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乔颜还没酝酿好情绪，便听到有人开口：“追灵宗，一件玄黄秘宝。”
乔颜当即看到掌教师伯脸色微冷, 只是师尊没什么波动。
她也顾不得许多, 扭头便小声问旁边的大师兄：“玄黄秘宝很珍贵吗？”
大师兄点头, 轻声道：“几乎已经和这枚丹药价值平等了。”
乔颜懂了。
谁也没有这么拍卖东西的, 一开始就报出和物品齐平的价格, 那之后更不用说, 显然旁的宗门就没想过要让驱仙门拍到这枚悟道丹。
她不再说话, 只仔细看着。
追灵宗报出价格后, 场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良久，掌教开口：“驱仙门，两件玄黄秘宝。”
“凌云峰，三件玄黄秘宝。”
“驱仙门，五件玄黄秘宝。”
掌教声音镇定自若，目光也趋于平静，仿佛之前那一丝冷意随之不见。
“青玉宗，六件玄黄秘宝。”
青玉宗果然又派了一宗长老过来，参与最后的拍卖。
掌教目光扫过他，再次开口：“十件。”
“青玉宗，十件玄黄秘宝加一柄高等灵器。”青玉宗那长老也跟着开口。
这价格只比驱仙门高一点点，显然就是故意恶心他们。
掌教还要再叫，却被仙羽道君按住了手臂。
乔颜看见师尊摇了摇头：“丹药终究是外物，便是没有也无妨，不值得。”
掌教有些不赞同：“师弟，你修无情道，这悟道丹对你来说最好不过，若是能借此突破屏障，别说是十件玄黄秘宝，就算倾我宗门之力也值得。”
“屏障哪有这么容易突破？”仙羽道君眸光深邃，“你还看不出？他们必不可能让我们拍下这枚丹药，难道你真要倾宗门之力来买？即便拍下也不值得。”
掌教仍心有不甘，但也明白他说的是实话。
其他宗门已经打定注意不让他们得到这枚悟道丹，除去青玉宗之外，旁的宗门未必是和驱仙门有仇，但打压异己乃是修界常事，资源只有这么多，仙羽道君更上一层楼，旁人自然要减两分。
驱仙门这边陷入了沉默，没有再开口。
华氏家主眉头微皱，看着这边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有人道：“华兄，既然无人叫价，该定锤了吧？”
华家主咬了咬牙，又看了驱仙门这边一眼，直到仙羽道君对他轻轻摇头，他才叹息一声，定下锤音。
“青玉宗，十件玄黄秘宝加一柄高等灵器，拍下‘悟道丹’。”
驱仙门不争夺之后，旁的宗门便也不开口了。
这枚丹药对于其他人来说效果没那么大，花上十倍价格来买不值得，还不如多买几枚剩下的丹药。
而对于青玉宗来说，驱仙门没拍到就是最好的结果，旁的都不重要。
这一切乔颜都看在眼里。
她难得心情低落了几分。
脑海中，系统听见她道：“他们欺负人，太过分了！”
系统生怕她一个激动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忙道：“没事的，仙羽道君就算没有悟道丹也是最强的，打他们十个都不怕。”
“他们有的，我师尊不能有吗？看不起谁呢？”
乔颜哼了一声，也没理会它的安慰，不等拍卖结束，当即便同师尊和掌教行礼：“师尊、师伯，趁着拍卖会还没结束，弟子该离去了。”
仙羽道君微微皱眉：“无需这么急。”
“弟子不是驱仙门的人，届时再离开未免引人注目，此刻先走一步反而稳妥。”
掌教到底是一宗掌权人，此刻收敛了那一丝冷意，他笑道：“乔颜说的也对，仙羽，你就别舍不得了，活像个护着鸡仔的老母鸡，弟子大了，该自己出去闯荡了，哪能日日依偎在母亲的怀抱？”
仙羽道君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不说话还像个人样。”
“啧，恼羞成怒了是吧。”
师伯和师尊打趣了几句，乔颜在一旁听得脚指头都快抠地了，好歹他们聊完，仙羽道君重新看她：“既如此便去吧，一路小心些，得空了再回来。”
“是。”
乔颜跪伏给他行了个大礼，郑重道：“弟子必不忘师尊嘱咐。”
“嗯。”
乔颜又同几位同门打了招呼，扫过场中其他仙门之人，特别是在青玉宗那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她低垂下头，快步从后边走下了观礼台，消失在人群中。
身后，掌教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叹道：“虽修无情道，对你，也还算有几分师徒情谊，只是不知未来是好是坏。”
仙羽道君没有说话，只有目光一如既往地深邃、平静。
乔颜混在人群里离开，趁着还在拍卖，没什么人关注，她没有走远，迅速寻了个隐蔽之处，确定周围没人跟随，她拿出了那枚刻着‘夏侯’二字的令牌。
神识注入其中，乔颜激活了其中某个玄秘。
只一瞬，她的身影骤然缩小，消失在突如其来的漩涡中，直至此地完全归于平静。
再次出现，眼前是一片光明巍峨的石殿，九扇门在面前依次排开。
因为乔颜之前已经过了九关，所以这次没出现在关卡里。
夏侯桀身形没显现，只声音传出。
“何事？”
乔颜一个人也没带，突然传送回来，明显是有事。
乔颜不拐弯抹角，她躬身行了一礼，询问他：“陛下，您知道‘悟道丹’这种丹药吗？”
“自然知道，悟道之用，对于高等修者、以修大道为主的修者有奇用。”
乔颜眸光一亮，“那您有这种丹药吗？”
“没有，朕天赋异禀，用不到。”
乔颜唇角微颤，觉得陛下的脸皮比自己还厚。
但涉及师尊，她压下这股情绪，又道：“那您有这种丹药的主材吗？”
这一次夏侯桀没直接回答她，反而嗤道：“怎么？想为你师尊求一枚‘悟道丹’？”
他一听就知道乔颜的打算，‘悟道丹’这种等级的丹药乔颜自己根本用不上。
乔颜知道瞒不过他，也不否认，只道：“您不是说夏侯王朝物广地博，丰饶无比吗？那您一定有吧。”
“我便是有，又凭什么给你，你既然问起，就该知道这样的东西十分珍贵。”
“我帮您组建‘天羽卫’，您要多少人就多少人。”
“呵呵。”
夏侯桀轻笑一声，声音中满是轻蔑。
乔颜也不恼，依然道：“那您说您要什么报酬，只要您说出来，我定然做到。”
“你一介超凡修者，也敢夸下这海口？朕要的东西，不是你能做到的。”
“您不说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你做不做得到不由你评断，由朕。”
“……”
行吧，陛下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乔颜面上苦恼，想了想，又道：“您既然告诉了我您有这东西，想来定然是能够赐予我的，否则又何必说？还请陛下示下。”
“你这小子有趣，明明背着你师尊与朕交易，却又愿意为你师尊求药不辞辛劳。”
“陛下，人都是复杂的，善恶其中、明暗交错很正常，若人只有一面才离谱。”
夏侯桀又笑了声，这次轻蔑少了许多。
“话虽有些粗，理倒是不粗。”
乔颜实在不想和他扯这么多有的没的，见他还在感叹，便催促道：“您就直说吧，要是您打定主意不会赐予我，那就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死了这条心，不在您这儿浪费时间了。”
“东西朕自然有，赐予你也不是不行。”夏侯桀声音显得慢条斯理，在乔颜炙热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道：“让你宣誓效忠朕，恐怕你也不愿，如此，我便换一件事。”
“这秘境底下有一个无人知道的森罗之殿，殿中最深处有一枚皇者令牌，你替朕把那枚令牌带来，朕就给你一株‘悟道丹’的主材。”
“就在秘境底下？”乔颜疑惑道：“您自己不就可以拿？为什么还要我代劳？”
“朕若能得到，还要你做什么？”
“呃……”乔颜咽了口口水，试探道：“要不，我还是宣誓效忠您吧？”
“别废话，你取了那枚令牌来，我给你‘悟道丹’主材。”
夏侯桀难得和蔼：“小子，‘悟道丹’的主材如今已人迹罕至，除了朕这儿，你再也得不到第二株，想为你师尊炼制一枚悟道丹，总得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世上哪有白吃的午餐？你放心，万事皆有一线生机，若是纯找死的事，朕不会叫你去做。”
他既这么说，便知道这地方是极危险的，否则不会让一向言语不善的‘陛下’放缓语气。
乔颜眉头微皱，系统在她脑海里疯狂劝道：“算了宿主，仙羽道君没有悟道丹也一样能盖压群雄，咱没必要，夏侯桀这么说，定然九死一生，不值当……”
“你以道心起誓。”
乔颜直视石殿上空：“陛下，你出来，以道心起誓，我若将那枚令牌带给你，你必须给我‘悟道丹’的主材，并且还要答应我三件不违背你原则的事。”
夏侯桀的身影在她面前显露出来，依然是头戴冠冕的年轻帝王模样。
陛下锐利眸光扫过她，声音淡了许多。
“你在和朕谈条件？”
“这事对陛下来说定然极为重要，我不在乎陛下得到那枚令牌之后会如何，但我在乎我的付出和陛下的赐予是不是对等，三件不违背陛下原则的事加上一株‘悟道丹’主材，是我的条件，如果陛下不愿，那就算了，我师尊没有悟道丹依然可以败你。”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十分自信，一点儿也不怕惹恼夏侯桀。
‘陛下’凝视她许久，就在系统觉得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他突然勾唇一笑。
“好，有胆！朕答应你，朕以道心起誓，只要你将那枚令牌带给我，我给你一株‘悟道丹’的主材，且答应你三件不违背我原则的事。”
乔颜盯着他起誓完毕，一句也没多说，只道：“怎么去？”
夏侯桀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我送你去。”
乔颜只觉眼前一黑。
似乎是漫长一段时间，又或者只是一瞬，她睁开眼，看到一片幽蓝如海底般的景象。
然后是系统惊慌的声音：“该死的，宿主，你死了！”
什么玩意儿？
乔颜眨了眨眼，下意识低头，然后便看见了十分惊悚的一幕。
她仿如幽灵一般漂浮在这片像海底一样的空间里，脚底下就是她的身体。
准确来说，现在叫做她的‘尸体’。
‘乔颜’睁着眼、瞳孔没有焦距、仰面倒在‘海底’，平静苍白的面色毫无气息，如同已死去多时。
说实话，这么面对面看自己的‘尸体’是挺吓人的。
但乔颜没有惊慌，她‘飘’到自己的‘尸体’旁查看，看了一会儿，啧啧称奇：“栩栩如生。”
“栩栩如生个鬼啊。”系统难得抓狂：“这是你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你怕啥？”乔颜毫不在乎：“我这不是还在吗？顶多有点恐怖谷效应呗，你系统还怕这个？”
“你现在相当于已经死了，这不是普通的离魂状态，你回不去了，那个夏侯桀坑你！”
系统十分激动：“不信你自己试试，你回不到身体里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陨落了，你才超凡境界，你的神魂脱离了躯壳存在不了多久的，你没发现你的神魂之体在溢散吗？”
乔颜抬起手，发现幽蓝如海水般的空间里，她的身体果然往外散发着一缕一缕肉眼可见的细丝，这是她的神魂之力，而她触摸自己的身体，也会从中穿过去，并不能合二为一。
不过她没像系统这样惊慌，只看了一会儿，乔颜就镇定道：“无妨，先去找那枚令牌，我觉得夏侯桀不至于坑我，他弄死我用不着这么麻烦，而且这枚令牌对他来说比弄死我重要多了，顶多是怕和我说了实情我不敢来，真是的，太小看我了，我是这种没胆的人吗？陛下心胸真狭隘。”
乔颜还不忘骂他一句，才以阿飘的姿态往上，抛下自己的‘尸体’，去探索其他地方。
她倒是心态稳健。
然而乔颜不知道，自己随性的举动在外界引起了多大的波澜。
她来到这幽蓝空间只觉一瞬，其实不然，中间渡过了挺长一段时间。
丹道盛典已经结束，各大势力都陆续离开中央城。
驱仙门最后只拍了一枚九转回命丹，也准备离开这里回宗门了。
回去途中，掌教一边走上飞舟一边叹道：“仙羽，你可真遭人恨啊。”
后面的拍卖又被针对了几次，不过没有第一次拍‘悟道丹’时那么强烈，毫无疑问，许多人看仙羽道君不顺眼，一是嫉妒，二则是之前他护着乔颜的缘故。
仙羽道君倒是毫无动容，闻言只道：“一力破之。”
“啧啧，你这性子难怪人家要针对你，我都想打你。”
玩笑了一句，掌教倒也没放在心上，各门各派都是这么过来的，除了那枚悟道丹，其他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仙羽道君不置可否。
他同掌教一起，迈步往飞舟登去。
走上第三阶台阶时，仙羽道君微微垂头，头上簪着的一根白玉簪突然坠地，摔成了两半。
周围弟子都有些惊讶。
唯独掌教先是一怔，旋即皱眉看他：“怎么了？”
仙羽道君今日所带只是一根普通的玉簪，并非灵器，然他是何等人物，断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意外，致使身上的饰品摔坏，对于接近大道的高等修者而言，这样的情况不是意外，而是征兆、或者某种心神之映。
大道感应，与其亲近者出事，或者发生与其相关的大事，便会出现某种征兆，这征兆反应在修者周身。
仙羽道君头上所戴玉簪断裂，就是这种情况。
旁人都有些茫然，只有掌教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
仙羽道君面色微寂，他停下脚步，凝视台阶上断裂的玉簪，过了一会儿才捡起这根已经摔成两节的簪子。
簪子从中断裂，他目光微冷，首先问掌教：“宗门是否有事？”
掌教面色微肃，立刻手握传音符细细询问了一番，才答他：“无事，宗门一切如常。”
仙羽道君目光愈深，唇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掌教此时也想到了某种可能，他轻声道：“是不是乔颜……”
仙羽道君其他弟子都在这儿。
而乔颜是仙羽道君最亲近的弟子，又传了他的衣钵，同修无情道，若是他出事，仙羽道君有所感应是很正常的。
且和上次不同，上次乔颜的死讯传来，仙羽道君并无感应，有可能是那时两人间师徒关系还未如此亲近，也有可能是那一次本就是误传，乔颜并未陨落，然而这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