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那困仙山的事,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和人家吕睿超又扯不上关系。”
族长摇头:“你是不是忘事啊,常家摆满月酒那天,又是炸弹,又是杀手的,最后怎么着,远在京都的酆将军竟然到场了,救了常家一家子,这谁能想到?整个就是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你还看不明白?”
“我看啊,明天也不一定是个好,野二驴和吕钱他们几个愿闹腾就闹腾去吧,得没得着脸,都是他们的运气,反正我家里头的,一个也不许掺和。”他没好气的道。
老夫人复杂的叹了口气,“我这不也是为了孩子的将来着想嘛,你这些年帮了常家这么多,捞着哪些好处了?他家现在又添三孩子,那吃都得吃穷他们家,将来怕是连过日子都为难。”
“你懂个屁,反正听我的,不要掺和,别再叨叨,我自有主意。”族长怒道:“烦死了!”
老夫人见他确实恼了,努了努干瘪的嘴,也没敢再吱声。
吕二爷和吕钱几个在村门口张灯又结彩,但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是,原本风和日丽,大好春光的天气,到了半夜里,忽然狂风大作,紧接着就开始下起雨来。
一夜间,竟倒起春寒来。
第二天,他们冒雨跑到村口一看,好家伙,红纸糊得满地都是,其他物什也被风刮得稀碎。
村里有心信道的老人,悄咪咪的说道:“状元郎衣锦归乡,本是大好的事,这满地血红,怕不是好兆头,恐有灾祸啊。”
吕二爷闻言,几分得意的对吕钱道:“我就说让你别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吧,这要是触了状元郎的霉头,你还想讨个好?怕是门都没有!”
吕钱黑着脸,让人赶紧收拾了,天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张灯结彩这一出,是不现实了。
“哎呀!”吕二爷笑眯眯的盯着昨天让人挂的牌子,道:“还是我的主意好啊,牌子一挂,风吹不倒;鼓乐一吹,雨打不散;这就齐活了!”
吕钱不屑的扫了他一眼,和身边的心腹密语,让他去请文狮班的人来。
很多大户人家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喜欢请文狮班来自家热闹热闹,为图个好彩头,吕钱这次,也是下本钱了。
为了第一时间见到吕睿超,他们就这么在雨中等着。
直到前方有队公家的人出现,但这下雨的天,看不清个子丑寅卯来,村里的人有些犹疑。
吕钱催道:“都愣着干什么,快敲锣打鼓,狮子舞起来啊!这公家来的人,除了状元郎,还能有谁啊,得老远就让人家看见听见了才好!”
于是吕钱的人,就开始了吹吹打打。
吕二爷喊来的人眼见这般情势,天又下着雨,催促他也快开始。
他踌躇的看着远方公家的队伍,“那就开始吧。”
结果,这队公家的人刚走到一半,远方又出现了另一队。
吕钱看傻眼了,问向一旁的二爷道:“这什么情况啊?”
吕二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怨道:“什么情况!这不得问你吗?人都没看清楚,就猴急。”
吕钱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痛快,心一横,道:“管他怎么个事呢,迎就是了。”
文狮班的班头道:“吕员外,如果还得迎到那队人来,得加一倍的钱才行,我们都淋着雨呢。”
“加加加!快让他们别停下!”吕钱不耐的喊道,又得花银子出去,他心烦的很。
前头这队人终于走近了,他们这才看清,这些人竟抬着块医匾,上面写着“学精灵素”。
这队人停在村口,领头的公差看了下挂在村口迎接状元的那块牌,问向当头的吕钱:“常家怎么走?”
众人一闻这官差事要去常家,无不瞪着惊讶的双眼。
只有吕二爷一脸不高兴,怎么彩头还能让常家那贱妇给抢了去,有事也不知道提前和族里知会一声,真晦气!
吕钱恭敬的道:“大人说的常英,可是我们村里的常英?”
官差道:“没错,你是这里管事的吗?快喊个人带我们去常家。”
吕钱看着那块医匾,想说道:“大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据我所知,常英家里,没人是做郎中的啊。”
这官差倒也不嫌烦,解释道:“就是常英家,这块医匾,是酆将军赠予其人之女常乐的,困仙山中多有毒瘴,多亏她开方下药,保将军和子弟们无虞。”
这可真是震住了这些人,没想到常家的还有这本事!
吕钱也是意外,没想到常家那被吕睿超抛弃的小妇人,竟有这般造化!
一旁的吕二爷眼看着后面状元郎那队人越来越近,催促道:“吕钱,官爷让你喊个人带路,你还不照办!”
第32章 透心凉
吕钱不悦的瞧了吕二爷一眼,他很不喜别人教他做事,生硬的道:“这我自然知道,不用旁人多嘴。”
吕二爷瞪了他一眼,对后面的人招呼道:“状元的轿子都要来了,还不敲锣打鼓,等待何时啊?快快快!”
吕钱见状,对一旁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道:“小安,你带官爷们去常家吧,留神着点。”
心腹一眼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好嘞,官爷们随我来。”
谁料领头的官差道:“不急。”
说罢,他转身喊道:“弟兄们,大家走这么久了,都在这歇会吧。”
这些人纷纷应好,顺势就在路中间停下了。
吕钱和吕二爷顿时傻眼,眼看着状元的轿子越来越近,他们心里直发怵,怎么这些官差这样不懂道理,哪有停在路中间的!
吕二爷对吕钱使了眼色,意思是要他上,撵走这些官差。
吕钱扫了他一眼,假装没看见,转身去张罗“文狮班”的人继续舞起来。
他可不傻,这些官差是酆将军派来的人,此番停在路中间,明显来者不善,老东西想把他当枪使唤?没门!
吕二爷眼睛都使疼了,奈何吕钱那厮就是不看过来,他气塞的沉了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对领头的官差道:“官爷,您看我们村在迎接今年的新科状元回乡省亲,可否麻烦您和官爷们挪动尊步,往旁边走一点。”
领头的官差并不买他的账,“老汉,在哪歇脚,我等自有分寸,你既在这里主持,那就该放聪明些,做个明白人!”
此番话形同当头冷水,“哐当”就把吕二爷浇了个透心凉,他猛然清醒,这官爷是在点他!
吕睿超此番衣锦还乡,怕是……在劫难逃。
欢庆锣鼓声还在漫天作响,他却再没有张罗的心情,只欲笑还哭的看向那堆满笑脸的人群。
吕二爷沉沉的吐了口浊气,难怪族长不来,原来是早有较量的!
终归是技差一筹啊,不怪当年没选上族长!
吕钱看着热热闹闹的场子,回头瞥见吕二爷那副老鳖孙样,也不知他到底是笑还是哭,见惯了他这副表情,也就没搭理他。
此时,吕睿超的轿子已经到达村口。
他那队忽然跑来个官差,对挡在路中间的这队人道:“我等护送新科状元回乡省亲,尔等何故停当在路中间,还不让路。”
领头的官差从怀里掏出令牌,道:“我等奉将军之命,在此等候。”
那人看见令牌,赶紧去给状元郎回话。
吕睿超听到是酆凌霄的人拦他一头,心生不悦,但面上却恭谨的道:“有劳,既然是酆将军命他们在此,就不要惊扰了。”
“是。”官差应道。
吕睿超叫停马车,从轿中下来,走去后面的轿子道:“娘,我们到村口了,让官差他们回城中驿站吧,我们走几步就到家了。”
“诶。”吕婆子应道,轿子落下,她有模有样的出来。
官差们领了状元郎的赏钱,纷纷夸着状元如何如何的好。
吕婆子听着很是长脸。
但吕睿超心里却很清楚,这些官差虽是负责护送他回来的,但谁知道他们背后,有着什么样的错综势力,科举重试一事,已经得罪了京都里不少人,若是这些衙役回去复命时,哪个说他几句不好,就有可能被参到朝廷上去。
那边,吕钱带着他的“文狮班”热闹的朝吕睿超母子奔来,“狮子们”秀完技后,当头四只,从口里吞出对联和横批,庆祝状元高中。
这时,吕钱喜气洋洋的从一旁出来,口灿莲花的说了好几串恭喜的词。
吕婆子被逗得那叫一个高兴,以前这些地主可是很瞧不起他家穷酸秀才的,现在也得伏低做小。
吕睿超从头到尾只淡淡的道了句:“多谢。”
他的淡漠,有部分是骄傲,他现在完全没必要巴结什么小地主。
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担心,因为他没看到郡守和县令,连族长也未出面,按理说,不是都应该在场吗?
吕钱见他这般态度,有些不快。
而吕睿超心里正隐隐不安的时候,那领头的官差忽然喊道:“将军来了!”
大家都看向进村的方向,果不其然,只见一队军将策马奔腾而来。
方才就“透心凉”了的吕二爷,这下终于绷不住了,赶紧让敲锣打鼓的那些人停下,村里安静了不少,远处那“哒哒”的马蹄声隐隐传来。
吕钱不明所以,但他也知道事情不好,让文狮班的人退到一边去。
吕睿超扫了他们一眼,已经预感到不妙,县令和郡守怕是出事了,而且八成已经供出了他!
吕婆子看到酆将军来,倒很是得意,尽管回来前,儿子特意交代她少说话,她憋了一路,这下实在憋不住了,小声对他道:“儿子,那酆将军也是来给你庆祝的?”
……
吕睿超无言以对,娘现在是完全不想事的?
他稳住心神,只道:“娘,记住我的话,不管在哪里,少说话,以礼待人可以少吃点亏!”
吕婆子被噎住……“娘记住了。”
吕睿超没再同她说话,刚刚那点不安已经从他心里消散了,自从上次被杨三指证后,他做事就更加谨慎,和县令、郡守之间,没有书信往来,更没有用银钱贿赂。
就算县令和郡守出卖了他,他也不怕,因为没有实证,酆凌霄来了又如何,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来的不只是酆凌霄,还有新任县令。
县令拿出朝廷逮捕令,以及原县令和郡守的供词,当众严声道:“吕睿超,你涉嫌与永安城原县令、原郡守勾结,指使死士行凶,并涉及困仙山私制火药一案,有通敌之嫌,本县现将你逮捕审查。”
吕婆子慌了,她原以为这些人是来给儿子道喜的,没想到是来抓人的!
她刚要张嘴说话,却被儿子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吕睿超冷静的道:“我是新科状元,仅凭一份没有证据的口供,你们就想抓我?那这天下之人,要是想诬告谁,岂不是仅凭一张嘴巴,就能上衙门!”
酆凌霄沉声道:“吕睿超,本案涉及到通敌之人,凡与此事有关联者,一律需经由县衙和大理寺的会审,绝不会冤枉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任何有罪之身,你身为状元,应当熟悉律法,现下不仅不配合调查,反而指责朝廷法度,这是何意!”
吕睿超心中一惊,作揖道:“将军,我并非指责朝廷法度,只是我刚从京都回乡,你们若没有实际证据,可否查证清楚了,再来抓人也不迟。”
“此案事关国本,容不得啰嗦!”县令一声令下。
第33章 你们可别想再巴结我!好的
捕快们当即上前,抓捕吕睿超。
吕婆子连忙挡在儿子身前,开口便是:“我呸,被你们抓去严刑拷问,就是无罪之人,也得脱下几层皮,迫认有罪,我儿可是新科状元,你们休想抓他!”
县令严声斥道:“民妇休得胡言,我朝律法一向公正,你胆敢口出狂言乱语,可知该当何罪!”
吕婆子被他吼得神情一虚,待反应过来,正要回怼时,被吕睿超制止。
“娘。”吕睿超喊了声,随后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和婶娘她们回去。”
吕婆子看着儿子的眼色,这才收住了嘴。
县令盯了那妇人一眼,“念你是新科状元的母亲,暂不追责于你,但日后若再胡言乱语,一并追究!”
吕婆子没敢再声张,只能眼看着儿子当着全村人的面,被县衙的人带走。
酆凌霄看向那队抬着医匾的官差,对身旁的小将道:“你熟悉路况,带他们去趟常家,记住,不要毛毛躁躁,把事情办好再回来复命。”
“是!”小将作揖应道,牵着马,带着那队官差,直往常家去,他真的发现了,将军对常乐妹子,真的不一般!
有些好事的人,跟在他们后面,一同去常家看热闹。
村口只剩下吕钱、吕二爷等人面面相觑。
吕婆子看着那些去常家的那些人,眼神里透出几分愤愤不平的怨恨。
吕钱不敢置信的道:“吕睿超就这么被抓走了?”
吕二爷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冷瞧了他一眼,遣散锣鼓队后,就回家了。
吕钱好不失意的摇头,让手下人收拾残局,也径自回家,边走边道:“今天可真晦气,银子全白花了,一点好都没讨着!”
吕婆子不甘的喊道:“我儿是清白的,他肯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可别又来巴结我们!”
结果,压根没人回头搭理她。
只有她两个妯娌,半嫌半就的站在她身边。
杨香莲道:“先回去吧,过几天睿超真出来了,再给他们个好看也不迟。”
吕婆子气得两眼泪汪汪,本以为今天回来可以出尽风头,结果却……
她气愤的捶了几下大腿,都怪那些该死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会子堵在村口,将来若有机会,她一定要找补回来!
常家。
穗穗和阿秋正在给孩子喂奶,外面忽然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阿秋道:“咦,人不是都在村口吗?怎么还往这边来了?”
穗穗也觉得奇怪,就算去吕睿超家,也不是走自家这边的路啊。
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翠芳推门而入,激动的道:“乐宝,将军派人给你送医匾来了。”
“医匾?”穗穗瞠目结舌,道:“娘,是不是啊?昨天都没听酆将军说起这回事啊。”
“是真的!”翠芳说罢,抱过她怀里的三宝道:“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穗穗闻言,忙理好衣服,忐忑的往外走去。
到堂屋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将带人抬着医匾进来,还兴奋的和乡邻们说着那天在困仙山上部分可透露的事,夸穗穗的医术是如何好,如何多亏了那药。
乡邻中有人道:“常乐宝确实会搞药啊,上次炸水库的时候,我和宝林几个受了伤,血流不止,多亏敷上常嫂带的药粉,那血当时就止住了,宝林几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