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怎么办?”慕容姒略带恼怒的反问,细细回想,江怀胤的确没说过可以和离的话。
但心底里,已经开始把他划为出尔反尔的人了。
江怀胤夹了一块豆干,沉声道:“等本王想好了再通知王妃。”
“不,你现在就给我个准话,究竟怎样才肯和离?”慕容姒急了,猛然意识到什么,问道:“是不是担心太后?”
江怀胤再不待见太后,但始终是直系血亲,两人的婚姻由太后下旨,明面上,当然也要太后点头才方可和离。
慕容姒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原因,便道:“我说了,和离是背地里的,在外我保证守口如瓶,暂时也会留在王府,保证不透漏任何风声。”
“那与不离有何差异?”江怀胤提醒她,“而且,王妃以为本王会在意旁人的看法?”
慕容姒被噎的哑口无言。
是啊。
只手遮天的摄政王,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何至于要对太后低眉顺眼。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不在乎太后,为何不和离?当初又为何接受太后的旨意,娶她当王妃?
心思百转间,江怀胤已经吃好早膳放下碗筷,起身抓过狐裘,披在身上。
“时辰还早,王妃且先回去再睡一会,等醒了想吃什么就吩咐下人。毕竟王妃可是喝过麝香汤的人,要好好滋补身子。”
慕容姒瞪眼看他,他阴柔的唇角勾着一抹不明意味的浅笑。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想开口狡辩的时候,却发现江怀胤已经走出了晨曦阁,消失在视线当中。
慕容姒撇撇嘴,冷哼一声,看见玉露膏已经被江怀胤随手带走。
心里的憋屈顿时烟消云散,还带着小小得逞的雀跃,旋即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晨曦阁,连个火盆都没有,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刚跨出房门,就与一名护卫撞了个正着。
护卫手里拎着个竹筐,恭敬施礼:“见过王妃。”
慕容姒点头,不经意的瞥了眼竹筐。
察觉到慕容姒探究的目光,护卫连忙将竹筐高高举起,端给慕容姒看。
“回王妃,这是蒲扇,新鲜的。”
竹筐里,一个头颅大小的蒲扇横躺在那里,扇面没有任何图画,扇柄的形状还有点似曾相识的诡异。
慕容姒指了指竹筐,递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护卫恍然大悟。
王妃近日与王爷的关系突飞猛进,所有王府众人都看在眼里。
护卫的语气里多少带着恭敬,细心解释给慕容姒听,“哦,王妃还不知道呢?昨日搬迁蒹葭苑的时候,有名丫鬟吃里扒外,背弃了王府。”
慕容姒:???
她问扇子,他扯什么丫鬟?
等等!
慕容姒拧眉重新打量那把蒲扇,终于理解那丝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白色的扇柄明显被打磨过,可大体的形状还是和人的小臂骨如出一辙。
还有上面纵横交错的几道因为风干而变得黝黑的血丝,慕容姒大脑轰然炸响,猛地拔腿就跑。
她到底在干什么?
谁借她的胆子,敢算计江怀胤?
玉露膏现在追回还来得及吗?
第32章 王爷喜欢杀人
江怀胤拿着手里的小玩意,料定慕容姒不敢对他下死手,无非就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
他忽而一笑,若他中了她的小手段,她该付出怎样的代价来讨好他呢?
如此想着,江怀胤打开玉露膏,如玉的指节伸入瓶中,剜出小半瓶的玉露膏摊在手心里,揉开。
想了想,又涂抹在脸上。
连脖颈都没放过!
做完这一切,马车已然停靠在皇宫门前。
江怀胤缓缓敛起笑容,恢复以往的古井无波,姿态雍容之中透着一股蔑视苍生的高傲,登下马车。
-
慕容姒原本的打算是再睡个回笼觉,再清点一下私有财产,以防哪一天江怀胤忽然开恩,放她自由。
在意识到她很有可能得罪江怀胤后,睡意全无,更没心思查看身外物了。
白鹭和沉月在房间里整理着,时不时瞥一眼慕容姒,沉月凑近白鹭小声问:“王妃怎么了?忧心忡忡的?是不是身子不爽利?”
白鹭也不解,毕竟晨间是慕容姒单独行动的。
但她生性谨慎,很少做逾越的事,淡淡摇头道:“没事,王妃自己会医术,若有需要王妃会说的。”
沉月闭了嘴,继续收拾着,偶尔还会小心翼翼的观察慕容姒的状态。
两个时辰匆匆过去,慕容姒还沉浸在揣揣不安的恐慌之中,尤其是那竹筐的蒲扇,还有护卫轻描淡写的话语,总萦绕在心头。
他说“新鲜的”。
她会不会是下一个“新鲜的”?
不受控制的抬起手腕打量着,慕容姒打了个寒颤,这截手臂,不太适合做扇柄吧?
再垂眸看看自己的肚皮,是她浑身上下皮肉面积最大的地方了。
也不够做个扇子吧?
江怀胤那么追求完美的人,不会允许扇面是缝合而成的吧?
转念一想,他曾经做过的人皮灯笼,也是缝合而成的。
慕容姒泄气的向后一躺,“砰”的一声倒在床上。
“王妃!”
白鹭和沉月吓了一跳,丢下手中的活计,直奔床榻。
“我没事。”慕容姒颤巍巍的伸手,摆了摆,随后直起身子,不顾被撞歪的发鬓问向白鹭,“白鹭,你来王府多久了?”
白鹭:“三年。”
“那你知道王爷喜欢什么吗?”慕容姒问道。
玉露膏她事先检查过,里面含有轻微的毒粉,不至于致命,但多少会让皮肤发痒,或者起疹子。
她怀疑江怀胤八成不会涂抹玉露膏,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用一些小恩小惠去把玉露膏换回。
白鹭犹豫道:“主子喜欢——杀人。”
慕容姒:!
“我总不能把脖子洗干净送给他吧?除了这个呢?”
白鹭苦思冥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道:“其余的奴婢不太知晓,或许锈锈知道多一些。不过王妃放心,王爷如此宠爱王妃,杀谁也不会杀您的。”
慕容姒呵呵了。
“去找锈锈。”
问白鹭的确不如问锈锈。
可锈锈对于慕容姒的问题,也犯了难。
“王爷喜怒不形于色,要说王爷喜欢什么——”锈锈古铜色的大手摩挲着下巴,忽地双眼一亮,“属下知道。”
“快说。”慕容姒来了兴致,心里想着她手里那点银钱若不够买江怀胤喜欢的东西,就把东方璃送她的几味药材给变卖了。
锈锈脸倏地红起来,“王爷喜欢王妃。”
慕容姒笑容凝固在脸上,冲向锈锈在他的胸前狠狠拍了一掌!
“取我针囊来,锈锈你眼睛该治治了!我问的是他有没有喜欢的吃的啊,用的啊,玩的啊!你再贫嘴,以后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锈锈配合的握着胸口呜咽一声,“王妃早说啊,玩得用的属下没见过,但属下曾经见过王爷有一段时间,非常喜欢吃水晶糕。”
“水晶糕?”话题终于绕到正轨,慕容姒坐到椅子上,脑海里忽然浮现一段记忆。
原主好像也非常喜欢吃水晶糕。
尤其在炎热的夏季,她食用的糕点里,总少不了水晶糕。
看不出来江怀胤也好这一口。
“京城哪家铺子有卖水晶糕的?”
白鹭摇头表示不知,沉月进宫前也不是京城人,更给不出答案。
众人又齐齐将目光投向锈锈。
锈锈挠了挠头,“属下也不知,不过属下知道,若王妃亲手制作的话,王爷肯定会喜欢。”
慕容姒当即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白鹭破天荒和锈锈站在统一战线,“王妃,奴婢觉得锈锈所言极是。”
哪家的妻妾不是三天两头给夫君送汤送糕点的?
这些在后宫是最常见的套路,怎地自家王妃就不懂呢?
慕容姒皱了皱眉,“可我不会啊——”
有事相求,还是事关她性命的事,慕容姒忽然觉得锈锈的话很有道理。
亲手制作肯定比买来的更有诚意。
但水晶糕,光听名字就是个难度系数比较大的工程。
“要不,奴婢去找厨娘问问?”沉月道。
慕容姒翻找出脑海里为数不多的食谱,眼底忽现精光,阻止沉月,“不用,不做水晶糕。”
水晶糕她不会做,但水晶虾饺还是可以试试的,左右只差一个字而已。
在现世的时候,她点的最多的外卖就是水晶虾饺。
偶尔无聊还会点击视频教程看上一眼。
慕容姒觉得此法可行,立即吩咐锈锈去小厨房支走所有厨娘。
锈锈应了一声,没过多久就回来领命,告诉慕容姒莫说整个厨房,就是整个海棠居的丫鬟,都被他叫去打扫蒹葭苑了。
走路的时候,锈锈眼底燃着兴奋。
他忽然觉得,虽然跟在王妃身边的时日不多,但已经打入内部,成为王妃最信任的人了!
慕容姒自是不知锈锈的心中所想,闭上双眼在大脑里过了一遍水晶虾饺的教程后,撸起袖子直奔小厨房而去。
第33章 求陛下做主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个个面色凝重,噤若寒蝉。
就连龙椅上的皇帝,亦是谨小慎微的看江怀胤脸色。
江怀胤身着绣着四爪金龙的朝服,站在百官的最前方,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显得与周身的几名官员格格不入。
此时的他,眼帘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轻咳一声,“太后提倡年关大典一切从简,依摄政王所看,此举可行?”
江怀胤眨了下眼,抬眸看向皇帝。
“回陛下,本王以为近年来西昭在边境频频作乱,东晋也蠢蠢欲动,若在此时年关从简,两方会认为乾国外强中干,说不准年关一过便会出兵攻击乾国。”
江怀胤有条不紊的说着,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百官,幽幽道:“更何况,我大乾又并非付不起一个年关的支出,历年如何,今年便如何。”
话落,他的目光定在了对面黎相的脸上。
黎相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冲摄政王拱手道:“王爷所言极是,不过昭晋两国近年虽有上升之势,与乾国来说,仍是以卵击石。本相以为根本不必因芥蒂两国的边境骚乱,而推翻太后的提倡简朴的想法。”
沈国公适时的应和一声:“臣,附议。”
一众江怀胤的对立官员,都跨出一步齐声道:“微臣附议。”
江怀胤阴柔的眉眼微微上挑,似是早就预判到他们的动作,语气温和的反问:
“黎相乃文臣,纸上谈兵的本事恐怕整个朝廷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但沈国公可是武将吧?沈小公爷在东晋边疆已有三年了吧?为何迟迟不归?难道还要本王细细详说吗?”
东晋是个小国,但边境要塞于东晋来说易守难攻,与乾国几年来的交锋,十次有七次都是东晋略胜一筹。
若非乾国在人数上占据压倒性的上风,那处边境恐怕早已归纳进东晋的地图了。
江怀胤打人专打脸,怼人只诛心。
故意戳穿沈国公自欺欺人不肯面对的事实,还顺带把黎相明嘲暗讽一番。
偏偏二人还无法反驳。
有官员不服,壮胆替二人打抱不平,“可边境的战局与年关大典并不冲突。禹川去岁旱灾,兖州前年水患,国库已经拨了不少银两,如今已是空虚状态。太后仁爱天下,举荐节俭,微臣十分展通太后此举。”
“鸿胪寺的人,手竟伸到户部去了?”江怀胤面对官员的激昂发言,坐怀不乱,冷冷的瞥向他,“户部尚书,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说法,给陛下一个说法?为何鸿胪寺都知晓国库空虚了?”
户部尚书尹大人立即回道:“启禀王爷,微臣并不知道徐大人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且,赈灾款项均有账册,两地的灾难虽拨了不少银两,可于国库来说仍是小巫见大巫。”
“这就奇怪了。”江怀胤迈开双腿,走向徐大人,“那徐大人说国库空虚的消息是从何得来的?”
徐大人自知失言,额头上登时冷汗淋漓。
他怎么就忘了,户部是江怀胤执掌的第一个部门!
“微臣,微臣——”
徐大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江怀胤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那种无形之中的压迫感,使他的思绪混乱,愣是憋不出一个理由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那么定在原地看江怀胤一步一步的走着。
直到江怀胤停下脚步,站在徐大人的身前,意有所指的轻笑一声:“看来鸿胪寺安逸太久,已经忘记陛下最避讳的是什么了。”
自古以来,帝王最大的避讳只有一条,那便是有人触犯掌权者的底线。
江怀胤自动无视自己对皇帝的威胁,看着紧张无措的徐大人道:“陛下,事关国库,本王觉得鸿胪寺该好好查查了。”
闻言,徐大人倏地跪地叩首,眼珠死死的盯着地面,不敢抬眸,“陛下明察,微臣对陛下绝无二心啊!只是根据历年来乾国国库的支出而妄下的判断,微臣对户部、对国库,一概不知啊!”
皇帝面皮抖了抖。
徐大人有没有逆反之心,他心知肚明。
可提出质疑的是江怀胤,还说得头头是道,皇帝若再不下令,后果可想而知。
定会被江怀胤说成徐大人是受了他的指使!
搭在腿上的拳头握得紧紧,皇帝深深的闭上双眼。
再次睁眼时,神色不怒自威,目光越过百官,落在中后方的徐大人身上。
刚欲开口,一道凄厉的娇声打断了他即将对徐大人的训斥。
只是听到这个声音,皇帝竟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该愤怒。
“陛下!陛下!陛下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后失魂落魄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在针落可闻的太和殿里回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徐大人暗暗松了口气,却还不敢放松警惕。
江怀胤挑眉勾唇,不动声色的退回到原先的位置,静等好戏上演。
“陛下——”过了几息,皇后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殿门前。
她发鬓歪垂,昔日雍容华贵的面相,如今也被吓得花容失色。
顾不得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跌跌撞撞的闯入太和殿,还没走到皇帝身前,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陛下,长春宫一夜之间死了十七人,臣妾、臣妾请陛下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