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甄娴玉的脸色,神情有些莫测,“你们照看好她,我想办法。”
几个丫鬟点点头,过了好久,傅淮安才回来,身后跟着一个一脸惊慌,面色有些发白的老郎中。
他狼狈极了,甚至穿的还是中衣。
抱着自己的医药箱子,腿都在发软。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还能半夜被人从家里拎出来。
不过看到甄娴玉那烧得不省人事的样子,医者仁心,他还是上前去把了脉,然后开了汤药。
……
甄娴玉迷迷糊糊感觉自己的嘴里被灌了一大口腥苦的液体,她当即苦着脸吐了出来。
只是她才刚吐了一点就被人捏住了脸,有一个低沉的嗓音不容拒绝地命令道:“不许吐,咽下去!”
甄娴玉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看见了傅淮安那张俊美的脸,她烧的脑子稀里糊涂,见他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她的脸,似乎还要给她灌什么的架势,顿时吸了一口气。
“哥,商量一下,你就算是想毒死我,能不能换一种不苦的药?这个太恶心了。”
几个丫鬟试过一遍都喂不进去,只能他亲自上手的傅淮安:“……”
他不想和甄娴玉一个烧迷糊的人废话,捏着她的脸就想强迫她把剩下的药都喝了,但目光落在她红扑扑的的脸上,动作就轻了一些。
“夫人你发烧了,这是郎中给你开的药,喝了就好了,不然会被烧成傻子。”
甄娴玉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力气,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闻言湿漉漉的眸子抬起望向他,“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傅淮安:“……”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还是烧的不厉害。
傅淮安:“把药喝了。”
甄娴玉摇头,慢吞吞道:“你想我死,我知道,但我不要被毒死。刚刚已经和你说了,你换个不那么痛苦的方式,我就配合你。”
傅淮安嗤笑一声,“哦,我要弄死你,你还配合我?”
甄娴玉无力地向后一仰,“反正我也反抗不了。”
傅淮安看她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几乎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情绪,手里的药本来就已经是晾过的,再不喝就要冷了。
于是他也不和她纠缠,干脆顺着她的话道:“既然你自己也说不能反抗,那我想要你怎么死,你说的不算。”
甄娴玉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反应慢半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反抗是没有用的。”
傅淮安把药碗递到她的唇边,“那就乖一点,自己喝了吧。”
甄娴玉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怼到她眼皮底下的药碗,抿了抿唇。
她脑子嗡嗡的,发晕,还没力气。
想要思考,脑袋就痛得厉害。
她觉得自己好像断了片,完全不知道怎么就快进到傅淮安要杀她这一步骤了。
她原本觉得死亡其实挺无所谓的。
毕竟在末世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混一天算一天。
但jsg是再次死到临头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她其实求生欲还挺强烈的。
她去接那个碗,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傅淮安。
傅淮安注意到她眼底的情绪,突然有些失神。
然后就忽然感觉自己的腰上一痛,一股麻酥的感觉袭来,他忽然就失去了力气。
甄娴玉将防狼电击棒快速地收回空间里,然后一把将他推倒。
无比强势地按着他,把手里那碗该是她喝的药,一滴没落的全都灌入他的口中。
“我这个人天生学不会乖,而且也没活够,所以这种好东西还是你自己享用吧,乖,喝干净!”
傅淮安:“……”
烧成傻子算了。
……
甄娴玉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但她其实足足烧了三天。
她醒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会,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错乱。
明明她睡觉前去了温泉庄子,结果一觉醒过来,睁眼竟然看见的是国公府住处的摆设,实在是有些吓人。
她动了一下,身上压了三床被子,不但浑身酸痛,还隐隐闻到了一股汗味。
甄娴玉:“……”
就在她怀疑人生的时候,忽然房间里响起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醒了?”
甄娴玉抬头看过去,就发现傅淮安就坐在离床不远的圆桌处。
他今日穿着一件月牙白的广袖常服,一头乌发半披在肩头,手里拿着一本书,难得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但甄娴玉感觉很奇怪。
那种自己以为睡了一宿,实际上睡了一年的恍惚感,让她感觉大脑有点迟钝。
模模糊糊只有一个不太清晰的画面,就是傅淮安捏着她的脸,强行灌下她极苦的汤药。
以她看了那么多年小说的经验,她很难不多想。
所以傅淮安是终于对她下手了吗?
但她怎么还活着?
傅淮安注意到她的眼神,忽然想到她昏迷前的所作所为,突然脸就黑了下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夫人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甄娴玉:“我觉得哪里都不舒服。”
傅淮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那我这便让人带着牌子去给你请太医来。”
甄娴玉惊疑地看向他。
他有这么好心?
不过甄娴玉只紧张了半分钟就觉得无所谓了,毕竟他既然让她醒过来了,就是不想她死。
那她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傅淮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夫人有什么想说的话,直接说便是了,不必这么犹豫。”
甄娴玉摇头,“我没什么想问的。”
傅淮安幽幽道:“夫人没什么想问的话,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夫人喂我喝下那一碗药的时候,可是真心想着要毒死我?”
甄娴玉:“……?”
她愕然地看向傅淮安,“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喂你喝药了,你不要颠倒黑白污蔑我!我没做过的事,我不认!”
傅淮安都气笑了。
到底是谁颠倒黑白?
他懒得理她,甩袖出去,换了丫鬟进来。
几个大丫鬟看到她想过来特别高兴。
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甄娴玉这才知道,那天下雪之后,她竟然发烧烧了三天。
傅淮安不仅大半夜的为了他找来了郎中,第二天见她不见好,还特意进宫,请太子殿下派太医来给她诊治。
她当时的情况非常的危险,若是再不退烧,可能就要被烧傻了。
而且一开始她不肯喝药,后来是喂不下去。
多亏了傅淮安她才捡回一条命。
甄娴玉拍了拍额头,几个丫鬟说的这些,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从她们的话里也能听出当初的凶险。
她没想到自己就只是看了一场雪,差点把自己看没了。
可惜她早不知道,不然无论是一包安瑞克,还是一粒布洛芬,她根本不会吃那么多苦头,还在鬼门关走一遭。
不过她也从丫鬟们的口中得知了,自己在迷迷糊糊的时候,竟然真的强硬地灌了傅淮安一碗药。
甄娴玉:咸鱼震惊.jpg
她居然错怪傅淮安了。
紫画不去说书去真的是屈才了,她把那个画面讲的栩栩如生,直听的甄娴玉控制不住脚趾抠地。
紫画:“少夫人,只见您轻飘飘地伸出手,摸了世子的腰一把!世子就忽然浑身一颤,然后就身娇体软地被您给推倒了!”
紫画:“然后您就一把捏住了世子的下巴,狞笑了一声,说道:‘乖,喝干净!’”
紫画:“然后世子就眼泪汪汪地被您给灌了一嘴。”
甄娴玉:“……”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救命!
紫画:“不过,少夫人,我们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世子被您摸了一把就不能动了?”
甄娴玉双眼失神,有种哀莫大于心死之感,“大概……你们世子,比较敏感怕摸?”
刚说完她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傅淮安。
甄娴玉:“……”
她已经死了,有事请烧纸。
好在傅淮安并没有说什么,甚至他都没有进门,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甄娴玉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顾丫鬟们的劝阻,她强硬地洗了一个澡。
换了干净地衣服,等到周围闻不到那股隐隐的汗味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退烧的过程中她出了多少的汗。
整个人好像都馊了。
洗完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轻了十斤。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床上多了一张纸。
她看了一眼,不太认识繁体字。
猜到可能是傅淮安落下的,于是让人给他送回去。
傅淮安觉得她应该已经记下了,过段时间,见她一直没什么反应,便故意试探她,“你随我来京城的时日也不短了,要不要给岳父去封信报个平安?”
之前那男人拼着重伤也要来找她,肯定是有事情要交给她来做。
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那人打算在太子府偷的那份名单。
他故意做了一份假的落在她的面前。
因为他有些急着想借她的手传出去,才等不及刻意制造这个机会,让她与府外通信。
见她诧异地看过来,傅淮安冲她微微一笑,“怎么这般看我?”
甄娴玉知道他是在试探她,她用指尖刮了刮捏在手心的杯子,“多谢夫君关心,不过不必了。”
傅淮安专注地看着她,“为何?我还以为,离家久了,你会想家。”
“因为……”甄娴玉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继续道:“我不识字啊!”
她在那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笑容里没有一点不自然,“我在乡下长大的,没有机会读书,夫君你是不是忘啦?”
傅淮安:“……”
他想过无数个可能,却唯独没料到她居然会用这个理由打发他。
失策了。
但她一个细作,拿到东西不赶紧交给她主子,这合理吗?
傅淮安朝她看过去,只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头顶还有一缕发丝翘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傅淮安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不过就在要触碰到她的发丝的时候,他忽然回过神,猛地攥拳收了回去。
……
甄娴玉发烧这段时间,整个朝堂都因为八皇子遇刺一事而震动了。
前些日子八皇子得了风寒之后,因为需要静养,便主动提出去庄子上。
因为那边有温泉,对他的情况更好些。
但谁都没想到竟然会有刺客那么嚣张,视皇权于无物,公然挑衅朝廷。
那日若不是八皇子的暗卫拼死地护他,怕是人都要炸成灰了。
但哪怕如此,他还是被炸了个外酥里嫩。
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部出诊,才勉强将他的一条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但他人却因为伤得太重,能不能醒,全看天意。
一直虔诚修道的明诚帝大怒,要求太子即刻彻查此事,一定要将那个刺客抓出来,不然便是他的失职。
八皇子不仅是皇子,还是继后所出,是除太子之外唯二的嫡子。
他的身份尊贵无比,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太子出了差错,在身份上最有名正言顺能荣登大宝的便是他了。
而且他也是明诚帝最宠爱的儿子。
如今八皇子生死不知,这简直就是公然踩着皇帝的脸面挑衅。
八皇子一向为人和善,温和守礼,兄友弟恭,孝顺懂事,从不与人为难,也不肆意妄为。
明诚帝实在是想不到能有什么人这么恨他,致他于死地。
他唯一怀疑的,只有太子。
毕竟这些年,太子的年纪逐渐大了,手心的势力也一天比一天更强。
但因为他还没死,太子就只能是太子。
他这个做父皇的对小八宠爱有加,太子觉得受到了威胁,所以对弟弟动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明诚帝本就因为自己逐渐衰老,而名声极佳的太子却正处于壮年而忌惮。
他将这事交给太子来处理,寻伤了八皇子的凶手jsg只是其一,想要借此敲打叱责太子一番才是重点。
太子自然知道此事,与属臣说起的时候眉心都是皱着的。
听着其他人争吵的内容,傅淮安的思绪忍不住有些飘忽。
猜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一个想到甄娴玉身上的。
哪怕八皇子出事的时候,甄娴玉就住在旁边的庄子上。
大概是听了那个洗脑包,觉得甄娴玉体弱残疾,所以这么多天过去,连问都没人问一下。
傅淮安试探了一下同僚,结果就被打断了,“哎,知道你心疼你夫人,放心吧,没有人为难她的!你夫人怎么可能是刺客?你放一百个心,我们都不会误会找她麻烦。”
傅淮安:“……”
可是我夫人真就是刺客。
你们这些被假象蒙蔽了双眼的凡人。
不过傅淮安虽然这么想,但他并没有打算说出真相。
因为甄娴玉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个棋子,一旦暴露,就会被抛弃。
想要从他们这种专门培训出来的人口中挖出东西,基本都是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