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以后，就是期末考试了。”蒋颜朝教室里环视一圈：“希望大家好好复习，认真查漏补缺，在期末考试中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顾肆在简末耳边低声道：“看着吧，期末考试一定不让着你了啊。”
顾肆说着话的声音虽小，但语气肯定，脸上带着他那不可一世的骄傲感，简末看着他，目光停顿。
半晌后，她朝他笑了笑：“我拭目以待。”
快到期末了，各个科目的新课都讲得差不多了，最后两周，基本都是大复习，每天上课除了做卷子就是讲卷子，日子过得枯燥倒也充实。
顾肆以往复习都是以理综和数学为主，这次也破天荒的复习起了语文。
“阿肆，你以前不是都不复习语文的吗？说什么语文考多少都是命的话。”江错本想找顾肆问问物理题，一转过身就看见顾肆捧着本语文书背文言文呢，一时有些好奇。
“没什么，复习一下还是能多拿点分的。”顾肆说着，看向了正在算题的简末：“对吧，同桌？”
简末头也没抬“嗯”了一声继续算题。
周五放学稍微早一点，简末刚刚到家，一开门就发现外婆安安静静在沙发上坐着，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简末之前在医院开的安眠药。
“回来了？”外婆平时和简末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
“嗯”简末答了一句，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进了客厅。
“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什么时候去开的药？”外婆见她完全没有要交代的意思直接了当的问道。
“家长会之后吧，那几天情绪不太对，不过我看过心理医生了，她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失眠，最近已经好多了，我晚上都不需要吃药了。”简末走到外婆身边坐下，解释道。
外婆转头看向她：“家长会？我记得当时你没什么不对啊，期中考试也发挥的不错，怎么了？碰到什么事了，是和同学发生矛盾了？”
“没有，我和同学都相处的挺好的，你别瞎想，我那几天就是情绪不好。”简末不敢看外婆的眼睛，还是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没来由的情绪不好，至于让你去看心理医生，至于让你整夜整夜的失眠？”外婆看着她，这次不打算让她蒙混过关，“告诉外婆，究竟怎么了？”
“我……我碰到谷正青了，家长会的时候，他给他女儿开家长会，我看见他了。”简末认命的交代了那天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天我就是很难过，很崩溃，但是我看了心理医生了，医生说没事，也没有发病，我现在都没有失眠了，你别担心了好不好。”
“阿末”外婆看着她满眼的心疼，亲昵的叫着她。
“以后不许瞒着我了。”外婆摇头：“周末我再陪你去医院一趟。”
她说着说着，还是皱了皱眉：“不过也怪我，这半年我身体不好，对你太不关心了。”
简末看见她眼里蕴着自责，连忙去拉她手：“外婆，你别这么说，我早就没事了。”
外婆停下话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外婆慢慢道：“阿末，我现在病情也稳定了，我想着要不我们等你期末考试结束，回容城吧，在南宜市，总会再碰到的。”
“外婆不期待你能彻底放下，因为我也不能完全释怀，更何况你呢？我就希望我们阿末不要再想起从前那些事情，希望我们阿末能快快乐乐的继续生活，远离那些会让你想起过去的人或物。”
“外婆，我……我不想回容城读书。”简末看着外婆，回答道：“你的病还需要定期复查，容城的医疗条件有限，我不放心。”
外婆看着她，笑了笑声音很柔和：“除了这个呢，还有别的理由吗？”
简末静了半晌，忽然道：“外婆，我很喜欢现在生活。”
外婆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我在学校和同学相处的挺好的，我这学期在南宜市交到了好几个新朋友。”
她脑子涌现出几人的模样。
顾甜，江错，任让……
最后思绪停留在那个刚刚跟她表了白还被拒绝了的人身上。
顾肆。
“外婆，我现在的老师同学都挺好的，我想跟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参加高考。”而且我还和顾肆约定了一起考宜大，最后一句她没有说出口，怕外婆多想。
因为种种原因，简末和别的小孩子很不一样她小时候乖巧懂事，当年她母亲自杀以后，简末就病了，病得很严重，但那个时候医生告诉她，她这个小孙女啊，很坚强。
外婆叹了口气，声音温柔：“外婆只希望我的简末可以开心，你开心我们就留在南宜市好不好。”
“嗯，外婆我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想我会慢慢放下那些事情。”简末点头，微笑着看向外婆。
时间过得很快，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给大家放了寒假。
考试成绩出来那天，顾肆和顾甜已经跟着父母回了老家，要在老家那边过了春节才回来。
看着电子档上的成绩表，顾肆一脸的自豪，给简末发微信：【我说吧，期末不会让着你了，比你多了5分哦。】
发完还配了一个傲娇的表情。
简末看着他发来的表情包，有些想笑，回道：【顾学霸，很厉害。】
顾肆看着手机，憨笑了两声，【简学霸，也很不错，争取下次超过我呀。】
简末：【好，下次努力。】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莫丽看他盯着手机一直笑着，问他。
“没什么，期末成绩出来了，考得还行。”顾肆回答她。
“成绩出来啦，快拿给我看看，这次怎么样是不是又是第二名。”莫丽说着，伸出手想看他的成绩。
顾肆也没说什么退出了聊天框，把成绩表点开，递给了莫丽。
“哟，考得不错，给你妈我长面子了啊。”莫丽看着成绩单上最前面的名字，满意的说道。
“您满意就把手机给我吧。”顾肆说着一把夺过了自己的手机。
“一天到晚看手机，小心把眼睛玩坏了，成了个睁眼瞎。”莫丽唠叨了一句。
“不会”顾肆低着头，回答她。
忙着给简末回消息，【我可能要过完春节才能回来，你在南宜市过年，还是回容城啊？】
简末：【南宜市吧，过几天还得陪外婆去医院一趟。】
顾肆：【那行，我过完年回来了去找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
简末发了个思考的表情给他，又回了一句话：【好像想不到，你觉得什么好吃啊。】
顾肆：【好吃的多了，到时候我都给你带点。】
简末：【嗯嗯。】
今天外婆剁了肉馅，正拉着简末包饺子呢，看她一会擦手，一会拿手机的，开口说道：“和谁聊天呢？一遍一遍的也不嫌麻烦。”
“不麻烦，我玩了手机会洗手再包饺子的。”简末笑了笑，放下手机去洗了手。
“没嫌你手脏，你能多和朋友聊聊天，多来往是好事。”外婆笑了笑，说着。
“我也觉得现在挺好的，我想走出原来的套子了。”简末点头，认真的包好了一个饺子。
“这话怎么说？”外婆偏着头，问她。
“以前的语文课里，有一篇课文叫《装在套子里的人》，后来我发现我自己其实就是套中人，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了。”简末说着顿了顿：“外婆我答应你，我会慢慢的走出自己画的牢笼，会慢慢变好的，好不好。”
外婆没说话，看着她笑了笑，她想：她的阿末真的很坚强，很勇敢，她也放心了。
后来的简末总是会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说过那些话，外婆是不是会因为放不下她，而舍不得走了呢。
第32章 除夕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除夕这天简末起了个大早和外婆一起贴了门联，开始准备着属于婆孙两个的年夜饭。
往年过节的时候偶尔也会和林卉一家一起过，但是大部分时间她们一家会回老家过完除夕和春节然后才会回容城。
所以对简末她们来说今年过年也就是从容城到了南宜市而已，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刚刚贴完对联顾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简末接听电话，一边拿着电话，一边手忙脚乱的把炒货堆在桌上：“喂，顾肆。”
“今天年三十，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啊，我妈她们一大早就在准备年夜饭了。”顾肆也才刚醒，说话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简末：“我买了猪肉脯，瓜子，花生还有巧克力，正在摆呢！”
顾肆：“买了这么多啊，那我过完初二回来，你给我留着，我来拜年。”
简末在电话这头笑了笑，她说：“好。”
“那说好了，过完初一我就回来了。”顾肆有些高兴的说着，然后简末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在喊他：“顾肆，起床了，你甜甜妹妹都起了。”
“这就起了。”顾肆朝喊她的人回了一句，又对着手机说道：“那个我先起床洗漱了啊，晚点给你发消息，记得看手机哦。”
“嗯嗯”简末回道，接着挂了电话。
晚上外婆做了一桌子菜，把前一天买的菜翻着花样的都做了一遍。
“又没客人做这么多干什么，吃不完该浪费了。”简末看着一桌子的菜，有些可惜的说道。
“年夜饭嘛，得吃的丰盛点，今天剩饭剩菜了才叫年年有余啊。”外婆眯着眼睛一脸笑容的说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简末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响了，顾肆给她发了微信：【今天晚上吃了什么好吃的啊，给你看看我们家的年夜饭。】
这条消息后面跟了一张顾肆拍的年夜饭的照片，最后还有一张他的自拍。
照片上的男孩，穿着红色的套头卫衣，因为刚刚剪过头发之前一直耷拉在眼前的刘海已经剪短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阳光还很喜庆。
简末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拍了外婆做的这一桌子菜发给了顾肆。
顾肆：【年夜饭不错哦，我也想吃。】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外婆看她盯着手机直笑问她。
“没什么，顾肆说他也想吃你做的年夜饭。”简末笑着回道。
“他喜欢吃啊，让他有空了过来，我给他做。”外婆一脸好脾气的说道。
“行，我跟他说。”简末说着点开聊天框，【外婆说你来了，也给你做。】
顾肆很快发来了一个感动的痛哭流涕的表情包过来。
【那你先替我谢谢外婆了。】
简末：【好。】
8点准时要看春节联欢晚会，这是简末和外婆一直的习惯。
简末把电视台调到中央一台，陪着外婆专心致志的看电视。
“对了。”老太太突然拍了下手，她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拿出一个红包：“呐，压岁钱。”外婆笑着道：“收了压岁钱我们阿末一定会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简末接过红包，笑着说道。
两人看了会儿电视，外面传来了烟花燃放的声音。
简末下意识的向窗外望去，远远的看见一簇簇烟花在天空绽开。
“想出去看烟花吗？”外婆问她。
“想”简末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那外婆陪你去看烟花。”
外婆拿了两条大围巾，先给简末围了一条：“阿末今年长高了好多啊，都比外婆还高了。”
“我初三就差不多这么高了。”简末笑了笑提醒外婆。
“害，我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阿末都长这么大了。”外婆说着给自己围上了另一条围巾。
两人走在路上，雪还没化干净，踩在脚底下可以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
大年夜晚上的南宜市虽然灯火通明，但是街上还是冷冷清清的，除了几个出来放烟花爆竹的小孩儿以外几乎看不到别人。
街上到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外婆和简末走到公园坐下，看着小孩儿们放烟花。
“你要不要玩一个？”外婆笑着问。
说着不知从哪拿出几根仙女棒来：“就玩这个吧。”
简末问附近的小孩儿借了火，蹲着凑在一起点燃，仙女棒的火花温度并不高，她拢着手，像是把烟花捧在手心里一样。
火光映衬着简末精致的五官，她低着头，挥舞着手中的仙女棒。
“最后一支了。”简末抬起脸，她看向外婆：“外婆也来放一只吧。”
外婆笑了笑：“我看你放就行了。”
简末也笑了，她点燃最后一根仙女棒，然后看着火花燃尽熄灭。
“外婆，我们回家吧。”简末站起来抖了抖围巾。
“嗯，我们回家。”外婆应了一声。
简末挽着外婆，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的往回走着。
那天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美好，简末后来无数次的期望，外婆能一直陪她走下去，能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可是一切又都那么的突如其来，回到家，简末隐隐的觉得外婆脸色不太好，但外婆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适，还嚷着要给简末煮汤圆当夜宵吃。
简末也没有多想，开了电视，打算陪着外婆把春晚看完。
电视打开的一瞬间，简末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她一转头，外婆倒在了厨房门口，并且还在呕血。
她的身体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冲到了外婆身边。
“外婆，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简末跪在外婆身边，趴在她耳朵旁边：“外婆，外婆，你听得见吗？”
外婆没有回应，简末很快让自己冷静一点，记起了医生跟她说过的一点急救知识，将外婆的头偏向一侧，防止因为呕血而造成窒息。
然后她慌乱的拨打120，简单说了一下外婆的情况，随意的将手机扔进了衣服口袋，与此同时，顾肆的微信发了过来：【简末，新年快乐，希望以后的新年我可以陪你一起过。】
简末没有看到这条微信，顾肆也没能陪她度过以后的每个新年。
看着外婆虚弱又痛苦的模样，简末觉得自己无力极了，她没什么急救知识，也不敢轻易动手，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因为小区离医院很近，其实救护车过来只花了几分钟而已，但是对简末来说这几分钟，仿佛漫长的没有尽头。
医护人员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见简末跪在外婆身边一动不动的脸色很不好看，直到他们将外婆抬上担架时，简末才像有了一点反应。
她着急的去房间拿上了银行卡，和外婆的身份证，医保卡，跟在医护人员身后出了门。
一路推着外婆进了抢救室，简末只觉双腿发软。
她看着亮起红灯的抢救室，感觉阵阵晕眩，医院的走廊此时空旷的没有一个人，腊月的风毫不留情地穿过走廊透过衣领灌进了她的脖子，她感觉浑身皮肤都战栗了起来，她的内脏好像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不知道何时会给予她致命的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