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僵趴在地上找到了飞出去的眼珠子后,就抬头看向打热火朝天的二人。
这些鬼僵也不着急去拉架,或者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它们就扬着头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漂亮男人打起架来就是好看的,尤其是这两个人还是为它们的尸王争风吃醋,反正他们从上前去也是炮灰,不如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看虞良和陆景湛掐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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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城外等着的武燕返就很放心不下虞良,即便虞良有些修为,但终究不是尸王萤勾的对手,若是潜入的事情败露了,那虞良的下场可就惨了。
武燕返还没有担忧太久,就见城中灵气四散,而后便是轰鸣声。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差了起来,想都没有想就往城中飞去,结果到了城边上,尸王萤勾倒是没有见到,却看到两个容貌相近的男人互相掐架了起来,打得不可开交。
这拦也拦不下来。
武燕返有些想不明白眼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虞良不是信誓旦旦的和她说见到尸王萤勾后才会暴露身份吗?
怎么现在就打开了?
虞良原是不想要和陆景湛动手的,但是陆景湛太过咄咄逼人,这每一招都想要了他的命,并且陆景湛身上的死气晦气只会在尸王萤勾的身上才会有,那他合理怀疑这两个人过度亲密也不是不可以,因此动手也不是不行。
陆景湛想要杀了虞良,而虞良则是要毁了陆景湛那长脸,他看得出来陆景湛原本的样子并不好看,所以这一剑剑都往陆景湛最痛的地方刺了下去。
鬼僵对陆景湛而虞良优待,是因为这两个人好看,但是武燕返还到不了它们的标准,它们可能会对虞良手下留情,但是对上武燕返可就不会这样了。
这场闹剧眼看着愈演愈烈,直到一道酒坛破碎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武燕返见方才还凶狠的鬼僵忽然停了下来,像是见到主人的小狗纷纷从她身边跑开,她亦下意识的往了过去。
屋檐之上,站着一位红衣少年……不对,应该说她是少女,她一袭红衣,将她身后洁白的月亮都染红,鸦黑的发丝随着寒风轻轻摇曳,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十分的鬼魅,似妖似鬼,面容白皙里泛着一抹青,就是不像人。
方才的酒坛就是从那少女手中跌落的,只因为她如雪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红,漆黑的眼眸里掺杂着些许微醺。
虞良抬眸看到白温,身子微微一僵,他失去的只是情丝,不是记忆,只不过那些记忆在没了情丝修饰后开始变得索然无味,他甚至感受不到当初因为白温一个举动而带来的喜或是甜蜜。
当所有和美好相关的修饰尽数褪去后,虞良所能够感受到的就只有愤恨。
他恨白温,恨白温的情丝对他产生的影响,恨白温对他做的一切,恨……
“赔钱。”
虞良回过神来的时候,红衣女子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她身上带着比风雪更能冻住血液的寒气,白皙细嫩的手伸到了虞良的面前,只单单一句“赔钱”,让虞良酝酿了许久的恨意顿时无法聚集。
倒不是说他就不恨白温的,但是他恨意滔天,可是对面的人却只记得问他要钱,况且他又不知道这“赔钱”是从何处而来,自然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虞良眉头轻皱,如今的他倒是比过去更加明艳,“为何?”
白温微微一敛目光,抬手指了指那边破碎的城墙,“重新修葺城墙难道不需要钱吗?地牢被你们拆了,重新修建不需要钱吗?”
“我酒坛子碎了,酒撒了,你不用赔吗?”
虞良死死的盯着白温,三番几次的欲言又止,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手背青筋凸起,“你那酒与我何干?”
“你这是死不认账了?”白温轻眯了一下眼眸,不怒而威。
武燕返呆呆的看向白温,若不是那些鬼僵模样太过丑陋,丑到惨不忍睹了,她真的想要拉过来一只鬼僵问一问眼下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尸王萤勾是不是经常如此蛮不讲理。
城墙和地牢被毁,要赔钱,她是能够理解的,但是酒坛子碎了,显然是白温拿的不够牢,这也冤不到虞良的身上。
虞良从万妖境中出来,还从未遇到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气得薄唇都在发颤,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想要如何?”
在这期间,穷奇多次想要探出头来,它还记着白温的气味,曾经是恨白温差点杀死虞良,如今再次见到白温,老瘾又犯了,又被白温身上的鬼气所吸引。
不过,它着急探出头来,不是想要讨要白温,而是吵架。
穷奇跟着虞良出来这一趟,别的本事没有学到,但是吵架的功力见长,它曾经都是独自一只妖兽来回晃悠,来到修仙界和凡间后,它最喜欢的就是热闹了,可是虞良偏偏最爱清静,看见人就躲的远远的,它都要以为虞良是社恐了。
跟在虞良的身边,它是快要憋死了。
穷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嘴巴都张开了,就差发出声音了,可是虞良一只手又把它的头给压了回去。
穷奇是又气又委屈,它这是要给虞良去出气的,虞良不领它的情就算了,还觉得它是在帮倒忙,这就有点过分了。
白温微微抬起下巴,“赔钱或者……”
她话说到一半,往身后看了一眼,原本笼罩在城上空的黑雾在慢慢散去,她得快点回去了,不然阿爹又要……
“你将你自己抵押在这里。”
穷奇是受不了一点了,“虞良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放我出去帮你吵架,实在不行就和她干架,你现在已经不输给她了。”
虞良在将情丝还给白温后,他就没有听过系统的声音了,或许系统的使命就是帮助他恢复记忆。
穷奇这次讨了个巧,趁着虞良失神的时候,从虞良的怀中跑了出去,也不着急恢复体型,张开嘴就对着白温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是不是觉得虞良离了你就活不了呀?是不是觉得虞良是恋爱脑,就非你不可了?你没听到虞良连自己的名字都改了吗?他这就是要忘掉过往,他……”
“好。”
穷奇嘴巴跑在大脑的前面,它又骂了两句,才意识到方才虞良说话了,极为诧异的回头看着虞良,“你说什么?”
虞良用行动回答了穷奇的话,他走到白温的面前,一白一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和白温之间总要有一个了断,只有待在白温的身边,才会有可能杀死白温。
白温对上虞良潋滟的凤眸,长此以来的坚持略微有些动摇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来找我。”
虞非晚来找他,就代表一切又会按照菩提镜中的推演继续发生。
虞良眸光微动,将目光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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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良跟着白温进了城中,武燕返倒是也想要叫住虞良问个清楚,可是虞良看都不看她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以为自己是空气了。
白温把虞良带到了两个人曾经共同居住的院落中,不过此时树杈上落满了厚厚的一层雪,不见那时绿树繁阴的景致。
虞良以为白温总会问他一点什么,就比如他为什么活下来了,又比如说他为什么还会来找她,找她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但是白温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问,将他领到屋内后,就独自离开了。
憋了许久的穷奇终于是找到了机会从虞良的怀中跳了出来,它扬着头左右看了看,蹦到了最为舒适的美人榻上,刚想要变的稍微大一点,就被虞良制止了。
“你最近胖了许多,不许变回来。”
“你才胖呢!你全家都胖!”穷奇一直都是这么小小的一只,它自己都觉得不舒服,想要稍微变大一点,伸展一下,结果还被虞良妖身攻击了。
它低头用短指头弹了一下鼓出来的小肚皮,肚子弹了两下,虞良说的好像没有错,它最近是有点胖了,都怪凡间的东西太好吃了,就算那些食物中有浊气,对修炼不利,可是比不上味道美味带给它的吸引力大。
穷奇平躺着,肚皮朝天,脸倒着看向虞良,“你不是说你和白温有仇,你们俩见面就会打架吗?怎么没有打起来?并且还被她带回了家。”
虞良瓷白的手指摩挲着茶盏上淡淡的花纹,这里的每一样东西他都是无比熟悉。
“……过不了多久,我们之间就会……有个了断。”
穷奇歪着头看了看虞良,它在思考虞良这话的可信程度,毕竟虞良之前对白温那样的倾心。
不过被它救回来的虞良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终日沉浸在修炼当中,就算偶尔休息一下,也是独自一人发呆,穷奇都要以为虞良这个脑子不太正常了。
穷奇还是不够了解虞良,他倒是没有在悲天悯人,他在想的是究竟自己是直接杀死白温,还是将人囚禁起来,慢慢折磨。
这个问题困扰了虞良许久,直到今日他见到了白温,决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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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白温将虞良带回到侯府中,就几乎是对他不闻不问。
虽说给他派了很多鬼僵可以随意差遣,但是有些鬼僵的耳朵和舌头腐败溃烂了,如此一来,虞良和他们交流起来就十分的有障碍。
有的时候,他说的话,鬼僵们只能够听个模糊的大概,而鬼将说的话,他是完全听不懂。
虞良不理解为什么白温要扔给他这么多使唤不动的鬼僵,幸好他不是必须有人伺候的那种,许多事情他还是能够亲力亲为的。
倒是穷奇,因为它不排斥鬼僵身上的鬼气,另外它自己就是个凶兽,邪物与邪物待在一起,相处的当然也就是比较愉快了。
鬼僵不知道累,可以一直给穷奇撸毛,穷奇想要被怎么撸都可以。
虞良从鬼僵的口中得知就快要到白温的生辰了,以前白时宜不在府上的时候,白温的生辰都过的比较随意,甚至干脆就不过了。
反正对于白温来说多长一岁并不是好事,这代表着离她的死期又近了一点。
但是今年不同,白时宜回府了,并且作为尸王的白温,就不会因为病痛而死,所以今年可以给白温好好庆祝生辰了。
虞良倒是没有忘记白温的生辰,只是他奇怪今年白温的生辰为何会大张旗鼓的庆祝。
他还没有给白温准备一件像样的礼物,应当给白温送些什么才对,否则之后可能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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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前一天,白温将白时宜支出了府,说自己需要东海卿明珠。
白时宜一向非常的女儿奴,也不问白温为何想要这东西,但今天白温开口问他要了,他就一定会把卿明珠给带回来。
白温这么做是有她自己用意的,一是因为她不想要白时宜在她生辰这天能够赶回来,而是因为那卿明珠对白时宜有益处,可以帮助白时宜飞天化龙。
她不愿白时宜留下,是因为她自己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她又进入到菩提镜中,只是这次她没有得到推演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白温倒是毫不意外,因为虞非晚是上仙,上仙的明日又岂是那么好预料的。
白温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她坐在湖心亭中喝着酒。
虞良遥遥地就看到了白温,白温这地还挺好找的。
他轻步走了过去,垂眸见白温的发顶落了许多洁白的雪花,这里风大,即便是坐在亭中,也依旧会有雪花会被吹进来,何况白温根本就没有在亭中放上炉火。
虞良抬手拂去了白温发丝间的霜雪,他是将这一切的事情都做完后,才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
微愣之后,虞良唇角浅浅扬起,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这些习惯总是改不了。
白温回眸看向身后的虞良,缓缓起身后,手指准确的放到了她上次刺伤虞良的地方,不仅虞良的身体记得这个伤口的位置,白温同样记得。
“对不起……”
虞良被白温这一轻飘飘的话给激怒了,过了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那你为何要……”
白温抬眸对上虞良略显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必须要这么做,这么做了,如今的你才会站在我的面前。”
虞良收起眼底所有的情绪,忽然孤注一掷的捧起白温的脸吻了下来,他的吻技依旧非常的青涩。
这个时候,他毫不意外的摸到了白温藏在袖口的匕首的刃尖,纤长的睫羽微微颤了两下,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了回来。
白温略有些错愕的看向虞良,在虞良将情丝还给她的那一刻,她就拥有了轮回转世的记忆,也明白了她为何总是和虞良纠缠不清。
她以为没有了情丝的虞良就不会对她报有任何的感情……
在两人分开后,白温耳根微微泛红,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瓣,似乎略微还有点肿,眸光变了变。
白温垂下眼眸,想要走出湖心亭的时候,虞良忽然抬手拉住了白温,摸到了白温袖子里面的匕首,他将匕首贴着白温手腕的内侧给抽了出来,“你怎么不用了?”
一边说着,他还将匕首横道了他与白温之间,“你不杀我。不是会死吗?杀了我……”
“杀了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也看到了吧。”白温着急想要将手给抽回来,但是虞良没有松手,反倒是将白温的手握的更紧了一点。
虞良向前了一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收手了?你之前不是很决绝吗?是因为之前笃定我不会死,而这次我会死,所以你就去做了?”
白温眉头轻皱,心中已经很乱了,“不是,只是……并不是非要今天才可,以后亦可以……”
虞良轻声笑了一下,下一瞬按着刀刃刺入到了自己的身体内,“以后?为何要等到以后?只要杀了我,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来着凡间一趟,对于白温来说是历劫,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这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如此你便可以度过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