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没人站出来还不明白,是见不到孟干事好,这还想不到是谁?”
“你意思,小陶!”
跟着郝主任的小陶一靠近就听到这话。
“你们瞎说什么!”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神色各异。
“谁瞎说了,最近跟孟干事闹矛盾的不就你一个。”
“就是,元嫂子都跟大家说过了,你就是故意找孟干事的茬。”
“白眼狼一个,你来的时候还是孟干事手把手教你的,搁以前你这行为就是欺师灭祖。”
小陶气得面色发白。
“你们——”
“哎哎哎!别靠近我,大家伙可都看清楚,我没碰她啊,要是再晕倒可不干我的事。”
“看着呢,不过看着也没用,元嫂子当初也说孟干事没碰小陶,人家晕倒就赖在孟干事身上,你能咋样,谁让人家是孕妇呢,天大地带,孩子最大。”
“那到家都远点,也别说了,再给孩子气没了,好用易怀一个呢。”
小陶抬起的手直哆嗦,半天没对准人。
郝主任提起心,“行了,你们都围在这里干嘛呢,孟秦,你又干嘛呢!”
郝主任看向孟秦的方向,围观群众自觉清出一条路来。
孟秦站在门口没动,“主任,我委屈呀。”
“……”
“无缘无故,我好好上我的班,也不知道招谁惹谁,往墙上说落我一堆罪名,偏偏还给我写停职了,我没做的事情让我怎么认?”
“要是以后谁都有样学样,会写几个字,就能随便定别人的罪名,未来可就全乱套了。”
“反正我不怕调查,我盼着组织上来人还我清白,只一条,我是清白的,组织就必须严惩写大字报的人!坚决不能纵容,歪风邪气必须从我这就刹停。”
刚刚还看热闹的人哗然,开始担心起自身。
就像孟干事说的那样,随随便便写几个字就定罪,万一哪天轮到自家呢?
一瞬间,众人不约而同地支持孟秦。
“必须调查清楚!”
“背地说人坏话,肯定自己就见不得人。”
郝主任脸色铁青,凶巴巴地蹬了眼孟秦,一时之间有些骑虎难下。
小陶更是被逼得喘不上气,闭上眼又要晕,张超英扶住她。
“同志,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我以前是军医,帮你看看吧。”
距离小陶最近的那几个嫂子立马跳开。
“我没碰啊!”
“她晕倒可不关我的事。”
小陶:“……!”
更想晕了。
她呼吸急促,身子发软,做好一切准备歪郝主任身上时。
张超英把着肩膀,抓着手腕摸起脉。
孟秦节奏突然被打断,微微皱眉,正想拉回众人注意力,就瞧见张超英看她一眼。
片刻后。
“郝主任,我有时要报告。”
张超英放开小陶的手腕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郝主任心累,“你说。”
“别是小陶肚子真给气出什么毛病来吧。”
小陶紧张地不敢再晕,摸着肚子喊着闹着要去医院。
张超英没放人,“不是,我私下跟你说,这事影响不好。”
小陶着急,“我的孩子,你找郝主任干嘛,你跟我说!”
张超英为难,“你确定要我当众说?”
小陶:“快说!”
孟秦不知何时走过来,不经意道,“不好当面说,总不能小陶是假怀孕。”
“嘿,孟干事你和小陶关系不好,别污我男人名声。”那天给小陶看病的医生可是他家的。
其他人也觉得不可能。
“怀孕这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咋假。”
张超英:“你猜对了,她没怀孕。”
“啥!”
震惊声响破天。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信。
刚刚站出来的那医生媳妇更是恼火。
“你谁啊!你说是医生就是医生?”
张超英淡定地掏出自己上衣口袋里的军人证。
医生媳妇瞪圆眼睛,嘴巴张老大却没敢再出声。
突然,她猛地指向小陶。
“我想起来了,那天她晕倒送医院去,我正好给我男人送饭,她醒过来自己说自己怀孕,不是我男人检查的,之前是谁给你检查的!”
可不能让自家背个庸医的名,那前程就全完了。
卫生所不大就那么几个医生护士,相互之间都认识,在场的全部摇头,不在场的那天也没值班。
矛盾全部指向小陶。
小陶这下是真喘不过气,她攥紧张超英的小臂,忿忿不平地控诉。
“我知道你和孟姐是亲戚关系,可你也不能拿这事污蔑我!”
亲戚关系突然暴露,却不抵众人更关心小陶到底真怀孕假怀孕。
张超英问,“哪个医生诊断出你怀孕?我们对峙。”
小陶颤抖着唇,走又走不掉,实在扛不住众人压力,哽咽着说:“我就是怀了,我又吐又睡的,跟我娘当初怀孕一样一样的。”
张超英:“……”
她无语,“所以你自诊的?”
“我小日子也俩月没来了!”
观众看向张超英,想知道她怎么说。
张超英:“你属于脾胃不调,简单说是吃坏肚子,应该不仅单纯是吐,小肚子也会疼吧。”
“!!!”
小陶脸色突变,大家就知道张超英说对了。
有人反应过来。
“小陶该不会是一早就肚子疼,担心孩子出事,想提前栽在孟干事身上吧!”
“还真有这种可能。”
“小陶,你说是吗?”
小陶不想说话,小陶认为自己就是怀孕了。
“那我小日子咋说。”
“你以前准时?”张超英觉得应该不会,明显经期紊乱。
“肯定是你学艺不精,肯定是!”
小陶在那碎碎念,郝主任脸彻底黑成炭。
要真是小陶搞乌龙,那这几天的事算个什么!
“走,我带你去卫生所。”
“我不!”
“由不得你。”
郝主任压着小陶去卫生所,卫生所里全部在上班的医生,轮着给小陶检查,最后确定张超英的诊断没错。
小陶没怀孕。
……
“哪有这样的人,太恶心了。”
“也是孟干事脾气好,讹我立马大扫把赶出去。”
“我想得倒是别的,小陶这事乌龙,那大字报上给孟干事安得迫害同志罪名不就不成立。”
“你这一说对唉,那大字报其他罪名还能真得了!”
“孟干事还在总办事处呢?”
“快快快,回去看看。”
空闲的妇人们立马转移,就瞧见总办事处门口的人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不少都是其他街道的人。
有一街道的埋怨小陶。
“这下好了,丢人都到其他街道去了!”
身边站着个三街道的,“咋叫丢人,那干过的才丢人,刚刚新来的领导都说了,要好好查这事呢。”
一街道好奇,“我刚不在,你跟我说说都讲啥了?”
三街道问,“你干嘛呢,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来听?”
“嗨!还不是小陶,你不知道吧,她假怀孕想赖上孟干事!”
“嚯!真的假的?快细说说……”
嘈杂的人群宛若闹市,孟秦也不现实,淡定地看着被逼上岗的秦则贤。
“走吧,进去说。”
孟秦没动,“报告领导,有人得知我和你是亲戚关系,误会你会包庇我,有什么想问得不如当众说!”
“……”
秦则贤盯着她,想看热闹的人却很满意孟秦这话。
孟秦像是觉得效果还不够,“或者领导换个人来,大家觉得呢?”
“不用不用,我们相信你。”
秦则贤:“……”
这还要他干嘛。
秦则贤见此,“说得对,我们不能辜负群众的信任,组织上将新成立委员会,坚决维护无产阶级当家做主,询问的权利我也交给人民群众,你们但凡有任何疑问,只管问,孟秦是否无辜,也交由你们来投票。”
孟秦:“……”
她看眼这大哥,可真行。
然而等人民积极性调动起来,孟秦发现了好处。
比如这家大婶问个问题,事关那家嫂子的,那家嫂子便自己站出来替孟秦证明。
根本不需要孟秦自己来回答,只需要说出时间地点在场人,就有在场人自己跳出来描述,孟秦倒是成了个摆设。
委员会成立的仓促,却也在当天落实。
本身就有这个意向,原打算是在安置好他手下的兵后再着手准备。
如今事情提前,秦则贤前后一调换,也正式给孟秦自辩留了三天时间。
三天过后找不到罪证,孟秦无罪释放,而无辜无赖同志的人,将被革去职位,下放农场。
三天里,也有让孟秦心惊的问题。
比如她家消费超标,这事还引来兵工厂的领导,简单解释了秦则方的重要性。
别的不说,只说最新飞上天的家伙事是秦工研究,一种人立马崇拜地开始改口。
“大工程师,那工资高哦。”
“听说以前在秦工夫妻俩都拿工资,家里就俩小孩,肯定没少存钱。”
“秦工有钱还受重视,肯定是拖后勤帮忙从外面带的,我家那口子以前也说过,可惜我不舍得钱。”
三天后。
孟秦正式脱身。
郝主任亲自把她接回街道办,光复原职。
张超英笑着迎接,除此之外街道熟悉的人都来看孟秦,当然主要是八卦。
“小陶真的是假怀孕嘞,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你知道谁写得你大字报不?魏工,冶炼厂已经开除他,他和小陶都被下放农场,造谣人,活该。”
孟秦听到农场还诧异。
“戈壁滩上哪来的农场?”
“听说兵工团去百里外拉了个军事训练基地,秦主席手下领的那些兵全安置在那边了。”
“基地隔壁圈起了好些地,说是以后咱们几个厂和家属区的人犯错就关那边去劳动改造。”
“今年先自己挖地窝,盖住的房子,还要在那干地上种草,说是明年草长成了养些牛羊,这不是咱们这天气种粮食活不成嘛。”
正说着,一身军装的人压着魏工和小陶离开,一人就背一个包袱,其他什么都不给带。
孟秦看眼,晚上再见到秦则方才知道,魏工不止写大字报诬赖这一点罪名,他还给冶炼厂造成了损失。
具体的,秦则方又只说俩字:机密。
孟秦:呵。
……
孟秦这事造成不小的影响,目前经人引导,是正向的。
倒是上头领导商议后,决定连同外界的报纸一通封锁,要不是看报纸上,哪会闹出这种事。
但报纸是一些人的生活消遣,本身娱乐项目就少,一刀切肯定不行啊。
原先压下去的地方报,又重新被提出来。
孟秦就被揪出来。
郝主任还同她说,事后问小陶,才知道出去担心孩子出问题,被魏工骂,还有一点便是她偷听到郝主任说,要从下面街道办调人去办报纸。
街道办处理的都是琐碎事,报刊多光荣有面啊。
可小陶也清楚,一街道只要孟秦在,她就出不了头,才一时糊涂干出这种事情来。
“小陶托我转告你,希望你能原谅她。”
“哦。”
孟秦唏嘘,却不打算原谅。
前面争论都还好,涉及到大字报,但凡成了就换她家破人亡。
不过办地方报这件事,孟秦是愿意的。
能写的事情还挺多的。
各地地方人文,家属区天南海北的人多,各地都能谈上点。
也能邀约稿件,留在这里的可都是身揣真本事的人。
其他的,比如农场那边牧草的种植,牛羊的养育,之后肉奶副产品的制作,家属区内好人好事,工厂内劳模先进,再混着领导筛选过后递进来的红头文件宣传。
最最重要的一点,她自己参与进来,可以选择性弱化外面那些不好的事。
如今一切刚开始,未来委员会都是有指标任务的。
孟秦暂且甩掉一些念头,便开始抱着纸笔认真搜集资料。
第一个问题,印刷问题。
既然是不想受外面影响,那必不可能将文章拿到外面去印刷,再送回来,赶上最乱的时候,再因为这报纸吸引注意,引狼入室可就不好了。
如今正经接下任务,郝主任又找个人来接替她的工作,让她放手去忙。
孟秦得空,最先找上木匠,问能不能刻字,见对方点头,就不得不夸老一辈手艺之全,是一点点磨练出来的。
目前文章没出来,孟秦找出之前秦则方给她启蒙的千字文,照着这个先来一套。
雕刻期间,找上秦则方询问油墨制作。
普遍是松烟加树胶混水反复轧制的一种黏性物,被称作油墨。
空间松树倒是多,可戈壁摊上没有。
倒是沈老见多识广,寻到一种替代品,是戈壁滩上的一种植被草,烧成灰后能取代松烟。
树胶则直接能用动物胶代替,听沈老说,最早油墨便是用牛皮胶做粘合剂,戈壁滩上,牛还真不缺。
一事不烦二主,孟秦见沈老无事,推着月亮哄得沈老帮忙去加工牛皮胶。
加工地也好安置,五街道如今没住几户人家,加工不妨碍住户,选了最大的两间屋,左边那户,左厢房用来加工草烟,右厢房用来熬煮牛皮胶,正屋用来混合油墨,右边那户便留着用来印刷。
孟秦带着纸笔准备要去准备材料时,沈老又找来。
“你印刷工具准备了,纸张呢?”
“……”
“别老指望上头,我之前让农场那边种了不少沙棘,本打算用药的,现在也能拿来做纸,隔壁这屋留着建浆池吧,再跟上头申请一间屋。”
“……”
种,现种……
不过长远看确实有好处,未来几年有知识的人都被喊做臭老九,许多文化被破坏,那会再想办法确实迟了。
“行,我跟郝主任打报告。”
孟秦稿件的事只好又暂时停下,先把纸搞出来。
油墨间,浆纸间,靠着沈老自己肯定干不完,郝主任那一听,偷偷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