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瑾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毕竟这只是一个梦,或许这只是他想从皇妹嘴里得知的答案,而不是真实情况。但听着,让他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小娘子不是主动同其他郎君讲话,会搭话也是因为他。
目光紧锁着她娇美的脸蛋。尝过一次,他便知晓她的小嘴有多甘甜,每次听见她甜甜唤他“哥哥”,想的不是兄友妹恭的温馨,而是像如今这样,将她禁锢在双臂中,将她的小嘴堵住,狠狠辗转碾磨。
或者再进一步,撕碎她的衣裳,任他为所欲为。
阴暗滋生的占有欲生根发芽,早已成了参天大树。他清晰地看见贝齿间的鲜血,像催化情动的药剂,将本就濒临燃点的情愫一触即发。
姜念兰猛地睁大眼睛,像被吞噬啃食般的疼痛,密密麻麻地从唇上传来。她听何娘子浅浅讲过男女之间的事情,自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实在想不到,哥哥竟然会对她做这种事,梦都是因为人内心的渴望,难道其实她一直渴望和哥哥……
将她嘴里的鲜血卷入舌苔,楚南瑾眼色微暗,梦境还原现实,小娘子嘴里的滋味也和那次一般无二,只是他一点儿也没收敛分寸,小娘子眼底一片水雾。
他抬起她的下颔,挑眉道:“你也会疼?”
连小娘子娇嫩,一亲就肿的嘴唇,也还原得一无二致。哭哭啼啼的,让他竟有些不忍心下手。
“好疼……”姜念兰十分委屈,恨不得立刻从梦中醒过来,她的哥哥怎么会对她这般,梦里的哥哥就是一个大坏蛋!
楚南瑾描着她嫩红的唇瓣,“下次,若旁的郎君与你搭话,你不能理睬,听到了吗?”
姜念兰抚上疼痛肿胀的唇瓣,心想她才不是那般没礼貌的小娘子,见坏蛋呼吸凑近几息,忙道:“我知道了。”
楚南瑾箍着她的肩,将她从书卷中带了起来,软软的身子落在怀里,仿佛一捏就碎的瓷片。
他对乖巧的小娘子很满意,决定先放过她这次,来日方长。将人揽进怀里,随手拿过她方才翻看的书籍,见上面标注了不少疑惑点,语气缓和几分。
“这里可是不懂?”
姜念兰哪里敢和他作对,乖乖坐着不敢乱动,轻轻“嗯”了声。
纵然知道梦中人不必读书习字,楚南瑾却起了劲,下颔抵着姜念兰柔软的墨发,耐心细致地为她讲解。
若不是他横亘在她腰身的臂,时不时地捏上她腰间软肉,听着这温柔清润的声色,姜念兰差点又将这坏蛋错认成了哥哥。
见她不甚专心,楚南瑾微有不悦,狠狠含上她的耳垂。
——
黄粱一梦,旖旎犹存。
江公公从外面进来时,楚南瑾长身玉立在香炉前,修长的指节捻着炉中熏香,心一咯噔,以为太子发现他私自换了熏香,又要怪罪,扑通一声跪地。
“殿下,奴婢糊涂……”
楚南瑾转过身来,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糊涂什么?”
“奴婢见您晚上睡得不好,正好从行囊中找出了这味香,闻着味道不错,便自作主张地换上了,哪知您不喜,奴婢这就给您换回去。”
江公公正要上前,却被楚南瑾制止,“不必。”
江公公愣住了。
“这次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走出寝殿许久,江公公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太子竟然头一次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赏赐他了?
正恍神间,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徐文德,对方先开口:“江公公,不知昨日东宫来的那些贵女,太子殿下可有瞧上的?”
江公公摇了摇头,客套道:“难为徐公公特意跑一趟。只是这婚配之事不是儿戏,太子殿下想仔细挑选一位能相伴一生的女子,标准自是高了些,这事急不来。”
昭成帝先例在先,谏臣从一开始怒叱“天要断我朝皇脉”,到如今泰然处之,能活下来的都是浸润官场多年的老滑头,也不急催太子纳妃纳妾,导致东宫上下阳气甚重,无一温婉娴静的女子掌管中馈。
徐文德吐出一口气冷气,缓缓道:“太子即将弱冠,这东宫没有太子妃可不成。新岁宴上汇集京城所有名门贵女,还望江公公能多帮太子物色物色。”
“是。”
——
姜念兰羞于忆起梦中的绮丽场景,认为作祟的源头是混魇香,便将香收拾起来压进箱底,如此倒是睡了几日安稳觉。
时间推移,七天后便是新岁宴。姜念兰想邀请何娘子参加新岁宴,歪歪扭扭地书了封信,寄去行宫,刚收到回信,便迫不及待地拆开,却是婉拒。
何娘子说,有故人归来,她不方便出面,亦不想出面,她已请旨昭成帝,即将折返江平郡,和她的弟子们团聚。
姜念兰捏着信想了许久,不明白为何故人归来,何娘子却不想见面,若是她,定是乐不思蜀地上门迎接。一想到何娘子即将离开,心中涩然,犹豫了一会儿,唤来几个宫婢,带路太极宫。
昭成帝朝政繁忙,亦怕女儿不愿亲近他,脸上挂不下面子,便一直未踏足东宫,案上却尽是通报女儿近况的信笺。
刚送完一波觐见的臣子,眼角疲累还未卸下,便见宦官匆匆忙忙地进来。
昭成帝不耐道:“叫他们退下,朕这会儿不想见人。”
“陛下,是公主要见您……”
一扫疲惫之色,昭成帝从案前起身,瞧见廊外那一抹亮色衣袂,慌忙整理仪容,重振容光焕发的帝王气派。
姜念兰止步于丹墀之下,悄悄打量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父皇。”
这是永乐回宫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亦是第一次唤他父皇。昭成帝心花怒放,面上却丝毫不显,故作深沉地“嗯”了一声,问:“何事?”
姜念兰本就是鼓起勇气来的,见他神情冷淡,以为引得父皇不悦,嗫嗫嚅嚅地说道:“我想去行宫送别何娘子。”
“永乐来找朕,就是这件事?”
昭成帝面容冷峻,不做表情时,便像冷肃的泥佛般不近人情,姜念兰胆子本就小,生怕被责怪,飞快道:“父皇不同意的话,我就回去了。”
昭成帝懊悔地动了动唇。看出了她的恐惧,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挽回。
他并不知道如何当一个好父亲。
从前的林燕想要什么,从来都是在他面前直言,就算他不允,林燕也会想一千种法子达成目的,他虽不喜她那副刁蛮的性子,但看在她是他与惠娘女儿的份上,一直都是纵着她去。
而他真正的女儿却是迥然不同的性格,会被他冰冷的表情吓到,只要他露出不允的苗头,就会生出畏惧退缩的念头。
他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他的女儿也该享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她该大大方方地索取,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畏手畏脚。
两人之间像隔着无形的屏障,昭成帝先败下阵来,眸光浸润着怜意,眉目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你现在能过来吗?”
姜念兰在原地踌躇,昭成帝便放弃了念头,虽失望,却也心知她的无奈。却听见姜念兰说:“父皇,我来找您,不单是为了这件事。”
昭成帝愣怔。
姜念兰捏住衣角,似乎难为情,又不得不说,“我回宫这么久,都没来见过您,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找不到理由。我只是……想借着请您恩准我去行宫的由头,想来见见您。”
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姜念兰脸颊绯红,难为情地低下头去。
昭成帝愣神片刻,回过神来后,巨大的喜悦挟裹而来,他从不知为人父,竟会因女儿的一番话就欣喜若狂。他的女儿这般懂事乖巧,他却错过了她那么多年。
一时百感交集,激动得不能自已。良久,掐着腿根,控制情绪,颤声道:“父皇一直都很想你。”
认为这话太过肉麻,却又无法收回,素来威严的帝王咳了声,拉开话题,“大梵女的请旨三日前便到了,依照日程,她现在已经离开了行宫。”
姜念兰失望地垂下头,昭成帝于心不忍,主动道:“若你实在想念她,待她得闲时,朕便召她入宫。”
姜念兰喜道:“谢谢父皇。”
昭成帝愧对她很多,不过一件小事,女儿就能这般开心,他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抽疼,他还有很多话想问她,却不知从何说起,刚在脑海想好话术,徐文德踉踉跄跄地自阶下而来。
“陛下,按察使巡查归京,人马已到了皇城外。”
昭成帝皱眉,“折子上分明说的是三日后,怎这般匆匆就赶回来了?”
执政多年的敏锐,让他察觉此事定有蹊跷,却许久没挪动脚步,女儿第一次来找他,他不舍得就这么离开。
姜念兰看出他的犹豫,坚定道:“父皇捎我一起去吧。”
“永乐你……”
她笑了笑,“我在远处陪着父皇便好。”
皇城门肃穆威严,一直由羽林军和锦衣卫交替执守,远扬的风沙惊起地动,皑皑白雪上留下一串串沉重的脚印。
按察使兼左都御史杜鸿坐在马车内,一路颠簸流离,身为言官却似武将般面如炭土,被旧友王治延嘲讽,“学什么文人风雪,干脆弃笔从戎,以免旁人见了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当作饭后笑话 。”
杜鸿被他气得脖子一梗,“闭嘴!”
即入城内,王治延提前下了马,总算说了句好话:“若遇故人,记住你顶上的乌纱帽,别在皇上和百官面前丢面。”
杜鸿没听懂他这番没头没尾的话,便以为他在故弄玄虚,如风华少年般轻哼了声,撂下车帘。
昭成帝登高望远,负手而立,身边站着太子楚南瑾。姜念兰却将自己藏在角落,不敢往那边看。
自从做了那荒诞的梦后,她是愈发害怕遇见哥哥,总是害怕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会将他错认为梦里的登徒子。
她垂眼拨弄氅衣时,楚南瑾侧眼望了过来,嘴角扯开一抹无甚温度的笑容。
不过多时,一行人马踩着绵绵雪意而来。
只是去了趟巡查,一众御史却是垂头丧气,精神不振,好似方才从千难万险中逃避出来。
瞧见城门上负手而立的帝王和太子,刷刷跪拜,山呼万岁。
乌泱泱的人群开始进城,两侧是被官兵持戟拦截的百姓,昭成帝和杜鸿共乘一舆,听他讲述徐州府发生的事。
“这一路是止不尽的暗杀和明剑,皆起于臣手上的贪墨案,臣查出,这些官吏竟勾结外邦。曾有密信递到臣手上,让臣销毁证据,臣忠君悯民,又怎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这便是臣一行屡遭刺杀的缘由。”顿了顿,杜鸿道,“多亏旧友王治延的一路护送,臣才有命走到京城。”
“爱卿不是与他素来不和?”
“患难之下见真情。臣此次,也有求于陛下……”
杜鸿从车舆下来后,脸色红润了许多,一直缠绕眉间的忧愁散去稍许,正要去拜见太子殿下,人群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杜鸿睁大双眼,以为是花了眼,心脏倏然剧烈跳动。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竟在百官百民面前,不管不顾地冲着一处奔去。
姜念兰独自一人乘坐车舆,好奇地撩帘张望,被涌动的人潮吓到,正要撂下帘子,不敢置信地望向一处。
那是……何娘子?
父皇不是说,何娘子已经离开了?
姜念兰蒙起幕帷,跳下马车,想与何娘子告个别,一晃眼,却不见了何娘子的身影。
她无助而茫然地在人群中逡巡,一辆经过的马车掀起车帘,将她拉了进去。
第51章
姜念兰刚坐稳身子, 便对上楚南瑾盈着温润光泽的眸子。
她不由想起那夜绮梦中,这双眸子却极度反差地夹杂着欲色,对她做出那般令人羞臊的事, 脸颊不由得发烫,片刻也待不下去,正要借口下车, 忽然瞧见楚南瑾身边还坐着另一人。
目光不知所措地望向楚南瑾。
“这是内阁首辅林大人。”
林尚生了张旁人一看便是清官廉官的面容, 却也天生地瞧起来不近人情, 姜念兰怯怯瞥了眼, 想起她曾在登闻鼓前见过这人。
林尚拱手作揖道:“竖子先前辱没公主,臣将他打得皮开肉绽,禁足府中,现在还卧床养伤。待新岁宴上, 他能下榻时,臣再带着他亲自给公主赔礼道歉。”
马车宽敞,林尚所坐之地隔了她三尺多宽, 又隔了帷幕,姜念兰没那般惧怕。想起当初懵懂时,她以为那名孕妇只是睡着了,现在回想, 分明是没了气息。
姜念兰直起腰板, 怯怯的语气中夹杂了几分薄怒, “他可是真欺辱了良家女子,还不负责任, 所以那女子才会一头撞死?”
她从未疾言厉色过, 一番重话下来,又对上林尚浓眉坚毅的黑面, 倒先把自己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地往楚南瑾那边靠去。衣袂相交下,楚南瑾扣上她的五指,摩挲手背。
姜念兰知道哥哥是在安抚她,只是林大人就在对面,他们却在眼皮底下十指相扣,她的心砰砰跳得很快,生怕被林大人发现。
林尚斩钉截铁道:“此事绝无可能,逸王无圣上旨意不可随意出京,又怎会与一个外乡妇人有所牵扯?此诬告太过荒谬,大理寺正在彻查此案,怜悯那位妇人血洒登闻鼓,我不会与她计较诬告之罪,让大理寺秉持公道。”
姜念兰被他的气势唬住,总觉得眼前人是在叱骂她一般,求助的目光投向楚南瑾。
“林大人有心,只是念兰懵懂,听不懂林大人的言辞。”楚南瑾语气随和道,“私下寒暄,林大人莫将朝堂对峙的威严之气带过来,念兰胆小。”
林尚瞧见姜念兰害怕地往太子那边缩,歉然道:“ 是臣一时厉色。”从怀中掏出一物,尽力端出慈祥的表情,“本是给幺女打造的首饰,便做公主的赔罪礼吧。”
姜念兰不敢接,见林尚一直举着手,颇为尴尬,方才快速将首饰接了过来。
看着锻造精巧玲珑的首饰,姜念兰微微一怔,脑海里似乎有旖旎的画面滑过,她捧着微热的脸颊,不知自己最近是怎么了。
“若娘——若娘——”
窗外传来阵阵呼喊,将林尚和楚南瑾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林尚皱眉道:“这声音很是耳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