
一片兵荒马乱之下,也没人多管她,于是不小心撞上了。
郑朝允敛了狠厉的神色,语气依然冷厉,“宫中不安全,孤派人送你出宫。”
祝为错没反驳,她确实不想继续待在宫里,只是有些担心姑母在宫中的处境。
殿门此时也从内打开了,祝皇后从中出来,赞同郑朝允的做法。
祝为错提着裙摆上台阶,不安地问,“那姑母你呢?”
祝皇后眉目温和,缓着声音,“不用担心,本宫在宫中二三十年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祝为错低头应了一声,跟着侍卫转身离开。
郑朝允的目光也跟随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祝皇后唤了他一声,郑朝允转身。
“母后。”
“你与朝臣也周旋了一天,应当还没用晚膳,不如去本宫宫中坐坐。”
“是。”
凤栖宫中相比与养心殿明亮热闹了许多。
“太子,坐。”
“是,母后。”
一人一句,没有多余的话。
最终还是郑朝允开口,“母后想问什么?”
“皇上的毒谁下的?”
“贵妃。”
“太子是拿本宫当小孩哄呢。”祝皇后语气淡淡。
“纵然不是贵妃,也是贵妃御下不严。”郑朝允垂目看着桌上的饭菜,很是熟悉,却没人动。
“好。”祝皇后看他如此,也不多问了,叹了一口气,“太医已说此毒已无力回天,恰逢这二皇子也不知去了何处,太子亦不可掉以轻心。”
还留在京中皇子虽不多,但有封地的王爷却不少,都不是什么善茬。
待到皇帝驾崩,亲王回京服丧,有野心的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接着她盛起一勺汤递给郑朝允,缓声道:“先吃饭,吃饱了才能应对明日的局面。”
“本宫在后宫能帮则帮,至于柳贵妃,还要太子你亲自处理。”
郑朝允顿了顿,伸手接过汤,尝了一口,和以前一样,清淡不腻。
他自小就被灌输,储君不宜有偏好,可他喜欢什么吃食,也只有祝皇后在意过。
“后宫之事,那便劳烦母后了。”郑朝允垂眸将碗中的汤喝完,起身行礼告辞。
祝皇后看着这些其他不曾被动过的饭菜,微微叹了一口气。
都长大了……
日出日落。
养心殿的晋明帝靠着名贵草药吊着一口气,终于在这日太阳升起之时,晋明帝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想要唤人,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断断续续地呜咽声在空荡的殿中回荡,竟无一人前来查看。
晋明帝浑浊的眼睛在凹陷的眼眶移动,试图唤来下人,似乎是他的挣扎起了作用,殿门打开,透露出久违的光线。
“父皇醒了?”
郑朝允缓步走到龙床前,低首笑着。
“逆……逆子……”晋明帝看他这副态度,一股怒气无处发泄,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他。
他养大的孩子到头来竟是一头白眼狼。
“父皇莫气,若是又气晕过去,不知又要何时才能醒呢。”郑朝允不在意地扬起眉梢,手中拿着一封信递到了晋明帝面前。
“今日恰逢父皇醒了,不如来看看这个。”
郑朝允说完,将写着几个锋利大字的信纸展在他面前。
晋明帝怒视着他,粗喘着气转移了目光,用了好一会才看完信中内容。
双目赤红,刚想喘一口气,却被喉间异物堵住。
床边的手指挣扎着。
没多久,手指下垂,床上人没了生息。
郑朝允轻收回了信纸,在床头站了半晌,眼眸深沉。
良久,他转头悲怆道:“陛下,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41章 造反预备时
天化十八年,皇帝崩,留遗诏,太子继位。
举国同丧。
侯府。
祝为错正无聊地趴在石桌上,手中的团扇轻轻摇着,书语忽然从门外冲了进来。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她无精打采地坐了起来,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能出什么大事?”
瞧着这宫中好几天也没传来什么消息,估计皇上问题不大。
“皇上,驾崩了。”
书语紧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祝为错闻言,睁大了眼睛,缓了片刻问了一句,“那……谁继位啊?”
“那自然是太子殿下啊。”书语理所应当,觉得自家小姐这是在说废话。
皇帝驾崩,储君继位,那便是太子殿下了,名正言顺。
“没传出什么其他的谣言?”祝为错直起身子,也严肃起来。
书语摇了摇头。
祝为错放下团扇,“书语,备马车,进宫。”
马车在青石路上掀起一阵风浪,在宫门口被人拦下。
“放肆,本郡主可随意出入皇宫,你岂敢拦我!”祝为错心下着急,说话也疾厉了些。
宫门都守卫手持刀剑,也不因一句又分毫顾忌,无论祝为错说再多,只有冰冷的一句话。
“太子殿下有令!”
“……”
祝为错无法,只得抬头望着凤栖宫的方向 ,最后甩着鞭子进了马车。
***
御书房。
郑朝允握紧了从九尾山传来的消息,手臂上泛起了青筋。
程绥晏他动作倒是快,不费一兵一卒劝降了九尾山山匪。
他派去的人竟无一人生还。
他低声冷笑,他当真是好手段。
理智终究还是没有压过情绪,他顺手扔了晋明帝生前最爱的茶盏,在地上砸出片片陶瓷,划破了房中帷幄。
有新来的太监想要进屋查看,却被身旁的小徐公公人一把拉住,对他使了眼色,劝他不能进去。
直到书房中渐渐安静下来,小徐公公这才松开手,恰好一个侍卫禀报,他也没拦着。
郑朝允端坐上首,皱眉询问,“何事?”
“禀太子殿下,云泽郡主要强闯宫门,属下不敢动手。”
郑朝允换了一个茶盏,尝了一口凉茶,心下也平静许多。
他沉默片刻,开口,“绑了,送回侯府。”
“是。”
路上,祝为错艰难地挪动被绳子捆住的双手双脚,看向也同样被绑住的书语,叹了一口气。
郑朝允,他可真是好样的。
这辆马车又回到了侯府,车中人被迫进府。
“太子有令,云泽郡主举止目无法纪肆意妄为,责令闭门思过,禁足一月。”
进了府,门口换了守卫,祝为错气急败坏地扯开身上的绳索 ,心中暗骂郑朝允。
她闷在府中,隔绝了京中的一切,每天数着日子,这一数便数了三十天。
短短一个月她像是被隔绝了一年,只能从从外人口中听说。
太子在国丧之日血洗皇宫,满朝官员无一再敢有异心。
太子顺利登基,改国号元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