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跪在书房里,头上的汗垂落在地。
他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的人,他身穿墨色锦衣,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放在桌子上,食指轻点,良久……
屋中响起一阵慵懒的笑,似乎还夹杂了点……期待。
“妧皇后?”他道,声音诡谲。
暗卫的喉结滚动,低着头不敢说话。
见男人拿起两个核桃,在手中打转,核桃的表皮磨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黑暗中,裴卿的眼眸亮起,兴奋的光一闪而过。
这个小皇后,终于准备跳墙了。
不过……率先把他在后宫中的眼线杀了,是怎么个意思?
裴卿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倩影,她站在远处,身穿藕色缎裙,盘起的鬓发上随意戴着一支发簪。
风吹起她的裙边,令她眼底的清冷柔和许多。
女人低着头,白皙小手中捏着一个玉瓶,泛着淡粉的唇微启:“多谢摄政王。”
裴卿舔了舔后槽牙,眯眼……
他似乎,有点想要那瓶送出去的药了。
想闻闻,那是个什么味道。
肯定,有趣的紧。
他轻轻一笑,让暗卫脊背僵硬。
月初一号,花枝大早就抱着一大捧玫瑰花钻进来,“娘娘!!今天是一号!要如何打扮?”
秦初瞥向那些玫瑰花瓣,蹙眉:“你弄这么多花瓣作甚?”
“娘娘往日不都是,在皇上来前,好好泡一个花瓣浴吗?今日不泡了?”
秦初扶额,原主竟然用这种笨拙的手段去引起君策安的兴趣,真是……愚蠢。
“不用,拿出去吧。”
“啊?那晚上用吗?”花枝一脸懵。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秦初一记怒视逼的讪笑,悄悄往后退,“好好……奴婢知道了~”
第46章 炮灰皇后,天下皆是囊中物6
夜深,秦初独倚长椅,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卓绝,美艳不可方物。
君策安走进院中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烦躁的心也无声被抚平些许,可耐不住那点诧异。
往日他来,秦初都是坐在屋中不愿见他,怎么今日愿意坐在院中静等?
君策安抬手,按住身边要禀报的太监,悄声挪步走到摇椅身边,走近才发现她正呆呆的望向夜空,眼神向往似乎在透过那冥冥星辰看自己想念的人。
他神色一顿,心沉了些许。
那股子烦躁再度扑面而来,令他喘不过气,下意识要离开,一道声音将他喊住:“臣妾见过皇上。”
君策安停下,转过身,眼眸深沉的看向毕恭毕敬的女人,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今日怎么坐在院中”
“今日听一个妹妹说,逝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辰,便坐在院中看入神,忘了今日是一号。”她话落,低下眉眼,遮住眼中浓浓的哀伤。
君策安隐在袖中的手无声捏紧,化为一声叹息,“你还在怪朕?”
“怪,自然怪。”她直起身,眺望夜空,下颚线优美,“可再怪,能有什么办法呢?”
花枝站在一侧,闻声突然抬头,直愣愣地看着秦初,眼底的惊讶呼之欲出。
抿紧的唇隐隐作颤。
娘娘……真的要放下了吗?
君策安亦是,听着秦初的话直接皱眉,嫌恶出声:“你不会是因为宁宁和你平起平坐了,所以有了危机感,哄骗朕?”
他英俊的脸上布满阴沉,望向秦初的目光满是打量,心底就是觉得奇怪。
她当初因为全家枉死可是跟他闹了好一阵,就连自杀也用过。
要不是君策安当初对她还有点旧情,她早就自杀身亡了。
现在怎么可能因为宁宁进宫突然就释怀了?
只见女人身子颤抖一分,眼中溢出些许落寞,而后被强撑的笑掩盖:“想当初,臣妾说什么,皇上都不会猜忌。”
“可是如今……”她笑了,随后摇头,招了招花枝:“去把那日的茶拿来。”
茶?这是准备毒他了?
君策安后退一步,神色抗拒。
秦初一见,轻声笑起来,明媚的眼中布满细碎星辰,明净清澈,“皇上在想什么?臣妾可没傻到在宫中弄死皇上。”
“就算臣妾敢,臣妾的奴婢也不敢啊。”她上前两步,似是想抓君策安的手,可伸到一半又堪堪落下。
被君策安全数看到,心底的疑惑更重了。
秦初今天吃错药了??
“妧妧……”妧妧,是原主的小名,之前两人恩爱时,他总这么叫秦初。
可如今这两个字一听,怎么有种……死前的诱骗呢?
秦初身子僵硬,神色惊讶,不过一秒眼眶中便布满泪水,呼之欲出。
她听到君策安极为复杂的说:“你真没事?”
“还是说……你得了什么绝症?要死了?想跟朕一起下地狱??”
秦初笑了,这次不是装的,而是真他妈憋不住了。
她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君策安抿唇,神色复杂。
怎么?他说错了?可是……今日的秦初真的不太一样。
明明,前段时日的封后典上她还在和自己唱反调。
怎么今日?不是因为宋宁还能是什么?不可能是她自己突然就想通了吧?
他见女人越笑越嗨,表情不爽地按住她笑到发颤的肩膀:“笑什么笑?!”
“臣妾……臣妾笑皇上还跟之前一样可爱。”她止了笑,眼尾都被笑出泪来,“不过皇上一时不相信也是正常的,日后皇上会信的。”
“会信臣妾是因为放下了,才会这般。”
秦初表情认真,眼睛明亮清澈,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君策安半信半疑,跟着她往寝宫里走。
见她煮茶的样子还同之前一样娴熟,动作间依然透出高贵和优雅。
才放下疑虑,嗯,没换人。
他的手撑在膝盖上,亲眼见秦初将茶递到自己面前,掀起眼皮……没接。
“唉……”秦初启唇,叹息一声。
而后将那杯茶收回来,放在唇边轻吹后喝下。
君策安见她无异常,才犹豫地接过下一杯。
杯沿靠近鼻尖,还是那股浓郁的茶香,让他的记忆不由勾回,想起他还是皇子的时候。
当初朝上皇位争得激烈,每每上朝回去,他心中都是梳不开的躁意,那时秦初都会在厅中为他煮茶。
神色温柔,笑得明媚,将茶递到他手里。
只要喝点她煮的香茶,那点子躁意总会散开,甚至浑身舒坦。
君策安眼色沉了沉,算了算……已经将近半年没喝到这茶了,自从他准备上位后。
醇厚的茶香在嘴里绽开,先在舌尖上泛起的是淡淡苦涩,而后落入喉咙的,是丝丝甜香,茶水滚烫,吹佛后喝下,在胸膛里晕开一片暖热。
嗯,还是这个味。
让他浑身舒坦。
秦初见他那样,笑了笑:“皇上还跟之前一样,喝茶跟喝酒似的,喝完一脸享受。”
她嘴角荡开柔情的笑,眼底的神色跟以前一样温和,嘶……
君策安觉得不太对,但又好像……就该如此。
他摸了摸茶杯的壁沿,将杯子递回去,示意秦初再斟一杯。
周身安静,落入耳里的只有茶水流入杯中的声音。
他皱眉冥思半晌,罢了!她一个娇软女子,怎么杀得了他?不过要是真有那一天……
君策安看向对面的秦初,那他一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茶杯挪到面前,秦初瞥向他,自然也没错过方才自己身边那萦绕的杀意,淡声道:“夜深了,皇上还是少喝点茶罢,不然晚上睡不着,早朝会迟的。”
君策安挑眉,没语。
最后还是没有离开,留在侧室睡下。
然而,还真让秦初说对了,晚上睡不着!!
他都要把榻翻个底朝天了,都睡不着!!躺在床上凝望窗外高升的月亮,见月亮周边布满的零碎星辰,不由想起今日秦初仰着头,说的那句话……
“逝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辰……”
他眯眼,迅速摇头!他怎么能信的呢?!那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秦初躺在椅子里的时候肯定在算计怎么杀了他!
“皇上,皇上?早朝要迟了!!”
第47章 炮灰皇后,天下皆是囊中物7
君策安微微睁眼,见秦初离自己极近,她的发丝都搭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有些痒。
脑中的困意散去些许,第一反应是……秦初怎么没趁他睡着的时候杀了他?
难道,真的是放下了??
君策安又狐疑的看了秦初几眼,见秦初脸上泛起丝丝红晕,又眯眼,“你脸红什么?”
“皇上,你不穿衣服睡觉的习惯怎么还在啊。”她抿唇,脸上的红更甚,君策安立马反应过来,扯起被子将自己盖严实。
她是不是给自己阉了?
君策安从被子里看了眼,嗯!还在,没阉!所以……秦初是真的放下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秦初转身将一个宦人叫进来,脸上的红还未散去:“皇上还是快些洗漱吧,早朝已经迟了。”
君策安:???
跟秦初说的一模一样,等君策安去早朝的时候,不少朝臣都等得有些不耐了,不过比不耐更多的,是疑惑。
昨日皇上在那个嫔妃处歇下的?之前在宁皇后那儿早朝都没迟啊……
下朝的时候,一个文臣在哪儿思索半天,忽然想起件事,“昨儿……是一号啊!!”
“所以皇上是在……妧皇后那儿歇下的?”有个人惊讶道,说完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可又忍不住开口,“可是……妧皇后不是从秦家被诛后就不再还在和皇上亲密了吗?!”
五大三粗的将士一听乐呵了,眉头挑起:“皇后娘娘那么漂亮,皇上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
“都这么多年了,就算有仇也耐不住美人色啊。”
站在不远处的裴卿一听,握在扇骨上的指尖微动。
脑子里想起那日女人的姿容,嗯……美人,倒是算得上。
站在裴卿身侧的千风疑惑抬头,看向自家主子,王爷怎么还听上八卦了??
没多久,皇上因为在妧皇后那儿住一宿后早朝去晚的消息,传遍后宫。
大早上秦初看着门口一堆礼品,笑得讥讽。
而宋宁宫中,已经闹得不成样了,宋宁趴在床铺里哭得要死要活,那声音就差把房顶给掀了。
君策安一下早朝就往她那儿去,却被宋宁关在门口不让进。
“宁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他好声劝着,“朕昨夜喝了茶,失眠睡不着所以才会起迟。”
“根本没和秦初同房。”
屋里静了会,传出一声怒吼:“你滚啊!!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尤其是你这种皇上!三妻四妾,根本顾不上我!!”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滚远点!!”
君策安站在门口,一口气堵在心中散不去。
太监又走到身边来,说奏折堆积太多,需要批阅。
只好离开去往书房。
他离开不久,宋宁打开门,没见到他的身影,哭的更凶了:“叫你走还真走啊!!大猪蹄子……”
身边的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疑惑。
这……娘娘想吃猪蹄了?
晌午时,秦初带着提了食盒的花枝往外走,远远就见江怀捏着手臂回来,蹙眉:“你怎么了?”
江怀面色苍白,规矩行礼后心有疑惑,平日这个时候秦初不该在睡午觉吗?怎么出来了?
“本宫问你怎么了?”秦初见他行礼后迟迟不语,语气有些冷。
少年脸上的神色变了变,手臂向后藏去。
“把手给本宫看看。”秦初将手伸向江怀,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
江怀没办法,只好将手递给秦初。
那片袖口都被鲜血染红,花枝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搞的啊?”
“训练的时候伤到了。”江怀扯了下嘴角,不好意思的笑道。
其实他是在帮宋宁找她要用的药草时,不慎跌落,被尖锐的石尖划伤。
他没顾着伤口,没日没夜的赶路回来将药草送给宋宁,可她方才……
江怀眼底闪过一片哀伤,连见都没见他。
秦初一见他这样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失恋了呗。
一副“我不需要关心”的姿态,活该是个男二号。
“娘娘,你不是要出去吗?怎么往回走?”江怀笑道,跟上秦初。
走近才发现秦初的脸色并不好,甚至是……阴沉,含着怒火。
“娘娘,怎么了?”他一顿,眉眼间有点烦躁。
现在就是个空名皇后了,怎么脾气还这么大?
秦初没理他,大步走到宫里提着一个小布袋出来,示意他将手伸过来。
江怀的皮肤很白,就像绝大部分的南宋文人一样,因为皮肤很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分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平日像涂了胭脂般红润。
可是今日却格外苍白,秦初见他还犹豫,将他的手一把抓过来。
女人柔软的手和自己交握,温热从她那头传来,这感觉……有点奇妙。
反正,江怀没握过这么软的手,拧着眉毛捏了一把,哦……有骨头的。
秦初一僵,抬头瞪他一眼:“你下次训练小心点。”
“知道了。”江怀咧嘴一笑,白牙显露,阳光打在他身后,灿烂无比。
处理伤口的时候,江怀整个人好像都在状态外,直到伤口被层层白布包扎好,他才反应过来。
秦初竟然,给他包扎伤口??
不过……这好像也很正常,之前秦初也会关心他,只是不明显罢了。
而这次,居然亲手为他包扎。
江怀的心有了动容,食指动了动,深藏在眼底的冷意被驱散些许。
“江怀好感度+5。”
“好了,自己注意点,别沾水。”她话落,站起身看向花枝,“我们走吧。”
他微怔,抬头看过来:“娘娘要去哪儿啊?”
“听说……皇上今天心情不好,本宫去看看。”她低着头,眉眼里溢着思虑。
江怀拧眉,见秦初已经走远。
疑惑在心底蔓延,秦初主动去找君策安?她不是恨君策安吗?
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