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扬微眯了眯眼,显然对她这招装不熟有些不满,故意道:“谢谢陶姐姐的夸奖。”
旁人纷纷张罗着让服务员加椅子,让两个年轻人坐下吃饭。
陆兮瑶推拒说:“哦不用,我们就在对面包间,我就是跟楚扬过来跟爸爸和各位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这话就很暧昧,那么多人,她独独带楚扬过来打招呼,任谁都得认为他们俩是一对。
陶心莫名有点心堵,但她低垂着眼没看他。
她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既然陆兮瑶家境这么好,那他为什么还要跟自己呢?
拜高珍珠所赐,她知道很多渣男的德性,有女友也不耽误他们在外面乱来。
陶心一向自诩会看人,竟没看出楚扬的渣。
她心里有点乱,却面色不显,状似大咧咧地说:“老陆,人家孩子自己一桌玩的挺高兴的,非留他们在这拘着干嘛?”
陆兮瑶显然也不想留下,借着陶心的话就拉着楚扬跟大家告辞了。
关上门,陆涛神秘兮兮地说:“刚刚这小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怎么?准女婿?”
陆涛颔首,笑得倒是挺开心:“算是吧,瑶瑶喜欢他,那不是迟早的事。”
大家都纷纷说着般配、男才女貌之类的恭维的话。
只有陶心一口一口地夹着菜,掩饰着糟糕的心情。
陆涛:“陶心,你也给点意见啊,别总吃那道西湖醋鱼了。”
西湖,醋鱼?
她“啪”地扔了筷子,冷笑了一声。
谁吃醋了。
——
越想越烦躁的陶心借口不舒服,没等散局先行离开了。
出了餐厅,白酒和啤酒掺着喝的后劲上来了。
陶心停下脚步顿了顿,茫然地环顾四周,忘了车停在哪个位置了。
餐厅旁边有个花坛,花坛边沿的台阶上还藏有暖黄色灯带,看起来还挺漂亮。
她有点站不稳了,索性坐在台阶上,掏出手机,想找个代驾帮她找车。
打完电话,她迷离着醉眼望着宽阔的停车场出神,脑子放空,根本回忆不起停车的细节。
但刚刚见到楚扬的一幕却清晰盘桓在脑子里。
听老陆的意思,陆兮瑶应该还不是楚扬女朋友。
但就算现在不是,迟早不也是嘛。
陆兮瑶漂亮家世也好,还喜欢他,两人还是同龄,老陆也不介意他的家境,很完美的一桩婚事。
他选择做男模也是生活所迫,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凭借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
如果他也没有合适的人还好,现在有陆兮瑶了,自己是否该体面退出。
怎么考虑答案都是肯定的。
除了她内心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舍。
他俩本来就是露水情缘,自己不过是贪恋他年轻的身体,和一时的浪漫美好与刺激,何必耽误人家呢。
好聚好散吧。
想到这,陶心按亮了手机。
编辑了三四次,才把短短的几个字编辑好,犹豫了几秒,点击了发送。
【陶心:以后不要联系了,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
发完这些,她感觉如释重负,似乎归还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宝物。
一双洁白的滑板鞋在她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清润的声线却听起来阴森森的:“我说过不准再说这种话,而且,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第14章
陶心被吓了一跳, 酒都醒了几分。
她蓦然回首,楚扬正站在她身后,阴沉沉地看着自己。
她指着他又指指自己的鼻子, 不确定地问:“你, 一直跟着我?”
楚扬走到她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逆着路灯, 发丝晕了层光,也朦胧了面庞。
他伸出手臂,摊开手掌,一个长条状的像便携漱口水一样的东西在他掌心里。
她眯起眼凑近看了看, 问:“给我的?”
楚扬:“醒酒果冻,吃吧。”
陶心摆摆手, 摆得幅度太大,身体有些失了重心:“我没醉……嗝~”
她脸颊泛着粉红,醉态萌生, 却死不承认自己喝多了。
楚扬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又克制地收回手,将果冻撕开,递到她的嘴边:“吃吧。”
陶心听话地张开了口, 晶莹剔透的黄色果冻顺着桃红唇进去, 一时分不清是果冻诱人,还是红唇更诱人。
楚扬特意移开目光,喉结动了动, 开口道:“为什么突然给我发那种信息?”
含着果冻的陶心咕咚一下, 将嘴里的果冻囫囵吞下,差点噎住, 幸好她只咬了一小口。
锤了锤胸口,她站了起来,脚下有些踉跄:“我就是觉得你跟你那个女同学挺般配的,我不想再耽误你。”
楚扬移回目光看向她,花坛的装饰灯光映在黑眸里散落细碎,影影绰绰随着眼波流转隐隐闪动,似乎正在蓄积雾气。
就这样凝视了她片刻,他开了口,喉间哽咽:“你对我这么快就腻了?”
陶心:……
话如果这么说可就难听了。
看着他渐红的眼眶,陶心有些无措地解释道:“不是,我这不是为你好吗?你是名校的高材生,前途这么光明,应该去阳光健康地工作谈恋爱结婚,不该在我这浪费青春。”
楚扬:“我跟你在一起怎么不阳光不健康了?”
他觉得被包养很阳光很健康吗?
陶心的眼皮越来越沉,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非常想睡觉。
她吃的不是醒酒果冻吗?怎么越吃越困呢?
她摆了摆手:“是我的问题,我除了钱一无所有,你有更好的选择。”
楚扬长睫眨了一下,眼里的雾气化成水珠挂在睫毛上,他的皮肤白皙得清透,一掐就能留下红印子般。
“你不该叫陶心,应该叫陶没心。”
似乎被取悦了,陶心大幅度点头附和着:“行,陶没心就陶没心,也挺好听的。”
见她这副样子,楚扬叹了口气:“算了,我跟酒鬼辩论什么。来,跟我走。”
楚扬拉起她的手,被陶心一把甩开,左脚差点把右脚给绊了。
“咱俩现在就没关系了啊,别碰我。”
楚扬赶紧扶住她,无奈地哄道:“好好,不碰,我就扶你去车里。”
陶心踉踉跄跄地说:“我都找不到我车在哪。”
楚扬:“我能找到。”
陶心:“你给我吃的是醒酒药还是安眠药?我怎么这么困?”
楚扬:“醒酒药啊,可能它的醒酒作用睡一觉才能发挥吧。”
两人朝着停车场中走去,声音渐行渐远。
——
每次宿醉后,陶心都觉得头晕头疼,就算喝再贵的酒都不行。
可今天头竟然不疼,陶心有点惊奇,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环顾了一圈,发现出不对劲。
昨晚是不是有人送她回来的?
因为她习惯每晚开窗睡觉,不开窗就要开空调的换风功能,但此刻窗户紧闭,空调也没开。
可屋内并不憋闷干燥,她找了找,看见了开启的加湿器。
能这么贴心细致,应该只有楚扬。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
想起了老陆的女儿带着楚扬来打招呼,想起了她给楚扬发别在联系的信息,想起了楚扬给她吃了个像安眠药的醒酒果冻。
然后呢?
后面竟然断片了!
她喝酒从来不断片的。
她掀开被子,身上穿的是浅紫色的睡裙,是她自己换的还是……
双脚在地上找了半天,却没找到拖鞋。
该不会是被抱到床上的吧?
陶心赤着脚走到卧室门口,深吸了口气,打开门。
外面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昨天早晨的米粥香气似乎还飘散在房间里,不可复制温馨荡然无存。
她走到咖啡机旁,想起什么,转而去接了杯温水喝,一股怅然若失正侵袭着她的情绪。
转身,在茶几上看见了她的手机,也看见了沙发上她昨天穿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
她走过去打开手机,翻了翻微信。
跟楚扬的聊天记录里赫然写着她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陶心:以后不要联系了,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
虽然记忆里知道自己发了这么条信息,可此刻清醒下看见时,还是心里发堵。
就,这么结束了?
也是,又有多难呢?
陶心去翻包里的烟,掏出来,抽出一颗,叼在嘴上却没点火。
意识到自己的习惯已经因楚扬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很多,一股烦躁感涌来。
她扔掉了烟,去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竟也是之前楚扬翻过的那一本。
浴室门口的两双拖鞋,牙刷架里的两只牙刷。
为什么他才住过两次,他的印记却隐匿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陶心重重关上浴室的门,换了本书,给自己冲泡了杯茶,铺开买来就没怎么用过的瑜伽垫,跟着视频练习着冥想。
冗长的呼吸吐纳结束,冥想还未开始,她便感觉自己心态已经很好了。
能够坦然面对这场突如其来又匆匆消散的艳遇。
她盘腿坐在瑜伽垫上,拿起手机,给高珍珠发了条信息。
【陶心:姐妹,晚上叫十个男模,我消费。】
发完这条信息,陶心也并未觉得痛快,反而让她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楚扬时的样子。
她很讨厌自己此时的心境,像极了当初喜欢上季文则的自己。
恋爱脑还会定期复发吗?
陶心摇了摇头,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只是馋楚扬的身子,怎么会跟当初喜欢季文则相提并论?
人都是有依赖心理的嘛,楚扬又那么会撩拨人,她只是一个谈过一次恋爱的女人,对他有所怀念也很正常。
陶心最近看了些心理书籍,知道很多心理问题都是从逃避开始的。
疗愈的第一步首先是承认。
她很多年没写日记了,不如手机里的备忘录方便。
于是打开备忘录,新建了一个文档,沉吟了片刻,记下一句话。
<我承认,我确实对那个小男模念念不忘。>
出乎意料地,写完这句话,她心理的阴霾竟然消散了大半。
坦然接受了心底的怅然若失,情绪也慢慢趋于平静。
她再次跟随视频闭上了眼,能够安心地进入冥想的世界。
陶心刚觉得身心宁静,感受到鸟语花香,突然一个炸雷,狂风吹打着玻璃。
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
天阴沉了一整天,直到下午三点多,已经昏暗得像夜晚了。
看样子这场雨应该是场暴雨。
她可不想开车在暴雨里穿行,给人事打了电话,通知总部公司员工提前下班后,便第一个溜了。
陶心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刚下车就掉了雨点。
她不喜欢自己住在又大又空的loft,便回了老城区的房子,这里没有车库,只能把车停在门口。
她从车里快步跑到楼门前,雨点便串成线砸了下来。
前一秒还在为幸免于被淋湿的幸运开心,下一秒就见到了季文则。
他撑了一把伞站在雨里,衣摆已经被雨水打湿也浑然不在意,只眼眸深邃地对她隔雨相望。
陶心没急着进楼门洞,就这样跟他对望,好让他淋得更湿一点。
僵持了许久,雨水借着风的势不断侵占地盘,陶心脚下的地已经湿了一大片,快要避无可避了。
她裹了裹大衣,只能率先开了口:“有事吗?”
季文则这才开口,沉稳的声音穿透雨帘:“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陶心挡在门前,一人当关的架势拒绝道:“我一个独居女性,不方便。”
捏着伞柄的手指骨泛白,黑伞下的季文则眼底幽深,沉沉的嗓音伴着雨声:“我先把萧黎的演唱会门票给你。我们在那开始的,也在那里结束吧。”
陶心声音傲慢且冷清:“不用了,我们的结束不用那么有仪式感,既然你选择了事业就好好选择,别贪得无厌什么都想要。”
顿了顿,她说:“还有,说到底,是你出轨了苏婳,我替你瞒着这个炸裂的消息呢,你最好别让我不高兴。”
雨雾中,季文则冷肃的神色愈渐朦胧,他一身黑色可完美融入这墨色烟雨中。
隔着簌簌雨声,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带出一丝颤音来。
“我那天被人下药了,那个药有致幻成分,我以为来接我的人是你。”
陶心散漫的神色有所凝滞,片刻后轻笑了一声:“却没想到醒来看见的是苏婳?”
话已经说到这了,陶心索性将所有的疑问都问出来:“我生日那天,跟你在一起的也是苏婳吧?”
季文则脸色的发白:“是,那天,她为我割腕……”
陶心的话中带着报复的快感,以至于显得有些残忍:“没事,你不用觉得亏欠,因为我也没为你守身如玉。”
“够了!”
他低低的怒吼在逐渐磅礴的雨中显得无力。
陶心第一次见季文则红眼眶,她一直觉得他对自己只放了三分真情,留了七分是怕有朝一日他提分手时她会纠缠。
却没想到,此刻纠缠的是他。
“季文则,耗尽我们最后一点情谊我提醒你一句,我不会成为你事业的阻碍,但是那个苏婳就不一样了,最后祝你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