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何歆瑶还是头次见自家小舅舅这么失态，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
鉴于他之前干的那些事儿，她撇了撇嘴，先泼他一盆冷水，“目前只是怀疑，还没有很确定。”
卫迟良笑容一滞，“怀疑？”
“嗯。”何歆瑶停顿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丝疑惑，“我不知道为什么华琼姐说是她的侄女？但是从时间和那女孩的长相来看……我感觉有七成的概率是。”
“一定是的。”
听她这一说，卫迟良愈发肯定，“她家里管的挺严的，一定是她父母怕影响她名声所以把这孩子放在她哥哥嫂嫂名下，虽然叫她姑姑，但其实就是她和我的那个孩子……”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何歆瑶不得不提醒他，“还是先做个DNA鉴定吧。”
别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尽管她觉得这个孩子确实长得很像小舅舅，尤其那一双桃花眼，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对对对，DNA鉴定……”
卫迟良被她提醒，理智回归了几分，“你知道那孩子在哪个医院吗？”
“好像是市医院吧。”何歆瑶想了想，“华琼姐说她最近肺炎住院，今天还高烧呢。”
闻言，卫迟良瞬间急了，“我现在就赶去医院。”
老家伙，说风就是雨。
一把年纪了，一点都不像他好兄弟那么沉稳。
啊呸呸呸，怎么又想到他了？
“你啊你……”何歆瑶拍了拍通红的脸，“你别吓到她们了。”
“放心，你小舅做事有分寸。”卫迟良一刻都等不住，飞快套上外套，拿起车钥匙就往门口走去。
信你个鬼，有分寸就不会年纪一把还要上演认亲这种狗血剧情。
“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回头打草惊蛇到时候她连我这个间谍都不信了。”
说实话，这么快就把华琼姐的信息卖给她小舅，多少有些心虚。
“我知道，好瑶瑶，谢谢你，舅舅回头请你吃饭。”
“吃饭就免了，你以后对华琼姐她们好点，再犯浑别怪我大义灭亲。”
“放心，你就等着舅舅的好消息吧。”有了女儿这张王牌，卫迟良说话都有底气了。
看着结束通话的页面，何歆瑶摇了摇头，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屋里再次回复安静。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衬得冬夜越发萧瑟。
何歆瑶打开微信，陆临珹不知道在忙什么，别说电话，连条信息都没有。
算算时间，早就到北城了吧。
哼，臭男人，吃干抹净就把人扔一边了？
不是你自己说不在乎的吗？现在又当什么怨妇？
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反驳。
那起码……到那边也该报个平安吧？
协议夫妻而已，平不平安关你什么事儿？
两个声音在脑海里吵得不可开交，何歆瑶有些头疼地捂住了脑门。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起。
何歆瑶只当是卫迟良，看也没看接了起来。
“喂？”
熟悉的清脆女声自电话那头传来，陆临珹没想她这么快就接了，清了清嗓子，“瑶瑶？”
何歆瑶一愣，脸瞬间就红了。
“陆，陆临珹？”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惊讶，陆临珹轻抬了下镜框，“嗯，不然呢？”
雨夜萧条，衬得耳畔醇厚的男声越发低沉，还带了几分缱绻。
何歆瑶讷讷的，“我，我以为是我舅舅。”
陆临珹扯了扯领带，“你舅这会儿忙着奔医院，哪有空理你？”
“你怎么知道？”何歆瑶呆了呆。
“知道什么？”陆临珹解开西装扣子，换了只手拿手机，“知道沈华琼有个侄女其实是她和你舅舅的小孩？”
“呃……你早就知道了？”何歆瑶有点傻，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居然不告诉我？”害她在那心虚半天。
“也得有机会说。”陆临珹嘴角一哂，“某人不是恨不得躲到天涯海角去？”
呃……何歆瑶面上掠过一丝尴尬。
好吧，她承认她今天是有点怂。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临珹脱下西装，“之前怀疑过，下午拿到结果才确定。”
本来想回来再告诉她，没想她这么快就和沈华琼套上近乎了。
小妮子行动力不错。
挽起袖子，他语气不急不慢，“也就迟良病急乱投医，这种事查一下就知道了。”
这倒是，以舅舅的聪明才智，竟然没想到这点。
何歆瑶想了想，忍不住问，“你觉得舅舅这回……有希望吗？
“难说。”陆临珹泼她冷水，“以你舅舅当年的表现，早就该出局了。”
“呃……”何歆瑶尤抱一丝希望，“就算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也不会原谅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何歆瑶有些疑惑，“真的没希望吗？”
又是一阵寂静，那头男声突然低沉了几分，“如果是你呢？”
“……”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何歆瑶脸瞬间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不是说到我舅的事，干嘛突然扯到我？”
陆临珹抬手捏了捏山根，“瑶瑶。”
“啊，啊？”
突然叫他，声音还那么……她心跳漏了一拍，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真有……就要好不好？”
一贯沉稳笃定的男声前所未有的软和。
如有真有，就要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夜阑风雨，漆黑天空划过一道闪电。
轰隆隆的雷声，重重砸在了心扉里。
何歆瑶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半晌发不出一个字来。
“瑶瑶？”
等不到她回应，那头又低唤了一声。
微微沙哑的嗓音，就像昨晚……
仿佛自带蛊惑，何歆瑶一愣，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低低的笑声自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似乎十分满意这个回应。
他像来不直形于色，加上昨晚这是何歆瑶第二次见他笑得这么开怀。
咬了咬牙，脸红更甚，“你你你笑什么？”
陆临珹压了压嘴角，镜片后的凤眸却轻轻上扬，折出两把小扇子。
“乖。”
何歆瑶：……
咬住下唇，声音有些语无伦次。
“什什么啊，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一次就中呢？
“无论有没有，只要你接受就好。”
那头顿了顿，声音更加愉悦，“早点休息，我一会儿还有个饭局。”
何歆瑶的思绪还有些迷糊，听他这么说，表情更加不自在了。
干干嘛告诉她？
“……哦，那，那你赶紧去吧。”
几乎是慌乱地挂了电话。
陆临珹完全能想象某人红着脸恨不得马上逃开的样子。
看了眼手机屏幕，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驼鸟。”
其实一切原本都是可控的，他也想过循循善诱用时间和精力来捂热小妮子的心，也计划过等她喜欢上他了再来谈进一步发展。
然而好友的事让他颇为感触，他已经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不想像迟良一样，等到错过之后再去挽回……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临珹抬腕看了下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
套上外套走了出去。
—
何歆瑶怎么也没想到，这才住了一个晚上，陆大Boss居然让人把床和床垫给换了？
那么大一张床，放在她那个小房间里着实有些违和。
最重要的，这让母亲怎么看她？
咋地，一米五的床还不够你们折腾？
听着母亲电话那头揶榆的声音，她真是恼得恨不得咬某人几口，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不是。
“不过咱这房子确实小了点，也算不准什么时候会拆迁。等年后我让你舅物色一下，看有没有适合的小三房换一套，以后你们有孩子了，地方也大点。”
听听，连孩子都计划上了。
“妈你别乱说行不行……”何歆瑶尴尬地不行，“什么孩子不孩子，我们才结婚多久？”
“那也说不定，快的人结婚头一个月就怀上了。”
想到她月经才来，卫如瑛虽有些失望，却还是不忘提醒，“你自己也要多留心，备孕什么的一些事项都要注意，特别药不能乱吃。”
何歆瑶都无语了。
“妈，还早着呢，哪里那么急着要孩子了。”
“早什么早，你想玩你也得替临珹想一想，毕竟年纪也……”
大概找不到合适的用词，卫如瑛话锋一转，“反正差不多也该要孩子了。趁我现在还能给你们带，赶紧先生一个，以后身体不行了……”
说着说着忍不住念了起来。
“什么身体不行。”何歆瑶喉头有些发哽，“你长命百岁都没问题。”
“长命百岁那还不成老妖怪了？”卫如瑛摇头失笑，“能活到六十岁着着你结婚生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妈……”
何歆瑶眼眶一红，到底没忍住，“……您别这么说……医生不是都说病灶切除了，没什么问题的……”
“医生？”卫如瑛一愣，“你……”
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讪讪的，“你都知道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快结婚？
这句话何歆瑶放在心里没说出口。
苦笑了一声，她声音有些艰涩，“……是，我都知道了……”
深吸了口气，她语气愈发自责，“妈，以前是我不懂事，对不起，这些年让你操心了……”
卫如瑛倒是没想到她居然都知道了，沉默了会儿才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的。”
她越是云淡风轻，何歆瑶心里越是难受，眼眶一热，连忙仰起头，“等这两天忙完了，我再陪你去医院复查下。”
算起来，复查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不用，我昨天已经去查过了。”
“昨天？什么时候？”
何歆瑶一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还忙里忙外给陆临珹准备生日。
“你这不是工作忙嘛，反正也就那几个检查项目。”卫如瑛不在意地笑了笑，“而且那个主任都很熟了，她说各顶指标都挺好，没什么可担心的。”
“真的？你没骗我？”何歆瑶有些怀疑，她妈连做手术这么大的事儿都能瞒着她。
“哎哟，有什么好骗你的，等你回来我把检查报告给你看看。”
“你现在就发给我，用微信。”何歆瑶等不及确认，“快点啊。”
“这丫头。”卫如瑛无奈摇头，“说风就是雨。”
说归说，最后到底还是把体格检查、CEA、HP检测等检查结果都拍照发给过去。
何歆瑶每一张单子都看得很认真，自己一边比对数据一边去咨询一个在临床科的高中同学，反复确定复查结果设问题后心里一块大石头才放了下来……
—
反正陆先生都说了可以回家，而且母亲也知道陆临珹这周出差，于是何歆瑶索性每晚下班回母亲那里，买些吃的，营养品，或者养胃的食材……
除了偶尔被卫如瑛念叨催生，母女俩晚上一起做饭吃饭，饭后去楼下遛弯或者窝在楼上追剧……生活已经很久没这么温馨了……
有时候何歆瑶甚至也会想，要是能让母亲高兴，就算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也好。
当然，就是不知道陆大BOSS愿不愿意？
对于那天的事，何歆瑶其实一直不肯往深处想。
尤其是陆临珹的想法和动机还有那天他说的话。
经历了张正彦的教训后，她已经不敢再对感情抱太大期望，尤其还是像陆临珹这样优秀的男人。
两人条件天差地别，人家凭什么会看上自己呢？
短暂纠结过后，她将那天的事暂时抛到脑后去。
母亲的病暂时不用担心了，舅舅那边却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自从那天打完电话，卫迟良已经几没消息了。
就连沈华琼也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
何歆瑶听林晓红说好像是梁总直接批的假，都没经过陈总监。
虽然有些担心，却也不敢景响舅舅的追妻大计。
沈华琼不在，她手头的事情自然就分摊到她们三个头上来。
这其中，最不爽的当然是董悦琴了。
这天下午下班时，何歆瑶还坐在电脑前修改报表。
冷不防听见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早上会议室的杯子谁洗的？”
“不是我。”对面林晓红应道。
“那是阿姨洗的了？”小董又问。
眼见她踩着高跟鞋就要出去找阿姨兴师问罪，何歆瑶举了下手，“我洗的。”
“你洗的？”小董脚步一顿，双手环胸转过身来。
“会议室的杯子是你洗的？”
“是，我早上看阿姨……”
不等她解释完，小董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么脏想要给谁喝？”
“平时在家搞卫生就是这样搞的？”将她自上而下扫了一眼，不屑地冷哼，“自己打扮得光鲜高丽，居然连个杯子都洗不干净。”
何歆瑶皱了下眉头，“哪里脏了？”
“哼，你自己去看看。”小董扬了扬下巴，“连水都没擦干就放到消毒柜了，上面都是水渍，你让后面的人怎么喝？“
见她不语，小董斜了斜嘴，表情更加趾高气扬。
最后扔下一句“明早梁总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你自己看着办。”便拎上包包走了。
一直等到高跟鞋声音渐行渐远，对面林晓红才“呸”了一声，“不用管她，她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何歆瑶没说话，她当然也能感觉到小董这几天时不时就找她茬。
林晓红打量着她的神色，只当她心里憋屈，叹了口气道，“你干嘛自己洗杯子，留着阿姨洗不就行了？”
何歆瑶苦笑，“早上的会比较晚，刘阿姨不是急着去接孙子放学嘛，我就没叫她回来。”
“唉。”林晓红叹了口气，“也就你好心。”
可惜办了坏事。
何歆瑶站起身，“我去会议室看下。”
“外面快下雨了，还是早点回去吧，明早再洗。”林晓红劝她。
“小董不是说明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吗？我还是洗完再回吧。”
“什么重要的会？我怎么都没听总监提起？林晓红狐疑地说，“不会是她瞎编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