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
“秦初正……”
“小名叫元宵是不是。”
元宵倒退一步,盯着眼前学长的目光都变了。
“你认识我?”
不可能啊,他们全家第一次来北京。
学长说:“我是你小舅啊,打小还抱过你,怪说我看你就觉得眼熟,你打小就像你妈。”
“……”
元宵回忆一番,老娘从没说她家里人。
倒是月亮记得他们应该是有个小姨的,小舅?抱歉不认识。
奇奇怪怪的人必须第一时间甩掉!
元宵不给对方反应机会,泥鳅似地钻进人群里,一会就跑没影。
逃离视线第一反应是回去找老娘。
月亮最先看元宵。
“问到了?”
“还没。”元宵看向他娘,“刚刚突然冒出个男人说是我小舅,我不认识他,就先回来问问。”
“?”
月亮觉得奇怪,扭过头,瞧见妈妈愣在原地,目光并没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
顺着看去,走来个温柔敦厚的男人。
元宵直接跳开,“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妈,就是他。”
喊完后才察觉不对劲,看眼老妈,再看眼那男人。
卧槽,还真有点像。
怪不得第一眼觉得面善,那不就是每天照镜子的他?
月亮也发现,戳着他说:“你跟他比跟妈还像,外甥肖舅还真是的。”
“……”
两人的小动作谁都没注意。
孟秦没想到会在这遇见小弟。
孟何也没震惊大姐还活着,两眼一眨,眼泪控制不住地就往下掉。
“姐。”
孟秦回神,掏个手帕给她,“哭什么,多大人了也不怕被笑话。”
“你这些年……”
“你在这上学?这一届还是上一届。”孟秦指着身边女儿,“月亮,考上的京大,我送她来报道,人太多没找到地方。”
孟何恢复理智,擦掉眼泪回答,“我是上一届学生,这次来是帮忙接待新生,正好,我领着月亮先办手续。”
报名、缴费、领钥匙、拿卡……最后拎着行李到宿舍楼下。
新生开学,宿舍允许男性家属进,孟何拎着包在前头带路,元宵拎着箱子跟在后头。
月亮一直偷偷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小舅,十分好奇。
“妈妈,真是小舅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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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小媳妇上学
◎第一名。◎
“恩, 好些年没见了,中午一起吃饭。”
孟秦走到宿舍,里头已经有好几个人, 两个和女儿同龄的姑娘站着,身旁是帮忙收拾的父母。
孟何已经将东西放下, 元宵则主动和家长寒暄起来。
他自来熟道,“我来送妹妹,她就没离开过家, 家里人不放心。”寒暄还不忘让月亮室友多照顾月亮。
“我妹妹就是个书呆子。”
月亮:“……”
孟何抢先道,“有事直接去找我。”
旁边打扮富贵的同学妈妈,看他和月亮长得有些像。
“你是学校老师吗?”
“我是在校学生,比他们大一届。”
“哦。”
热情肉眼可见地退却。
她旁边姑娘感觉尴尬, 看月亮一眼,才小声制止妈妈。
“别问啦。”
“为什么不能问,以后四年你们都要在一起吃住,总要问清楚,妈妈不放心你的安全。”
“……”
一瞬间气氛更加尴尬。
元宵打破安静, “阿姨,你要是不放心,学校外给这位同学买个房子嘛,自己吃自己住才最安全。”
“……你懂什么。”
“妈,东西都收拾好, 我还差好多东西, 我们赶紧去买。”说完拉着念叨的妈妈离开。
出门时和进门的孟秦打了个照面。
宿舍里, 孟何岔开话题。
他冲月亮招手, “还有好几个空床位, 你看想睡哪?”
月亮早早就想好, 指着左边最里头的那张上铺。
“我睡上铺。”
“你好,我叫冉瑶瑶,你要不要选个下铺,还有两个下铺空着呢,你睡上面可不好上下。”
冉瑶瑶示意她看仔细。
月亮这才瞧见,宿舍里总共四张上下铺,能住八个人,上下铺没连接的地方,只能踩桌子上去,太麻烦。
孟何听见,“这没事,等会我去找工具,给你钉个木板梯子,挂床角上就行,男生宿舍都是这么干的。”
月亮心头一喜,看眼妈妈,她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便冲孟何高高兴兴道,“谢谢小舅。”
孟何心里激动,说得更多。
“其实住上铺也好,下铺经常有人坐,一般爱干净的人都不太习惯。”
他记得大姐进城后,就越来越讲究。
冉瑶瑶一听自己床上随便坐别人,立马浑身冒鸡皮疙瘩,转身喊妈妈。
冉父心疼女儿,当场向孟何求助,希望能多帮忙做一个木梯子。
聊天中,得知刚刚离开的同学叫钱月,选了月亮月亮床位旁边的下铺。
冉瑶瑶原本选得是右边最里面的下铺,听孟何这么一说,换到上铺,正好和月亮对着。
聊天中,得知钱月和冉瑶瑶都是本地人,距离近这才有时间来送孩子。
两人还都是物理系的。
冉瑶瑶收拾好,便准备跟爸妈回家再住几天,等开始查寝再回来住。
孟秦用花布做得蚊帐也被元宵安装好,孟何这边衣柜也帮忙打扫干净。
他笑着提醒,“差不多,要紧的钱票先装包里,一会吃完饭回来再带个小锁,把自己的柜子锁起来。”
月亮从包里一掏,“小舅,我带着呢,妈妈一早提醒我准备的。”
孟何语气惆怅,“我都忘了,你妈最会照顾人,咋可能忘记这个,行,收拾收拾我带你们去食堂认认路。”
到食堂,孟何又念叨起来。
“食堂只收饭票,上面都有斤两别买错了。”
“打饭大妈爱手抖,平日里嘴巴要甜一点。”
“食堂有好几处,每个食堂的特色菜都不一样,赶上那天得跑着来。”
孟何热情的不像话。
一顿饭的功夫就跟元宵和月亮说到一块去,跑开年龄什么都能聊。
直到吃完后,孟秦把俩孩子打发走。
“元宵陪月亮去买东西,看还缺什么,你帮忙拎。”
元宵想跟着听八卦。
月亮看妈妈情绪不高,一把拽着笨蛋哥哥走了。
孩子离开,孟何再看孟秦,眼底说不出的委屈。
让孟秦一度以为她成了什么混蛋。
“找个地方坐着聊。”
“我知道附近有个茶楼。”
茶楼二楼,孟秦选个靠窗的位置,这角度还能瞧见博雅塔,窗外是嘈杂的行人,偶尔响起两声叮铃铃的车铃声。
龙井在开水中沸腾起伏,等茶博士离开,孟何终于忍不住,张口将心底的十万个为什么问出来。
“大姐,这些年你为什么不联系家里。”
“你还活着为什么不跟家里说。”
“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孟秦端起茶杯,盯着热气氤氲的茶水。
“说了,然后呢。”
孟何满肚子话直接噎在喉咙里。
没然后。
大姐去世,娘都没打算把人带回家埋葬,就因为出嫁女藏回家会带衰家里兄弟。
那时候即便知道,半点用也没有。
孟何垂下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
孟秦抿口茶水,随后把被子转在手里,抬眸瞧见孟何搁在桌子上的左手,腕上带着一只老款廉价手表。
表盘应该时常被摸,蹭亮蹭亮的。
她勾起唇,情绪好些。
“去年考上的京大?真厉害。”
孟何抬起头,迷茫的眼睛里恢复一丝光,又有了倾诉欲。
“我赶上了好时候,因为一直没丢下书本,恢复高考的时候才考了高分。”
他说:当年大姐去世后,他花了一年时间高中毕业,然后去考过盛京轻工业学校,只可惜他没考上。
也不对,说是考上了,却因为有人要进学校,直接把他名额给挤掉。
“那段日子大嫂生下大妞妞没多久,又怀上一个。”
他错过大学录取,又赶上运动,家里还有孩子要养,没钱再供他去上学。
“大哥二胎是个儿子,开心坏了,生产队正好老会计生病,我回屯里就顶上了会计的工。”
“对了,大姐你还不知道吧,三姐得她师傅真传,做得衣服让一个顾客特别喜欢,把自家儿子介绍给了三姐,她后面也嫁到城里。”
如今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手艺人,继承了师傅们的裁缝铺子,供养着两老。
“你看我身上这套,就是暑假回家的时候,三姐给我做的。”
“挺精神。”
孟何开始漫长的回忆,想去调动大姐的情绪。
他说:家里爹娘和大哥有子万事足,特别喜欢俩孙子,后头大嫂又生一儿一女,总共四个孩子。
那时候年代特殊,是越穷越光荣,又没分家,他的工分和家里的混在一起,他就觉得挺混乱的。
迷茫的时候就喜欢去找三姐说说话,然后俩人一起去寺庙里给大姐上香。
“我和三姐还在庙里给你点了长明灯,可惜六八年闹革命,寺庙被拆了。”
孟何没说,当时他们为抢回安置在寺庙里,大姐的一家骨灰,正面跟人斗了一场,双方都没落得好。
最后寺庙只拆一半,而他骨灰盒子碎了。
风一吹,扬一脸灰。
孟何红着眼噗嗤一笑,就说当时闻着一脸面粉味,他还以为自己伤心过度,鼻子坏掉了。
闹这一场也不是全然没影响,回去后公社被批评,传到生产队的话更难听。
生产队长倒是没撤掉他会计的位置,他?连累他们屯小十年没能选上先进。
后来,熬几年后,公社选拔工农兵大学生,三姐夫帮忙撕给他一个名额。
巧得是,学校就是他考上的那轻工业学校。
“大姐你说多巧,我就剩最后一学期就能毕业,赶上了十月宣布恢复高考,我请假去三姐那复习,考上了!”
这一句话,孟秦听出来不少信息。
临近毕业的工农兵大学生,为什么重考?
请假不说回家复习,却去孟许那。
她问孟何,“家里什么时候分家的?”
孟何:“你怎么知道!”
很震惊。
随后一想大姐这么聪明,估计他无意中说漏了啥。
孟何抬手抓抓脑袋,“七四年就分家了,有人想要我的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找到大哥大嫂跟前想花钱买。”
“爹娘也想我就在生产队里好好当会计,然后早点娶老婆再生几个孩子,去年大学就会影响我结婚时间,不如沉现在把名额卖掉。”
“我没同意,就喊了二姐三姐回家,直接把家分了,爹娘跟大哥一块过日子。”
孟秦放下茶杯,“你分到宅基地了?”
“没,嫌麻烦,想着正好被推荐上大学,我去知青点挤了半年。”
孟秦想,她之前的努力要改变娘家是对是错。
“也幸好去了,知青点的学习氛围浓厚,这不,我考上了京大。”
“搁以前,我自己都不敢想。”
孟秦轻笑,“那就好好学习,让爹娘后悔把你这祖坟上冒出来的青烟给分出去。”
孟何傻笑,“已经后悔了,可我打定主意不回去,大姐,你呢,以后是不是就留在北京了。”
孟秦没隐瞒,“对,要上学。”
孟何一问,得知大姐如今是研究生,还是隔壁学校的研究生,一双眼睛亮得像灯泡。
“我就知道没大姐你办不成的事。”
至于这些年怎么过的,到现在大姐都不打算说,他也就识趣的没再问。
“对了,还有一件事。”
……
傍晚。
孟秦回到家,就瞧见厨房已经冒起炊烟。
凑近就看到元宵和月亮分工,正在做晚饭。
她打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元宵伸头一看,“小舅没回来?”
“他明天还有课,回学校了,晚饭吃什么?”
“街角买得炸酱面,我烧个青瓜蛋汤。”
“……”
孟秦想,这俩孩子怎么没一个继承她的厨艺呢。
又仔细想想,她其实也不爱做饭。
“行,那我等着吃现成的。”
厨房交给孩子,她闲着没事出去走走,瞧见报停那竖起的电话牌子,想了想上前给秦则方打个电话。
秦则方半个小时后打回来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孟秦捏着话筒说:“我在学校遇见孟何了。”
“你弟?”
“恩。”
“挺好,媳妇,你要是想回家,开学前是来不及了,不如等过年?”
“我没想回家,只孟何说的一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什么?”
“你爷爷早几年就没了。”
秦则方听着,情绪不大。
爷爷年轻时疼得是小叔,年长后疼得是大哥秦则贤和小弟秦则广,和他没多少感情。
“他这个大岁数,也是喜丧了。”
“人是被小叔气死的,好像是小叔跟着闹革命,大义灭亲,第一个举报大伯家里有海外关系,是反D分子,举报大伯母阶级立场不鲜明,在校传播F革命思想,双双被下放到牛棚。”
“……”
孟秦知道他在听,也不指望对方能回答。
“爷爷拦不住,最后被小叔气,秦则良和曹芳登报脱离关系,及时划清界限没受到大的牵连,秦则正就不太好,听说是他上头有人看上严敏,小叔想帮忙牵线……”
孟秦说得恶心,“总之半路被秦则正知道,夫妻俩动了手,萧叔借机给他们俩扣上帽子,秦则正就带着严敏和孩子下乡去找大伯他们。”
这还是严敏有个好爹,为女儿好,把秦家下放的地方,从边疆改到南方条件好的小村子里。