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只得含笑走进晨曦阁。
“公孙公子——别来无恙?”
公孙瑾不开口,乃是一身书生气的翩翩公子。
但他只要发声,就是一脸痞相,吊儿郎当的很难与书生混为一谈。
慕容姒不知道他与江怀胤是什么关系,但公孙瑾是她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敢与江怀胤耍皮的第一人。
心里对公孙瑾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表面还保持着柔和的笑容,走到公孙瑾身前福了福身。
公孙瑾自来熟,摆手道:“无恙无恙,能见到嫂夫人,就算抱恙也无恙了。”
“公孙公子说笑了。不知公孙公子来王府做客,我这就去吩咐人准备一些糕点,公子请继续与王爷叙旧。”
慕容姒见好就收,打过招呼后,欲离开“战场”。
谁知公孙瑾根本不给她机会。
立即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制止她离开。
“嫂夫人且慢,小可家中有老,虽无小,但也有八房妾室在老家等待小可金榜题名。奈何学术不精,想拜托江兄透漏一些考题的内容,你看看他,他竟然一掌把我打出来了——”
说着,公孙瑾捂着胸口做痛苦的模样,“哎哟,我的内脏都快被他震碎了。”
“放手!”
江怀胤听到慕容姒的声音,走出房门,冰冷的目光落在慕容姒的小臂上,警告意味甚浓的对公孙瑾呵斥。
公孙瑾如触电般的松开手,神情一滞,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随即用“我懂”的眼神回看江怀胤,“好好好,我松了,你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行不行?吓死我,你想继承我的八房妾室不成?”
“滚!”江怀胤语气淡漠,对公孙瑾玩世不恭的态度极为头疼。
他站在原地,对慕容姒道:“这里没事,你先回去休息。”
慕容姒也正有此意,“深表歉意”的对公孙瑾道:“公子先忙,我去准备点心。”
“嫂夫人——嫂夫人救命啊,我那八房妾室就等我高中状元,锦衣回乡呢啊——”
公孙瑾声嘶力竭,像是死了夫君的寡妇一般,对着慕容姒的背影苦苦哀求。
可慕容姒最后一片衣衫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他哭喊声立即戛然而止,挺直身子噙着笑意走向江怀胤,“江兄,还敢说襄王无情?”
回应他的只有江怀胤的白眼。
再次走进书房,公孙瑾比之前的语气多了几分严肃,悠哉悠哉的坐在椅子上,继续喝着茶,“你说你生什么气?我要真参加春闱,那京城中哪有一人是我的对手?高中了状元,我就要留在京城,将来我们就是同僚了。”
“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往后余生整日都有可能看见我,你不烦?”
他还烦呢!
当然,这点心意公孙瑾还是很识趣的咽了下去。
江怀胤继续翻看折子,不紧不慢的道:“本王也不瞒你,不久前,刚收到老师的来信,他在信中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本王‘好好关照’你呢。”
阴柔的笑容在江怀胤的脸上蔓延,明明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公孙瑾却还是感到一阵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缩了缩脖子,他摇摇头,“我不参加,届时我就称病。”
“我会把你那点心思如实告知老师,你那八房小妾,是走是留,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江怀胤拿捏住公孙瑾的软肋,直戳他的心窝子。
“你!”公孙瑾气急,“我就算去了,我随便答,你奈我何?”
江怀胤垂眸,“既然老师要本王关照你,只要你人去了,本王自会安排后续。”
他忽然抬眸,阴恻恻的笑着,“这点权利,本王还是有的。”
公孙瑾深吸口气,极力压制体内的怒意,胸膛都在他一呼一吸不断起伏。
“算了,随你们。我就是一个被人摆布命运的小绵羊,为了我那八房可人,我——”
公孙瑾话锋一顿,忽然想到什么,猛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对了,黎瀚书要成亲了你知道吧?”
“在这时候成亲?”江怀胤终于提起兴致,放下手中的折子,挑眉道:“黎相已经休沐多日,还以为他在四处拉拢士子,没想到是在为儿子找亲家呢。”
公孙瑾贱兮兮的笑着,“黎瀚书已经及冠,以他的身份,想娶媳妇可就不如我这般自在了。看他那样子好像有多委屈似的,每每在我问起时,都闭口不谈。”
“对方是谁?”江怀胤心中其实有了答案。
以黎相如今的处境,能把女儿嫁给皇子是最好的脱困之法。
不过嫡女名声已经尽毁,就算还有庶女,也没见皇帝在哪位皇子中高看一眼。
黎相把目标锁定在儿子身上进行联姻,也无可厚非。
而且,当今朝局看似分成两帮,江怀胤占大头,黎相沈国公占一头。
其余的看似中立,实则有最大的决定权来左右这场权利的天平。
那便是谢太傅!
第163章 想不想要个孩子?
往往确定的事,被推翻时,人就会表现的异常诧异。
江怀胤难得瞪大双眼,看着公孙瑾重复道:“你说谁?”
“兵部尚书之女,顾绮珠!”
公孙瑾有些得意,难得有一次能够对江怀胤造成惊吓,他嘿嘿一笑,“怎么样,没猜到吧?”
江怀胤在脑海中翻了个遍,也没想到顾绮珠的样子来,收回目光无声轻笑,“兵部原本就是黎相的人,折了一个最有出息的嫡子,黎相还真是舍得。”
他一直笃定黎相会惦记与谢太傅联姻,毕竟谢太傅的嫡女谢明湘,在京城中也是一个不容忽略的存在。
论年纪,身份,与黎相之女可谓是昭君与西施。
口碑上,黎沐瑶在百姓中名声略胜一筹。
但谢太傅是皇帝的老师,谢明湘的身份,在百官中,其实是隐隐胜过黎沐瑶的。
江怀胤:“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也不全是。”公孙瑾眯了眯眸子,“我与黎家小子接触这么久,看得出来他一心求学,与他父亲兄长都不同,将来必定是个人物。要是可以的话,你看看能不能在你能力范围之内,帮帮他,把这婚给搅黄了?反正黎相不得好,你就开心不是吗?”
“多久没见,你的口味居然这么快就改变了?”江怀胤面露讥讽。
公孙瑾顿时反应过来他的话中之意,连忙紧紧抱住自己,大惊失色的道:“你说什么呢?我可是有八房小妾的人!八房!这么可能会对男人有心?倒是你,虽有正妻,是不是连抱都没抱过呢?”
公孙瑾反唇相讥的时候,一直盯看着江怀胤的脸色。
他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不自然,公孙瑾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便愈发放肆的取笑道:“啧啧,江兄啊江兄,听闻京城中有一家济世堂的医馆,你要是真有隐疾——”
“砰!”
凛冽的掌风击飞桌案上的香炉,直奔公孙瑾的面门而去。
公孙瑾双眼微眯,立即从椅子上抽身,一个侧空翻,冲出了书房。
他来不及挺稳身形,就见到白色的光影正在对他急速追赶。
足尖轻点地面,公孙瑾立即跃上房梁,逃离王府时还留下一句:“被我说中了吧!”
江怀胤:“……”
-
慕容姒并不知道晨曦阁内发生了什么,端着一盘桂花糕来到时,早已不见了公孙瑾的身影。
只有江怀胤埋首在桌案上,不知在忙些什么。
慕容姒见他过于专注,轻手轻脚的把糕点放在小几上就准备离开,江怀胤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过来。”
慕容姒紧张的身体立刻放松,回眸道:“你看见我了?”
江怀胤一言难尽的抬眸,“本王不瞎,过来。”
“……我以为你忙。”慕容姒大无语,绕过桌案走到江怀胤身前,问:“怎么了?”
“听闻王妃在国子监惊艳四座,不如王妃帮本王看看这些考题出的如何?”江怀胤指着桌上一沓试题,有些认真。
慕容姒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狐疑的拿起试题,随意翻看。
江怀胤感觉到她的忽然靠近,没觉得奇怪,还很自然的环上她的腰肢,按着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突如其来的轻佻举动让慕容姒身子有些僵硬,她想故作镇定,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就看见江怀胤近在咫尺的完美俊颜。
她顿时心头猛跳,想起身把注意力放在尸体上,江怀胤的手掌更加用力的扶着她。
“看看,给些意见。”
他的呼气几乎都拂着她的面颊,慕容姒努力定神,道:“王爷甄选出来的,一定都是极好的。”
说实话,这种情形,她哪里还有心思看试题。
纸张上每一个字她都认得。
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扭曲的小人,疯狂在纸上跳跃,像她的心跳一样,根本琢磨不透。
江怀胤忽然想起公孙瑾的那句话,有了正妻却碰不得。
他哪里是碰不得,他明明都吃了个精光。
手指搭在桌案上支着下巴,江怀胤微微偏头看她,清冷的眸光逐渐变得深邃,深邃之中开始燃起熊熊烈火。
“王妃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只要有了孩子,那些慕容姒不曾被宠幸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他在公孙瑾那里生的“隐疾”也会痊愈!
江怀胤突然生出个念头,生个孩子玩玩,似乎也还不错。
慕容姒:“?”
明明是一句简单到极致的话,慕容姒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是要孩子?还是要?
大抵是联想到生孩子的过程,慕容姒脸颊绯红,整个人极其不自在的微微扭动。
细微的动作本是无伤大雅,可她现在所坐的位置是江怀胤的大腿。
江怀胤好整以暇的等待她的答案,得到的却是她行动回答。
那丝火苗再也隐藏不住,疯狂跳跃,流淌至全身。
-
晨曦阁书房,慕容姒恐怕再也没有脸面进入了。
她万万没想到,他在某些事情上,竟是这样的江怀胤!
说好的不近女色,冷血无情呢?
明明温柔到致命,又霸道的令人眷恋。
慕容姒抿唇穿好衣衫,看见桌面上的试题已经被她压得皱皱巴巴,还湿漉漉的。
一阵羞耻涌上心头,慕容姒憋着气,抓起试题抱在怀里,逃似的冲出书房。
“试题我回去研究研究,定会给王爷提个意见出来。”
至于生孩子的事,慕容姒十分自信的理解成为是他对她的试探,提都没提。
就连仓皇而逃的背影也如此曼妙。
江怀胤坐在昏暗的房间中,眸色渐深。
“咳。”夜岚等到慕容姒完全消失后,才闪现在门口,很识相的立在门外不曾踏进书房半步。
江怀胤敛起笑意,若无其事的点燃灯烛,“说。”
“江南那边传来消息,镇北王的人,已经尽数进京。”
夜岚连呼吸都在克制,生怕发出丁点令江怀胤不如意的声响来。
江怀胤捏着额头,空气里还弥漫着暧昧的粘稠气息,他慢悠悠的道:“安排一下,在春闱前,本王亲自下江南。”
夜岚:“是!”
随后就见江怀胤缓缓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衫,走出房门。
“叫人来收拾一下,本王要出府。”
“可要属下跟随?”夜岚追问。
江怀胤早已迈开步子,背对着夜岚摆了摆手,“本王一个人便可。”
第164章 求助公孙瑾
萧条的府邸,杂草众生。
府宅的主人不是看不到,而是真的没心思打扫。
他闷闷不乐的坐在等下,抓耳挠腮的盯着面前空白的纸张,不知该如何下笔。
来到京城已经快三个月了,每次写家书的时候都是他最煎熬的时候。
公孙瑾正烦心着,耳尖忽然一动,倾听门外的响动。
谁知那人竟大摇大摆的推开房门,清冷的声音随即响起:“连个下人都养不起?”
江怀胤一脸嫌弃,走入房中。
公孙瑾放松下来,“不是养不起,是我在京城的时间肯定不多,没必要大费周章的去找佣人。”
他起身给江怀胤倒杯茶,却想不起上次清洗茶杯是什么时候了,杯底落着厚厚的灰尘,公孙瑾尴尬的吹了吹,还是为他倒了。
江怀胤连看都没看一眼,想找个椅子坐下,竟发现除了公孙瑾刚刚坐过的位置,其余的都积压了不知道该用土来形容,还是用泥更贴切的尘灰。
一言难尽的摇了摇头,江怀胤自顾自坐在公孙的那个椅子,摆弄着手指瞥了一眼空白的家书,“这是下定心思好生温习了?”
“错!”公孙瑾直言不讳,“我在写请罪书。”
老爷子要是知道他连考都没考,下半生他八房妾室,估计都要和他一起喝西北风了。
“就这般不想入仕?”江怀胤挑眉看他。
公孙瑾郑重点头,“京城水太深,我只是不想服侍那位昏君而已。当然,如果要是你坐在那个位置,就另当别论了。”
他痞痞的笑着,毫不在意的坐在江怀胤的对面。
江怀胤:“你先入仕,哪怕中个榜眼,本王也能为你安排好后路,至于老师那里,你也好有个交代。”
“切~你会这么好?”公孙瑾轻嗤,“说吧,有什么目的?”
江怀胤:“现在正是朝廷用人之际,黎相一派已经注入了大量士子参加今年春闱,镇北王也筹谋多年,安排了不少明面上查不出底细,背地里却效忠与他的人。本王要你参加春闱,打入其中,最好是能找出名单来。”
“卧底啊?”公孙瑾瑟瑟发抖的表情有点夸张,“这么难的事,你怎么不找别人?”
江怀胤提笔,漫不经心的在纸上写着什么,“本王的人武功上虽高于你,但在学识上,比你还略差一筹。”
“武功比我高?”公孙瑾像一只炸毛的猩猩,起身就开始撸袖子,冲江怀胤勾了勾手指,“来,叫他出来,我们比试比试!”
江怀胤写好字,放下笔,目光轻蔑,“你去参加春闱,就能找出本王的人,届时再比试不迟!”
“说到底还是想诓骗我去参加科举!”公孙瑾没个好脸色的坐回椅子上,身前却突然出现一张白纸。
正是刚刚江怀胤写下的字。
字体工整之中又带着龙飞凤舞的张扬,公孙瑾撇撇嘴,“你自己这么不去考——三千两?”
公孙瑾看清上面的字后,双眼闪闪发亮,唇角都要扯到耳根子去了。
“此话当真?”
江怀胤手指点了点桌面,“是高中状元三千两,榜眼五百,探花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