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多梨【完结】
时间:2023-07-11 14:44:28

  假设林棋蓉的确参与杀死了祁钰博,那么她的作案动机,就是祁钰博和叶俊余一直在勒索她。
  她又是怎么让祁钰博“自杀”?或者让祁钰博在清醒状态下进入水中、继而昏迷、死亡?
  叶俊余的死,是否也和勒索有关?
  ――假设是祁钰博在他车上动了手脚,那么就是分赃不平导致的分裂;
  他们儿子的证词也能证明,他们在今年的确频频争吵。
  ――如果凶手是林棋蓉,那么作案动机也很充分,杀叶俊余的手法又是什么?她早就料到会有泥石流?那天晚上,是否是林棋蓉打电话通知他开车走小路上山?
  再往前推。
  从胡文民死后,叶俊余就和祁钰博一起勒索林棋蓉。林棋蓉有什么把柄在他们两人手上?是不是和胡文民的死有关系?
  胡文民的“恋/童”传闻和这件事是否有关系?
  如果林棋蓉要杀胡文民,动机是什么?
  图钱?还是权?或者――
  我忽然想到,林棋蓉有一个和前夫的女儿,林珍宝,今年刚读初一。
  作为同样有着女儿的父亲,我忽然不敢继续想下去。
  今天右眼皮一直在跳,我很想苗苗,不知道她在北京吃得好不好。
  」
  「星期天小雪
  我见到了林琴叶。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告诉我,当年的事情。
  事情的确是林琴叶散播的,而胡文民在ktv点未成年陪唱的事情是真的。
  不过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个未成年,就是她的妹妹,林棋蓉。
  林棋蓉的身份证年龄比实际上要大三岁(因为父母认为多报年龄,方便打童工)。林棋蓉当初在ktv打工的时候,身份证显示她17岁,实际上才14岁。
  林琴叶咬牙切齿地说,男人再傻,不会也看不出14岁和18岁的区别。
  后来呢?
  知道妹妹在做什么工作后的林琴叶,在那天晚上强行带了妹妹回家。哪里想到叛逆的林棋蓉在第二天就偷偷离家出走,再回来是三年后,抱着孩子,带着一段短暂的、已经结束的婚姻。
  林棋蓉去工厂里上班,后来,又重新嫁给胡文民。
  林琴叶是坚决反对这门婚事。
  可惜反对并无作用――无奈之下,林琴叶和一家人彻底断了来往。
  “你也是有女儿的人,”林琴叶说,“李警官,你该知道,我怕这一家人把我的女儿也教坏。”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有女儿?
  林琴叶说:“我看过你之前见义勇为的新闻和报道,里面采访了你女儿。”
  我说你记性真好啊,我都快忘了这一茬,你还记得我这么个小小警察。
  她说,现在虽然很久不回老家了,但老家的新闻还是牵挂着。
  临走前,我说,看来在北京蒸馒头挺赚钱的,她都买得起这么宽敞的房子了。
  我也想给苗苗买。
  买大房子。
  」
  李穗苗现在不想大房子。
  在学校的食堂中,她静悄悄地打开父亲的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看。
  桌子上放着罐头和饭菜,还有爸爸带来的牛肉干。牛肉干是装进塑料袋里的,套了三层,还是漏了,麻辣汁渗出,弄脏了李天自的衣服――他去洗手了。
  李穗苗看到最后一页,刚刚合上,冷不丁听到一声轻笑:“做什么呢,李・小福尔摩斯・穗苗?”
  李穗苗一个激灵,抬头,看到祁复礼笑眯眯的脸。
  他双手托腮,注意力并不在她的笔记本上,而是轻轻吸了口气,感叹:“好香呀,这是阿姨亲手做的牛肉干吗?”
  李穗苗飞快将笔记本放好,诺诺地说是。
  祁复礼笑:“要不要做个交易?”
  李穗苗说:“什么?”
  “你给我尝一口牛肉干,”祁复礼说,“我就帮你保密。”
第53章 Sometimes I don't know
  李穗苗从小到大就没有护过食。
  她同样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的牛肉干,被当场抓包后的窘迫感尚在,她哗啦一下打开袋子,又低头,去抽纸巾,谨慎地擦干净袋子边缘的油。
  往前推一推。
  这是邀请品尝的动作。
  祁复礼拿了崭新的筷子,夹了一小块儿,他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也很慢,全部吞下后,他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称赞:“阿姨手艺真好。”
  李穗苗不安看他。
  祁复礼笑:“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放心,刚才发生的事我全忘了。”
  他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指了指自己脑袋,好整以暇:“我有健忘症。”
  李穗苗说:“谢谢你。”
  “真要想谢谢我,以后就拿好吃的来贿赂我,”祁复礼开玩笑,“怎么样?”
  李穗苗说:“可是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我什么都吃,”祁复礼笑,“也是,我没有老叶那么死板。我不挑食,也没有特别偏好。”
  “真好,”李穗苗说,“叔叔和阿姨一定很省心。”
  祁复礼笑容不减:“那倒也不是,他们会想办法让我吃下不爱吃的东西――李叔叔好。”
  他站起,热情地同李天自握手,请他坐下,又问叔叔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李天自严肃惯了,乍一见年轻人的热情,还有些招架不住,慢慢坐下,没让祁复礼去倒水。
  他只说自己过来看看穗苗,没提其他的东西。
  房子还是住上次那家店,因为上次离开前对方教他在微信公众号上注册了会员,能打折。
  李天自把自己的包往右手边放了放,那个包跟了他很久,不是单位统一发的,而是他自己为了方便买的,摊主开价二十五块钱,他最终二十二块钱拿下,黑色的,尼龙布,很结实,也不重,蓝黑色,里面装着他这次来京时主要的调查资料和笔记本。
  他刚才上卫生间时有些头晕,天气冷了,但食堂里的暖气开得很充足,李天自习惯了冬天穿厚厚的衣服,太闷热的空气让他一瞬间有些眼黑。坐下来后,祁复礼关切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低血糖犯了?
  李天自摇头,打开羽绒服拉链,感叹:“你们学校食堂开的暖气真暖和。”
  祁复礼说:“是啊,学校食堂都有补助,冬天也比小区的热。”
  他轻松地说:“小时候和妈妈一块儿住工厂宿舍,一个家,就暖气片比人手热一点。”
  这话勾动了李天自的一点回忆,他以前也住过厂区的房子,祁复礼一说,那种贫寒却温馨的画面就出来了。
  李穗苗认真吃饭,她还在仔细地推敲那个笔记本上的话。
  她确信,林珍宝是“擅于说谎”的孩子。
  或者说,林珍宝并不在意什么是事实,什么是真相,她只会讲利于自己的话――比如,李穗苗明明瞧见林珍宝在偷偷看盖在课本下的书,她仍旧会讲,这些是她们语文老师安排的课外必读书籍;李穗苗并没有提到去图书馆购买参考资料的事,林珍宝却对保姆阿姨说,周末要去书店,说李穗苗给她列了一些课外习题的参考资料。
  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譬如林珍宝说林棋蓉做噩梦了就要给人打电话骚扰其他人,保姆矢口否认说从没听见过;譬如林珍宝谎称一瓶香水是姨姨送来的,而林棋蓉愤怒地说别骗人了我们早就不和她来往了你忘啦?再比如,林珍宝用一种恶作剧的语气告诉李穗苗,说看到了林棋蓉和小叔叔在打架。
  嗯,就是那种妖怪的打架呀?
  姐姐你脸红什么?
  ……
  林珍宝明明知道那是什么,却还是会用天真无邪的脸和语言来告诉李穗苗。
  李穗苗将其归结为孩子纯粹的天性。
  林珍宝年龄太小,李穗苗并不愿意用所谓的善恶来给这么小的孩子定论。就像小孩子偷吃饼干后撒谎,或者为了一件新的连衣裙故意弄脏旧衣服――
  这本无可指责。
  前提是,林珍宝现在面临的并不是饼干和衣服,而是,一条人命。
  李穗苗垂下眼,慢慢地吃食堂里卖的饺子。
  李天自说:“是啊,现在生活比以前好过了,你也是,叶扬书也是。祁复礼,下次劝劝叶扬书,让他往前看,事情都过去了。”
  祁复礼笑着说好。
  他继续说:“不过叔叔,您没事的时候也去查查血糖啊,血压啊什么的,我看您刚才气色不是很好。”
  李天自嗯一声。
  “尤其是血糖,”祁复礼说,“我们学校一个教高数的老师,高血糖,一直吃降血糖的药。上周他去游泳,下水前喝了杯柚子茶,结果在游泳池里犯了低血糖,游着游着就晕了――幸好及时送医院了。”
  李穗苗抬头:“是赵老师吗?”
  “对,”祁复礼点头,“也教你们?”
  “嗯,”李穗苗迟疑,“难怪他请假了,原来是这样。”
  李天自语重心长:“高血糖患者在用药后不能游泳,更不要说还同时吃降血糖的药和柚子;高血压的人也是,游泳过程中昏厥,要是没有人发现,可能就这么没――”
  他忽然停住话语。
  李天自看着祁复礼,问:“你有叶扬书的联系方式吗?”
  祁复礼点头:“有啊,叔叔,您有急事找他?”
  “没什么,”李天自说,“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挺好的,从小玩到大,”祁复礼见李天自表情严肃,也收敛了笑意,问,“怎么了叔叔?”
  李天自问:“你手机里有和扬书的合照吗?”
  当然有。
  不过不是很多。
  祁复礼和叶扬书都不是很喜欢拍照的人,现在有的也大多是一些聚会后留下的。有正面,也有背影,李天自看着照片出了神,半晌,又问了祁复礼,叶扬书的身高和体重。
  身高不难,体重的话,有一些难度,祁复礼只能说,估摸着和他差不多。
  然后说了自己的体重信息。
  李天自匆匆吃了饭,叮嘱李穗苗,说自己有事,现在需要出去打电话,让她在这里慢慢吃――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李穗苗乖乖地说好。
  人走了后,李穗苗盯着眼前的饭菜,没抬头,对祁复礼轻声说:“其实刚才你不应该对我爸爸说那么详细。”
  祁复礼倾身,专注倾听:“为什么?”
  李穗苗抬起头,认认真真,黑白分明地看他:“因为你明明知道,我爸爸怀疑叶学长和这几个案件有关。”
第54章 打破
  “因为你好像一直都在引诱我,”李穗苗表情有些微微的困惑,看起来就好像被什么严肃的东西困扰,她尝试从中脱离,像一个正在慢吞吞舔舐身上蛛网的猫咪,“就是这样,祁学长,你似乎一直在暗示我,你好像一直拿了萝卜钓在我前面,我就是蒙住眼睛被吊着的那个驴。”
  祁复礼叹气:“饶了我吧,我哪里有那样的脑子,我怎么可能骗得过你。”
  “不然很多事情都讲不通,”李穗苗认真,“比如说,上次隔壁房间的鞋印,你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什么牌子的,还特意告诉我,叶学长刚好就穿那个尺码。你无形之中给我埋下暗示,让我潜意识中将鞋子和叶学长联系在一起。”
  祁复礼苦笑:“因为老叶的确有那样一双鞋,我没有必要骗你。”
  “不单单是这一点,”李穗苗说,“还有,祁学长,你问过我为什么不报警,其实你已经知道叶学长进过我们小区,对吧?你早就知道我会看到录像带吧?你没有一股脑儿地把信息放出来,但你其实一直用丝线吊着它――”
  “好吧,假设,假设是我真的是用丝线,在聪明的你面前吊了这么一根胡萝卜,”祁复礼的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好整以暇,“那么对我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李穗苗说:“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祁复礼摇了摇头,他说,“这几天。我一直在看你提到的福尔摩斯系列,那句话怎么说的?”
  李穗苗说:“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s,whatever remains,however improbable,must be the truth.”
  (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这是《四签名》里的一句话。
  “所以,用你聪明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我有没有动机、大费周章地去陷害老叶,”祁复礼说,“就算我真的陷害他,那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会向叶学长求证,”李穗苗说,“我相信他会讲真话。”
  祁复礼笑:“你要是也能这么信任我就好了――算了,李穗苗,我只能告诉你,你想错了。无论是我,还是老叶,和他父亲过世的案子都没有任何牵连。”
  时间不早,他下午还有课,端着餐盘离开。
  只剩下李穗苗,重重地依靠着椅背,低头,看自己的手。
  叶扬书也问过她,怎么不报警。
  后来两个人都不问了,这个问题就像糊在窗棱上的一层薄薄纸,挡一挡光,挡不住穿透的风。
  李天自不知道从祁复礼那边受到了什么启发,还是忽然想到了案子的致命突破点。他走得急匆匆,晚上也不和女儿一起吃饭了,李穗苗打他的手机,两次都是说了几句就挂断。
  李穗苗在傍晚见了叶扬书,她还是要去给林珍宝坚持上完最后的几节课,叶扬书是刚好去那边给一个老师送东西。地铁仍旧人潮拥挤,叶扬书个子高,一声不吭,强硬地用身体帮李穗苗隔开一块儿可以立足的小小空间。
  出了地铁站,埋头走的时候,李穗苗终于问出声:“你是不是去过我家隔壁?就是一直有人偷窥我的那个房间。”
  叶扬书微怔。
  其实他惊讶的时候很可爱,有种终于符合实际年龄的温柔感。
  尽管他并不想别人再用“温柔”评价他。
  “我看了监控,”李穗苗说,“显示你去了我家小区。”
  她没有多说。
  当然,这可以解释,毕竟没有确切地拍到叶扬书进了李穗苗邻居家的视频。
  一切都留有余地。
  叶扬书却承认了:“是,我是去过一次。”
  他凝视前方,目不转睛:“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发现你家隔壁疑似有人悬挂镜子后,就上去看了看,我想知道偷窥的那个人是谁。”
  “不是求证吗?”李穗苗仰脸,问叶扬书,她在此刻忽然展出了异样的冷静,冷静到似乎这些话并不是从她口中讲出,“是‘想知道’,还是‘知道’?”
  叶扬书皱眉:“你在说什么?”
  他说:“可能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其实你隔壁那个偷窥狂,起初的目标可能不是你,而是你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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