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写。”
仙羽道君扫了眼观礼台上的空荡之处，指尖微动，掌心下便多了一些纸墨，他看着乔颜：“就在这写。”
乔颜便有些为难了。
这里连张桌子都没有，总不能在长辈们桌案上写吧，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可师尊的命令不能不遵从，乔颜咬咬牙，只好拿起纸笔躲到仙羽道君身后。底下大部分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然后趴在地上，开始一笔一划地抄写宗门第十九条门规。
仙羽道君身边的位置是掌教大人，他今日晚了一些才到，他到时乔颜已经抄了二十多遍门规了，掌教见此有些诧异：“你们这是在玩什么花样？仙羽，你又折腾你弟子？”
师尊在前面喝茶，徒弟趴在他身后写东西，连张桌子也不给，实在是过分。
仙羽道君并未回头，声音悠闲淡漠：“与你无关。”
“我可是你师兄。”
掌教叹了一声，随手从储物戒里取出张小几递给乔颜。
“可怜见的，摊上这么个师尊，这怎么写字？”
乔颜感激地道了声谢，接过这张小几，把已经写好的宣纸放在上面，掌教顺便看了一眼，随口道：“这字真丑。”
“……”
旋即他又和仙羽道君说：“你好好教教你弟子，我都看不下去了。”
仙羽道君毫无动容，开口便道：“那就每日一百遍。”
乔颜：“……”
她深深叹了口气，在脑海中敲系统：“给我打开商城。”
系统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忙劝道：“宿主，这种小事不打紧的，你现在就一百积分，咱们得用在刀刃上。”
“他说我丑！”
乔颜罕见带上了些委屈。
“他在我师尊面前说我丑！”
“他只是说你的字，你才来这些天，用不惯毛笔很正常，过些时日就……”
“我受不了这个委屈！”
乔颜最后还是买了个道具。
【笔走龙蛇（红）：售价一百积分，使用后宿主可拥有宗师级书法技艺，熟练使用各类字体，副作用：无。】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和一些记忆碎片流入她脑海，让她瞬间觉得手下握着的毛笔仿佛自己的手掌一样自如。
前一张宣纸上还是生疏甚至有些歪七劣八的字迹，下一张已经是如同艺术般流畅的笔触、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宗师风骨可见一斑。
乔颜拿着新写好的这张特意抖了抖墨迹，默默瞥了掌教一眼。
掌教果不其然凑过来看，然后笑道：“哦？这孩子还会藏拙？不错。”
放在凡人世界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修仙界一切皆有可能，掌教根本没有怀疑是什么道具神器之类的，只觉得他藏拙。
乔颜矜持地笑了笑，轻声道：“您夸奖了。”
然后他把这张好看的递到仙羽道君面前，面带谦虚却又献宝似地询问：“师尊，这样的字条可以吗？”
仙羽道君扫了眼那几个字，终于侧头看他。
在乔颜谦虚的笑容中，他缓缓道：“旁人一激就将心中沟壑显出，你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面兽心？”
这是教导之语。
不过掌教就不乐意了。
人面兽心，这是说谁呢？谁人面兽心了？
掌教大人有些没好气：“咱们是同门，哪有当着师侄说师伯坏话的道理，仙羽，我觉得你这弟子挺好的，真诚、谦逊，哪像你，活脱脱一个糟心烂木头。”
仙羽道君并未理会他，反而继续同乔颜说：“人言善，未必内心就善，以貌取人乃大忌。”
乔颜认真倾听，一边点头一边看着他：“弟子明白，不过师尊就表里如一。”
仙羽道君语气微顿，目光依然没什么波澜，甚至还多了几分浅淡。
“你我不过做了几日的师徒，你怎知我就表里如一？”
“可是……师尊本来就很好啊，之前还曾庇佑弟子。”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脸侧升起点点红晕，煞是好看：“弟子最喜欢师尊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如蚊鸣。
不过在场的皆是高阶修者，自然没有听不见的。
掌教五官微皱，突然搓了搓手臂，觉得有些牙酸：“果然是你的弟子，仙羽，你门中的风格我真受不了。”
仙羽道君看了他一眼，才对乔颜道：“就算如此说，我也不会为你去寻修复灵海的宝物。”
“啊？”少年骤然抬起头，怔了一下才慌忙摆手：“师尊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他咬了咬唇角，才有些艰难道：“弟子只是发自内心地感激师尊，并没有这个意思。”
因为被误会，他突然地就有些难过起来。
仙羽道君凝视他许久才收回目光，他扫过身边靠后一些的位置，“坐在这儿。”
乔颜不知他什么意思，依然还有些难过，但他很快收起这情绪，恭敬道：“谢谢师尊，我先抄写完门规。”
说着就要继续趴在地上抄写。
仙羽道君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波动，只有声音一如既往。
他道：“不用了。”
乔颜愣了好一会儿，慌忙收起地上的纸笔，搬着掌教刚刚赏赐的小几，小心翼翼地在仙羽道君右边靠后一些的位置，贴着师尊坐下，面上还有些紧张。
原因无他，整个观礼台上坐着的都是驱仙门高层中的高层，连秘藏等级的执事都只能坐在下面，更别提弟子，他这一坐下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台上的长老们纷纷投来诧异目光，只是仙羽道君皆无所动。
掌教则叹道：“修无情道的就是任性，早知道我也修无情道了。”
仙羽道君回了他一句：“你修不了。”
“师弟，你说你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你若不想可以不长。”
“……”
乔颜坐在师尊身旁，听着师尊和师伯斗嘴，内心却长叹了一声。
她对系统道：“早知道仙羽道君这么喜欢别人告白，我保证每天都喊一句‘我爱你’，驱仙门还不是任我横行？系统，我决定了，我要攻略师尊！”
系统：“？”
“等等，你喜欢的是师姐。”
“我没说我不喜欢师姐啊。”乔颜语气很温柔：“师姐是白月光，师尊是朱砂痣，是不是很合理？”
“……”
系统静默了一瞬，“那郁凌霄呢？其实现在对你有好感的只有他，而且他修为最低，万一下个月还是他……”
“他？”乔颜语气一瞬变得嫌弃起来，“顶多算个蚊子血。”
作者有话说：
郁凌霄：？
#乔颜：沉迷美色虽然会遭报应，但很快乐#
第16章 什么叫煎熬。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蚊子血’此刻还在关心乔颜如何了。
他看到师尊把乔颜叫过去，似乎训斥了几句，最后又叫他到身后跪伏——因着被仙羽道君挡住，郁凌霄不知道是在抄写门规，只以为是跪伏在地。
跪在观礼台上可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
他有些急切，很想过去看一看，帮乔颜说两句好话，可他也不过是个新弟子，也许自己的举动会让仙羽道君更生气，急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对温如雪怨怼：“都是你，要不然乔颜怎么会被师尊责罚？你自然是被师尊宠爱，可乔颜比不得你，你竟还一点儿都不关心。”
温如雪根本懒得理他，要不是同门相残不好看，她现在就想给郁凌霄一剑。
仙羽道君什么性格她最清楚不过，不可能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谣言就惩罚乔颜，哪怕是真的，对于师尊来说也只是他们的私事，师尊不会管。
郁凌霄却还在喋喋不休。
“温如雪，你上去帮他求求情。”
“你有完没完？”
温师姐皱着眉头道：“你要是担心，大可自己去和师尊说。”
“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郁凌霄扫过他们无动于衷的面孔，觉得自己终于看清楚了这些人的真面目。
平日里一个个亲切地仿佛一家人，到了危机时刻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无法，怒视了温如雪一会儿，终于咬着牙起身。
就算他们都不在乎乔颜，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要去为他求情。
郁凌霄面色阴郁，脚步沉重地朝观礼台那边走去。
正巧这时乔颜被仙羽道君唤到身边坐下。
她刚坐下就看到郁凌霄一脸苦大仇深地朝这边走来，才培养出来的一点点与师尊之间的‘温情’氛围荡然无存。
“他怎么又来了？”
系统如实回答：“他现在对你的好感度很深，可能是关心你吧。”
“我还是喜欢他桀骜不驯的样子。”
暗骂一声，乔颜整理心情，到这位师弟走到近前。
郁凌霄先向其他人行了礼，才对仙羽道君拱手道：“师尊，若是六师兄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您看在他年少轻狂的份上原谅他一次，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男女情-爱乃人之常情。”
他对师尊倒算得上非常尊敬。
可乔颜却默默地将手指搭在一边眉眼上，挡住了看他的视线。
她实在有些难以言喻。
这位师弟看得出平时在家里没什么人敢得罪，所以说话的技巧不是那么纯熟，比如此刻。
仙羽道君修无情道，你和他说‘孰能无情’？她要是仙羽道君，现在就给他一个大嘴巴子，让他知道到底无不无情。
好在仙羽道君确实不是一个会因为某些弟子‘不娴熟语句’而生气的人，他只是淡然看着郁凌霄，等他说完之后才平静道：“交流会结束之后，你去宗门堂接几个任务，到外面历练一段时间再回来。”
红尘练心，对如今的郁凌霄而言比修为更重要。
郁师弟却神色一怔，还以为师尊因他为乔颜说情而迁怒于他。
他抿了抿唇，静默了一息，坚持道：“弟子遵命，只是师尊、还请师尊不要触怒于六师兄，此事并非师兄之过，是那些刻意散布谣言，中伤师兄的人太过可恶，师尊一向明察秋毫……”
乔颜默默地把两只眼睛都遮住了。
仙羽道君依然没什么情绪起伏，只是看着郁凌霄的目光更久了些。
旁边的掌教不由笑道：“你这新入门的两个弟子，看来还需花些心思好好调教，和你从前那些弟子可差远了。”
这话让郁师弟眸光挪移到他身上。
迫于身份不敢露出什么怨怼之色，可到底少年心性，终究不甘，他低声辩解了一句：“师兄师姐们虽好，只是心思冷漠了些。”
掌教也不以为忤，反而赞道：“不错，虽然傻了点，但至少心思单纯，也不是什么坏事。”
眼看郁师弟还想反驳，乔颜终于放下手掌，打断他：“师弟，我很好，师尊没有怪罪我。”
郁凌霄这才止住话头，仔细看了他一眼，大约见他确实没什么委屈，终于放下了些心，他语气松缓不少：“你没事就好。”
“嗯嗯，我没事，师弟，你快回去吧。”
乔颜实在不想和他多说，一是怕引发副作用，二是怕他又说出什么话来，破坏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师徒感情’。
但郁凌霄和她想法不同。
在道具的加成下，他对乔颜的好感度很高，有种莫名其妙就想和她待在一起、和她说点什么的倾向。
所以在得知乔颜没事之后，他反而不准备走了，而是露出些许笑容，询问仙羽道君：“师尊，弟子能坐在六师兄身边吗？”
乔颜：“！”
不——
她不想！
仙羽道君扫过她眉宇间极细微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乔颜藏得极深的那一丝抗拒，他点点头：“随你。”
“谢师尊！”
郁凌霄真诚道谢，然后在乔颜满身抗拒的情绪里走上了观礼台，来到她身边。
郁师弟也不用掌教赐予小几什么的，他自己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张小凳子。乔颜挨着仙羽道君坐，他便挨着乔颜坐。
坐下之后他还压低声音，和她窃窃私语：“乔颜，你放心，以后我罩着你，再有随口胡诌你的，我一定帮你教训他，就连那个华英卓，迟早有一天我也要让他满脸开花。”
乔颜目视前方，身躯往仙羽道君那边微微倾斜，唇角只有一抹浅淡的僵硬微笑，完全不想接他的话茬。
可郁凌霄根本不在乎，乔颜不开口他便继续说：“其实这个世界上好女人多得是，你也不是非得喜欢温师姐，你定然是从前没见过什么好女子，所以才觉得她温柔，改天你和我回家，我给你介绍几个我的族姐族妹，保证比她温柔体贴多了。”
哪怕是赌狗如乔颜，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她在煎熬中身躯越来越倾斜，直到快要贴在了师尊身上。
仙羽道君垂下目光，看到快贴在自己身上的乔颜，漠然道：“自食其果，别挨着我。”
虽然不懂前四个字是指什么，但后四个字的意思非常明显。
乔颜直起身子，看向师尊的目光多了几分委屈。
然而仙羽道君毫无所动，并且很快收回了视线。
倒是郁师弟才发现她整个人有些倾斜，十分好心地扶着她的肩膀往自己那边靠了靠，而后还压低声音，深意道：“乔颜，师尊面前行事要谨慎、恭敬，你要是觉得累了，可以靠着我。”
免得仙羽道君待会儿又找理由惩罚他。
乔颜差点没维持住面上的礼貌。
她在这种煎熬下又坐了一会儿，终于撑不住了：“师尊，弟子身体不适，想先退下。”
仙羽道君并未看她：“晚上不必来。”
“……是。”
乔颜的表情更可怜了。
而郁凌霄见她要走，也忙道：“师尊，弟子也先退下了。”
而后他对乔颜说：“我送你回去。”
“不……”乔颜还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在某种感觉里扭转成了：“好，谢谢师弟。”
见鬼的【魅魔的馈赠】。
乔颜仿佛一个久病不愈的病人，脸色发白地被郁师弟扶着从观礼台上下来，而她的师尊连一个目光也没有给予，十分地‘无情’。
在回去的路上，乔颜一边僵着笑脸应付师弟旺盛的交流欲-望，一边在脑海里问系统。
“还有几天？”
“【魅魔的馈赠】每月有概率激活一次，时间为七天，宿主，还有四天。”
“很好，快一半了。”
乔颜深吸了口气，沉下心绪：“下一个日常任务是什么，刷出来没有？”
【为您发布新的日常任务，任务一：违背一次师尊的命令，奖励100积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