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意觉得不可思议,反问李德江,后者脸色难看起来,这毓庆宫难道有什么人不想让平妃好?李德江脑海中闪过几个人的影子,一时不敢决断,只把这件事情记下来等会子禀告给太子。
德意和张成旺没料到毓庆宫竟然水也这么深,这平妃娘娘和太子明面上是一体的,谁会这么不开眼的要瞒着这个消息呢?
胤礽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低头看着平妃,她微微的喘着气,睡的不是很踏实,胤礽有些心疼,人都病成这样了竟然没有人过来告诉他!简直是大胆包天!
他拿起盆里的帕子,这是德意出去之前换的,水还是温的,里面有点淡淡的酒香,他轻轻的给平妃擦了擦额头。
平妃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唤醒了,她睡眼朦胧的朝胤礽看过去,胤礽立刻屏住呼吸,自从上次他带着石氏过来拜见了平妃,两人这么久第一次见,他怕平妃不愿意见自己。
但平妃却以为是在梦中,她对着胤礽皱了皱眉头,声音轻轻地道:“你怎么又来我的梦里了……”
胤礽心口一窒,他更不敢呼吸了,就这样静静看着平妃,平妃也看了胤礽一会,才幽幽的开口道:“真是阴魂不散,总是不肯放过我。”
她眼神仿佛是透过胤礽看着其他人,平妃看了一会又道:“算了,本宫也活够了,太累了。嗨,在梦里跟你说什么本宫,梦里也不用守着规矩。”
她笑了笑,可能是生病让她放松了警惕,也或许是心里压抑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她竟然在“梦中”和胤礽说起来心里话。
“你们都管着我,觉得我是你们的玩意儿,是奴才,但不管是什么,总之不是人就是了。我阿玛额娘也不把我当人看,把我几两银子卖给你家,后来听说是索府,就讹上了你外祖父家,我知道若不是我长成这样,他们早就不要我了。谁都嫌弃我是个累赘,但,我怎么就是累赘了呢?我也是有血有肉的,如果不是他们,我难道自己养活不了自己吗?”
平妃说这些并没有哭,只是淡淡的说出来,仿佛是说别人的事情。胤礽听的心中刺痛,他想把平妃抱进怀里,但他知道不能这样做,他应该符合一个倾听者的身份,坐在那里继续倾听。
平妃眼神有些迷离,她困的很,太医的药也有安神的作用,加上她病弱,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就又要睡着,她最终道:“我不是加害者是受害者,但最终我也会成为加害者吧。这就是深宫,希望下辈子我能做自己的主,哪怕是讨饭,也不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强千万倍。”
她说完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胤礽才敢把毛巾收了,他长久的看着平妃,心中道,若是有下辈子,他就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他爱她这么久,这么深,若是有下辈子,他定然是费尽心思的把她留在身边,她想要的生活,她爱做的事情,都让她梦想成真。
胤礽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他身上穿的是太子的明黄服制,头上戴的金冠和衣服是一套的,看着威严肃穆,高高在上。
这些都是权力的象征,但胤礽一步步的往外走去,他心中越发的悲哀,权利竟然不能让他达成心愿,权利有何用?
第177章 侧妃被赐死
前面战事吃紧,康熙帝在前线督战,和噶尔丹打了一仗。双方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这边,毓庆宫传出一个秘闻来,说是侧妃和一个侍卫私通,被太子发现,当场让人打死了,她生的孩子也被寄养到石氏的名下,伺候侧妃的宫人也一律打死了事,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为了顾及太子颜面宫中是压住了这件事情不让说出去。
奴才们面上不说,私下也多议论。说这侧妃是想给太子妃使绊子,储秀宫平妃娘娘病重让人去毓庆宫禀告,结果侧妃拦着不让奴才进去说,两边敷衍,想借此让太子对太子妃失望,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当然这偷情的事情肯定是真的,毕竟也没有那个男人会安排什么人和自己的女人暗度陈仓来陷害一个女人。
平妃的病情时好时坏的,虽然热是退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反复。
胤礽先后又让几个太医都过去看了,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胤礽气的杀了几个太医,一时间人人自危。
皇太后得知此事后就让人把胤礽从乾清宫叫过来,想交代几句。
胤礽刚从前面下了朝,就赶着过来慈宁宫里,见着皇太后先磕了头:“孙儿给皇玛嬷请安,皇玛嬷万福金安。”
皇太后哼了一声道:“起来吧。”
胤礽乖乖起来,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顺从非常。
皇太后看到这样的胤礽就更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胤礽道:“怎么,你还委屈吗?哀家可是听说了你近日的所作所为,若是有人写了折子往你皇阿玛那边送去,看你皇阿玛怎么说!”
胤礽低头道:“皇玛嬷教训的是。”
他嘴上这样说但是脸上并无认错的样子。
皇太后也不好把话说的太严厉,温宪从外面进来赶紧打圆场道:“太子哥哥好容易来一趟,皇玛嬷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了。您身子才刚好些,不能气着了。”
她说着拿胳膊撞了撞胤礽,示意他认错。
胤礽听了才跪下道:“都是孙儿的错。只是孙儿被侧妃的事情气着了,觉得丢人,又听储秀宫的人说姨母一直不见好,因此才又气又急,失了分寸。孙儿以后定然不敢了,皇玛嬷不要生气,没的气坏了身子,到时候皇阿玛可真要拿大棍子抽孙儿了。”
皇太后见胤礽解释,心中略微放心了些,摆了摆手,温宪赶紧上去把胤礽扶起来。
皇太后看着胤礽坐下了才说道:“你那个侧妃确实该死!这种秽乱宫闱的事情也敢做!行了!不提她也罢,不过是个死了的,但你是太子,你的一言一行都是关乎朝廷社稷的,你皇阿玛放心把朝廷交给你,他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就要保障后面的稳定,不能让人心浮动。”
胤礽沉声道:“皇玛嬷说的孙儿明白。”
皇太后叹了口气:“建业容易,守业难!你总是要沉淀下来,那些个参你的人才好闭上嘴,挑拣不出什么错处,若是你一直如此,让你皇阿玛失望,你的太子之位要如何维持?”
胤礽沉默了,皇太后见差不多了,也不再说什么,就让胤礽下去。
温宪送胤礽出去,到了外面,胤礽对着温宪道:“小五,谢谢你还去看她,孤很高兴她能有你这样一个伴。”
温宪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来:主人,胤礽亲密值+1。
“虽然我们辈分不同,但小五把平妃娘娘当做最好的朋友的。所以你不需要谢我,这都是我自己愿意做的。”
胤礽深深看了温宪一眼,边走边道:“孤要给你一个愿望,若是你想好了,可以随时告诉孤。”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如同帝王一般,温宪握了握手,她觉得太子一定是爱着平妃娘娘的,不然不能如此模样。
等胤礽走了以后,温宪进去陪着皇太后,皇太后摸着头,显然是气的不轻。
温宪过去给皇太后按头,轻声道:“太子哥哥有分寸的,皇玛嬷您就是太心急了,太子哥哥毕竟还年轻,再说皇阿玛春秋鼎盛,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历练,您就安心吧。”
皇太后闭着眼睛道:“希望如此。”
平妃的病最终到了吃不进去药的地步,毓庆宫里人人自危,自从侧妃和伺候她的奴才们都被赐死后,毓庆宫落针可闻,几乎没人敢随意走动惹怒太子。
石氏坐在屋里听宫女回话道:“主子,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平妃娘娘的闺名叫攸宁,奴婢也打听了那个太子的面首,叫宁远。”
石氏把这两个名字在心里念了几遍,又看到这毓庆宫的阵仗,心中不由得苦笑了几下,语气中带着伤感地道:“侧妃是该死,确实该死。”
她的泪顺着眼角落下,宫女一阵手忙脚乱的过去安慰石氏道:“主子,您怎么还哭了,这,平妃的闺名难道是有什么玄机?奴婢脑子笨,想不出来,您若是心中有什么,一定要告诉奴婢,现在您还怀着身孕,是不能有一点闪失,您就是不为着您自己,也要考虑一下母家。”
宫女说的很对,现在的石氏确实要考虑到石家,她家已经算是落败了,若是自己再不争气,石家还有什么出头之日,估计到阿玛这里就是鼎盛了。
石氏擦了擦脸吩咐宫女道:“你去回禀太子,就说本宫想去给平妃娘娘请安。”
“可是,可是那个平妃现在生着病,主子还怀着身孕,万一过了病气给您可怎么好?”
“本宫心中自有分寸。”
石氏主意已定,宫女不敢耽搁,立刻去给李德江回了,这平日石氏安安静静的并未要求过什么突然要给平妃娘娘请安,李德江也不敢私自应了,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敲门回话。
“也好,孤去储秀宫多有不便,你让奴才们好好伺候着过去吧。”
胤礽头也未从折子里抬起来,李德江应了一声,赶出去准备了一下。
自从上次皇太后把胤礽叫过去训斥了一番后他是对平妃避嫌了一些,他心中烦闷,想着平妃的病情,胸中就有把火一直燃烧着。
第178章 不过是可怜人
石氏到了储秀宫,毓庆宫的宫人在外面禀告,储秀宫的田嬷嬷等人立刻接了出来。众人给石氏请了安,石氏叫了起,扶着宫女的手往里面走去。
平妃这几日烧的浑浑噩噩的,常常现实和梦都分不清楚。石氏进来后她身上因为长时间的在毓庆宫,多少沾染了熏香的味道,她走到床边低声给平妃请安:“臣妾石氏拜见平妃娘娘,平妃娘娘万福金安。”
她行的是宫中的大礼,平妃看清楚了来人,对着德意看了一眼。德意赶紧上前扶起平妃,用靠背给她扶起来做好。
平妃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润,她唇上都是干皮,看了石氏几眼,笑着道:“难为你怀着身孕还跑来一趟。”
石氏也笑着道:“臣妾早就该过来的,但是太子说臣妾胎气未稳,不好过来,因此到现在臣妾才过来,还望姨母原谅臣妾的不周。”
她叫平妃姨母而不再是平妃娘娘,平妃多少知道石氏是有话对自己说,就对着德意吩咐道:“德意,你下去给太子妃端过来一些茶水。”
德意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毕竟石氏也算是“自己人”,因此听了平妃的话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石氏立刻起身扶着肚子跪了下来,给平妃吓了一跳。
“太子妃这是何意?”平妃撑着要起来扶石氏起来,但被石氏抓住手,一时难以起身。
石氏满脸的悲切之意,她脸上带着一丝绝望,抓着平妃的手道:“姨母,您救救我吧,我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平妃着实被石氏的话吓到了,她大病未愈,此刻出了一身的冷汗,见石氏不起来,也没有力气继续和她撕扯,只能依回靠背上,然后才喘着气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石氏泪眼朦胧的看着平妃,哭道:“姨母,太子喜欢你,你知道吗?”
平妃心中惊了一下,但面上却不显,她不满的看了一眼石氏道:“太子妃,之前看你是个稳重的,怎么这种有违人伦的话你也讲的出口?”
石氏一只手摸着肚子苦笑道:“姨母不信臣妾的话?也对,臣妾之前也是不信的,但太子他只宠幸过臣妾一次,那夜他喝多了,也喝醉了,抱着臣妾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的却是宁儿,臣妾不是多想,但从太子对您的态度来看,臣妾又不能不多想。臣妾是女人,虽然不能左右夫君的心,但是他爱谁还是看的清的。”
平妃知道胤礽偏执惯了,他对自己的态度不可能因为娶了太子妃就收敛,或者说想收敛,但需要时间。
太子妃心细如发,能看出来也不奇怪,她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哑着嗓子问道:“那太子妃的意思是?”
石氏握住平妃的手道:“姨母,太子殿下是索家和石家的希望,他不能有事,他可以不爱臣妾,也可以不爱臣妾的孩子,但是他不能爱您,也不能和您有任何牵扯,臣妾尚且能看出他的心思,若是其他人在这件事上做文章,那他就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了!”
石氏说的情真意切,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平妃看着石氏就如同看到了自己一样,一味的委曲求全,一味的忍让。但石氏还能为了自己和孩子站出来和自己说,而她呢?她的一生就是任人摆布。
平妃苦笑了一声道:“那太子妃觉得本宫应该如何做?”
平妃心中对胤礽积怨已深,曾经的那点爱意早就化为乌有了,看吧,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挡了胤礽的路的,他犯的错,却让自己跟着承担,也许还会落一个勾引的罪过吧。
石氏停止了哭泣,她用力的握着平妃的手道:“姨母,臣妾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太子殿下回心转意,侧妃只是隐瞒了你生病的消息,就被太子迁怒,有没有秽乱宫闱臣妾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有儿子傍身,没有必要和一个侍卫私通。
是太子,是他觉得侧妃碍眼,因此才找理由杀了她,侧妃临死的时候哭的绝望极了,臣妾不想等到她那个时候才后悔。姨母,求您救救太子,救救臣妾和索家,石家吧。这几百号人的性命全都捏在您手里了。”
说完石氏就把头磕到地上,长跪不起。
平妃无力的看着石氏的背,她想笑,这石氏倒是狠心,这是要逼死她吧?她一个太子妃怎么敢如此行事?怕是索府也参与了,这件事噶布喇和索额图都是允许了的。
平妃忍不住羡慕起温宪,还是她幸福,她有个护着自己的皇太后,还有个以后可以仪仗的四阿哥,比起她来自己就显得凄凉多了,自己亲阿玛额娘估计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清楚吧?还以为她是噶布喇纳进府里的小妾,还等着享福呢,时不时就要去索府打个秋风。
平妃头烧的晕晕乎乎,她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本宫也活够了,许是天意,你放心,本宫并不想和太子有任何牵扯,都是他一厢情愿的。但说出去谁能信是不是?这就是身为女人的悲哀,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只要浪子回头就金不换,谁在乎女人死活?”
石氏趴在地上的身影颤了颤,她知道自己已经达到目的,已经成为逼死平妃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她别无选择,她怀着胤礽的孩子,石家,索家的人都指望自己能和胤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把她当做最锋利的刀刃用,石氏也觉得悲哀,但人若是想活下去,就得忍受这悲哀,继续下去。
她会为了石家和肚子里的孩子活着,那平妃就必须死。
这样胤礽才没有弱点,才能接受他的命运安排,成为一个无情无爱的帝王。
平妃不再管石氏了,她躺了下来,带着满身的疲惫。石氏什么时候出去的她都没有注意,她想要找人最后说点什么,好给她的人生留下点痕迹。
等德意进来后她看着德意吩咐道:“你去慈宁宫,把小五叫过来,本宫有话交代她。”
平妃病了这些日子,从来都是浑浑噩噩,这么清晰的交代事情还是第一次,她觉得平妃肯定是想胤禨了,也不敢耽搁,交代了田嬷嬷几句,自己亲自去慈宁宫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